------------ 正文 初入职场 一 小暑当天,温姝如愿接到锦城日报社的入职通知。 即便在这个传统媒体江河日下的时代,锦城日报也是个高门槛,她一个设计专业的本科生能顺利进入这个曾红极一时的单位,不得不感谢跟她父亲交情匪浅的日报社副总编刘辛。 只是一心想进特稿部的温姝,最后被分到了文娱部做记者,专门负责采报当地美食,顺便拉拉广告。虽然国家新闻出版部门曾经明令禁止记者拉广告,但如今的报社自负盈亏,如果再不想点小对策,估计连五金一险都交不上了。 温姝毕竟年轻气盛,对这样的安排并不满意,吃饭的时候跟号称广场舞靓娇的老妈嚷嚷着不想去。 靓娇也不评价,放下筷子,兴奋的拿出手机,调出一张胶原蛋白要溢出屏幕的帅气男人照片:“你明天去迎春酒楼,跟小高见一见,这是他的电话。“ 温姝错愕:“妈,咱能不能偶尔也在同一个频道里交流交流?” “是同一个频道啊,我哪个字也不是外语啊。” 温姝无语:“我刚才跟您说我要辞职您听到了吗?” “对啊,就是辞职了你才有时间去相亲嘛,有问题吗?” 温姝一向对这个老妈没辙,只能假装没听见,津津有味的嚼着嘴里的米饭。 靓娇夹了块温姝讨厌的茄子丢进她碗里:“补点铁!别装得跟尝得出味道似的,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温姝恢复如同嚼蜡的表情,拨拉着碗里的饭,惊奇道:“妈,这米真黄啊,是蟹稻共生的呢,看这金黄色多正啊。”说完她慢慢砸吧着嘴里的饭粒,继续说:“在米一定是在稻蟹种养的环境内生长的,蟹清除田中的杂草,吃掉害虫,排泄物用来肥田,促进这水稻生长。而水稻又反过来为河蟹提供丰富的天然饵料和良好的栖息条件,两个东西互惠互利,形成良性的生态循环,怪不得这米颗粒饱满颜色鲜艳,全赖这生长环境啊。你多少钱买的?不便宜吧?” 靓娇气得把手机戳到她面前:“叫你看男人,没叫你看大米,明天跟小高吃饭可别说你看到菜的颜色,别让人以为你是神经病。对了,还有一点,千万别让他知道你尝不出味道。” 温姝没心没肺的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相亲嘛,当然要坦诚相待了。” “这怎么就不坦诚了呢?坦诚不等于什么都得说,只要不骗人,就是坦诚。“ 温姝把肉咽下去:“您这是利用别人的习惯默认,这也是欺骗的一种。” 靓娇白她一眼:“你怎么跟你爸一样死心眼呢?你只要不说你能尝出味道,就不算骗人。等你们接触多了,他如果不是傻子自然就知道了嘛,到那时候如果他真喜欢你,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说拉倒就拉倒是吧。” 温姝不以为然:“我虽然尝不出味道,但我看得到味道的颜色啊,不仅看得到颜色,还感觉得到它的生长环境和它的心路历程,这在食品安全情况这么严峻的社会,是多么难能可贵的优势,干嘛要隐瞒,应该一见面就跟人说,我就是传说中能感受到食物灵魂的使者。” 靓娇白她一眼:“还使者,我看你就是屎者!你不品尝食物,你只是食物的搬运工!“ 温姝没脸没皮的嘻嘻笑:“多谢夸奖。” “我可先跟你说,明天见面少给我多事,不然嫁不出去别怪我。” 温姝啜着筷子,斜眼去瞄手机上那张小鲜肉的照片:“他谁啊?” 靓娇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叫高晓天,是我朋友的二姨家的亲家儿子,一米八五的大小伙,年纪比你还小点,家庭环境我也打听过了,非常不错。” 温姝盯着照片边看边嘟囔:“这样的人会找不到女朋友?妈,你小心别被骗了。” 靓娇哼一声:“骗我?我是谁啊?” “你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不骗你骗谁?” 靓娇傲娇的拿出一本小簿子,戴上老花镜,念念有词的翻到其中一页:“高晓天,家住城北别墅山庄,22岁,无业。” “完了?” “完了。”靓娇兴奋的把本子放在一边:“这高晓天虽然到现在还没有什么正式工作,每天无所事事,但架不住人家长得帅啊。” 温姝哭笑不得:“我说妈,帅能当饭吃吗?” 靓娇白她一眼:“我说你们年轻人怎么都这么现实?秀色可餐知道不?” “我……” 温姝刚要争辩,被靓妈激动打断道:“对了,我还有几张小高的帅照,你要不要看看……” “妈,妈,你冷静点,我觉得吧,我现在这个情况,还不是找对象的好时候。” 靓妈板起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难伺候?我让你早点找对象结婚,你说要先工作几年,好,我屁颠屁颠的找你刘伯伯帮忙,总算让你进了像样的单位,可现在你刚报道就说不工作了,你到底是要闹哪样?我告诉你我单位同事那姑娘比你还小两岁,现在就订婚了,我跳广场舞认识的李大姐,她女儿又黑又胖,还跟我们一起跳舞来着,最近找了个又高又帅的有钱老公呢,你再看看你,又懒又一根筋,你是凭本事单身啊……” 温姝赶紧安抚情绪越来越暴躁的老妈:“妈,我没说不工作啊,正是因为对这份工作不满意,所以才要赶紧另找一份工作,没空去相亲啊。” “拉倒吧,你刘伯伯费了多大劲才把你弄进去,这么好的工作你说辞就辞了,就你这么个愣头青,还能找着什么好工作?还是趁着年轻貌美,赶紧找个帅男人嫁了。如果你觉得这个小高不合眼缘,我这边还有几个,都是我好不容易打听来的,你看你喜欢哪个?我去联系。” 温姝无语的摁住老妈要扒拉手机的手:“行行行,您赢了,我先不辞职了还不行吗?” 靓娇暗舒一口气,白她一眼,放下手机拿起碗:“早这样不就完了嘛,净瞎折腾,菜都给你整凉了。” 温姝回过味来:“敢情我是进退都被你算进去了?” 靓娇从菜里夹出一块姜,脸上不见了刚才的玩笑神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实话告诉你,就是因为刘伯伯跟我说报社的特稿部要解散了,我才托他帮忙让你进报社的,温姝我再告诉你一次,你爸做了一辈子的特稿记者,到头来什么下场?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绝不同意你去重蹈你爸的覆辙!“ 晚上温姝趟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偷偷溜进老爸以前的书房,自从高二那年时老爸走后,她遇到事总喜欢自己进来坐会,自言自语的说说话,仿佛老爸还坐在书桌的另一头,认真的倾听她的疑惑,理智的帮她分析,最后会轻轻摸一摸她的头说:“当你看不清前路时,就跟着你内心走,总不会错。” 温姝她知道老妈阻止她是因为担心她,所以大学时她为了不让老妈担心,放弃了新闻专业,现在好不容易进了报社,本以为可以通过努力,从文娱部再跳进特稿部,没想到特稿部竟然解散了。 温姝从书桌抽屉里翻出那些已经泛黄的报纸,那是父亲写的特稿文章,从小她就崇拜自己那个无所不知,无所畏惧的父亲,每当父亲只身进入最危险的地方把最真实的情况报道出来,她就觉得自己有个英雄父亲而无比自豪。因为受父亲熏陶,她对写特稿很有兴趣,在校期间,也偷偷给各大报社投稿,虽然都是豆腐块的小文章见报,跟特稿也相去甚远,但也算是锦上添花的履历。 这些事,当然都是瞒着老妈,直到毕业时老妈不满意她自己找的工作,托了关系让她进入报社,这对温姝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她抬起头,看向父亲经常坐的位置,那里有个烟灰缸,他写稿的时候抽烟抽得很凶,在特稿被新闻人视为神塔的当年,作为优秀特稿记者的父亲一定不会想到,今时今日,特稿会面临这么尴尬的境遇。 温姝从抽屉拿出一根“芙蓉”烟点上,这是父亲最爱抽的牌子,他刚走的时候,她拿出父亲那些还没来得及抽完的芙蓉烟,一根根抽完。从那之后,她会定期买这个牌子的烟放进父亲书桌的抽屉里,不让它空着。每当想要静一静的时候,她就会进来抽一根。 烟雾缭绕中,她尝到了烟草的种子在24—29℃的温度中慢慢发芽。优质红土中,它发芽的过程十分缓慢,因为喜温,它几乎都在二十几度的空气中生长,阳光水分充足。慢慢的,它的叶片由绿色变为黄色并有了斑点,叶面上茸毛脱落,人们开始对它进行采摘,将成熟的烟叶先经过高温蒸,也可能是先经过烘烤,总之那段时间它是坐立不安,难受煎熬的,之后人们将经过高温的烟叶放入机器分拣清理杂物和切割,它的兄弟姐妹从大片的烟叶逐渐变成小段的压缩烟叶,然后被切成烟丝,最后再强行给它们加了个过滤嘴,最后的最后,机器把它们一起包装切割成段,装进烟盒。 ------------ 初入职场 二 她尝不出味道,却能尝出食物“前世今生”的能力也是遗传了父亲。每个她放进嘴里的食物,都会呈现一种颜色,那是食物自身记忆中最重要的经历。这根烟呈现出的是红土地的颜色,那个时候,它们被埋在黑暗的地下积蓄能量,优质的土地给了它依赖和生命力,让它又足够的力气等待着雨水降临,直到破土而出,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它也看到了一直供给它养分的红色土地,它感恩的把最好的记忆,留给了那抹养育它的红色。 温姝慢慢品尝着烟里的酸甜苦辣,想象着父亲在抽这个烟的时候,也感觉到了她现在的感觉,以这样相通的方式,她似乎离父亲又近了一步,她慢慢的也有了烟瘾。当然,这一切她都瞒着老妈。 女儿像父,她抽烟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父亲。 为了追随父亲,她在大学时也悄悄参加过一些大学生的新闻比赛,获过一些有点分量的奖项,但这些在学校里看着都还不错的经历,到了需要实操的具体工作里,作用大不大另说。一个媒体单位里,特稿部都是从各个部门抽调进去的精英,别说她现在只是个新人,即便是个多年一线工作的记者,也未必能进去。 冥冥之中,她似乎又听到了父亲的话:看不清前路的时候,就看看自己的心。 一根烟燃尽,温姝摁灭烟蒂,心中有了决定。虽然现在的她只是个采写美食的小记者,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接触特稿,但她相信父亲的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锦城日报社 有大新闻,头条大新闻!!! 走廊上,包子兴冲冲的扭动肉身,喘着粗气,用他最快的速度冲向文娱部办公室,恨不得手上变出个大喇叭,让办公室那群训练有素的八卦精们全都集合过来。 “上个厕所这么激动,看到好东西了?”隔壁外形跟花轮同学极为相似的李波把钢笔插在衬衣口袋里,从位置上凑过来,阴阳怪气的一脸坏笑。 一路跑过来的包子扶着他的肩膀喘气,等缓过气后,才左右环顾:“苗苗呢?怎么就剩你俩了?” “她走了,怎么?急着要献宝啊?”像没张开的豆芽菜似的凌小小提着袋地瓜干,从侧后桌慢悠悠的晃了过来。 “那是,新鲜出炉的新闻呐,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们办公室的室花嘛。”包子一屁股坐到电脑椅上,不忘顺手从凌小小手上顺块地瓜干。 凌小小把袋口一扎:“那是不是苗苗不在,你就不说了?” 包子反应快:“哎呦,哪能啊,这不是还有你这个第二室花在嘛。” 凌小小习惯性的抿嘴一笑,遮住满口发亮的钢牙套,把整袋地瓜干都送到包子面前,挨着他坐下来:“什么新闻啊,能让您都跑起来了。” 包子快速往嘴里塞满东西,边咀嚼边含糊不清道:“当然是特大新闻啊!我告诉你,为了第一时间赶回来告诉你们,我连手都没洗!”说完,他朝“花轮同学”嘿嘿一笑,又抓了块地瓜干往嘴里送去。 李波脸都绿了,嫌弃至极的看了眼包子刚才碰自己的地方,愤愤然瞪他:“你丫的没洗手竟然还碰我?” “SORRY啊!一时着急,忘了。”包子憨笑,抓了把地瓜干递过去:“你也来点?” 李波懒得理他,拿出湿巾使劲擦肩膀。 “到底什么消息嘛,快说,急死人了。”凌小小就受不了包子慢悠悠的卖关子。 “你看你看,沉不住气了吧?”包子贱贱一笑,拿起李波扔在桌上的湿巾擦完手后又抹起脸来:“不急,等苗苗回来一起听吧。” 李波拨了拨打满发蜡的刘海,“嗤”一声笑:“那你是等不到了。” 包子边吃边嘴里咕噜:“什么意思?” 李波指了指苗苗那张干干净净的桌子:“人家嫁豪门去了,刚刚辞职。” 包子手里的地瓜差点掉地上,急了:“不是……这怎么说嫁人就嫁人了呢?什么时候的事,我跟她这么铁,怎么没听她说过?” 凌小小撇撇嘴,指着手机微信上吴亦凡的头像跟包子说:“我还觉得KRIS是我老公呢,他结婚的时候会跟我说吗?” 包子满脸失落:“你说嫁人就嫁人呗,为什么辞职呢,这一入豪门深似海,她又不会游泳,这以后想要救她都难……” 李波翻白眼:“有了金山银山和靠山,谁还在这饿不死撑不着的单位耗青春?”说完他报复性的在包子厚实的肩上用力拍了几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顶替苗苗的新人一会就来报道了,好像叫温姝,刚毕业的纯情女学生,我可提前先把话撂这了,这姑娘本少爷看上了,谁也别跟我抢。” 沉迷网文跟二次元无法自拔的凌小小就受不了这种情节,瞬间兴奋起来,说话时都忘了用手遮牙,露出满嘴牙套的银光:“撒法法,花轮同学变身霸道总裁了,狂拽酷炫吊炸天。”说完后她压低声音又说:“友情提示: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先去修修你那辆车灯都碎了俩月的小菠萝?” 包子被勾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连还没表白就失恋的痛都少了几分,凑过来说:“这温姝还没来呢,是方是扁都还不知道,你这决定也下得太草率了吧。” 李波又撩了撩他全是发蜡的刘海:“能让我这么谨慎的人这么草率就做了决定,你觉得是方是扁?”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架不住你审美奇特啊。” 李波白他一眼,放低声音:“这么跟你们说吧,啧啧啧,简直是集清纯和性感于一脸。” 凌小小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夸张了吧。” 李波信誓旦旦:“一点不夸张,我今早进贾政经的办公室,看到桌面上就摆着温姝的简历,你想啊,连狗照狗丑的证件照她都能照的清纯动人,真人还能差了吗?包子我跟你说,你要见着温姝本人,估计连苗苗是谁都忘了。” 包子一摆手:“扯,苗苗就是我女神,我这辈子就算失忆也不能忘了她。” 李波也不跟他争,嗤了一声:“我说,你那特大新闻是打算捂到什么时候?别捂馊了。” 看包子还在墨迹,他朝凌小小使了个眼色:“他不说咱也不浪费时间了,收拾收拾,食堂走起,一会人可就多了。” “你不说我和波波真走了哈。”凌小小配合着装作站起来整理桌面,顺便脱下高跟鞋换上准备好的球鞋,食堂的米线摊位每次都排得老长,她得冲锋过去。 看观众们真要走,包子急了:“我说你们就不能给点耐心吗?这好歹也是我闻着臭味才听来的重量级新闻!尊重一下新闻价值好不好?” 李波眼皮一翻:“那得看这新闻到底有没有价值。” 包子就受不了李波激他,大手一挥,把他们都招过来,压低声音说:“ 你们猜,我刚才在厕所碰到谁?” “谁?”凌小小颇为配合的问道。 包子一脸神秘:“贾政经和特稿部老大。” 李波不以为然:“就这?” “说什么了?”凌小小继续追问。 包子给了她“还是你识货的表情”,然后又扫了眼办公室,确定贾政经不在,这才把声音又压了压:“听说特稿部就快解散了!” “不是吧!” 李波和凌小小吃惊的表情让包子颇有成就感,之所以憋到现在,要的就是这效果。 “这消息可信吗?”凌小小推了推眼镜,将信将疑的看向包子。毕竟这事也太突然了,虽然社里不断有裁员和裁部门的风声传出,但一直都是小道消息,没得到官方的认证,现在忽然说要裁掉整个报社最精英的部门,谁能不震惊? 包子信誓旦旦的拿人格担保:“我一开始也不信啊,但这话可是特稿部老大跟贾政经说的,我就算不信贾政经,也不能不信特稿部老大吧?”包子特地加重了特稿部三个字。 现在传统媒体行业不比当年,江河日下,各种关于减薪裁员的小道消息满天飞,老大的话,无疑是最有可能变成无情现实的。 包子摇头晃脑的叹气:“报社改制的大刀终于要开砍了,事业单位改成企业单位。我还听说啊,原先那些什么福利薪资之类的都要砍掉,也不知道我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混。” 凌小小满面愁容:“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找到了铁饭碗,这才过了多久,就变瓷的了,这瓷碗还不知道能端多久。你说这么厉害的特稿部都散了,那我们文娱……” 李波嗤了一声,双手交叉放胸前:“瞎操心,现在是全民娱乐的网络时代,我跟你说,报社要真干不下去了,咱文娱部门也能撑到最后一刻。你别看特稿部精英高大上,他们的深度报道耗时、耗力、耗人、耗钱,跟现在快消的网络新媒体相比,信息成本过于高昂,现在上网什么新闻搜不到,非要看特稿啊?再说现在的人压力多大啊,谁没事想看那些又沉又长的特稿?咱报社现在今时不同往日,连奖金都快发不起了,把特稿部砍掉了也是情理当中。” “可特稿部的人都是精英啊,砍掉特稿部,他们怎么办?” 包子耸耸肩:“听说是要走就给笔遣散费,不走的就直接分流到其它部门。” “ 估计都走了吧,特稿部的精英能去其他部门看人脸色?”凌小小摇摇头。 包子一副深谋远虑的样子:“我觉得未必,你想啊,特稿部老大为什么找贾政经说事?不就为了让手下进我们部门嘛。” 包子这话李波还是认同的:“有没有说谁会进来?” 包子卖了个小关:“你们猜。” 两人把特稿部的几个精英都几乎猜了个遍,包子还是笑而不语。 “快说啊,急死人了。”凌小小捂着嘴跺脚。 ------------ 初入职场 三 “娜姐!”包子说完,再次欣赏两人不可置信的表情。 凌小小连嘴都忘了捂:“娜姐?!就是那个原来新闻部的一姐,后被抽调到了特稿部,追踪过好几个轰动性新闻,老公是成功企业家的娜姐?” 包子把最后一根地瓜干放进嘴里:“就是那个娜姐。” 李波从衣兜掏出钢笔,迅速在本子上画人物关系图: “你们说,这样的牛人到了我们部门,贾政经能镇得住吗?” 凌小小皱着眉头,牙套闪闪发光:“帮贾政经操这份闲心,还不如想想我们的日子以后怎么熬。一个贾政经已经够受的了,现在又加上这么一个女强人,要是再点背分到她手下干活,那以后岂不是上班比上坟还沉重?“ 李波又嗤的一声:“你傻啊,咱们手头上都有任务,不可能去娜姐手下,要去估计也是新来的去,我可怜的温姝小妹妹啊。”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皮凉鞋拖沓在地上的脚步声,三人风一样作鸟兽散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穿着衬衣短裤皮凉鞋的贾政经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扎长马尾的姑娘,即便穿的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白T牛仔裤,也能看出她高挑匀称,凹凸有致的身材。 贾政经拍了拍手: “大家都过来一下,我介绍一位新同事。” 三个手下聚过来,眼睛全落在贾政经旁边肤白貌美的姑娘身上。 “这位是温姝,锦城大学设计系刚毕业的学生,从今天开始到我们部门任职记者工作……” 李波用手肘子碰了碰眼睛一眨不眨的包子,意思是:没骗你吧,是不是比苗苗好看? 包子兴奋的咽了咽口水,用眼神给了他一个赞。 二十出头,脸上能掐出水来的年纪,明眸皓齿的温姝往屋里一站,办公室的光线似乎都亮了几度,咋一看,她还颇像年轻时满身灵气的林青霞。 毕竟是刚入职的人,能看出有点小紧张,但她越是这样,越是惹人怜爱。凌小小本以为走了苗苗就能显出她来,没想到这下来了个比苗苗更年轻漂亮的,她是彻底当陪衬的命了。 贾政经指了指凌小小旁边的位置:“上一个同事刚辞职,你就先坐她的位置,有什么不懂的就多问问这三个前辈。” 温姝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面前表情各异的三人,乖巧的点了点头。李波挡住包子,率先朝温姝伸出手:“我叫李波,虚长你两岁,以后可以叫我名字,也可以叫波哥,工作上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找我,我是我们部门的优秀员工。” “好的,谢谢波哥。”温姝礼貌的点头,客气的道谢。 包子庞大的身躯硬是从后面挤了过来,用力握住温姝另一只手:“温姝妹,我是你包子哥,以后无论是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找我,对了,你要是想吃什么一定要来问我,这附近没有我不知道的美食。” “谢谢包子哥。”温姝保持笑容,想抽回一直被他们握着的手,但两人的手像吸盘似的抓住她不放,温姝干脆双手同时用力一握,李波和包子同时吃痛,赶紧把手放开,两人吃惊的打量着纤细高挑的温姝,没想到她力气这么大。 一旁的凌小小对继续做绿叶的事耿耿于怀,故意摆出前辈的架势,走到温姝面前,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伸出来:“凌小小,虽然你刚毕业,但咱俩年纪差不多。” 温姝握了握她的手:“怪不得了,我还以为你也是刚来的。” 因为这句话,凌小小受宠若惊,对她的小小敌意烟消云散。 看三个手下都介绍完,贾政经转头问温姝:“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 温姝想了一秒,问说:“厕所在哪里?” 大家没想到这个美女这么有个性,贾政经嘴角抽搐了几下,指了指外面:“出去左拐第二道门。” “好的,我去一下。” 温姝走出门,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的,勾勒出一个年轻活泼的背影。 贾政经转回头,拉回伸长脖子看的李波和包子的视线,说:“既然都在,那我就再说一件事。从今天开始,特稿部解散,娜姐会调到我们部门来做编辑,你们几个记者,谁想要跟娜姐一组?” 没人说话。 贾政经脸上露出满意神色,打着官腔调调:“那行吧,我就安排温姝跟她一组,位置嘛,就近坐在温姝前面吧。你们作为文娱部老员工,也尽快帮她们融入我们部门,还有,你们手头上的广告业务都给我抓抓紧,没事了,都赶紧回去工作。” 三人听话的各自回到位置上,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贾政经的一举一动,看他又出了办公室,三人马上又从格子间蹿出来。 包子一脸陶醉的看着跟温姝握过的右手:“漂亮,太漂亮了,跟明星似的。” 李波得意问说:“我说得没错吧?是不是比苗苗强?” 包子一脸发懵:“苗苗是谁?” 两个男人击完掌,包子兴奋的隔门侯着,就等温姝回来,李波擎着刚才握过温姝的右手,想把他挤到后面去,却没法挤开前面的肉墙,两人憋着劲都想站在最前面,让温姝回来第一眼看见自己。 “边儿去,她是我李某人看上的人,我的女人我来守护,你该干嘛干嘛去。” “你看上人家,人家可没说看上你。” 凌小小扶额:“你俩还能再丢人点吗?就你们这样的,要是我一个都不选。” 话音刚落,门外响了一下,李波和包子谁也不让谁,还没看清是谁就争着扑上去献殷勤。门一开,相互推搡对方的李波和包子愣在原地,门外站的是意外五十出头的女人,头发花白也不染不剪,及腰的长发绑成辫子,盘成一个大圆盘夹在脑后,配上她清冷的表情和宽大的棉麻衣着,打眼一看,像个带发修行的佛门中人。 李波和包子赶紧收起嬉笑打闹的模样,恭恭敬敬道:“娜姐好。” “你们在干什么?” 娜姐的声音不大,却是清冷严厉,不怒自威。 包子和李波对看一眼,李波毕竟反应快些,把包子的领子给抚平,打着哈哈:“娜姐,我们闹着玩呢。” “上班还能闹着玩,看来文娱部的氛围不错啊。” 娜姐话里有话,两人都不敢再接话,凌小小赶紧出来救场:“娜姐您过来了,贾主编刚交代过了,您以后就坐这边,您还有什么东西没搬过来吗?我们现在就过去给您搬。” 李波和包子赶紧点头:“没错娜姐,出力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娜姐对这两人没好印象,指了指凌小小:“你来吧,我东西不多,一趟就够了。” 凌小小屁颠屁颠的跟着娜姐去搬东西,从二楼的文娱部上了四楼特稿部,刚走到楼梯拐角,眼尖的凌小小看到一脸落寞,站在特稿部门口的温姝。 “温姝?你不是上厕所去了吗?怎么来到特稿部了?” 温姝转过脸,看到凌小小跟一个五十岁上下,体型却依旧保持得很好的女人走过来。她愣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听说特稿部要解散了,所以上来看看。” “对了温姝,这位是娜姐,以前就是特稿部的,现在是我们部门的编辑,以后你就跟着娜姐一组。” 温姝眼睛一亮,主动上去自我介绍:“娜姐好,我是温姝,今天刚来报道的新人记者。” 娜姐看了眼高挑纤瘦,外形靓丽的温姝,报社鼎盛时期,这样的漂亮小姑娘她见得多了,但真正能干事的没几个。 娜姐不冷不热的跟温姝点点头,走到满地废纸,已经人去楼空的特稿部门口,指了指里面一个堆放满黄色牛皮纸文件袋的架子,跟她们说:“把这些都搬下去吧。” 凌小小看了眼那些堆满灰尘,每一个都沉甸甸的文件袋,又瞧了瞧自己麻秆似的小胳膊,面露难色:“娜姐,这些文件堆在这里有些年头了吧,还要搬下去吗?” 娜姐头也不抬:“要。” 凌小小一脸为难:“东西挺沉的,要不然,我叫上李波和包子一起上来搬吧?“ 娜姐明白凌小小的心思,更不想让那两个做事毛躁的男人来添乱,她淡淡看了眼两个年轻的姑娘:“你要是觉得累,我自己搬就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凌小小脸上一热:“不累,就是……文娱部不比特稿部,没这么多空地方放啊。” 娜姐眉头微皱:“放我的柜子里和桌面上。” 凌小小估算了一下:“那估计也不够放。“ “可以放我那边。”一直没开口的温姝说完,开始动手收拾文件。 娜姐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 “应该的,这些文稿虽然没能见报,但里面的分量和付出的精力,跟那些发表出来的稿件相比不差分毫,所以好好收藏,是对这些特稿的基本尊重。” 娜姐动作一滞,重新上下打量温姝,对这个新人的看法又改观了几分。 ------------ 初入职场 四 转眼间,温姝已经在锦城日报干了一个多月。 “温姝,来。” 温姝打着哈欠刚进办公室,就见坐在最后面的窗边,剪着齐刘麻花辫,带着粉色米奇发箍的林凌小小朝她兴奋招手。温姝吓得不轻,不知道凌小小这两天又迷上什么天团了,穿着打扮从御姐毫无预兆的变成萝莉。 “温美女,早上好,我昨晚写的那首诗你看了没?”看温姝走过来,李波从位置上探出头来,撩了撩上了发蜡的头发,一脸献媚的跟她搭讪。 “什么诗?” “我发在咱几个的微信群里了。” 温姝尴尬一笑:“我昨晚加班太晚,回家就睡了,没看。” “没事,我一会单独发给你。”说完李波压低声音,朝她眨眨眼:“这是特意写给你的,不谢。” “呵呵,波哥,你给我写的诗都能出诗集了,要不以后别给我了,投给出版社试试?” 李波深情款款:“我只想写给你一个人看,别人不懂我的心。” 温姝抖了一地鸡皮疙瘩,凌小小在后面一副作呕的样子捶胸挠背,李波没好气的瞪她:“本来就平,小心捶凹了。” 凌小小用手捂住嘴里的钢牙,毫不客气的反击:“不劳你费心,本小姐那叫凹凸有致。温姝别理他,快来。” 温姝朝前刚迈了两步,一堵黑色肉墙忽然从格子间里横了过来,因为太过突然,练过散打的她下意识的出手用力一扯,只听“哎呀”一声惨叫,包子吸着冷气,一支红玫瑰从他嘴里掉下来,他呲牙咧嘴的转过头来:“疼……疼,温……温宝宝,是我。” “包子哥?你怎么披了块黑布在身上,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温姝嘴角抖了几下,赶紧放开手。 包子揉了揉差点脱臼的手腕,委屈道:“这是我网购刚到的床单,这不是刚拆开想给你们也看看嘛。” 李波幸灾乐祸的围过来:“哎呀我去,包子你也太拼了,这么大码的夜立夫假面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开眼了啊。” 包子懒得理会写烂诗酸掉牙的竞争对手,低头捡起地上的玫瑰,从新咬在嘴里,拨了拨稀疏的头发,再把花从混合着各种包子馅味的嘴里抽出来,献宝似的递给温姝:“婊子配狗,美人配花。” 温姝嘴角抽搐:“包子哥,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一大早的,不带这么讽刺人的啊。” 李波和凌小小爆笑,包子自知说错话,赶紧打了一下嘴巴:“啊呸,温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为了找词押韵。哎呀,我也不装了,老实跟你说吧,今天便利店搞活动,买十个包子送一朵花,我觉得这花摆在你桌子前挺好看的,就买了十个包子,当然了,包子也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呃……不用了。”温姝闻到包子馅里那股酱茄子的味道就头大,她知道包子哥是有口无心,为了不让他尴尬,温姝找了个还剩半瓶水的塑料矿泉水瓶,把花插进去,放在办公室的公共区域:“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谢过包子哥。” 包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不谢。” “看看你们两个,从人家温姝第一天来上班就开始吓她,得亏她适应能力强,不然早被吓跑了。”凌小小白了两个猪队友一样,过来拉着温姝走到自己的位置边。 虽然温姝刚来不久,但跟林凌小小的格子间位置是隔壁位,加上年纪相差不大,又都是文娱部的记者,这一个多月就成了关系不错的小姐妹。 凌小小左右看了眼,小心的再次确定办公室没其他人,才捂着嘴,压低声音得意的跟她说:“我今天人品大爆发,竟然赶上刚出炉的蛋挞,还热乎呢,你快尝尝。” “小小你真好,我今天刚好没买到早餐。”温姝接过凌小小递来的金黄色酥皮蛋挞,张开大嘴一口一个就抿了进去,两排编贝似的整齐牙齿一张一合,蛋挞转眼就下肚了。 旁边的凌小小愣了一下:“你怎么跟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能尝出味道吗?” 温姝嘿嘿一笑,把剩下的另一个也抿进了嘴里:“味道不重要,填饱肚子就行。” 凌小小就喜欢温姝这种有矫揉造作的资本却偏偏选择接地气的美女。比之前那个高估自己外貌的苗苗要讨人喜欢得多,却“持貌傲物”的不知好上多少倍,正因为这样,她才愿意帮着温姝迅速融入这个小团体。 看温姝咽下最后一口,凌小小好笑的指了指她的嘴:“看你,口红都蹭到牙齿上了,快擦擦。” “3Q”温姝把筷子放下,接过凌小小递来的纸巾,转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打开包包,拿出小镜子张大嘴巴,毫无美女包袱的开始擦牙上的红印子。 美女扣牙依旧那么美,一旁的凌小小只恨自己不会投胎:“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宠爱的都有恃无恐。” 温姝嘻嘻笑着擦完牙齿上的红印子,把纸巾攥成一团 塞进小笼包的塑料打包盒里,然后把塑料盒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篮姿势,“嗖”的一声,盒子往门口边的垃圾篓飞去。 此时旁边的门正好被推开,贾政经抬头挺胸的走进来,盒子不偏不倚,“嘭”的一下,正好砸在他的头上。 事发突然,所有人同时愣住,贾政经脚下一滑,条件反射的用手去护头,屁股着地的同时,浓密的假发套也跟着“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大家瞪着贾政经亮得跟灯泡似的脑壳,傻在原地。 “谁扔的!” 大家回过神来,赶紧去扶贾政经,温姝把脚边的假发套捡起来,被贾政经一把抢过去,瞪了她一眼,才在大腿上用力拍了几下,气急败坏的戴上。歪歪扭扭的头发配上怒气冲冲的表情,让贾政经看起来颇为搞笑。 “到底是谁扔的?”因为声音太过急促,贾政经的唾沫从嘴里喷射出来,虎视眈眈的瞪着这几个没一天让他省心的手下。 包子和林凌小小都低着头不说话,贾政经目光扫过李波,李波咳嗽一声,手捂着嘴的时候,食指暗暗指向温姝:“不是我。” 李波的小动作贾政经看得清楚,他瞪着眼看向温姝:“坦白从宽,我再问一遍,这是谁干的?” 温姝咽了咽口水:“……我。” “我就知道是你!跟我进来!”贾政经瞪了她一眼,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温姝看着前面那盏“照亮前路的明灯”,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包子和凌小小转头盯着叛徒李波,李波一脸无辜:“怎么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要是她不承认,以贾政经的性子,咱都别想好过。” 贾政经的办公室是个单独围起来的小单间,在整个文娱部大办公室的最里面,小单间用单向玻璃围起来,从外面看过来只有一片灰色,从里面看出去却是一目了然。 贾政经坐在办公桌前,边整理自己假发,边对站着听训的温姝吹胡子瞪眼,他故意不说话,光有表情没有声音,先从心理上让她觉得惴惴不安。 这种无声压力在封闭空间里会成倍扩大,让犯了小错的人觉得心里没底,犯了大错的觉得出门就该收拾东西,这样的心理战术,贾政经用得炉火纯青。 温姝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贾主编,您……没事吧?” 贾政经点燃一根烟,皮笑肉不笑的扫她一眼:“你说呢?” 坊间传说,贾政经外号“双面虎”,跟上级说话的时候时刻都是春风满面笑容真诚,但他要是跟下属如果露出笑容,那意味这对方就要倒霉了。 烟雾缭绕中,温姝头皮一阵发麻:“贾主编,对不起,这事都怪我懒,没走到垃圾桶前扔垃圾。” “那些吃的是你带来的?” 温姝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心想反正自己已经逃不掉了,索性一块儿认下来算了,毕竟凌小小也是好心给她留吃的。 贾政经弹了弹烟灰,冷哼一声:“我有没有说过,不准带东西来办公室吃,办公室要保持整洁?” 温姝看了眼贾政经身后那张他亲自贴的“无烟办公室”的标牌,点点头。 他又喷出一口浓烟:“你说你,明明是棵好苗子,怎么就非要往歪里长呢?一个女孩子没个女孩子的样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你看看人家凌小小,再看看你。” 温姝被烟呛得轻咳了一声:“对不起贾主编,以后关于早餐和垃圾的事我会注意的,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贾政经眼皮一翻:“我说的只是早餐和垃圾的事吗?你看看你写的东西!温姝啊,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是文娱部,不是特稿部,你看看你写的美食报道,吃个饭而已,不用这么叩问天地直达灵魂吧?你是不是以为人家看文娱版之前还先沐浴焚香?” 温姝说得振振有词:“食物都是有灵魂的,只有写出每个菜的精髓,才能更吸引客户。” 贾政经一拍桌子:“灵魂?你见过食物的灵魂?可笑!我再跟你说一遍,不要什么精髓和灵魂,只要精简!把你这几篇稿子拿回去改!去掉多余的东西,把餐馆地址,招牌菜和照片好好拍拍,跟店家谈好合作,回头叫娜姐好好编辑一下。” ------------ 初入职场 五 温姝不满:“那不就征婚版的广告一样了吗?” “广告怎么了?”贾政经伸出五个手指头:“你要是一个月能拉回这个数的广告,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全给你发。” 温姝愣了一下,斗胆问:“五万?” 贾政经白她一眼:“五十万!” 温姝泄气,别说五十万,她连五千都悬,她看上的,会用力去写的,大多都都有真材实料的,基本不会也不需要花钱做广告,那些想要拿钱做广告的店,她去实地看后,连写的动力都没有。 贾政经指向玻璃门外怕被批评所以坐得笔直的背影:“你看人家凌小小,年纪跟你差不多,工作规规矩矩认认真真,对领导交代的工作完成得一丝不苟。同样的时间,能比你多出一篇报道,同样的篇幅,能比你多报道几家。一起出去,她拉到的合作业务比你多一倍,人家也没比你早来多长时间,你要是能在工作上再多放点心思,业务也不至于垫底。” 停了几秒,看温姝不说话,贾政经缓了缓语气,上下打量青春逼人的温姝:“咳咳,我今天跟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你到底是副总编带进来的,不能给他丢脸嘛。对了,这刘副总编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他这么力荐你进来,你……是他亲戚?” 他“亲戚”两个字咬得及其含糊,眼神和语调中全是探究。 温姝不卑不亢的看着他:“我跟刘副总编没有关系,他看过我写的新闻稿,觉得我适合进报社工作。” 贾政经半信半疑,他跟刘副总编不是一边的,但对方毕竟官衔比他大,在还没搞清楚温姝什么底细前,他多少是有些忌惮的。 “行了,你先出去吧。”贾政经把烟摁灭,朝她摆摆手。 温姝刚从贾政经的办公室出来,凌小小就迅速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怎么样?主任怎么说?有没有说怎么处罚咱们?” 温姝知道贾政经还在玻璃罩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学者凌小小的样子,挺直脊背坐下,打开电脑,一副努力改稿的样子,其实却偷偷在电脑下方点开微信:没有,只是让我把稿子改好。 凌小小没想到这么大的事这样就过去了,她再三确认,直到娜姐推门进来,她才慌乱的收起手机。 娜姐虽然话不多,但每说一句都颇有分量,即便是贾政经,在娜姐面前也不敢摆架子。 温姝改好稿子发给娜姐,她心里是希望娜姐能跟她说点什么的,但娜姐什么也没说,她有些失落,平淡甚至敷衍似的工作跟她想的热血沸腾相去甚远,她忽然就兴趣索然起来。 中午吃饭,温姝慢腾腾的往食堂走去,看到贾政经拉着凌小小坐到软座席里,唾沫横飞的说着什么,凌小小连筷子都没敢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差当场做笔记了。温姝瞥了眼凌小小面前那盘撒满了贾政经灰色唾液点的食盒,乍乍舌,食欲全无。 报社食堂的菜色一直被同事诟病,但对只能吃出软硬干稀,却尝不出酸甜苦辣的温姝来说没多大意义,别人吃东西是品尝美食,她吃东西仅仅为了维持身体机能。如果非要说她喜欢什么样的口感,那应该就是类似于果冻似的Q弹感。 温姝看了一圈,打饭的大婶热情的跟她推荐刚蒸好的鸡蛋羹,她看了一眼,蛋羹上显示出一片可疑的赭红色。蛋黄颜色直接受母鸡吃的饲料成分影响。如果母鸡吃的是粮食、蔬菜或青草,体内会有类胡萝卜素或核黄素沉淀,从而导致蛋黄颜色加深。这样的鸡蛋她见过也吃过,颜色是会显示出类似于新鲜胡萝卜表皮一样的萝卜红,而不是这种暗沉的赭红色,如果出现这样的颜色,估计只有一种可能,下这只鸡蛋的母鸡吃多了人工添加饲料,导致蛋黄不正常发红。 身边几个其它部门的同事争先人手拿了一盅,温姝想告诉他们别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食堂里大部分的菜颜色都不太对,她总不能一一帮人挑吧,再说别人也不见得领情,她不是没试过被人当成神经病,她摇摇头,转身去拿旁边少有人问津的天蓝色的清炒菱角,这东西寡淡,生长在溪水中,颜色还算干净。她打了一小份米饭,独自坐到窗边的角落里。 刚吃了两口,前面的光线一暗,她抬头,看到娜姐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温姝有些受宠若惊:“娜……娜姐,您也吃饭啊?” 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我是说,您也来食堂吃饭啊?” 娜姐淡淡一笑,夹起一片油麦菜:“今天懒得带饭了。” 温姝看到菜上星星点点的分布着白色和黄色的小点,她知道这八成是尿素、硫酸氨等造成的蔬菜硝酸盐污染,情急之下,她一个虎口夺食,生硬拉住娜姐要往嘴里送的筷子,娜姐咬了个空,诧异的看着扯着自己的温姝。 温姝尴尬的笑笑,放开手,指了指自己的盘子:“我这个菱角特别好吃,您尝尝?” 娜姐看了她一眼,心说这姑娘怕不是个傻子吧?面上却是淡淡的,慢慢放下筷子摆摆手:“不了,今天其实没什么胃口,就过来坐坐透透气。” 温姝嘿嘿笑:“也行,少吃点绿叶菜,有利健康。” 因为自己一针见血的说话方式跟老大姐的地位,部门里很多年轻人都不太敢跟她凑一起,可眼前的温姝是个例外,就喜欢有事没事跟她说两句,而一贯寡淡的娜姐跟她也还算投缘,两人除了工作,偶尔也能说上几句,所以今天看温姝自己坐这里,她才会过来坐下,但现在,娜姐已经有些后悔坐在这里了。 “听说你是为了进特稿部来的报社?”既然坐下了,天还是要聊的。 温姝不好意思的笑笑:“是的。” “为什么想进特稿部?” 温姝停下筷子,认真说道:“我爸就是特稿记者,所以我也想像他一样。” 娜姐有些意外,问她:“你爸是?” “温君庭。” 娜姐眼前一亮,恍然大悟,点点头:“原来你是温君庭的女儿,那他……” 她没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沉默几秒,她看温姝的眼神多了一丝疼惜:“你爸爸的确是位特别优秀的特稿记者,你有理想是好的,但特稿要求记者要深入一线,仔细调查,反复求证,深度调查记者往往还需要采用暗访、卧底、联系线人等调查手段,有一定的危险性。而调查会耗时一月至数月调查,成文后又要反复修改,审核通过才能刊发,既然你想做你父亲的工作,这其中的危险和难处,你应该很清楚。” 温姝眼神坚定:“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想干。娜姐,您说咱们报社的特稿部还能再组起来吗?” 娜姐摇摇头:“特稿区别于普通新闻报道,强调深度,强调文本优美,强调言之有物,所以稿件耗时长,要求精度高,颗粒度细。当时报社调集重点记者进入特稿部,初期创作了大量精品稿件。后来因为投入产出比过高,特稿部流于俗套,逐渐式微。现在被撤掉也是大势所趋。” 看出温姝脸上的失望,娜姐话锋一转,说:“其实,写特稿也不用都是重磅揭黑性质的,可以针对一位富有个性的人物、一次离奇的事件,深入接触和访谈,写出这个人的心路历程和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人物与环境、与时代的互动,也是很好的特稿。” 一语点醒梦中人,娜姐的话让温姝看到了亮光,以前她光想着特稿的沉重,没想到特稿还可以往小清新方面发展。 “你之前的稿子我看了,看问题的深度以及语言技巧上还需要磨练,如果你真想往这方面发展,就要先把基础打好,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温姝精神振奋,:“谢谢娜姐。” 娜姐笑笑,看了眼她盘里零星的饭菜,说:“那个菱角,真的这么好吃吗?” 温姝赶紧把盘子递过去:“这是食堂里这些菜中最好吃的。” 娜姐点点头:“那我自己过去拿点,你要不要再来点?年轻人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写。” “好!那就再来点。”温姝嘿嘿笑着站起来,跟着娜姐一起朝打菜的地方走去,不远处的贾政经抬起头,若有所思的朝温姝和娜姐看了几眼,又转过头去,看向乖乖吃饭的凌小小,越发坚定了把听话的凌小小培养成自己人的想法。 因为贾主编要她在周三前把稿子都改好,温姝只能加班,过了晚上九点,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她一个。她伸了伸懒腰,继续埋头苦干,等完事再抬头,墙上的钟已经接近十点。 窗外时而闪过一两声闷雷,温姝点开手机,老妈六点多的时候来信息说她去参加老同学喜宴,多年不见,今晚估计要聊通宵不回来了,让她自己弄点吃的。她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把弄好的文稿发到编辑娜姐的邮箱里,这才站起来关机,拿起双肩包背上,快速走出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 遇见奇葩 一 长长的楼道里空空荡荡,声控灯一明一暗,楼里回响着她穿着帆布鞋的轻微脚步声。要是一般的姑娘,独自加班这么晚,心里多少会有些发毛,但温姝不同,从小就好奇胆大,胆子跟长了毛似的,不但不害怕,还因为这个点没人跟她挤电梯,乐得哼起小曲。 温姝慢悠悠的摁了一楼的按键,电梯门缓缓关上,慢慢下行。 温姝办公室所在楼层是十三楼,电梯刚下行了十几秒,忽然就“叮”的一声停住,电梯门忽然打开,温姝还好奇谁跟她一样苦逼,要加班到这么晚,可等了一会,没人进来,她疑惑的看了看外面,楼道感应灯不太灵敏,外面一片漆黑,借着电梯里的灯光,她看到楼道正对着电梯的墙上贴着12两个数字,温姝挠挠头,摁了关门按钮。 门徐徐关上,她继续哼曲,十几秒后,“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对面墙上显示11两个数字。这次她探头出去,幽暗的楼道依旧没人,她奇怪的缩回电梯里,没心没肺的嘟囔一声,摁上关门键。 接着在往下的每一层,电梯门都打开停了一下,更诡异的是,每一次的门外都没有人。 温姝从刚开始的不在意,到慢慢有些发慌,原本一分钟左右就能到达一楼,因为每层都停,让她依旧还停留在楼体中部。她联想到以前看过的诡异视频,饶是大胆如她,此情此景也开始汗毛竖起。 整栋大楼静悄悄,唯独电梯下行的呼呼声和到达每层楼时开门关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层里显得格外瘆人。 下到第七层的时候,温姝实在扛不住了,从包里拿出一只迷你型电棍,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抓着电棍,趁着电梯门自己打开的瞬间,她一下冲了出去,电梯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楼道顿时笼罩在一片黑色里。 温姝在黑暗中使劲跺脚,声控灯毫无反应,她摁亮手机上的照明,亮光顿时劈开暗色,照出一条明路。她看了眼两边黑压压的办公室,不敢久留,从逃生通道跑了下去。 一口气跑到二楼的时候,电梯门前闪过一个男人的背影,温姝定了定神,手上的手机亮光让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男人随手摁完电梯,转身忽然看到她,四目相对,她紧张的刚攥紧电棒,忽听男人一声尖叫,温姝拿着电棒的手抖了抖,男人受到惊吓似的边猛挠电梯门边带着哭腔哀嚎,:“救命啊,有鬼啊!!!” 对方纯正的河南腔让温姝一脸懵逼,她低头一看,手里的手机灯光正直射她的脸,在黑漆漆的安全通道里咋一看,犹如贞子显身。此时“叮”的一声,电梯门忽然打开,楼道前面一片亮光,温姝看到穿着保安服的男人连滚带爬的进了电梯,一脸惊恐的看着还站在楼道里的她。 刚才一连串的怪事温姝终于搞明白了七八分,想起之前的狼狈,她瞬间起了恶作剧的念头,故意面无表情的朝电梯里走去。 保安脸上的表情就快吓哭了,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 她压低声音站到他旁边:“为~什~么~把~我~招~来?。” 小保安都快吓尿了:“俺……俺……没招啊……” “那为什么每个楼层的电梯你都要摁一下?” 保安愣了一下,哭丧着脸:“俺……检查楼层,觉得无聊就顺手每层都摁了一下,大……大仙饶命啊。” 他先吓她,她再吓回他,两不相欠了。温姝把电棒放回包包里:“我不是大仙,跟你一样,是苦命加班的。” 小保安有些飘,此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一楼大厅一片光亮,小保安总算恢复了镇定,看到她的影子,确定她真是人后,他有些气恼的拍了拍刚才挠门时蹭的灰,颇有些优越感的样子走在她前面:“我们不一样,我上的是夜班,可不是加班。“ 温姝有些后悔没再多吓他一会,她郁闷的走出办公大楼。风雨欲来,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附近是小巷弄堂式的居民老区,她平时不是挤早高峰地铁来上班,就是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去,每次经过这片老区都步履匆匆。但今晚这个点地铁已经停了,她也累得浑身散架,干脆放慢脚步,慢慢穿过这片老区,到两条巷子外的宽阔主干道打车回去。 下雨前的风越来越大,吹散人们在巷子口纳凉时留下的瓜子片和茶叶渣,乘凉的人相继散去,温姝的肚子“咕噜”响了一下,刚要加快脚步,忽然一倒闪电劈下来,她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走出巷子,雨滴就由疏到密砸了下来。 她没带伞,附近又没有可以躲雨的地方,她快步朝前跑去,身上和头脸很快蒙上一层水气,到主干道上还有一段距离,雨点越发大了,再这样跑下去,估计内裤都要淋湿了。 她停下脚步,转头四处看了一圈,发现第二条巷子最里面边亮着一个招牌灯,她快步走过去,看到对着巷口的招牌上写着:日进斗金甜品店。 她被这店的名字莫名戳中笑点,开在这么隐蔽的地脚,卖的还是当地凉粉和水果冰之类的低端甜品,日进斗金,果然高手在民间。 躲雨加上好奇, 温姝改变方向,撒开腿朝巷子最里面的甜品店跑去。老街区只有巷子口有路灯,现在巷尾多了盏招牌灯,形成头尾亮,中间暗的灯光波浪线。温姝跑在刚重铺不久的沥青路面上,夏日的雨夜路上无人,雨滴砸在地上,混合尘土溅起来的氤氲雾气,让她生出一种行走在电影场景中的虚幻感。 店铺是一栋两层的老房改的,一楼营业,二楼住人。温姝进了店里,拍打掉头上和衣服上的水滴,环顾了一圈这间冷冷清清,五六十平米大小的铺子:简单的水泥自流平地面,墙面贴着卡其色的迷彩墙纸,几张钢管椅凳配上黑色筒灯,店里的温度跟外面一样热,在空调成为标配的现在,这店里竟然还装着老式的墙顶三叶吊扇,这种怀旧型钢铁直男的工业风装修,跟甜品根本联系不上,南辕北辙的画风,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人吗?”温姝看了眼没人的前台,疑惑的喊了一声。 “有事吗?”一个懒散的男人声音从前台后面传出来,一听就是多年烟龄熏出来的烟嗓,这种充满男性味道的低沉沙哑极具磁力和听觉冲击力,让人印象深刻。 温姝伸长脖子从前台看下去,看到一个穿着大花裤衩和白色老头汗衫的男人,大剌剌的瘫躺在前台后面一把尼龙躺椅上,脸上盖着一本劣质小杂志,一眼就能看出是私人性病医院在街头巷尾免费发送的那种。 她的肚子又适时响了一下,看了眼旁边冰柜里放着的Q弹珍珠丸子,跟依旧躺着,丝毫没有要起身意思的男人说:“老板,给我来碗水果珍珠冰碗。” 男人顿了顿,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来吃东西,语气有些不耐烦,脸上的书也没拿开,只伸出手,有气无力的指了指冰柜的方向:“想吃什么自己弄,冰碗在冰柜里,水果在架子上,刀在篮子里。 “我自己弄?”温姝有点发懵的看了眼他指的方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男人哼哼一声,不再说话。 外面的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温姝放下包包,径直走到冰柜处看了看里面的配料,开始自由发挥。味道对她没有意义,温姝专挑她喜欢的Q弹口感的珍珠丸子放进冰碗里,转身去加水果,发现除了菠萝,其它的水果都已经蔫蔫了。 对温姝来说,什么水果都一样,她需要的只是水果里的维生素。挑了个稍小些的菠萝,温姝拿起篮里削菠萝的刀,一点点的把上面的皮和刺弄下来。 好不容易把外皮弄干净了,她三下五除二把菠萝切块丢进冰碗里,自顾自的坐下,也不加蜂蜜花生碎,肚子是真饿了,直接就大口吃了起来。 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嘴里的菠萝一咬就喷出汁来,她应该是没挑错的。冰碗里用水和椰粉搅在一起做出的团子透明清澈,尝上去口感冰凉顺滑,整碗透明的椰粉团子因为冷冻过,连成了一整个果冻碗状的胶质,透明干净,隐隐泛出一点淡绿色,这是新鲜的山泉水才有的颜色。 温姝抬头环顾了一眼这间藏在最深处,装修让人哭笑不得的甜品店,没想到这店里的用料,倒是实诚用心。离这里最近的能打到泉水的地方应该是距这里十几公里远的青山,也就是她家附近。她记得在半山腰处,有个龙形的喷头,据说是清代就有的泉水眼,每天一大早,住在青山附近的老头老太太都会提着一个空的矿泉水上去接泉水,这活她老妈也干过,刚去了一天,回家就嚷嚷腰酸背痛,好好歇了一周才缓过来。如果说这店每天都从这里去打泉水回来制作冰碗,那还真是良心店家了。 ------------ 遇见奇葩 二 她边吃边打量这家店,因为食材用心,这店的怪异装修似乎也顺眼了许多。 十来分钟后,温姝把空碗一推,擦了擦嘴,纸巾碰到嘴巴周边,她忽然觉得些微微发痒,但也没在意,外面的急雨刚刚停了,她得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打车回家。 她站起来走到柜台边:“老板多少钱?” 躺椅上的男人依旧一动不动:“十五。” “微信扫码在哪?” “没有。” “支付宝呢?” “没有?” “那我怎么支付?” “人民币。” 温姝翻遍包包,全身只找到一枚钢镚,还是她上次用来刮奖用的。 “老板,你应该弄个扫码支付,现在带个手机就能买东西,没人带现金啊。要不这样,我加你微信,转账给你。” “跟你说了,没那玩意儿。” 对方的声音有冷又不耐烦,这种脾气的人能整出这样的装修的确不奇怪。 温姝耐着性子:“QQ或者旺旺?” “没有没有。” 温姝对这个生活在中古时代的老板实在没辙了:“我只有一块钱,你要是信我,我明天下班再给你送来。” 柜子后的金科终于动了一下,艰难的慢慢拉开脸上的小杂志,每每天气骤变或是阴雨天,他受过旧伤的腰椎就如同被利锥一下下划过般锐痛,让他不得不只能如同废人般一动不动的躺着。今晚下雨前他疼得脸都变形了,店门都没来得及关就躺下了,没想到这个点还有给人进店要吃东西。 这个女人既然没带钱,那他只能认真看清她的脸,小本生意不容易,他可不能让人赖账。 刚一睁眼,他就看到在柜子前探下头打量他的女人,他吓得打了个激灵,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心说这穿着刺绣背带牛仔裤,里面黑色小T恤都遮不住肚脐眼的猪头是谁?脸肿成这样,谁知道她长什么样?怪不得敢来吃霸王餐。 因为长得好看,温姝对别人这样的反应司空见惯,但这人的表情似乎跟别人不太一样啊? 她好奇的看着还躺在躺椅上的男人:三十出头,头发凌乱,皮肤黝黑,胡子根倒是刮得青黑,单眼皮高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镶嵌在方正又略带沧桑的脸上,咋一看,还挺有点痞子版朱亚文的意思。 温姝刚要再开口问,腹部忽然一阵绞痛,一股恶心从胃里反了出来,刚才有点痒的嘴边开始发麻,同时还有些穿不上气的感觉。 情况太过突然,温姝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过敏了。她看了眼刚才吃过的冰碗,想起她小时候吃虾过敏的经历,要不是父亲当时马上抱着她送医院,估计她早就因为呼吸困难休克了,长大后她倒是对海鲜不过敏了,没想到现在竟然对街头巷尾都在卖的冰碗过敏? 呼吸越来越急促,头晕脑胀得厉害,她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眼前的男人还躺在椅子上,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她张开越来越痒的嘴巴,磕磕巴巴的跟金科说:“帮……帮我……打120。” 雨已经停了,金科的脊椎也慢慢缓了过来,他暗暗用力,想要起身去够放在柜子上的手机,但发现还是差点恢复的时间,没能起来。 他喘了几口粗气,跟她说:“你自己打。” 温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既然他见死不救,那这个时候也只能靠自己了。她眼睛已经肿得有点看不清东西了,吃力的低头从包里翻找手机,打通了电话。 “哇者离续约宜良酒壶尺,抵制……” “你好,我没听懂,请再说一遍。” 温姝调整已经完全麻木的嘴,尽量把字咬正,又说了一遍:“酒壶尺,抵制细……” 对方耐着性子,努力保持客气:“我这里是120调度中心,请不要打电话来开玩笑,再见。” 温姝欲哭无泪,只能跌跌撞撞的走出门去拦出租车,这附近有个夜市,晚上经过这里的出租车不少。 也算她运气好,刚出店门,她就看到一辆蓝色出租停在不远处的巷子口,两个小年轻刚从车上下来,她一路歪歪扭扭的跑过去,小年轻和司机看到她都吓了一跳,她二话不说就坐到车后座,司机也算好心,看她这样也没找借口拒载。 “区……曲议员。” “去哪?” “议员。” 司机看她这样,连蒙带猜的觉着她说的应该是“医院”,他打下“空车”的牌子,刚要发动车子,车门再次被拉开,一个男人坐进副驾驶位,温姝抬头一看,竟然是刚才见死不救的甜品店老板。 “这已经有客人了。”司机说。 金科双手叉腰,用力固定住几乎直不起来的背,下巴往温姝那努了努:“我们一起的,去最近的医院。” “睡跟你一起!”这男人刚才见死不救,现在她打到车了他又跟过来,温姝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着急,蹦出这么一句。 金科看到司机颇为玩味和佩服的眼神,很是郁闷:“不要乱说,我可没跟你睡在一起。你吃完东西没给钱,怕你赖账只能跟着你。”说完他转头瞪司机:“看什么看,开车!” 温姝说话都困难,也没法再跟金科吵,司机怕这两个神经病在车上又闹出什妖蛾子,迅速把车开到最近的一家莆田系医院,温姝一开车门就往急诊室跑,金科被司机拉住:“车费25。” 金科看了眼温姝的背影,嘴里嘟囔着,摸出一个军绿色的布钱包,从里面拿出三张十块递给司机:“找钱。” 司机一摊手:“没现钱,要不你扫微信支付吧。” 金科恼了,扶着腰哼哼:“老子没微信!微信是钱吗?你们一个个出门不带钱是几个意思,特别是你,兜里不装钱,还做什么生意拉什么活?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没钱找给我,老子投诉你。” 司机看他这副社会人阵势,只能只认倒霉了,心说惹不起还躲不起嘛,少收他五块,把这尊瘟神请下车,赶紧一溜烟跑了。 金科伸直腰,雨过天晴,这破腰这才慢慢恢复过来,他呼出一口气,边走进医院边骂骂咧咧:“金科啊金科,你就倒霉在多管闲事上。” 温姝进了医院,朝在前台打盹的保安说明来意后,整个人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保安打了个哈欠,对这个扰他清梦的猪头很是不满,磨蹭了两分钟后,才搓了搓鼻子,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得太快,再说一遍。” 温姝的呼吸已经不顺畅了,她断断续续的表示能不能安排医生先给她检查,保安皮笑肉不笑的指着一旁灯光昏暗的柜台:“先挂号。” “窝……快四了,嫩不嫩先给窝抢救?”温姝哀求。 这话保安倒是听懂了,坚决摇头:“不行,我们医院有规定,必须要先挂号!” 温姝没法子,刚要摸包包拿钱,忽然发现她根本没带包,整个包包都落在了那家叫“日进斗金”的倒霉甜品店里,这是天要亡她啊。 就在温姝觉得自己就要这么翘辫子的时候,金科推开门,朝她走了过来,温姝只觉得天旋地转中,有个男人扶住了他,虽然这天旋地转是拜他所赐,但此时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想抓住这这根稻草,把自己救上岸。 她喘了喘起,指指缴费处:“街……街钱给窝。” 金科捂住钱包:“你不是有微信吗?” “手机……在妮店里,妮帮我交钱。” 金科一脸黑线,怕她在路上出事,他硬撑着陪她来医院,没想到她不但吃霸王餐,还把他当成提款机,他一个吃面加卤蛋都要想一想的人,哪有任她如此宰割的道理? 金科转身去跟保安说:“小同志,你们先让她治疗,我现在马上回去拿钱,十分钟保证回来。” 保安摇头。 “小同志,人命关天,通融通融。” 保安继续摇头。 “你看她都半死不活了,你们就不怕她死在这里?” “不怕。” 金科顿时就炸毛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性?医院不是救死扶伤的地方?她都肿成猪头了,不能先给她开点药么?要是她一会成死猪了,你们医院担待得起吗?” 保安看金科脾气暴躁还一身腱子肉,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你要不想看她死就赶紧去缴费嘛,在这为难我一个小保安也没用啊。” 旁边猪头一样的温姝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金科一咬牙,掏出布钱包向缴费处走去。 敲了两声玻璃,没人,他转头看到旁边一张纸上写着:“半夜挂号请按铃”。金科看了眼旁边的时间,接近十一点。 “你倒是早睡早起。”金科偏不按铃,用力拍打玻璃,他手力好,连续不断的敲了好几分钟,里面的灯才亮起来,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女人,先热情洋溢的白了他一眼,然后问他:“啥事?” 金科暴脾气上来:“我还能有啥事?大半夜的我来医院给你拜年来了?那边那女的快死了,赶紧给她治!” 女人刷刷填了个表,扔出来:“先交钱再检查!” 金科看了眼上面的数字:“不能我边交钱,你边安排人给她检查?” “不能,交钱。” 金科打开钱包,里里外外数了数,出门太着急,他钱没带多少,这跟单子上的数字还差了两百。 “这样,我先交这些,你们先给她检查,我回去拿钱,把剩下的补上。” 女人打了个哈欠:“除了现钱,我们还能转账,微信支付宝红包都可以。” “没那些东西,我回去给你拿现钱,你现在就给我安排人给她治,成不?” 女人给了他一个白眼,窗口“嘭”一声关上。 ------------ 遇见奇葩 三 温姝此时也看出这个医院是认钱不认人来了,这帮孙子,都等着趁火打劫呢。温姝也是个硬脾气,这事她必须不能让他们得逞。 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地坐了下来,在安静的医院大厅中间,气运丹田,用发音极其不正的话,噪音一般,对着保安和收费女人就是一顿乱哇哇。 被吵醒的医护人员和病人越来越多,大家以为是医闹,都揉着眼出来看热闹。有高大精健的金科插着腰,像忠犬似的守在温姝旁边,谁也不敢上去动她,只能默默忍受着这个疯女人的臭骂。 金科第一次看到死到临头的人还能骂街,看到她连珠炮似的滔滔不绝的战斗力,他也稍稍放心了,看这势头,且死不了。 骂了十来分钟,气出了,人也爽了,在金科的搀扶下,温姝像只斗胜的傲娇小公鸡,两人仰首挺胸,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医院。 强撑着走出医院大门,温姝又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路基上。此时她的眼睛肿得只剩一丝缝,嘴巴已经发不出声音。喘气越来越困难,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离这里最近的公立医院估计要十多公里,而这家没有医德的医院又让她绝望至极。 看她已经半死不活,金科跑到路边拦车,过去的几辆车都因为看到歪倒在旁边的温姝而加速开过去,金科在路边骂街,温姝有气无力:“用打车软件叫车。” “没那玩意儿,我就不信,我一个大活人打不到车。”金科说完直接朝路中间走去,不远处一辆出租车驶来,眼看车子越来越近,他不躲不避,反倒直接朝车子前面扎去。 温姝吓得想要尖叫,嗓子里却只能发出沉重的喘气声。 尖锐的刹车声刺激着她的耳膜,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车子冲过来,金科侧身躲开,车子猛打方向刹车,最后停下来,这么近的距离,这个男人竟然命大的躲过了飞速开过来的车子。 温姝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她极其后悔今晚走进了那家甜品店。 开车的司机摇下车窗刚要骂人,金科两步并一步,上去一把抓住他伸出来的胳膊:“兄弟帮帮忙,载我们去医院。” 司机看他毫发无伤,又转头看了看歪在路基上的温姝,暗暗把脚踩在油门上:“好,你先松手,我开车门。” 说完趁着金科一松手,他一脚油门,溜之大吉了。 “狗孙子,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金科对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狂吼了一声。 车没拦到,金科在路中间站了好几秒,虽然这条路也算主干道,但现在毕竟是午夜了,路过的车越来越少。他担心她撑不下去,沉默几秒,他抬起腿快速朝她走过去。 “还能站起来吗?”他蹲下来,眉头皱起。 温姝用力喘气,艰难摇头。 “不能站也要站,你要不想死在这里,就拿出刚才骂人的力气站起来。”他说完,把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脖子上,另一只手扶住旁边的树干,一个用力一起身,脊背处顿时疼出一身冷汗。这破腰每次一疼都得好好休息一宿才能恢复过来,今晚这腰被他折腾得够呛,估计明天有他好受的了,真是活该啊,谁让他多管闲事呢? 金科喘了一口气,再咬牙用力,一下把温姝从地上拉了起来。 “去……去哪里?”温姝问。 “医院!” “走……走去?”温姝就算脑子浑沌,也知道这是个馊主意。 “走到搭上车为止。”他不由分说架着她往前走,因为承担着她身上大部分的重量,他的脊椎一阵阵锥心疼,汗水透湿了衣服。 路上一直没车,温姝走了一小段,实在坚持不住了:“你别管我了,让我躺这吧,我不行了。” 金科抹了把汗:“不行也得行!不然你在我那吃完东西就死这了,算谁的?” “可是……我真的……”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他眼疾手快,没力气拉起来,干脆自己先躺了下去做肉垫,让她顺势滚到了自己身上。 “不……不行了,我起不来了。”温姝整个人躺在地上狂喘。 金科咬牙,用拳头把身体给撑了起来,坐在旁边连喘了几口大气,用力勒紧裤腰带固腰,然后拽住她的胳膊和背带裤,一个用力甩身,在温姝的惊叫声中,把她的身体抗到了肩膀上。 “妮放我下来,别……管我了。”温姝倒挂在他的身上,脸正对着他的腰。 因为用力,金科脸涨得深红,他深吸几口气,左手扶着肩上的温姝,右手用力攀着旁边的一棵银杏树,一个借力,咬牙站了起来。 温姝没想到他会背着她去医院,她想起她小时那次过敏,她的父亲也是这么背过她去了医院。难受加上触景生情,刚才一直强忍疼痛一声不吭的温姝忽然泪眼滂沱。 金科感觉微凉的水滴一滴接一滴的砸在他的大腿后,反应过来,吓了一跳,他对如何安慰女人这样的事束手无策,只能拍胸脯跟她保证说:“放心,死不了,我一定把你送到医院。” 温姝哭得更凶,眼泪鼻涕一起抹在金科已经汗湿的大背心上。路边隔几米就有一棵银杏,金科每走到树下,就要扶着树干休息几秒,即便这样,他也没把她放下来。 他扶着树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发颤的小腿,这一刻,她被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感动,她带着哭腔,说了句五音不全的“谢谢”。 金科喘着气:“光谢是没用的,记得给饭钱。” 温姝哭笑不得的抹掉眼泪,知道他嘴毒心善,但无论他是不是怕担责任,他今晚都是她的救命恩人。 “妮……把窝放下,窝自己走。”看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温姝喘着气说出几个囫囵字。 金科加快脚步又往前走了几米,这才放她下来,抬起手擦掉掉进眼里的汗珠:“来,扶着我,慢慢走。” 温姝头重脚轻,深一脚浅一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好在他的胳膊结实有力,总在她快要摔倒的时候用力拉住她。 两盏车灯从后面照了过来,两人兴奋的同时停下来。金科喘着粗气,叮嘱她:“你赶紧笑,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人看了不敢让你上车。” 温姝用尽力气,挤出一个奇丑无比的笑,金科一副看到鬼的表情:“停!大半夜的,别吓唬人了。” 金科扶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的温姝过去拦车。 看他朝路中间走去,温姝赶紧拉住他,急得手脚并用:“招手……叫车。” 金科明白她的意思,白了她一眼:“我自己一个人能躲开车,带着你我可不敢找死。“ 温姝知道他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心是好的。求生的本能让她朝自己大腿上用力掐了几下,强迫自己感知痛觉,集中精力,然后用手搓了搓哪哪都肿的脸,大半个身子压在金科身上,一起到了路边。 金科一只手扶她,另一只手握拳伸出大拇指。 这样的拦车方式只流行在八十年代,现在这种手势叫“点赞“。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年代的人,连电子支付方式和打车软件都不会用。 好在他们运气不错,在温姝站得腿打颤的时候,终于来了辆空车。 金科赶紧靠过去,怕对方拒载,报了个离公立医院最近的一个小区名,看对方一直疑惑的看着他怀里的人,金科打着哈哈:“这是我老婆,喝醉了。” 两人顺利上车,开到一半,温姝再也装不下去,开始用力喘气,声音跟拉风箱一样。前面的司机吓了一跳,看她这副快死的样子和旁边男人凶狠的目光,不敢让他们下车,只能一脚油门,闯了几个红灯,温姝怕还没到医院自己就因为交通事故挂了,一直在后面哑着嗓子喊:“不急,不急。” 两人男人都没说话,金科给她扣好后座安全带,车子一口气开到了公立医院门口。 刚扶着温姝进门,金科还在四处张望缴费处,就见两个护士从急诊科冲出来,一人一边,把温姝架到医护推车上,温姝对这种热情还有点不习惯,问护士:“要不要先挂个号?” 护士边推着跑边说:“你都这样了,随时都有可能休克,还挂什么号,先抢救。” 温姝心中一暖,放心的让他们推进急救室,医生一边给她插各种管子和打针,一边询问她有没有家属。 温姝想到老妈还在距离这里三个小时的老同学家里开派对,估计过来也天亮了,再说她也不想让她担心,就直接摇摇头,说没有。 “那刚才送你来的男人呢?” 温姝拿下雾化器:“刚认识。” 医生有点担心:“那你自己行吗?” “行,为什么不行?” 医生朝旁边的助手点点头,边开始忙活边问她 “你的名字?” “温姝” “年龄?有没有对什么药物有过敏……” 门外的金科开手术灯亮起来,长吁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一放松,就只觉得尾椎钻心疼。 ------------ 遇见奇葩 四 等温姝从病床上醒来,发现自己趟在普通病房里,手臂上还打着点滴。 一旁的小护士拿着两瓶药走进来:“你可算醒了,昨晚你真是太危险,要是再晚一点送来,后果就不好说了。” 温姝吓出一身冷汗,她摸了摸脸上,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这才松了口气:“那我现在没事了吧?” “你现在已经在普通病房了,当然没事了。” 温姝放下心来,长吁了一口去,一转头,发现旁边的病床上竟然躺的是金科,他手上也挂着两瓶水。 她疑惑的问护士:“他这是怎么了?” 护士边给她换药边说:“脊椎位置受伤了,情况比你还严重,要不是我们主任早发现,估计他下半身就废了。” “谁说我下半身废了?”金科懒散的睁开眼,痞里痞气的盯着小护士:“要不然你来试试?” 小护士脸皮薄,白了他一眼就出去了,温姝一直盯着金科,昨晚要不是他,她都不敢想自己现在会怎么样。这男人心好是真的,但说话欠揍也是真的。 金科也盯着温姝看,心说这女人真是昨晚那个猪头?这是整容了还是变身了?这小模样还真俊。他抬头看了眼温姝病床上的名字,念出声:“温猪?名字还挺别致啊。” 温姝一头黑线:“跟我念:SHU,第一声。” “温姝?”他小声的自言自语:“还是温猪好记些。“ “你说什么?” 金科咳了一声:“我说,从昨晚到现在,你一共欠我八百三十五块。” 温姝一愣:“冰碗不是十五块吗?” 金科嘴一撇:“你倒挺会算,打车费和医药费不是钱啊?” 温姝看他那样儿,故意逗他:“我为什么会打车?为什么会住院?还不是因为吃了你店里的菠萝冰碗?医生说我这是菠萝过敏,也叫菠萝中毒,这事你得负主要责任!费用咱们一人一半。” “菠萝中毒?”金科上下打量这个女人:“我说你这是为了赖账,什么话都敢编啊?这么多人吃我的菠萝冰碗,怎么就偏偏你菠萝中毒?” 温姝一字一句跟他说:“别人是别人,我是我。引起“菠萝病”的致敏物质是“菠萝朊酶”,盐水能够破坏“菠萝朊酶”的致敏结构,使它丧失对于个别体质人的毒性,但如果没泡过的菠萝直接食用,就会引起过敏中毒。你店里卖的菠萝你不提前泡好,让我在你店里吃出毛病,你就得负责。” 金科急脾气,一下坐起来:“嘿,我昨晚就应该让你死在路上!” 温姝看他气急吃瘪那样儿,自顾自笑了起来,越笑越停不下来。她的确因为吃了他的东西遭了这一宿的罪,现在让他吃吃瘪,也算公平。 看温姝得意的样子,金科慢慢看出门道,她是故意气他的。他眯起眼:“小样,让我负责是吧?行!我金科顶天立地男子汉,负责就负责,但有前提,我只对自己老婆,要不,你嫁给我?” 温姝对着他嘿嘿一笑:“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挺美。” 金科一本正经的把病床边的镜子递给她:“可不是嘛,你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温姝白了他一眼,认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除了下巴和脖子那还有些红,其它地方基本恢复了。作为一位从小就长得漂亮的女生,比较直观的好处是,大多数的男人都会对她和颜悦色甚至阿谀奉承,而眼前这个背心裤衩拖鞋男算是个异类,虽然他痞气嘴毒,但她却并不讨厌。 太阳透过窗帘照了进来,她看了眼他床头上的名字:金科。 “谢谢你,金科。”她真心实意的跟他道谢。 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别净说些没用的,我这人锱铢必较,想从我这赖账没这么容易,你可要想清楚了,不还钱可是要肉偿的。” 温姝没理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早上六点半,她转身摁了摁床边的呼叫铃。 刚才的小护士推门进来,看到金科,又赏了他一记白眼,金科嘴巴又闲不住了:“我说护士姐姐,你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啊?赶紧让医生开点药,享受享受内部价。” 小护士恼了,一跺脚又回去了。 温姝无语,也白他一眼,再次按铃。 金科双手搭在脑后,仰躺在床上:“我说你们是不是眼睛都有问题?有病治病。” 温姝懒得理他,这次是医生推门进来,径直走到温姝的床边:“什么事?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温姝摇摇头:“没有,我现在很好,想要出院了。” 医生刚要说话,金科在一旁拉着嗓子喊:“医生,我也要出院。” 医生看了眼温姝的恢复情况,又抬头检查了她正在打的点滴:“她勉强能出,你这情况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我已经好了。”为了证实,他直接坐了起来。 医生只能过来给他检查:“你这是五年以上的旧伤,当时应该伤得很重。我从拍的X光片里,发现你的脊椎附近受损严重,这个部位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出院的。” “你也知道这不是短时间能治好的,那我天天躺着有什么用呢?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昨天是赶上阴雨天,回去休息两天没事了,再说我还有店要照看,不赚钱我上哪弄医药费去?如果你非要让我住院,那行,你们医院出一张证明,就说愿意免费给我治疗,包我食宿,那我就考虑继续住院。”金科说完又仰了八叉的躺下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眯着小眼看着医生。 温姝心说这人简直是一言难尽啊。 没有特殊情况,哪个医生和医院也不可能开这样的证明,医生推了推眼镜:“既然你自己坚持,那你们两位今天就去办理出院手续吧。” 温姝拿了一堆药,大步走在前面,金科背着手微微有点驼背,不紧不慢的跟踪后面。 “钥匙在我这,你走快了也白搭。”金科晃着手里的拉闸门钥匙,慢悠悠说。 温姝停住,柔着声音看着他:“麻烦你快点好吗,我上班要迟到了。” 被美女这么好声求着,金科嘴上嘟嘟囔囔,忍着腰疼,脚下却也快了几分:“我说你这也够拼的啊,昨天都差点死了,今天一早还上班,进的血汗工厂吧?要不要考虑来我店里做个服务员?工资虽然不高,但管饱,你要是想住也可以,楼上还有间空房,哦,你要想跟我一间我也不介意。” 温姝知道他的嘴就这样,回了他一个皮笑肉不笑:“你那店日进斗金,我高攀不起。” “梦想总要有的嘛,万一实现了呢。” 温姝哭笑不得,招手拦了辆车,直奔金科的甜品店拿她的包包。 回到店里,温姝拿到包包和手机,看到里面有几个微信消息和几通未接电话,全是老妈的。 她赶紧拨了过去,那头马上接了起来:“你昨天干嘛了,怎么微信不回电话不接,担心死我了。” “妈您别担心,我昨天……加班回去太累了,回家就睡了,手机调了静音,没看到微信和电话。” 金科瞥了眼温姝,没想到这姑娘倒还挺孝顺。温姝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也就乖乖的找个地方躺了下来。 靓娇听女儿这么说,这才放下心来:“对了,我昨晚给你发的几个微信图片,我跟好姐妹的合照,你看看哪个最显年轻?” 温姝赶紧哄道:“那肯定是你嘛,别人都是奶奶级别的,你还是美美的妈妈。” 那头顿了顿:“你抓点紧,我想做美美的奶奶,对了,差点忘了,我下周帮你约了我同事的朋友的儿子相亲,小伙子在银行工作的……” 温姝后悔说错了话,赶紧打住话头:“妈妈妈,我现在急着上班呢,有空再说啊,再见。” 挂上电话,温姝发现金科不知什么时候又转到柜台后,像之前第一次见他那样,在躺椅上躺了下来。 “那我先走了。” “好走不送。” 温姝有些意外:“你不问我哪家单位,不怕我不来还钱?” 他摆摆手,刚才走得有点快,又扯到了腰,现在只想清净的躺着。 “不怕,你跑不掉的。” “我也没说要跑啊。”眼看上班时间快到了,温姝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留在柜子上:“这是我的工作单位,上面有电话,钱我会还的。” 金科用鼻子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用那本小杂志又把脸盖上。温姝对他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转身出门,犹豫了几秒要不要帮他把店门关上,金科懒散轻慢的声音传出来:“别多管闲事,不然就像我一样惨。” 温姝一怔,扯了扯嘴角,虽然她对这个男人很无语,不过话说回来,他这种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的样子还真让她羡慕,至少比她在公司的各种暗流涌动的潮水里小心翼翼,每天为了拉广告写下违背心意的稿子,对很多事不满却又不得不为了留下而忍气吞声的强。 临出门时,温姝抬头看了眼简单粗暴的“日进斗金”四个字,不知为什么,就忽然觉得顺眼多了。 ------------ 遇见奇葩 五 温姝刚进办公室,李波就满面红光的奔过来:“姝姝,我写给你的诗发表了,你果然是我的灵感缪斯。”他围着她开始吟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温姝浑身不知在,抖了抖鸡皮,尬笑着走向自己的位置。 凌小小刚一进门就惊奇的跑过来,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你竟然没换衣服?昨晚是不是外宿了?是不是有男朋友了?赶紧老实交代。” 一旁的李波伸长了脖子和耳朵,温姝看了看身上带污渍的背带裤:“昨晚过敏进医院了,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 凌小小吃了一惊,围着她左右看了一圈:“我去,你怎么过的敏?” 李波也凑过来:“姝姝,你没事吧?严重吗?” “没事。”温姝边打开电脑,边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凌小小凑近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到底是底子好啊,这脸完全不像是刚过敏的样子。对了,你是不是想当劳模啊,既然在医院待了一晚上,今天为什么不请假?” 温姝点开文件夹:“今天跟娜姐说好交稿的。” 凌小小一脸无语:“这种事打个电话推迟两天嘛,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这还有几个广告商的文要推,正好可以往前排排。” 李波一脸挖苦:“我说小小,看不出来你还真行啊,这广告拉回一个又一个,以后你成了我们文娱部的顶梁柱了,可要好好光照一下我们啊。” “这话说的,拉广告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内容,我们部门最有才华的人是你花轮同学,以后还请你照着我。” 温姝拿起水杯,站起来去打水,路过包子的位置,看到椅子没拉开。 “包子哥今天没来上班?” 李波瞥了空位一眼:“说是家里有点事,请了两天假。” “哦。”温姝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下午温姝刚把稿子修改好发给娜姐,就被贾政经叫进了办公室。 “温姝啊,包子请了一个周的假,他手头上现在有几个稿子还没完成,另外还有一个采访没去,我把他的任务都移交到你这。” 温姝有些意外:“包子哥不是过两天就回来了吗?” “他爸得了怪病,好像是一段时间内迅速苍老,这边的医院都看遍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所以包子请了一个月的假,要带他爸去大城市看病。” “一段时间内迅速苍老?” 贾政经点点头:“具体的他也没细说。前段时间我给了他一个采访任务,是去采访他老家旗山那边一家做‘竹荪鱼羊汤’的店,据说在那边非常有名。现在都流行纯天然食物农家乐,包子跟对方接触过,说对方也有打广告的意思,但现在包子抽不开身了,你去一趟吧。” 一般来说,这样的采访都是联系安排好了,然后主编安排记者去进行采访调查和写稿工作,采访回来后跟自己的编辑和主编进行汇报工作,编辑再根据记者采访回来的稿件进行润色修改,最后提交主编审核,通过后才能发表。 温姝来报社这么长时间,市里的餐饮美食店采访了不少,但距离这么远的,还是第一次,或许是继承了父亲爱冒险的性格,她心里竟然有点期待和兴奋。 温姝再次跟贾政经确认:“旗山竹荪鱼羊汤?” 贾政经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没吃过吧?” 温姝老实摇头:“没有,您吃过了?” 贾政经咳嗽一声:“没有,但听说非常鲜美,你这次有口福了,吃完别忘了干活。” “不吃我也会好好写采访稿。” 贾政经点了根烟:“我说的不是采访稿,我是要你拉回他们的广告,让他们在我们报纸上做广告,那些个乡镇企业家你别看不声不响的,其实一个个都是不冒烟的土财主,你要真能拉回来,就是个大单子,一个单子就能顶其他人在市里拉的七八个单子。” 温姝不说话,沉默几秒:“我尽量。” 贾政经板着的脸这才有了点暖意:“这还差不多。不过这事不急,你先把包子手头上的几篇稿子完成了,那边有点远,采访需要时间,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会再找个人跟你一起去,等确定时间了我再通知你。” 等温姝回到位置上,凌小小马上探过身子:“刚才贾政经是不是让你去接手包子的工作?” “你怎么知道?”温姝有时真觉得这个凌小小可以去算命了。 “你答应了?” 温姝点点头。 “你也太傻了吧?旗山那破地方离这里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又远又闭塞,听说治安也不太好,你应该拒绝的啊。你知道吗,贾政经之前也找李波去了,可人李波精啊,死活不去,贾政经没辙了,这才把这事塞给你了。太傻了你,一个人去那种地方多危险啊,再说你还长得这么惹眼,说不定一下车就被盯上了,要不这样,你现在就去跟贾政经回了这事吧。“ 看凌小小一脸比她还急的样子,温姝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笑:“我反正也没去过,去看看也不错。再说贾政经说会找个人跟我一起去。” 凌小小打断她的话:“他的话你也信?我们部门就这么几个人,娜姐肯定不去,包子请假,李波滑头,我这边全是任务,他能找谁去?这话也就是让你安心答应而已。” 温姝对她的过度反应有些奇怪,淡淡说:“只是去寻访美食而已,应该没什么危险的。” “好吧,随你咯。”凌小小有些自讨没趣,撅着嘴坐回了位置上。 下午下班,温姝提前处理好杂事,还特意去ATM机上提了现金,这才往“日进斗金”甜品店走去。 刚到巷子拐弯处,温姝就看到正对着巷子口的店里坐着两位穿警服的男人,她心里一惊,心说难道是金科犯事了? 温姝迟疑了几秒,下一刻新闻人的神经就被触动起来,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她溜着边慢慢靠了过去。 走到门边角落,门口传来两个警官的说话声。估计是经常锻炼的缘故,两人说话中气十足,即便站在门口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温姝刚站稳,就听到其中一个高瘦警官说:“二中对面的补习街上,有家补习机构的老师经常猥琐女同学,有些女孩子被猥琐后不敢声张,只能默默忍受,有些告诉了父母,父母来报警,指名道姓的让我们一定去抓人。我们也很气愤,但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和现场目击证人,没法拿下那个禽兽老师,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他逍遥法外,气死我了。” 另一个大眼萌警官也插嘴说:“我当时都恨不能脱下制服,狠揍那禽兽……” “好办啊,把那禽兽的地址电话告诉我,我去揍。”这是金科的声音。 温姝越听越糊涂,这说话的语气不像是调查,倒像是朋友同事间的对话,这两个警官难道跟这痞子金科是朋友? 正想着,她一个闪神,身子歪了一下,吓得她哑着声音“啊”了一声,赶紧抓住墙边。 “谁?”金科喝了一声。 温姝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几个男人齐刷刷转头看她,桌上摆着两条没拆封的新烟,牌子正是她常抽的“芙蓉”。金科坐在最里面,嘴里叼着烟,半眯着一只眼,隔着烟雾看她,表情有些意外。其他两人到底是侦察出身,看他们对视的样子,也猜到这姑娘应该是个“熟人“。 温姝脸上已经完全消肿,看不出一点点过敏的痕迹,这样一瞧,还真是青春靓丽明艳逼人,跟昨晚判若两人,穿着背带裤的缘故,显得越发像个学生。 看了几秒,金科懒洋洋的开口:“来还钱?” 温姝有些尴尬的点点头:“八百三十五块,要不要点点?” 金科抬头看她一眼:“不用了,要是少了,你跑不掉的。” 又是这一句,温姝白他一眼:“放哪?” 金科朝入门边努努嘴:“放柜子上吧。” 温姝把钱拿出来,一张张的摊开,有零有整,从大到小一字排开,意思是说:我没少你一分钱。 两位穿警服的男人面带笑意的朝温姝点点头,又转头看金科,脸上全是看好戏的神情。 温姝把拍了拍手,刚要离开,就听金科开口说:“今天的菠萝泡过盐水了,要不要来一碗?” 他是故意的,还是那副懒散轻慢,痞里痞气的样子,跟旁边两位正襟危坐的警务人员形成强烈对比。 温姝看了三人一眼,知道他是故意的,笑笑,声音清亮的答说:“好啊。” 金科本只是戏谑她,没想到昨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她今天还真敢再吃。他有些意外,把这个胆子长毛不怕死的女人又认真打量了一遍,依旧是努努嘴:“自己盛。“ 温姝也习惯了他这副卖家指挥客人的样子,自己拉开冰箱,拿出一个冻好的冰碗,再盛上菠萝,捧着碗坐到了旁边桌上。 金科在烟灰缸里摁灭烟头:“过来坐,我要看你是怎么中毒的。” ------------ 重新认识 一 两位制服男对看了一眼,认识金科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他主动让女人坐他旁边,看样这位有点特别啊。 温姝看了眼金科旁边的空位,犹豫了几秒。 “别吓着人小姑娘。”旁边一个虎头虎脑的大眼男人转头过来跟她笑笑:“没事,我们班长就爱跟人开玩笑,你别理他,想坐哪就坐哪。” 班长?这痞里痞气的金科,是这些人的班长? 温姝迅速端起托盘和上面的冰碗转身坐过来,放得有些急,托盘撞到靠边的烟灰缸,眼看白瓷的烟灰缸就要摔个粉碎,金科迅雷不及掩耳的伸出右手,来了个海底捞月,烟灰缸距离地面十厘米时被他稳稳抓住,温姝惊讶的张了张嘴,没想到一个脊椎受过伤的人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动作。 金科放回烟灰缸,看了眼她只加了菠萝的冰碗:“她死都不怕,谁有本事吓她?” “女英雄啊,跟我们班长很配嘛。”另一个高瘦些的制服男嘿嘿笑着调侃他们。 温姝看了看坐在对面的两人身上的警一号,号长6位,前两位为地市代码,因为父亲写稿的关系,认识许多警务系统的人,所以她对警务系统编号也有所了解,对面的两人,应该是市局刑侦总队的。 温姝瞥了金科一眼,满脸怀疑:“他真是你们的班长?” 或许是心里认定温姝就是未来大嫂了,大眼男快人快语:“那当然了,在我们侦察连,班长可是神人,我们谁都不服,就服他。” 温姝瞪大眼打量坐没坐相的金科,越看越不信他是侦察连出来的。金科不承认也不否认,事不关己似的自顾自的喝茶。 “那他为什么不去刑侦队,而是开了这么个甜品店?” “要不是他受伤……” “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金科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大眼男赶紧收住话头,尴尬的灌了好几口茶水。 旁边的高瘦男人拍了拍大眼男,两人站起来:“班长,我们还有事,你们先聊,有空我们再来看你。“ 金科微点了下头,指了指桌上的烟:“下次来别带东西了。” “你就这点爱好,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金科笑笑,朝两人摆摆手,两人跟温姝点点头,转身出门。 金科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点上,温姝没想到金科竟然也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不仅是市井小老板,还是侦察连班长,这样的身份变化让他顿时变得神秘莫测,看了他刚才抓烟灰缸的速度,她回忆起那晚他迅速躲开车子的动作,原来并不是他幸运,而是他身手敏捷。 看温姝老是盯着他,金科喷出一口烟雾,问她:“看够了吗?” 她也不避开,继续盯着他看:“你是在部队时受的伤?” 金科没说话,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因为受伤,你才回来开甜品店的?” 金科看她一眼,从鼻腔里轻哼一声,把烟摁灭:“那倒不是。” “不是?” 金科沉默两秒,他站起来去柜台前收起她放在那的钱:“我开甜品店是要赚钱娶老婆,跟受不受伤屁关系没有。“ 温姝看出他情绪上的变化,站起来跟着走过去,看到他拉开抽屉,把钱塞进里面一个牛皮纸信封里,信封外面印着“某某军区侦察连”字样。 整个甜品店都装成迷彩色,钱包和柜子里都是部队里的东西,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有多心口不一。 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为这个躲在陋巷的折戟英雄无法施展抱负而遗憾可惜。沉默几秒,她开口说:“我刚才在门外听到你们说的话了。” 金科头也没抬:“然后呢?” “我觉得我可以帮上忙。” 金科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她:“怎么帮?” “我当诱饵,让禽兽老师上钩,抓他个现形。” 金科语气轻慢:“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温姝看着他,一字一句:“我爸这么干过。” 金科眉头微皱,眼里带了几丝疑惑:“你爸是干什么的?” 温姝颇有些自豪:“特稿记者。” 金科睨她一眼,忽然大步上前,用左手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情况突然,温姝看他表情不对,条件反射的用同侧的手顺势搭在他的手臂上,然后朝被按住的方向转身,调动全身力气迅速出拳,想打在他的侧后脖颈上。 金科愣了半秒,有些意外,没想到吃个菠萝都能过敏的她竟然还能躲开。因为迟疑了半秒,他只能加快速度前倾闪过她的攻击,没想到动作太快扯到腰部,脊椎顿时一阵锥心疼痛,他咬紧牙关刚稳住上盘,温姝反应迅速,上面不行攻下面,她看准机会,朝他的脚尖上猛踏一脚。 金科因为脊椎疼痛动作滞后,本想使两招试试她的反应,没想到她不但反应迅速,还把被动形势变成了主动,让他骑虎难下。 看她的架势,像是练过几年拳脚功夫,并不是徒有花架子,他眼疾手快的放开钳制住她的手,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喘了口气缓了缓背后的疼痛,他再看向一脸怒气的温姝时,眼里多了几分赞许。 “就按你说的,你去做诱饵。” 温姝眼里的怒气消了些,但依旧警惕:“你刚才是在试探我?” “不然你以为是真的?”他咬着牙,慢慢躺到一旁的躺椅上 看他恢复了痞样,她看了眼外面来来往往下班放学的人,这才松开拳头:“你要是真的袭击我,你现在躺的就是医院了。” 金科哭笑不得,虎落平阳被犬欺,这事要是传出去被以前的兄弟知道,估计他金科能被笑话一辈子。 周末傍晚,许多补课的学生陆续从补习一条街里涌出来,一栋临街铺面的二楼上,挂着考不过退钱标语的某某补习班牌子,上面一间关了门的,空荡荡的教室里,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老师模样的中年男人,正拿着一本数学模拟题,站在一张课桌前,辅导一位扎着马尾的高中女生。 男人刚开始还认认真真的讲题,楼道越来越静,他也靠得越来越近,手开始搭在女学生的肩膀上。女生吓了一跳,坐直身体,表情紧张。 看女学生没有反抗,男人胆子越来越大,手慢慢伸进女生的校服里面。 女生惊叫一声想要站起来,被男人按在椅子上。 女生浑身发颤,一脸惊恐:老师你要干什么?“ 男人肥腻的脸凑过来,手用力钳住她的脖颈,威胁道:乖乖的,不要叫,老师保证让你今年考上二本以上,如果你敢告诉别人,就算你分数过了线,我也有办法让你上不了大学。“ 男人话音刚落,刚才一脸惶恐的女生忽然脸色一变,一个转身,顺势抓住男人要伸进她内衣的那只肥厚的黑手,然后用力向上一掰,就听男人的胳膊处咔嚓一声,伴随一声嚎叫,女生拿出手机拨出号码:“上来吧。” 半分钟后,几名警察跟金科一起冲了进来,警察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男人反扭着扣上手铐,金科快步走到温姝旁边:“你没事吧?” “没事。我已经把证据录音了。”温姝一脸兴奋的说完,一把扯下头上的高马尾,一头黑发瀑布似的披在肩膀上,挡住刚才禽兽男掐她脖子时留下的红印。她的动作当然逃不出金科的眼,他不由分说撩起她柔软黑亮的头发,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看到五个触目惊心的手指印。 金科没来由的心里一紧,朝着被押着从身边走过去的禽兽男猛踢了一脚,押着他的两个警官当没看见,拉着哀嚎不止的男人下了楼。 大眼警官快步走过来问温姝:“温记者,证据录到了吗?” “录到了,我马上发给你。” “太好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这么年轻漂亮,跟个高中女生似的,也没法骗过这个祸害学生的恶棍,你太有当卧底的潜质了。” 温姝被夸得有些飘:“小意思,力所能及,能帮就帮。” 对了,你那擒拿在哪学的?金哥教的?” 金科打断说个没完的大眼萌:“行了行了,废话少说,赶紧干活去。” 大眼警官看出门道,朝金科眨眨眼:“那我先忙去了,记得带温记者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温姝摆摆手:”不用麻烦了。” 金科从裤兜里掏出一瓶油:“活血化瘀的,拿回去擦。” “我都说不用了。” 金科看她一眼,径直扭开瓶盖,动作迅速的撩开她脖颈的头发,给她抹了上去。 他有些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细腻的皮肤,她微微皱眉,下一秒,清凉的感觉从皮肤上传来,温姝顿时觉得脖颈处没了刚才的刺痛,他的药的确见效神速。 “拿回去擦,早晚一次。” 这才她没再拒绝,说了声谢谢。 他看了眼她慢慢消下去的红印:“光说谢谢是没用的……” 她知道他后面那句话,打断说:“多少钱,我给你。” 金科眉毛一挑,他刚才后面那句是叮嘱她记得擦药,没想到她却以为他要问她要钱。 ------------ 重新认识 二 金科也懒得解释,干脆就着她的话说:“这药金贵,是我以前干侦察兵受伤的时候,一位少数民族同胞送的,你觉得要给多少钱?” 温姝认真看了看手里的棕色小药瓶,把药还到他手上:“买不起,还你留着自己用吧。” 他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把药放回她手里:“药你已经用了,钱你也已经欠了,用不用随你,别想着赖账,你跑不掉的。” “我说你是掉钱眼里了吧?” “没错,这辈子都爬不上来了,记得还钱啊。” 温姝一撇嘴:“就不还,我把它用光,赖你帐,看你能怎么样。” “行,那你就试试。” 温姝朝他做了个鬼脸:“试试就试试!” 两人伴着嘴走下楼梯,像一对认识多年的冤家。 有了金科的灵药,温姝的印子没几天就消了。这事之后,温姝一有空就来“日进斗金”吃个冰碗,顺道问问金科还有没有类似的卧底可以做。 “你还上瘾了?”金科把冰碗放到她面前。 “这么正义刺激的事,当然上瘾了。”温姝把一勺子的Q弹珍珠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感受食物在嘴里的劲道和韧力,等全部吞下去了,她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气:“太好吃了。” 金科看看她,又看看那碗按她的要求,除了水果,什么调料都没放的木瓜冰碗:“好吃?” “好吃啊。”温姝又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 金科搞不懂她什么口味,无语转身,在旁边的躺椅上躺了下来。 温姝三下五除二的把冰碗吃完,放下勺子一抹嘴:“要不这然,我给你的店做个美食专访?” 金科斜眼看她:“别想从我这赚钱,我没钱做广告。” 温姝白他一眼:“你从哪看出我要拉你做广告?再说你瞧你那抠门劲儿,我傻啊我,费牛劲在你身上拉广告。” 金科转过头来看她:“那你什么意思,要免费帮我做广告?” “好东西就应该广而告之,我虽然在你这差点吃到没命,但不可否认,你做冰碗的水是现打的山泉水,水果也是无农药残余的新鲜果蔬。” “嘿,挺识货啊。”金科好奇打量她:“你怎么知道我做冰碗的水是现打的山泉水?你跟踪我?” 温姝哼一身:“我才没那闲工夫,我尝出来的。” 金科看了眼她刚吃完的空碗,忽然问说:“你刚才吃的那碗冰碗味道怎么样?” 温姝一怔,有些心虚道:“挺好的,跟之前一样。“ 金科疑惑的看她:“我今天弄冰碗的时候把刚买的糖袋子打翻了,全倒了进去,你没觉得齁甜?” 温姝愣了几秒,看到金科的目光紧盯着她不放,她莫名心慌,一咬牙,干脆也不装了:“哎呀,直接跟你说了吧,我尝不出味道。” 看金科一脸吃惊,温姝自己却一脸轻松:“还是说出来舒服,人无完人,尝不出味道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金科点点头:“的确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我刚才是乱说的,我没打翻糖袋。” “金科!“温姝瞪了他一眼,随即耸耸肩:“算了,你知道就知道吧,我的确尝不出味道,吃东西只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 她的坦诚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他有些不好意思,起身主动给她倒了杯茶,问说:“你尝不出味道,怎么当上美食记者的?” “我虽然吃不出东西的味道,但我能吃出口感。”她顿了顿,朝他神秘一笑:“我说我能看到食物的颜色和前世今生,你信吗?” 金科眼皮一抬:“我还能看到你的前世今生呢,你信吗?” 温姝也不跟他多解释,看了眼他刚给她倒的茶水,拿起来尝了一口,说:“这茶树生在阴湿的山谷杂木林中,它旁边还有条溪流,它的树龄有七年左右,树皮是赭黑色,从它还是小树苗的时候,就时常听到震耳欲聋的操练声。 金科盯着她看了两秒,这棵苦丁树是他刚到侦察连的时候跟其他的战士一起在拉练的山谷里栽的,原本只服四年的兵役,因为他的能力超群,延长到了七年,这七年,他从什么也不知道的新兵蛋瓜子,到侦察队里的“通天眼”,直到他执行任务时一颗打到他脊椎的子弹,毁了他所有多彩绚丽的前程梦想。 因为不甘心,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过得混混沌沌不愿醒来,等最后终于相通了,才拿着退伍费回来开了一家甜品店,本以为这种平淡的日子能让他忘记以前,但没想到正因为太过平淡,他才越发想念以前的惊心动魄和热血青春。 离开兵营的时候,他把这颗种在溪边的苦丁树叶子摘下来晒干,做成了茶叶,每当想起以前,就拿出来泡点,全是省着用。今天也是因为同连的兄弟过来,他才舍得泡多了,没想到她竟然能这么准确的描述,不得不让他想起以前的那些点点滴滴。 或许是一起进过医院一起抓过坏蛋,又知晓了他奇特的人生经历,虽然刚认识不久,但温姝能体会到金科此刻的感情变化。她慢慢一口口的把杯子里的茶喝完,品尝着里面的往昔峥嵘和时过境迁,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她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一句能应景又能安慰他的话。 温姝这种通过吃东西来给食物“算命”的技能的确彻底把金科给震住了,他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抽出一根烟放进嘴里。 温姝也不客气,跟着拿了一根放进自己嘴里,金科怔了一秒,拿起打火机,先给她点上。 金科看她这熟练动作,估计她也是老烟民了。两人也不说话,沉默着吞云吐雾了好一阵子,他吐出最后一口烟,仰在椅子上:“这事我信了,你就是因为能给食物“算命”,所以才想要当美食记者的?” 温姝摇摇头,苦笑说:“我压根没想过做美食记者。我是奔着特稿记者来的,但报道第一天,特稿部就倒了,只能到文娱部做美食记者。” “特稿记者?”金科猛抽了一口,想起她说过她爸就是特稿记者。他吐出一个烟圈:“你爸没跟你说过那个工作很危险吗? ” “说过。但是我依旧想去做。”温姝整个人缩靠到椅背里,微微卷曲起来的样子,像个无助的小孩,但眼神却出奇的坚定。 头上的吊扇把她额前的长刘海吹起来,她低下头,随手把它别到耳后,之后下巴一扬,青春逼人的脸上眼睛清亮有神,皮肤细腻光滑,脸颊两侧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发红。 金科看得有些发愣,他不是没见过漂亮女人,但似乎都没她这种味道,具体是什么味道,他又说不上来。 “你信命吗?”她忽然问。 他回过神来:“信,为什么不信。” 她眼神笃定,声音不大,但语气坚决:“我不信,命是人字头,事在人为。” 金科看她一个外貌清秀的文静姑娘,没想到内心如此倔劲。他在医院是见识过她死到临头还扶墙骂人的彪悍样,但男人都是视觉动物,跟顶着一个猪头在战斗的她相比较,还是现在的她看起来更让他影响深刻。 他轻咳一声,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听说现在特稿行业惨淡,已经没多少家媒体在开这个专栏了。” 温姝“嗯”了一声。 金科听出她声音里的失落和惋惜,说:“特稿行业任务重危险高,对你来说并不是好的就业方向。再说,以你现在的能力,估计也干不了这活。” 温姝看向他,一字一句说:“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还不行,但我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按照预先设定的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努力。我不怕困难,也不会妄自菲薄,更不会好高骛远,只要不着急忙慌,只要自己不放弃,就会有机会实现。” 她的神情让他怔了怔,温姝此时的样子,仿佛让金科看到了当年那个踌躇满志,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 空气安静下来,温姝的微信响了一下,是老妈催她回家吃饭的信息。她迅速回了一个“好”字,把手机放进包里。忽然想起金科不用微信的事,她问他:“你为什么不用现代人的聊天工具?能打字也能发语音,还能看着对方视频通话,多方便。” 他重新躺下:“老了,不会用。” 温姝翻出自己发的语音和视频:“可以学啊,特别简单。” “懒得学,打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傻子才去打字视频。” 温姝对这个习惯简单粗暴的中古男人翻了几个白眼:“我先走了,广告的事我帮你争取。“ 他漫不经心说:“别为难,反正也没戏。” 她转身回头,嘴角上翘,露出一口贝齿:“事在人为,不试怎么知道?” 他看着她轻盈灵动的背影,双手一摊:“随你。” 回到报社,温姝马上把采访甜品店的选题用心做了个方案,提交给了贾政经,没想到贾政经看都没看,一听说没有广告费,直接就给否了。 ------------ 重新认识 三 “我说过多少次了?现在所有部门恨不能标题大的地方都拉上广告,你倒好,要免费给这家小店做广告?” 温姝继续耐着性子争取:“他家的东西我尝过了,的确不错,又是我们锦城的特色小吃,现在都在发展当地饮食文化,我们除了广告,偶尔也可以做一期这样特色小店的,毕竟现在消费者兴怀旧,都喜欢去找熟悉的老味道。” 贾政经呲之以鼻:“不行,这事不用再说了,现在版面紧张,给钱的金主爸爸都在排队,哪还有地方留给免费的。对了,上次跟你说出差的事,先暂停,那家竹荪鱼羊汤好像出了点事,再等等消息。“ 温姝应了一声,没能给金科办成这事,有些不痛快,闷闷的出了贾政经的办公室。 凌小小在位置上发出“哔哔哔”的假装电波暗号,用口型问她贾政经都说了什么。 温姝有些烦她这种事事都要打听清楚的八卦劲儿,故意没看到她的暗号,转头朝旁边娜姐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包包还在,她转身出门,朝天台走去。 娜姐喜静,大办公室里没有隔间,她有空就爱到办公楼的天台上坐着,顺便抽根烟,温姝也是上去抽烟的时候才偶然发现娜姐也在那,从那以后,两人时常结伴在天台抽烟,顺便连着工作也一起在上面说了。 报社的各个部门都是部门主编根据报纸的整体时间,规划安排自己部门的采编征稿工作。每周的例会上,各个部门的人都会交流自己的想法和新闻点,而从中发现适合自己部门征稿或做文化专题的选题或话题。 给“日进斗金”做广告这事,温姝之前跟她的编辑娜姐提过,娜姐也觉得做当地特色不错,可以做成一个系列,怀旧又聚气,所以她才兴冲冲的做好了文案提上去,没想到被贾政经给否了,所以这事她还想再去跟娜姐说说。 娜姐刚抽完一根烟,转头看到温姝上来,笑笑:“小姑娘,烟瘾越来越大了。” 温姝也笑:“这段时间是有点猛。” 两人并排站在上面,看楼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温姝把事情跟娜姐说了,本以为娜姐会去跟贾政经说说,没想到娜姐淡淡然说:“每个职位上的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和难处。报纸版面有限,每个主编需要考虑的不仅是内容,还有质量和效益,贾主编有他自己的考量,这事就算了。” 既然娜姐都这样说了,温姝也就无话可说了。 磨蹭了两天,温姝才去金科店里,没想到店门关了。 她疑惑的在门口张望了两下, 心说几天没来,不会是关门大吉了吧。但这拉闸门上没看到转让字样,二楼阳台上“日进斗金“的牌子也没取下来,她拿出电话刚要打过去,就看金科带着一副拳击手套,从拐角处走进了巷子里。 老远的,金科就看到自家店门口站着一个东张西望的女人背影,在侦察部队练出的本事让他即便没看到对方的正脸,从身高体型上,他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看到她朝他招手,他心里是高兴的,但也只是淡淡的抬头说了句:“来了。” 温姝看了眼他手上的手套:“你健身去了?” 他擦了把汗,把门打开:“我这么完美的体型,还用得着去健身?” 温姝跟着他后面走进去,偷偷看了眼金科穿着紧身露臂T恤的身材,虽然他说话欠怼,但这句她的确没法反驳。不得不说,他的身材的确很好,是她喜欢的类型,有肌肉但不是非常明显,腹部线条紧实没有一丝赘肉,上半身呈倒三角形状,整个轮廓清晰有型又不是很夸张,稍一用力显出的肱二和肱三让人觉得性感又有力量,加上微翘的臀部和大长腿,简直无懈可击。 看温姝偷瞄得不亦乐乎,金科忽然双手抓住已经湿透的黑色T恤边,往上一提,整个结实的上身全都展露无疑,因为用力鼓起来的肌肉线条,让人移不开眼。 温姝愣在原地,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男色,脸色发红的咽了咽口水。 金科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的窘样,嘴边浮起一抹笑意又迅速隐去,拿着湿衣服朝二楼走去:“想吃什么自己弄,我去冲个澡。” “噢……好。” 温姝把风扇开到最大,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又倒了一杯,两杯水下去,这才感觉脸上的红晕下去了些。她这刚消停,就听到楼上下来的脚步声。 温姝抬头看去,金科换了件白色T恤,穿了件花里胡哨的大裤衩,脚上趿拉一双黑色拖鞋,手上拿着张军绿色的毛巾,边擦头上的水边走下来。 “今天不用加班?”他坐到她对面,把毛巾搭在头上。 温姝看他一头绿色,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喝了一口水:“今天的活不多。你呢,不开店出去干嘛?” “朋友开了家健身馆,我过去兼职做陪练。” 温姝想起医生说他伤在脊椎,又想起她第一次见他时他躺在躺椅上的样子,她跟着他后面走进去,眼神颇为担心:“做陪练?你的腰能做陪练吗?” 金科最不不愿被人这么看,他瞥她一眼,语气有些硬:“我只是受过伤,又不是废人。” 温姝对他的敏感有些意外:“我只是问你受伤的地方好些了没。” 金科转身放下毛巾,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直接瘫坐在躺椅上,今天练得有点狠,背部丝丝发凉,但他还是死鸭子嘴硬:“我好得很。“ 温姝拿起杯子:“第一次见你那天,你是旧伤发作吗?” “你以为是神经病啊,还发作。你们女人每个月都能有那几天,就不许老子阴雨天想躺一会?” “也就是说,你平时没什么大碍,变天的时候才会难受?” 金科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没承认也没否认。 温姝拿出烟,给他递了一根,两人颇有默契,心照不宣的一起抽了根烟,温姝这才开始说广告的事。 她有些抱歉说:“广告的事黄了,报纸篇幅有限,得紧着有广告费的,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推荐。” 金科没想到她还真的去给他问了,眯着眼喷出最后一口烟:“早料到了。” 温姝就看不顺他一副老油条的悲观样,但又实在没办法改变事实,她颇有些泄气的摁灭烟蒂:“给我来碗樱桃冰碗。” “没那些高级玩意儿,小西红柿倒是有。” “也行。” 这次金科倒是没让她自己弄,他走过去快速弄了碗西红柿冰碗,学她的样子,没放蜂蜜和花生碎,端过去给她,再把躺椅搬出来,自己躺在旁边。 她边吃边问:“今天生意怎么样。” 金科喝了口茶:“还行,你是第一个客人。” 温姝差点被呛到,喝了点水,问说:“你就打算一直守着这店?” 金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打了个哈欠:“不然呢,你给我想招?” 她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要赚钱娶老婆吗?照这速度,你估计要进养老院去找了。” 他放下杯子:“看不起人是吧?说出来吓死你,倒追我的人都排到巷口了,但我眼光高,一般的我看不上。“ 看温姝嗤的一声,他扯了扯嘴角:“要不我降降标准,考虑考虑你?” 温姝白他一眼:“严于律人毫不律己对你来说是好事,你千万别降低标准。” 门外遮阳的帘子忽然被拉开,一个满头卷发,摇着蒲扇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哎,今天有客人啊?” 看金科坐温姝旁边,女人上下打量温姝,眼睛放光:“我说金科啊,你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还让我给你介绍,怪不得哪个也看不上了。” 金科喝了口茶:“我说丽姐,你介绍的那几个美女,来我店里吃过冰碗之后就再没露过面,我看上也没用啊。” “少跟我装,你小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之前那些姑娘哪入不了你的眼,你小子喜欢的是这一款的。” 女人盯着温姝笑,温姝脸上一热, 金科淡定的又倒了杯茶:“还是丽姐了解我,要不要坐下喝杯茶,帮我撮合撮合?” 丽姐从水果篮里挑了两个最大的橙子,扭着大屁股走出门去:“不喝不喝,人姑娘都在这了你还搞不懂,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店里恢复安静,只剩金科跟她,温姝有些尴尬。 金科随手拿了本小广告盖在脸上:“我们这条巷子里的人就是这么说话的,别当真。”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要当真也行,大不了我勉为其难的追求你呗。”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温姝也习惯了他口无遮拦的说话方式,回他说:“你应该去跟那些来这相亲吃冰碗的姑娘联系一下,说不定不是人家不来,而是过敏没好。” 金科笑起来,温姝也笑,说也奇怪,在报社修缮一新的办公室里,面对一群朝夕相处的同事,温姝总是有种拘束感,在这个简陋小店里,对着这个说不出一句好话,每天只穿背心裤衩大拖鞋的男人,她却颇为舒服自在。 ------------ 重新认识 四 “说说你以前的事吧” 他头也没抬:“好奇害死猫。” 话是这么说,他却又淡淡补充了一句:“没什么好说的,退伍伤兵。” 温姝看了眼冷清的店铺,眼光落在他的拳击手套上,这店铺的生意差成这样,应该是支撑不起支出,他才会在身体有伤的情况下去做陪练,她心下一动,说:“报社有个兼职,你干不干?” 金科拿开脸上的书:“什么兼职?” 温姝想了两秒,说:“线人。” 这是个靠消息卖钱的工作,金科虽然缺钱,但也不是什么工作都想做,他摇摇头,把书盖上:“没兴趣。” 温姝继续说:“你是侦察兵出身,观察事物找出线索应该比普通人更有优势,虽然不是刑侦,但也算是物尽其用,报社新闻部长期招兼职线人,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帮你。” 不得不说,温姝观察到位,把他的心理抓得又准又狠。说到侦察,金科果然犹豫了几秒,问说:“什么待遇?” “看消息线索的价值,一般一条消息五十到两千不等。” 金科沉默几秒:“我要有了消息要跟谁说?” “你可以打报社专门爆料的电话。”她顿了一秒,像是做白日梦的表情,自言自语:“如果以后我真能进特稿部,就请你做我线人,咱俩搭档,一起为正义和事实发声。” 金科瞥她一眼,重新把小杂志盖在脸上:“线人就算了,毕竟我这店铺以后可能会日进斗金,我怕忙不过来。” 温姝撇嘴,金科像是有透视眼般:“不信?你那天说什么来着,我觉得你说得特别好,那段话好像是这么说的:按照预先设定的目标,一步一个脚印地去努力。不畏惧困难,不妄自菲薄,不好高骛远,也不着急忙慌,只要自己不放弃,就永远有机会。多好的鸡汤啊!人一定要有梦想嘛是吧,就算是咸鱼,也要努力成为最咸的那一条,所以,我的日进斗金还是有希望的。“ 温姝配合着点头:“加油啊亲。“ 金科拿开小杂志:“亲?什么亲?亲什么?” 温姝无语:“网络语,忽略。” 顿了顿,她又问:“真不做啊?这个其实只要你有方法,赚钱应该比你开店容易。” 金科脸上依旧盖着书:“等你真做了特稿记者,我就做你的线人。” 温姝眼睛一亮:“说话算数。” 金科哼一声:“光我算数管什么用,你得先成为特稿记者啊。” 温姝像是得到了莫名的支撑,兴奋的看向外面巷子上的一方蓝天:“我会努力的。”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热,只能吃冰碗解暑,也或是“日进斗金”做的冰碗格外的合温姝的口感,只要加班,她一定会过来帮衬金科的生意,甚至有时会拉上凌小小一起来,可来了一次就被金科怪脾气吓到的凌小小说什么也不肯来了。 甜品店里依旧只有温姝一个回头客,或许是脾气相投,两人已经熟到不说话也不尴尬,这里就是温姝的第二食堂,让她在家和单位之间,多了一个落脚点。 周五下午,温姝又被贾政经叫到办公室:”旗山那边的采访时间定了,但我没找着人跟你一起去,你自己一个人去行吗?” “我考虑一下。” 其实温姝练过几年散打跆拳道,自己防身应该是没问题的,加上胆子大爱冒险,旗山这个传说中的山珍之城她是想去看看的,但她不想让老妈担心,这样的事,还是得先问问老妈的意见,虽然知道老妈八成不同意,但她还是要问。 周五下午难得不用加班,本想早点回家陪老妈吃饭,没想到老妈打电话来,说跟广场舞的小姐们约了吃饭,让她自己解决。 因为尝不出味道,温姝很少跟办公室的人聚餐,小小他们拉她出去,她是能推就推,毕竟对着一桌人装出菜品味道很好的样子,也是蛮累的,自从金科知道她尝不出味道后,她没地方吃饭的时候,基本都往那跑,因为不用装,如果赶上金科的饭点,他煮点面条米饭什么的,多会给她添个饭,两个人吃饭总比一个人吃饭有滋味。 温姝刚进甜品店,就闻到一股子菌子的香味,她吸着鼻子往厨房门走去,看到金科刚把灶台上的炖锅打开,沸腾的汤头上飘着一朵朵形状略似网状干白蛇皮的菌子。菌帽和圆柱状的菌柄跟普通菌类相似,但在菌柄顶端有一围像细致洁白的网状裙一般,从菌盖向下铺开,如长裙仙子。 金科一回头,看到她馋猫一样,倚着门框猛吸鼻子。 他有点哭笑不得:“我说你是故意的吧?总是挑饭点的时候过来,我好不容易整了点好东西,想吃独食还被你盯上了。” 温姝嘿嘿一笑,咽了咽口水:“吃独食拉黑屎,我这来救你呢。“ 金科叉腰上打量她:“温猪同志,你变了。“ 温姝打了个响指:“有眼光,是不是变漂亮不少?。” “咱俩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是一副正义小青年的样子,瞧瞧现在,妥妥的没脸没皮社会人啊。” “ 近墨者黑嘛。”温姝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杯水,这一个多月时间,这里几乎成了她第二个食堂,之所以经常来,就是因为在这里能放飞自我,不用像在单位里那样,又装又端。 金科摆摆手:“跟我没关系,你本就是这份人。” “没错!所以才物以类聚。”温姝说完做了个让他嘘声的动作:“认真听,仔细琢磨,这是在抬举你,别不识抬举。” 金科盯着她看了几秒,如果是别人这么跟他说话,这会估计已经躺地上了,但现在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心里竟然还美滋滋的,跟个二傻子一样。 锅里的汤有些往外扑了,金科拿了块抹布,转身把一整锅汤端到客厅:“还愣着干嘛,拿碗筷盛饭去。” “得嘞!” 温姝跟金科面对面坐下来,她看着有些奶白色,还冒着热气的汤,小心翼翼的尝了块菌子,问说:“这是竹荪吧?哪买的,口感不错。” 金科也往嘴里塞了一块,抬头看她:“你不是能吃出这东西的前世今生吗?这事你还用问我?” 温姝撇嘴:“探究进去也是需要集中精力的,问你不是现成的嘛。” “这世上没有现成的东西,更没有白吃的午餐。吃人东西就得出力,你赶紧说说,我看看这玩意是不是正宗的。” 温姝喝了两口奶白色的汤,又夹了一块穿着网裙的竹荪放进嘴里,细嚼慢咽,脑中开始出现一片黑色土壤和一片慈竹林,她看到它还是菌丝的时候,在黑色的泥土里以分解死亡的竹根、竹竿和竹叶等为营养。然后穿透许多微生物的拮抗线,利用许多微生物不能利用的纤维素、木质素,慢慢生长。 当它成熟后,菇蕾包被破裂,菌盖伸出几个小时,菌柄便停止生长、菌裙全部下撤之后,无数孢子便被释放出来。每个竹荪子会产生数亿颗孢子。这些孢子被雨水冲刷或由昆虫、动物传播,在新的环境下又萌发出新的初生菌丝,往复循环。 听温姝说完,金科往她的空碗里勺了满满一勺竹荪:“这是上次那俩战友去旗山给我捎的,看来是真货,这么好的东西,给你吃都浪费了,连味儿都尝不出来。” 温姝往嘴里塞了一块竹荪,慢慢咀嚼,再慢慢吞进去:“营养吸收了就不浪费。对了,我下周可能也去旗山,要是去了就给你带点,也算不白吃你的。” 金科眼皮抬了抬:“你去旗山干什么?” “那边有家店做竹荪鱼羊汤很出名,安排去采访。”温姝说完叹了口气。 “有吃有玩还叹气?惯的!” “部门只派我一个人去,估计我妈不会同意。” 金科咽下嘴里的饭:“我正好想去那一趟,磨合磨合车。” 温姝愣了一下,放下筷子:“你买车了?” 金科盛了碗汤:“买了辆二手福克斯,打算没事时跑个滴滴,不然就靠这破店,估计我一辈子也娶不上老婆。” 温姝笑他:“不是日进斗金吗?” 金科脖子一梗,还是一脸的嘴硬样:“那是娶了老婆之后。” 温姝也不跟他再扯,问他说:“你之前不是在朋友开的健身房做教练吗?是不是伤口……?” 他打断她的话:“不是!” 温姝撇撇嘴:“不是就不是呗,这么激动干嘛。” 金科叼了根牙签在嘴里:“健身房那边我辞了,这年头女流氓横行霸道,健身房里几个中年女人,老是没事揩我油,老子去卖艺的又不卖身,要不是我不打女人,她们坟头草估计都出来了。” 温姝正喝水,听他这么一说,差点笑喷。 “你再笑,以后就别来了。” 温姝好不容易憋住笑:“好好好,不笑不笑,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行情啊。” “看不出来那是你眼神不好。“金科有意无意的显出手臂上的肱二和肱三:“那几个女人都叫我健身房朱亚文,朱亚文是谁?干嘛的?” 温姝一本正经的给他扫盲:“朱亚文就是朱时茂他弟,也是演小品的。” ------------ 重新认识 五 金科想了想:“朱时茂就是跟陈佩斯说小品的那个?” “啊,对啊就是他。”温姝忍住笑,故意挑了他这个年代的人才知道的明星来胡说八道。 金科一脸嫌弃:“什么眼神!” 温姝也跟着说:“就是,什么眼神,朱时茂要长你这样不早毁了嘛。” 金科瞪她:“端起碗吃饭,放下筷骂娘,在这条巷子里,你这样是会被拿去煲汤的。” 温姝哈哈笑出来:“开玩笑,开玩笑。对了,你刚才说要去旗山,是不是真的?” 金科把牙签从嘴里拿下来:“让我摸摸你的良心,看我有没有骗过你?” “你敢摸我就敢把你爪子剁了。“温姝做了个剁手的动作:”你自己照照镜子,一脸骗子样。“ “好好好,我是骗子,你自己去吧,老子不凑这个热闹了。” “急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温姝又喝了口汤,咽下去后才接着慢慢说:“你虽然一脸的骗子样,但是,因为我又聪明又漂亮,所以你也骗不到我,我就勉为其难的带你一起去吧。” 金科盯了她几秒:“你们报社就没有人说过你不要脸?” “没有。” “看来你有做特稿记者的潜质。“ 温姝眼睛一亮:“怎么说?” “把自己隐藏得这么好,卧底有戏了。” “成你吉言!” 温姝屁颠屁颠的走出甜品店,金科在她身后喊:“要不要送你,我有车。” 温姝伸直手臂,头也不回的用背影朝他摆摆手:“我搭地铁。” 晚上的地铁人不算多,温姝刚要买票,一转头,看到旁边一位穿着打扮挺时髦的中年妇女在盯着她。 温姝以为她要急着买票,侧了一下身让她先买,没想到女人开口说:“姑娘,我的包和手机被偷了,你能不能给我点钱回家?” 温姝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拿去买点吃的,再打个电话让你家人过来吧。 对方接过钱,看温姝抬脚要离开,又伸手拦住:“姑娘你就好人做到底,再给我点吧,我真饿啊。” 温姝眉头微皱,看她不仅对她刚才给的钱表示谢意,还不客气的越要越多,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顿时让她心生厌恶。她犹豫几秒,又掏出钱包,把一百块拿在手里,问对方说:“一百够吗?“ 女人脸色一喜:“够。“ “那你把那十块钱给我,我买票用,这一百块给你。“ 对方迟疑了一下,把十块钱递给了温姝。温姝接过钱,淡定的把两张钱一起塞回了钱包,转身离开了。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的钱呢?” 温姝转身看她:“那是我的钱。” “你刚才明明说给我的!” “我现在不想给了!” 女人当下就恼了,破口大骂:“骗子,不要脸……” 温姝环顾了她周围,几个神色异常的男人一直在盯着她们。温姝瞥了眼侧后方的摄像头,故意做出激怒女人的表情:“我就骗你了,怎么着,耍你跟耍猴似的…… 女人今天一天没要到钱,正在气头上,又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耍着玩,她满脸狰狞的伸手过去抓温姝的头发,温姝侧身一闪,女人扑倒在地上,几个男人冲过来,温姝故意让其中一个抓住她的手腕,一弯腰躲过另一个男人的一锤,温姝厉声叫喊:“打人了!” 一伙人被乘警扣押,乘警看完视频,了解完情况,几个人被教育了一下,每人罚了两百块就放了。温姝捏着有些发红的手腕,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乘警:“这就完了?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殴打他人的,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五日以上十日以下拘留,并处二百元以上五百元以下罚款,难道不应该先关押他们,然后趁机审出所有同伙,跟踪报道,一网打尽?” 胖乘警一脸无奈:“这种事太多了,能报道得过来吗?报道了也没人看啊。这伙人是惯犯,每天都在车站里找人要钱,就算找出了同伙,关了几天又出来重抄旧业,根本没法管制,再说从摄像头里看,你也没伤着什么,他们关不了几天的,以后再碰上这样的事,你一个女孩子不搭理就完了,别去惹这些人,伤了自己不值当。” 温姝顿感沮丧气馁,这样的不良习气不曝光就是容忍,忍久了就习以为常,她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想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现状,却发现现在的自己无能为力。 回到家,温姝看到靓娇老妈正边用小黄瓜贴脸上,边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一站到底》。她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拿起碗里的小黄瓜,被靓娇又快又准的拍了一下手背:“洗手去。” 温姝把那片黄瓜丢了一片到嘴里:“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都工作了,还跟孩子似的。” “我就算一百岁也是您孩子啊。”温姝又丢了一片进嘴里,然后舒服的仰在沙发上,对着电视瞄了两眼,说:“上一期的一站到底,我们班一个学霸女同学也参加了……” 话还没说完,靓娇立马兴奋的转过头来:“是吗?那她找到对象了吗?” 温姝脑子放空了几秒:“妈,一站到底不是相亲节目,别一看到台上有男有女就以为是配对用的,咱好歹也识几个字,您以后出去千万别这么问别人,会被人笑话的。” “切!还笑话我?我好歹还看电视,知道有个节目叫一站到底,她们只知道看孙子,别的什么也不知道。“ 温姝赶紧点头:“对对对,您这样的才叫丰富多彩的退休生活,她们那叫‘回炉再就业’。” 靓娇笑着白她一眼:“我倒是想要回炉再就业,但可惜女儿不争气啊,到现在连个男朋友还没给我带回来。” “哎呀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时代不一样了,嫁得好不如干得好,女人要先以事业为重,能自己活好了,还愁没好男人吗?有句矫情的话怎么说来着: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靓娇一撇嘴:“还蝴蝶呢,可别来的全是苍蝇蛾子臭蚊蝇。” “行行行,缘分没到,咱就先不说这个,我跟您说个事,下周我要去旗山出差,有个男性朋友跟我一块去,您就不用担心了。” 靓娇一愣,猛的反应过来,脸色大喜:“什么程度的男性朋友?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干什么的?” 温姝早知道会有这样的连珠炮,她揉了揉隐隐发涨的太阳系:“妈,妈,冷静点!这人跟你女儿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他正好也去旗山,所以就结伴一起了。” “幼稚!所以说你小姑娘道行浅嘛。去那么远的地方,哪有这么多顺路的事。你长成这样,他对你没意思我才不信。” “您要是见到他本人就不会这么想了,我不跟你说了,回房休息会。” 温姝拿了平板电脑回到自己房间躺下,看了会网页新闻,手误点进了一个网红直播平台页面,首页直推上面,有个皮肤比女孩还白皙,发质柔软五官深邃的男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男孩正在直播,一会笑如弯月,一会又肃若寒星,不知道为什么,温姝总觉得他有些面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高兴就好”的说话内容无非是回答网友的提问,但他的声音极其温柔,表情十分可爱,还很会哄人,完全符合“小奶狗”的设定,把一众小姐姐萌得嗷嗷叫。“高兴就好”极懂得运用肢体语言,说话时配合一些飞吻和眨眼,惹得下面一众女粉丝疯狂的给他狂刷飞机游艇。 温姝是第一次看人在直播上送礼物,上面的金额看得她瞪大眼睛直摇头:“这钱要是捐给希望小学,能买多少新的座椅板凳啊。” 虽然觉得粉丝疯狂,但不得不说,这个叫“高兴就好”的网红男的确帅气逼人:直挺的鼻梁,绯色的嘴唇,乌黑的眼眸配上浓密柔软的短发,棱角分明却又不失柔美。最有特点的要数他嘴唇的弧角,相当完美,似乎随时都带着笑容。这种微笑,能让所有小姐姐心里的冰山暖化,杀伤力极大。 不知不觉,温姝竟然也看完了“高兴就好“的直播,虽然温姝一直自诩自己是个看重内在的人,但现在她不得不打脸承认,自己也是个外貌协会。 第二天是周末,刚过了午饭时间,金科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打着算盘,伏在前台没精打采。忽听门口有人掀帘进来,他抬头一看,眼里顿时亮了。温姝今天穿了件黑色及膝连衣裙,配一双尖头搭扣平底单鞋,头发披在肩上,窈窕优雅,举手投足都让人移不开眼。 “来了。”金科昨晚多抽了几根烟,今天嗓子有些发干,说出来的声音越发低沉沙哑。 放下手中抹布,他明明心里春风满面,面上还是故意维持着刚才蔫头搭脑的样子,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太过明显的情绪变化。 ------------ 工作任务 一 “嗯。”温姝应了一声,急匆匆走到吊扇正下方打开包包,拿出一根头绳,把披着的头发一扎,顿时清爽不少。 “呼,总算是活过来了。”她一屁股坐下来,边吹着凉风边说:“这都秋天了,外面太阳怎么还这么毒。”说完她抬头看向那台污渍斑斑的老旧吊扇:“没想到这吊扇还挺凉快,吹这么一会,热燥就没了。” 金科倒了杯白开水过来:“就像凉白开一样,以前的东西不代表不好,我就烦现在的人动不动就要弄什么高科技,明明风扇就能解决的,非要弄空调,我从小用这祛暑,没听过风扇病,空调才出来几年?满大街都是空调病。” 温姝喝了一大口解暑的凉白开,舒服的摊在椅子上,没精打采的揉了揉黑眼圈明显的眼窝。 “昨晚没睡好?” 温姝打了个哈欠:“熬夜看帅哥直播了。” 金科自信的一抬头:“有我帅?” 温姝呵呵干笑两声:“大叔,您别逗了行吗。”说完她目光落在他手边的算盘上:“我去!都什么年代了,你竟然还用算盘?”她不可思议的快步走过来,伸出嫩白的青葱指头,试着在算盘上拨拉了几下。 “看好了,算盘是这么打的。”金科把算盘拿在手里,朝天上地下这么一甩搭,原本乱成一团的木头珠子顿时上下归位,整整齐齐的码在一根根钢棍上。 温姝瞪大眼睛看他:“你真会用这个?真不是用来摆着装文化人的?” 金科下巴一扬:“老子行得正坐得直,从来不装,出题!” 温姝想了想:“八万六千七百五十四,加上七万八千六百六十五!” 只见金科伸出右手,五根手指头在算盘上上下翻飞,犹如特效一般,一阵劈里啪啦过后,他快速报出一串数字:“十六万五千四百一十九。” 温姝惊讶的张了张嘴,往手机里摁进去最后一个数字,出来的果然是165419。 温姝一掌拍在他精壮的上臂上:“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一手!” 金科眼角余光看了眼自己黝黑结实的上臂,屁股撅上天的欠揍样:“出这么简单的题,看不起谁?” “看不起……”温姝还没说完,忽然眉头微皱,揉了揉胸口,捂着嘴转身跑进厕所一阵狂吐。 金科一脸黑线,过去给她拍背:“什么意思,看我看吐了?” 温姝吐完,漱了漱口,脸色难看的捂着肚子:“吃坏肚子了,给我倒杯水。” 金科把水端过来,没好气的问说:“你都能看到食物生前的样子了,还看不出它的好坏?还能吃坏肚子?” 温姝喝了点水,脸色才好看了些,郁闷道:“别提了,今天被逼着去相亲,对方把菜都夹我碗里了,非要让我尝尝。” 金科皱眉:“就你这性子,还有人能逼得了你?” 温姝叹了口气:“这不是我妈让我去的嘛,她就在旁边,我总不能让她没面子吧。” 金科哼一声:“没想到你还挺孝顺。” 温姝白他一眼:“什么叫没想到?我长得像不孝顺的人吗?” “不像。” 温姝瞪他。 金科马上改口:“你就是!对了,跟你相亲那人怎么样?” 温姝又喝了口开水:“不怎么样。” 金科脸上浮起一层笑意:“我看你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要不这样,我昨天钓了条野生的黑鱼体,要不然给您做酸菜鱼吃?” 温姝喝完嘴里的水,一脸难受的摇摇头:“荤的我就不吃了,食欲不振。对了你上次做的竹荪还有吗?” “没了,想吃了?” 温姝点点头。 “这不是马上去旗山了嘛,正好去那尝尝传说中的竹荪鱼羊汤。” 这是温姝参加工作后第一次出差出远门,行李箱被老妈塞得满满当当,她拖着轮子都快被压塌的行李箱,飞速出了家门。 金科的车子朝这边开来,远远的正好看到温姝走出小区门口,一身简单纯色T恤加破洞牛仔裤,就让她青春又打眼。虽然秋老虎肆虐,但到底是秋天了,两头凉中间热,温姝准备了一件淡粉色的衬衣,简单的系在腰间,身材越发的显得高挑纤细。出门时怕路上阳光刺眼,她在齐肩长发上架了副咖啡色墨镜,推着箱子走在人行道上,像是明星街拍。 金科有些着急,正是上班高峰期,他左右猛打方向盘,等他好不容停到路边,四处张望,竟然看不到温姝了。 “不应该啊,刚才明明还在这里的。”金科自言自语,推门出来。 “嘿~”蹲在车边绿化带后面的温姝忽然蹦起来,吓金科一个触不及防,金科果然被吓了一跳,他扶着车门忽然脸色发白,一只手紧紧捂着心脏,表情痛苦。 温姝愣了一下,赶紧扶住他:“你怎么了?” “药……药”他颤颤巍巍的指了指车里。 温姝吓坏了,这个场景太过熟悉,她手脚发颤的赶紧钻进车里翻找,因为着急,头一下撞到车顶,她也没在意,火急火燎的进车里翻找各种小格子储物箱,里面空空如也,最后只找到一盒薄荷味的泡腾片,温姝急得眼圈都红了。 “就是它。”金科看她要掉泪,吓了一跳,赶紧不装了,倚在门口看着焦头烂额的她,他本来只是将计就计跟她开个玩笑,没想到她会这么紧张。 看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温姝这才知道被耍了,她恼怒的转身钻出车里:“很好玩是吗?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幼稚!” 金科有些心虚,摸着头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两声:“不是,这不是你先玩的嘛,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看到你鬼鬼祟祟想要恶作剧吓我,所以才配合你表演的,谁知道……” 温姝撅着嘴,没想到这家伙眼这么尖,演技这么好,他刚才的样子,真让她想到了父亲当时的紧急情况,所以她才这么慌。 看她不理他,他颇有眼色的赶紧去把她的行李箱搬到车上,一提就觉出重量来了,他使了大劲才搬起来:“我说你是要去几天?这是把床都装进去了吗?” 温姝自知这事自己也是先想整他在先,现在算是扯平了,既然他先用行动来道歉给了台阶,她也就顺坡下驴,说:“女孩子换洗的东西多,以为都跟你一样,每天就这老三样啊。” 温姝说完,看了他这身花衬衣加沙滩裤衩加塑料拖鞋,说:“出去玩你就不能换点新花样?” 金科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就是新花样啊,你没看这是夏威夷花吗?昨天穿的是喇叭花,前天的牡丹花。还有这鞋,昨天是拖鞋,今天是洞洞鞋,后面有带子的,我说温大记者,看东西要注意细节。” 等金科放好箱子,温姝帮把后尾箱关上:“你就是跟这老三样杠上了是吧?我就想问你冬天怎么办?“ 金科一摊手:“很简单,棉衬衣,棉短裤加棉拖鞋。” 温姝用表情给他一个大写的服:“还是你社会人会玩。” “怕了吧?以后跟着哥,哥带你去看世界。“ 两人上车,朝旗山出发。 金科也是第一次去旗山,他打开纸质地图找路线,温姝无语:“就一张上一年的地图,还带我去看世界呢?我说大叔你快别找了,我这里有实时更新的电子地图,赶紧出发吧。” 金科放下地图,看向温姝的手机,一脸怀疑:“这电子的玩意可靠吗?可别把我们带沟里。“ 温姝白了他一眼,打开手机导航,设了定位,导航上发出娇滴滴是声音:“目的地哀牢山,现在开始导航。” 金科转头看温姝:“不是旗山吗?怎么变成哀牢山了?” “旗山是个大地名,哀牢山位于旗山的西南角,那家店就在哀牢山的县城里。” “哀牢山?”金科一撇嘴:“这名字一听就丧。” 温姝懒得跟他解释,车子在路上飞驰,金科的车开得跟他的人一样不拘小节,颠簸中温姝不得不伸手把住车顶把手。 车子开到锦城郊区,一路上人车不多,等红灯的时候,一位穿着军绿色衣服的老大爷忽然从人行道快步走过来,路过金科车子前,大爷忽然就趴到了车前盖上,一副被撞断腿的痛苦样。 金科和温姝吓了一跳,温姝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大爷,怎么就忽然倒在了他们车前,她下意识问金科:“你车子装行车记录仪了吗?” 金科摇头:“没来得及。” 温姝刚要伸手推开车门去看大爷的情况,被金科一把拉住:“你在车上别下去。” 说完金科看了眼周围,没看到老大爷同伙,估计他的单人碰瓷,他低头拉开储物盒,拿出那盒泡腾片。 温姝不明所以:“你要干什么?“ 金科哼一声:“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金科从侧面扶手格里拿出一瓶水,含了一口,然后把一片沸腾片放进嘴里。 温姝知道泡腾片是含有泡腾崩解剂的一种片剂。所谓泡腾崩解剂通常是有机酸和碳酸钠、碳酸氢钠的混合物;泡腾片本身干燥不含水分,泡腾崩解剂中的两种物质未电离不能发生反应;但当泡腾片放入水中之后,碳酸氢钠在水的作用下电离,并发生复分解反应,产生大量二氧化碳,使片剂迅速崩解和融化,有时崩解产生的气泡还会使药片在水中上下翻滚,加速其崩解和融化。 ------------ 工作任务 二 果不其然,金科嘴里开始产生剧烈的化学反应,他推开门下车,来到车前,不等老大爷说话,他伸指着车前面还瞪着他的老大爷,刚要说话,身体忽然就开始抽搐,温姝吓了一跳,刚要下去,想起金科刚才叮嘱她的话,只能忍住,乖乖待在车上。 车前的金科已经倒地,蜷缩身体,双眼瞪大,死死盯着老大爷,嘴里因为泡腾片的作用,不停的口吐白沫。金科演技大爆发,嘴里发出呜呜的痛苦声音,身体卷曲,继续抽搐,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碰瓷的大爷懵了。 温姝终于明白金科的用意,赶紧推开门下车,扶着翻着白眼的金科,指着大爷就嚎起来:“你把我老公给吓成这样的,你得负责!” 人群都看着大爷,大爷眨巴眼,愣了几秒,赶紧扭头就走。温姝在后面厉声哭喊:“肇事的跑了,赶紧抓住他!” 大爷腿脚灵活迅速,一脸不甘的钻进了路边的小道里。 温姝推开还紧紧趴在她怀里的金科:“赶紧起来。” 金科抹掉嘴边的白沫,嘿嘿一笑,翻身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土,两人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头也不回的上车走人。 “演技不错嘛。”金科边开车边瞄了她一眼。 “没你影帝厉害。” “你加加油,离影后不远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嘴,三个小时后,两人到了旗山地界,风景怡人,是一种回归自然的绿色地带,让看惯钢筋水泥的城市人顿时心旷神怡,浓浓水汽混着迷人花香,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从旗山边界开到西南边界的哀牢山用了一个多小时,两人长途跋涉,终于到达了哀牢山镇。镇子不大,开车转了一圈,愣是没找到“竹荪鱼羊汤”的招牌。 两人又累又乏,下车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馆子走进去。 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店里人不多,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温姝起身去洗手间,金科百无聊赖,四处打量,眼睛看到桌子头的烟灰缸上竟然放着一台苹果手机,他看了眼周围没人,估计是上一桌的客人留下的,他伸手拿了起来。 温姝刚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一个晒得黝黑的年轻男人急急走进来,在金科坐的桌子上四处看了一眼。 金科:“找东西呢?” 男人愣了一下:“对,一台手机,你看到了吗?” 金科打量他,说:“看到了。” 男人一听高兴坏了:“在哪?” “就在我这。” “太好了,那手机是我的,麻烦你还给我,谢谢。” 金科慢吞吞的喝了口茶:“你手机是什么颜色的?” 男人愣了一下,想了想,说:“白色的。” 金科搓了搓鼻子:“我捡到的是黑色的,不是你的。” 男人脸色一变,沉下声音:“找事是吧?快拿出来!” 金科睨他一眼:“不是你的,凭什么要给你?” 男人听出他外地的口音,仗着他人生地不熟,压低声音威胁说:“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哀牢山?” 温姝快步走了过来:“不好意思,我们刚进来,没看到什么手机,他跟你开玩笑呢,你要是不相信,我们现在可以报警,等警察过来调监控。” 一说到报警,男人有点心虚了,看了温姝和金科一眼,骂骂咧咧的走了。 金科瞥了眼男人走出去的背影,把手机拿出来丢给温姝:“我就奇怪了,你死都不怕,还怕事?“ 温姝白了他一眼:“我们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砸场的,少惹事。“ 金科看了眼窗外:“好好好,你是老大,你说什么是什么。“ 温姝刚喝了口茶,一位穿着一身潮牌,戴着黑色棒球帽和黑色棉口罩,不过二十出头的高瘦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了一圈,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高晓天看到刚才的桌子已经被收拾了,一对极其不登对的男女脸对脸坐在那。 高晓天号称“激光眼”,只要他“扫描”过的女人,哪个部位是真的,那个是做的,他一目了然。作为“打假达人”和“资深浪子”,高晓天习惯性的先往美女身上瞟,没想到第一眼还真没让他找到茬。 高晓天自动过滤掉金科,自来熟的凑到温姝旁边,说:“小姐姐,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色的苹果手机放在这里?” 温姝和金科对看了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跟刚才的男人是一伙的。 看他们不说话,高晓天笑笑,直接做到温姝旁边:“没看到也没关系,我的手机已经开启了自动定位功能,无论谁拿了,去了哪里,只要一开机,无论换没换卡,后台都会自动把地址发到我邮箱。对了姐姐,你们看着不像本地的,听口音应该也是锦城过来的吧?” 温姝点点头:“来旅游,我们的确在这看到一台黑色的手机。” 从不看走眼的高晓天不相信这个年代还有纯天然美女,故意凑温姝,发现她五官精致白皙,皮肤红润细腻,不像打过针的僵硬脸,更没有动过刀的迹象,他见多了假脸假图,这种天生丽质的小姐姐在蛇精脸和僵尸脸横行的时代,简直就是珍稀动物。 高晓天瞥了眼对面眼神不善的大叔,虽然他们是一起的,但以高晓天多年的情场经验判断,两人的气场不合,决不是情侣关系。高晓天本就是姐姐系的迷弟,如今偶遇极品,号称“姐姐收割机”的他,当然不能放过眼前的美女姐姐。 对面的金科把茶杯重重一放:“你这越瞅越近是几个意思?光天化日耍流氓?” 高晓天看都没看他,又凑近了温姝一些:“小姐姐,你是只有今天这么漂亮,还是天天都这么漂亮?” 温姝笑笑:“你觉得呢?” 高晓天扯了扯嘴角:“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温姝虽然觉得他胆大唐突,但不可否认,他的确很会撩人。 金科就看不惯这种看到女人就眼睛放光,张口闭口高科技,出门恨不能戴着防毒面具的小年轻,就跟见不得光的过街老鼠似的,还自认为引领潮流。他黑着脸瞪他:“别整些没用的,有事说事,怎么证明那台手机是你的?“ 高晓天把目光依依不舍的从温姝身上移开,看向对面台客似的金科,是高档货看路边摊的眼神:“解锁密码是SB,屏保图片是我。“ 金科抬眼看他:“自我认识挺深刻啊。” 高晓天转头特意跟温姝解释:“这是我最喜欢的手办SABRINA的缩写。” 金科问他:“手办是什么?” 高晓天礼貌笑笑,不解释。 温姝照着他的密码,果然把手机打开了,开机屏保上的照片让她愣了一下,这不是她之前看过的视频网站上的网红“高兴就好”吗?她抬头认真看他带着口罩的脸:“这照片上的人是你吗? 高晓天等的就是这一刻,他动作帅气的把帽子和口罩拿下来,对着温姝微微一笑:“正是本宝宝。“ 温姝没想到他真人看起来竟然比视频里还要帅气和单薄,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如果他不带帽子和口罩,决对走到哪都是焦点。 金科就受不了这种说话娘们唧唧的娘炮,这类人现在还有个冠冕堂皇的称呼叫“小奶狗”,在金科看来,对面小奶狗这阴柔的长相,只能算半个男人。但没想到温姝似乎对他还颇感兴趣,把手机还给他后,又想确定一下似的问说:“你就是直播平台上的那个‘高兴就好’?” 来来往往的女服务员都往这边瞄,高晓天重新戴上帽子和口罩,接过温姝递来的手机,嘴里擒着笑,:“小姐姐也看我的直播?” 温姝想起自己熬夜看的视频,轻咳一声:“看过。” 金科想起温姝的黑眼圈,知道眼前的小奶狗就是温姝嘴里说的帅哥,脸越发的黑。 “我全名高晓天,你可以叫我天天。” “哦。”温姝应了一声。 高晓天等着她后面的话,但她显然没有要说的意思。温姝心里拎得清,她是来工作的不是来交朋友的,再说这种平台主播看看可以,深交就算了。 作为一枚标准的高富帅,高晓天在平台上被粉丝宠惯了,第一次遇到见到他本人还这么冷淡的粉丝,他本以为表明身份对方就会主动扑过来,但事实上,对方似乎对他并不是太感冒。 他有些疑惑:“姐姐,你是我粉丝吗?” “不是。”温姝实话实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 “手误点进直播平台看到的。” 温姝的实诚让高晓天尴尬失笑:“姐姐你真是太可爱,加个微信吧。” 温姝客气礼貌的笑笑:“抱歉,我没有微信。” 高晓天这是第一次遇到要微信被拒的情况,一时竟不知要怎么接。 金科看了她一眼,刚才积攒起的不爽瞬间烟消云散,内心满是占据上风的傲娇:还小奶狗呢,脸微信都拿不到,好歹她还主动问过我要微信呢。 ------------ 工作任务 三 看小奶狗失利,金科精神气爽:“哎,说你呢,坐到旁边的桌子去,我们要吃饭。” 高晓天迅速调整状态,越挫越勇:“对了,姐姐贵姓?” “免贵姓温。” 高晓天看了眼对面的金科,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直接转过头跟温姝说:“温姐姐,这家的芝士焗南瓜还不错,烤羊排不要点,竹荪汤一般,走地鸡可以试试……” 温姝看他一眼:“你经常来吃?” 高晓天一脸自信:“第一次来,但我点菜没失过手。” “没失过手?”金科哼笑,专挑高晓天刚才说不行的菜点了,然后把菜单递给温姝:“你点什么?” 高晓天摇摇头,对金科这种先让女士点菜的风度都没有的男人,还想泡小姐姐?他就看着笑笑不说话。 温姝看他呼啦啦点了四五个菜,皱眉摇头:“你今天这是怎么了,点这么多,就我们俩能吃完吗?” 金科瞥了高晓天一眼:“吃不完可以打包啊,你想吃什么就点,今天我请客。” 温姝奇怪的看他,压低声音:“你今天吃错药了?这么大方?” 看旁边桌的高晓天看他,金科故意提高音量:“赶紧点。” “姐姐,你可以点个冰鲜草,量少的绊蔬菜,刚才大叔没点蔬菜,你可以加一个。” 温姝疑惑的看了金科一眼,决定听高晓天的话,让服务员加了冰鲜草。对面的金科横了高晓天一眼:“谁是你大叔!我说你闲的吧?有你什么事?” 温姝不知道金科又抽的什么风,瞪他一眼:“好好说话,干嘛呢?” “我跟小姐姐说话,有你什么事?”高晓天也不甘示弱。 “嘿,你还来劲了。“金科没想到这纸片人还挺硬气,站起来看了眼窗口,回头又瞪了高晓天:“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他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温姝不知他又要去哪,只能趴在窗边看出去,高晓天也好奇的跟着一起趴着往外看。只见几十米外的树林里,金科拖着刚才那位骂骂咧咧的黑男人连打带踹,每一招都既有实用性又有观赏性,那身花里胡哨的黄色花衬衣随风舞动,远远看过去,在树林的衬托下,竟然有点像周星驰电影里的搞笑场景,但凡有些眼力的,都能看出金科只是点到为止。 看金科动手,温姝吓得赶紧跑出去拦他,一路上后悔带着他一起过来。 高晓天看温姝出去,他也跟着追了出去,没跑两步就已经开始喘气,看着温姝纤细灵活的背影,他只觉得喘不上气,刚出门口就停了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看着不远处的温姝冲到两个男人中间,几招就把两人制得服服帖帖,看这漂亮身手也是个练过的。 高晓天看得有点呆,没想到这小姐姐还有这样的身手,高晓天从小就爱看武侠,一直想学点拳脚功夫行侠仗义,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好师傅,加上家里就他一个儿子,又是不缺钱的家里长大的,家人怕他受伤,不让他舞刀弄棍,更不让他去报考军校,宁可让他每天在家上网玩游戏呆着,也不同意让他去干那些抓坏人的危险事情,没有经济压力,没兴趣的事不想干,想干的事却又不能干,所以他就一直浑浑噩噩,一天天的在网上混,最后闲着无聊成了个网红,家里人也不管他,只要不干危险的事,爱干什么干什么。 高晓天用他看武侠片的有限功底,还是看出了金科的厉害来,他的一招一式勾起了高晓天压在心底的武侠梦,一时手痒难耐,也学着金科的架势,比划了几下。黑衣男人被金科揍得不停求饶,金科出完气,这才抖了抖花衬衣的领子,吹着小口哨跟温姝走回店里。 高晓天等在店门口,一脸迷弟样的看着温姝:“姐姐,你没受伤吧?” 温姝摇头,转身瞪金科:“不是让你别在这里闹事吗?” 金科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没在这里闹啊,这不是在外面修理的嘛。” 温姝看了眼一瘸一拐蹿进小树林的男人,怕他真带人来找事,埋怨说:“人都走了,你这又何必多此一举。” 金科拍了拍手上的灰:“骂了我的人,哪能这么容易就让他走了。” 温姝就知道这个简单粗暴的男人刚才一直朝窗口外张望,一定是有什么事,没想到他是在等对方走进外面那片小树林,好过去动手,温姝对他的“计划”简直无语,一旁的高晓天却兴致勃勃,没了刚才看地摊货的眼神,学者电视里武侠片的架势,双手抱拳:“大哥,你们刚才那是什么拳法?” 金科看了眼高晓天的细胳膊细腿,哼了声:“散打“ 高晓天一拍巴掌:“太帅了哥,你能不能收我为徒?价格您说多少就是多少。” 金科瞥了眼他那副怎么看怎么娘的样子,再一看他那手不能打肩不能扛的身板,摆摆手:“你这样的,教不了。” 高晓天不放弃:“大哥,我能吃苦的,练完功后还可以帮您捶背捏腰倒洗脚水。” 金科哼笑,也学温姝翻白眼:“你可不像是伺候人的人啊,再说了,我还没老到让人倒洗脚水的份上。” 高晓天不甘心:“我朋友多,能帮您宣传,扩大影响,到时学的人多了您还可以开班。” 金科睨他一眼:“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对毁人不倦没兴趣。” 高晓天挠了挠头:“那您说您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一定满足您。“ 金科掸了掸子桌子上的水滴:“我想让你离我们远点。“ 高晓天还第一次见到油盐不进的,都是男人,他看得出金科对温姝的心思,但这小姐姐他高晓天也是一见钟情啊,在他高情圣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割爱”两个字,就算他泡不上小姐姐,也绝不当助攻。 既然金科不愿教,高晓天也不强求,转头跟温姝说:“小姐姐,要不,你教教我?” 温姝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摇摇头:“我自保还行,教人就算了,你要真想学,就先去把身板练练,再好好找个师傅,重赏之下必有高人。” “那我就听小姐姐的,先去健身,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有时间记得给我打电话。”高晓天从包里拿出一个钥匙挂坠一样的黑色长条递给温姝,温姝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组3D打印的电话号码,这别出心裁的创意,的确是比名片有意思多了。 看温姝把他的电话号码放进包里,高晓天露出他的招牌笑容:“那我先走了,别忘了给我打电话。” 温姝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去,心里总觉得好在除了视频里,她还在哪里见过他。 看温姝一副依依不舍的样,金科拿起筷子:“菜都凉了,还看!“ 温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排,一口咬进去,又硬又柴,她赶紧吐出来。用纸巾擦了擦嘴:“看来高晓天说得没错,这烤羊排的确不行。“ “怎么不行?我觉得挺好!”金科死鸭子嘴硬,又不想浪费钱,只能硬着头皮,腮帮子使了大劲,把这盘又贵又难吃的东西吃下去,心里恨不能把店里的厨子拎出来胖揍一顿。 好不容易吃完了,温姝拿手机去结账,被金科一把拉住:“跟我出来吃饭你付钱,打我脸是吧?” 温姝愣了一下:“那要不AA?” “什么AA?不玩那套。我金科就是个传统男人,只知道吃饭没有女人给钱的道理。” 温姝上下打量他,跟他认识这么久,她好像是第一次跟他出来吃饭,以前在他店里觉得他斤斤计较,没想到一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看来人还是得多出来见见世面啊。 “那就谢谢金老板了。”温姝收回手机。 金科把钱一张张数给老板,老板摆摆手:“你们桌的刚才有个戴黑色帽子的小年轻付过了。” 温姝和金科对看一眼,知道是高晓天付的,金科暗骂了一句“多管闲事”,把钱收回去。 温姝看向店老板,问说:“老板,这边以前是不是有一间蛮出名的竹荪鱼羊汤的店?” 老板愣了一下:“哦,有,前两天刚关门了。” “关门了?前两天?” 温姝哭笑不得,这大老远的来一趟,怎么就关门了呢。 “你们是想吃竹荪鱼羊汤是吧?” 金科打了个饱嗝,拿了根牙签放进嘴里:“那是啊,不然跑这么老远是为了过来吃你家难吃的饭菜啊?” 老板看他一身花衬衣大裤衩加拖鞋的无业游民打扮,也不打算找事了,不耐烦道:“那这样你们直接去刘家,看他们能不能给你们做出什么好吃的。” “刘家在哪?”温姝赶紧问道。 老板随手给他们画了张曲里拐弯的地图,看得温姝一头雾水,金科却看得明白,转身跟温姝说:“走,上车。” 车驶到了镇子边上一排平房面前,这里就是刘生芽的门店。高高的围墙里错落立着几间白墙红瓦的房子,围墙上写着“盛亚蘑菇有限公司欢迎您”。而公司的对侧,却高高挂着一条横幅,上面用黑色粗体字写着“刘生芽还我血汗钱”。 ------------ 工作任务 四 如果是要债,这声势显然是不够,周围除了鸟语花香什么声音也没有,金科和温姝下车看了一眼,正纳闷,就看到一辆车牌号五条八的路虎越野车开过来停在他们面前。 高晓天拿着手机杆从车上跳下来,看到温姝,眼睛都亮了:“小姐姐,怎么是你,我们真是太有缘了。” 金科皱着眉头挤到两人中间:“谁跟你有缘,你跟踪我们?” 高晓天转头对插在手机杆上的手机屏幕说:“各位亲爱的小姐姐,我已经到达要债现场,马上就要进去讨债了,估计要暂时关掉直播,今晚上再给大家聊一聊讨债过程,大家现在请给我加个油吧,爱你们,笔芯。” 手机屏幕下一片红色的小心心,鲜花奶瓶礼物又抛了一地。 高晓天做了几个眨眼飞吻动作,关掉视频。随后表情一变,抬起下巴,毫无惧色的看向金科:“哥哥,你可以不教我功夫,但你这么说就过分了。我高晓天要是想找人,还用亲自跟踪吗?” 眼看两个男人要呛起来,温姝赶紧过去把他们分开,让金科先上车坐着。然后她才转头问高晓天说:“你来这里是要债的?” 对着温姝,高晓天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是啊姐姐。这里的老板是哀牢山蘑菇大王,欠了我爸的钱一直没还,听说这老板刘生芽是出了名的老赖。” 温姝疑惑的看他:“你爸都要不会来,那你来能要回钱吗?” 高晓天笑笑:“试试呗,万一呢。我拿着两百万的欠条,能要回多少算多少,对吧。” “哀牢山蘑菇大王?“温姝想了想,说:“这家之前是不是开了一间竹荪鱼羊汤?” 高晓天点点头:“姐姐也也吃过?” “我没吃过,这次想来尝尝。” 高晓天看着紧闭的大门和要债的横幅,颇为可惜的摇摇头说:“现在想吃估计够呛,早来几天就好了。” “那你尝过吗?”温姝想着如果真吃不上,问问吃过的人也可以写写,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吃过。”高晓天顿了顿,说:“我爸之前知道要不回钱,所以特意带我去刘生芽家的店里吃了一顿据说是祖传秘方的宴席。这要是一般的饭我爸就不带我了,但姓刘那家的饭,的确值得去一趟。我记得其中有道菜叫做松茸竹荪鱼羊汤,不夸张的说,我现在想起来还口水流一地。” 高晓天说完又补充说:“我长这么大,吃过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了,但这道菜让我记到现在,那味道……啧啧啧,绝了。” 温姝半信半疑:“真这么好吃?“ “我高晓天拿颜值担保。” 一个沙哑的男音从围墙里面传了出来:“哎,干什么的?” 门口闪出一个赤裸上身的光头,个子不高,黝黑皮肤,壮硕如牛。左前臂上刺了个四不像的纹身,气势汹汹的盯着他们。 金科看情况不对,迅速从车上下来,不动声色的站到温姝和高晓天旁边:“找你们老板刘生芽。“ “老板娘说了,要债的不见。” 光头睨了他一眼,便要赶人走,高晓天大老远的过来,没进去就被赶走,他心里不甘,装成跟温姝他们一起的:“不是要债,我找你们老板买竹荪鱼羊汤。” “这样的借口我听多了,快滚。“光头不耐烦的挥手,像是赶苍蝇。 温姝拿出电话,拨了个之前贾政经给她的采访对象的电话,没想到已经成了空号,她记得出发前负责联系的同事还跟她说让她要多喝几碗竹荪鱼羊汤,这刚过了一个周末,电话就停机了。 温姝打电话去问贾政经还要不要继续采访,贾政经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不甘心广告费就这样没着落了,想了想,说:“你去都去了,要不然你就再在那边观察两天,说不定事情就有转机了呢。” 挂上电话,温姝过去跟看门的人说:“大哥,我是锦城日报社美食专栏的记者,之前跟你们老板说好要过来采访竹荪鱼羊汤的,麻烦你跟老板说一下好吗?” 光头哼笑一声:“采访?这招新鲜,这老板都被债主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让你们采访?” 温姝拿出记者证让他看,一旁的高晓天趁机瞄了两眼,锦城日报社文娱部记者,温姝,他看了她一眼,把这信息暗暗记下。 光头盯着温姝,不怀好意的说:“老板不在,你不就是要采访竹荪鱼羊汤吗,采访我啊,我熟啊。” 看温姝不说话,他又凑紧了:“美女,记得晚上过来找我,想知道什么,哥哥慢慢告诉你。” 高晓天快金科一步,快步挡在温姝前面:“嘴巴放干净点!” 光头看高晓天这羸弱的身子骨,再听他们的外地口音,瞥他一眼,拎起了身边的棍子扛在肩上:“听不懂人话是吧,不想惹事就赶快滚蛋!” 金科站在温姝旁边,眯起眼看光头:“拳脚无眼,安全第一,说话火气别这么大。“ 温姝偷偷扯了扯金科和高晓天的衣角,示意他们赶紧走。 这要是没有温姝在,两个男人可能也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但现在有了温姝,两个都想在美人面前表现的男人说什么也不能怂。 “老子就火气大了,怎么着?” “我这辈子,最恨别人不会好好说话。“金科边说边把拳头关节弄得”咔咔“响。 对面的光头后退一步,但看他们就三人,一个女人,一个相当于半个女人,就金科一个看着还能顶点事,他就不信他们人生地不熟,还敢跟他硬拼。 光头指了指高晓天:“你是自己上,还是跟那半个一起上?” “找死!”高晓天年轻气盛,一下就冲了过去。跑到光头面前,他才发现对方的肌肉比他想象中还要硬实。好汉不吃眼前亏,高晓天讪笑一声,调了个头就往金科身边跑。 就在他刚转头的瞬间,光头忽然举起木棍,向高晓天的后脑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温姝的尖叫声,金科右手抡圆了,一巴掌把高晓天扇到左边。这一嘴巴子打的是结结实实,高晓天没想到金科竟然会伸手打他,没反应过来,就瞪着惊诧的眼神,脖歪身斜的摊向了一边。 金科顺着出掌的惯性,带动整个身体顺时针旋转,下盘左脚从右脚后方绕过,带动下盘跟上上身的扭动,当金科再次面对光头时,左眼余光看到光头手上的棍子已经从高晓天刚才站的地方划过,金科看准机会,一下抓住棍子,同时锁住了光头的双手。 光头吃了一惊,急忙松开棍子想要将双手抽出。金科毕竟练过,不给他逃遁的机会,下盘瞬间发力带动腰背蓄力右臂,右手劈掌,直劈光头的左侧脖颈,只一下,光头就老实了。再一下,金科就感觉这人连抽手的力量都没了。 此时光头的注意力全放在保护脖子上,肩膀耸起,歪着头夹紧刚才受到重创的脖子,同时暴露了左侧的软肋。金科第三次出击,掌变拳来了个声东击西。拳头好像奔着脑袋去,可中途拐了个弯重重的一拳,捣在了光头的软肋上。 “哦,啊。”光头应声倒地,面部表情犹如表情包,一会儿紧鼻子夹眼,一会儿大口吸气。 “大……大哥,我错了,我就是种地的,放过我吧。”光头捂着脑袋,缩在地上求饶。 金科扶起了被扇愣的高晓天,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拳脚无眼,哥哥刚才力道有点掌握不好,疼么?” 高晓天捂着脸如梦方醒。看看一旁倒地的光头,又看了看旁边的金科,恨恨说:“你是故意的!” 温姝一巴掌用力拍在金科的背上,金科哀嚎一声,幽怨的退到一边。温姝蹲下来安慰高晓天:“刚才的情况紧急,他也是着急救你,对不起啊。“ 高晓天知道金科刚才的力道还是搂着的,没使几分力,他这次算是彻底感受到金科的厉害了,摸了摸红肿的脸,吐了口带血的吐沫,借机跟温姝撒娇说:“姐姐,我好疼,你帮我吹吹好吗。” 金科踏步过来:“我打的,还是我来帮你吧。” 高晓天小兽般往后一缩,温姝看着高晓天这样,瞬间就心软了,看了眼还倒在地上呻吟的光头。跟金科说:“你先去看看那人伤的怎么,别闹出什么事来。” 金科嘴里嘟嘟囔囔,转身走了,温姝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把高晓天嘴角溢出来的血迹擦干净,高晓天一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他肿起来的那边脸上:“姐姐,你的手真软真凉,放我脸上就不疼了。” 温姝抽出手:“我给你涂个东西,涂上你就真不疼了。” 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个棕色瓶子,沾着里面的油性液体给他涂上。高晓天瞬间就觉得刚才火辣辣的皮肤清凉下来 。 “姐姐,这是什么?挺管用的” “我也不知道,金科给的。” 这小半瓶是之前去做卧底女高中生受伤时金科给她的跌打万金油,她觉得很管用,用剩底了也不舍得扔,这次出差就随身带着,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 工作任务 五 高晓天没想到这药还是打他的人的,他“哦”了一声,扯开话题:“这脸肿成这样,估计今晚没法做直播了。” “那就停一晚不行吗?” 高晓天摇摇头:“我来这就是为了直播要债的事,已经跟她们说好今晚汇报的,不能食言。” “你还挺讲信用。”温姝抹完药,把盖子拧上:“放心,这药很强效,今晚你直播的时候上点妆,应该看不出来。” 高晓天半信半疑的看向那边的金科和光头,小声的自言自语:“这么厉害?” 那头金科走到光头旁边:“有没有事?” 光头赶紧咬牙忍痛爬起来:“没有没有,一点事没有。” “没事就好,我们来也不想为难你,就想见见你老板刘生芽,这么点小事,你叫他出来就是了,何必闹这么大呢。”金科揉了揉刚才被温姝九阴白骨掌拍过的地方。 光头叹了一口气:“刘生芽已经死了。” “什么?我前段时间还见过他啊。”高晓天一下蒙了:“那我这债怎么办。” 光头指了指外面的横幅:“这要债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拨,刘生芽死了以后,都知道搜不出钱来,人也都走了。“ 温姝疑惑的睨他一眼:“既然都没钱了,你为什么还守在这里?“ 光头愣了一下,咳嗽几声:“我……我不放心,怕有人来这里找麻烦,就留下来看门。” 金科看了眼赤膊纹身的光头,又看看院子里乱七八糟,完全没人收拾的样子,冷笑一声:“我看你不是来看门的,倒像是来抢东西的。” 光头瞬时目露凶光,金科一瞪眼:“怎么?还想躺地上?“ 光头摸了摸几乎脱臼的胳膊,音量矮了下去:“瞧你说得,我是老实人,不能干这事。“ 温姝从门缝里看了眼里面的情况,这样的情况压根就不可能再拉到什么广告了,但这一连串的奇怪事勾起了她严重的好奇心,职业敏感也让她觉得眼前的光头疑点重重,即便没有采访到竹荪鱼羊汤,但挖出竹荪鱼羊汤背后的故事,也不虚此行。 她脑子转得快,一下想到了旁边的高晓天,压低声音跟他说:“你既然来了,就要尽力把债要回来嘛,如果你一个人不行,我们帮你。” 高晓天一脸惊喜:“姐姐,你真愿意跟我一起在这要债?” 温姝点点头,看了金科一眼,金科无语,知道她多管闲事的目的是想揭开这后面的谜底,这是记者的特性,他知道他就算不同意,她这倔性子也定会自己留下来,他既然跟她一起来了,就肯定要保护她安全回去,只能同意跟她一起留下来。 看金科愿意留下帮忙,温姝心里顿时多了一份底气,抬头跟光头说:“我们的确是来要债的,老板虽然没有了,老板娘不是还在吗?我们要见老板娘,麻烦你把她请出来一下。” 光头犹豫了几秒:“她不在这。” 高晓天疑惑看了眼平房:“她在哪?” 光头梗着脖子:“我怎么知道?” “那我们进去看看。”温姝不依不饶。 “不行!你们这是乱闯民宅。”光头这会法律意识倒是很强,态度坚决。 光头越是这样,越证明事情没这么简单。温姝给金科使了个眼色,金科喝了一声:“行不行?” 光头身子颤了颤,一咬牙:“跟你们说实话吧,我也是来要债的。但这小院里什么都没了,我守在这里,是因为留生芽还有个哥哥刘生根,他时不时的会过来。虽然不知道他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干嘛,但刘生芽老婆没有偿还能力,那就弟债兄还,天经地义。况且这个公司是刘生芽和刘生根一起开的,刘生芽没了,就应该和刘生根要。” 高晓天一脸疑惑:“刘生芽还有个哥哥?“ 金科和温姝对看一眼,温姝又问了他一遍:“你真不知道老板娘在哪?” 光头猛摇头:“真不知道。” 金科眼皮一抬:“既然你知道这公司是两兄弟开的,那你直接找刘生根不是更快?跑这盯着做什么?” 光头一脸恨恨道:“我倒是想啊,这刘生根鬼得很,想见他哪这么容易?我是无意中发现他会自己往这边跑,才一直守着的。” 高晓天接着问:“那刘生根现在在哪?” 光头指着远处大山:“山脚下的盛亚蘑菇生产基地。” 高晓天一看时间,天黑前应该能赶得过去。 温姝扯了扯金科的衣角,金科心领神会,看了看屋门紧闭的房子:“我们过去看看。” 光头一听他们要去找刘生根,激动起来:“好,我守在这如果看到刘生根,我立马给您打电话。” 高晓天和金科对看了一眼,留了个号码,光头看着车子在眼前卷着尘土离去,眼神阴冷起来。 车子一路颠簸,温姝越发觉得事情蹊跷,在车上跟娜姐打了个电话,大概把情况说了一下。娜姐毕竟是特稿部出来,直觉敏锐,当下觉得这个竹荪鱼羊汤背后是个大新闻,她马上跟温姝沟通了几个需要注意的点和采访技巧,并跟她定了个“满天星”的暗号以备不时之需,叮嘱她有什么情况就给她打电话,有危险要先想办法自保。 温姝一一记下来,有了娜姐的支持,她顿时底气十足,眼前的任务已经不是单纯的饮食采访,而是升上的有可能成为特稿的暗访跟踪采访,这让她激动又兴奋。 两辆车子跟随导航来到了盛亚蘑菇生产基地。几间平房坐落在山脚下,雾气笼罩,地面上一层水汽,掉落了一些黑黑的小碎渣渣,平房前几个工人正在忙碌,看到他们的车子,停下手中的活。 “你在车上先等着。”金科说完推开车门下车,走上前去和工人们打了个招呼,询问刘生根在哪。几个工人打量着他和身后的车子,不说话。 高晓天怕温姝自己待在车里害怕,拿上防身的工具包下了自己的路虎车,上了金科那辆小福克斯。 “小姐姐,有我在你别害怕。” “我不害怕。”温姝全身心都在紧张的盯着外面的情况。 高晓天把工具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姐姐,这里有电棒,有喷雾,有小匕首和拳刺,你挑一个。” 温姝拿出金科半路上给她捡的木棒:“你那些都太袖珍了,还是这个实用。” 高晓天看看还真是这么回事:“姐姐,棒子给我用,一会有危险你就躲在我后面。” 温姝看来眼他比自己宽不了多少的肩膀,摇摇头:“还是我来吧,一会你不要下车。” 一个苍老的身影出现在厂区大门前,车上的高晓天瞬间瞪直了眼,张了张嘴,指着老人喃喃自语:“刘……刘生芽?他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温姝顺着高晓天指的方向,看到门口的老人不紧不慢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烟斗,又从另外的口袋中掏出了一些烟丝往烟斗里填。温姝犹豫两秒,打开车门要下去告诉金科。 高晓天着急,一把拉住她:“别下去,有危险。” 温姝甩开他的手:“你在这里待着。” 看温姝提着棒子下车,高晓天拿上工具箱里一把小匕首,也赶紧跟着一起下车,朝着最前面的金科喊:“哥哥,门口站着的就是刘生芽!“ 金科抬眼看向门口的老头,老头已经把烟丝填好,张嘴咬住了烟斗,两个手拍了拍烟草的残渣,又拿出了火柴,“哗”的一声,火光让老人黝黑干枯的脸忽然一亮。老人一吸一吐,烟草的味道弥漫在周围空气中,有一种甜丝丝又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 “刘生芽死了,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烟雾中,幽幽的传出老人的声音。 “你是刘生根吧。”金科看了他一眼:“我们来找你谈谈刘生芽的事。” 刘生根听到了却不出声,烟雾中只能看到那一亮一暗的烟火光。高晓天没想到刘生根竟然跟刘生芽长得如此相似,此时的刘生根一口接一口的吐出烟雾,整个人犹如烟雾中的“枯树干”。 高晓天跟着温姝一起走到金科旁边,他提高音量:“刘生芽生前借了我爸两百万,现在他人不在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烟雾中传出一句“你们找他老婆要去,关我屁事。” 高晓天被这老头一句话噎的够呛,刘生根转身要离去,金科看了眼厂区门口的牌子,说:”那我想要订蘑菇也和他老婆要吗?” 刘生根慢慢转过身来,烟斗从嘴里吐了出来,露出黄黑色的牙:“你们要是想订蘑菇,可以进屋说。” 三人对看一眼,跟着刘生根一起进了院子。里面正在晾晒的蘑菇铺满整个厂房的地面,一些工人还在忙着用长杆来翻动蘑菇,一股菌类特有的腥气充满整个小院。 刘生根打开了里屋一间看似会客室房间的门,正对门口的墙上高高挂着财神画像,下面放着一张方形案桌,围着四把太师椅。 ------------ 工作任务 六 刘生根让人泡制了一壶功夫茶,请三人坐下。 “老板贵姓啊。”老头斟了茶,环看三人,问说。 “免贵姓金。”金科接过茶,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是我老婆小温,我俩是开餐馆的,想买点蘑菇。这是小高,他跟我说这有一买蘑菇的欠他钱,但蘑菇确实好,所以我俩就过来看看。” 刘生根看了看金科和温姝:“你们打算要多少蘑菇?“ “那要看你的蘑菇怎么样。“金科看向外面晾晒的蘑菇。 “眼见为实。“老头要人拿了些外面的蘑菇进来。 金科喝了一口茶:“眼见可不行,食物还是要入口才知道啊。“ 高晓天的肚子颇为应景的叫唤了一声,刘生根看了三人一眼:“也好,那就跟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金科看了温姝一眼,温姝心领神会。 多了三个人,刘生根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全都和蘑菇有关。刘生根在饭桌边介绍他的松茸肥美硕大特别耐运输,而竹荪不容易着病虫害。三人闻着煮熟菌子的香味,馋虫早被勾了出来,根本无心听他叨叨,但这刘生根就是没让他们动筷,直到那道压轴的刘氏祖传秘制松茸竹荪鱼羊汤被端了上来。 “来,尝尝我们刘家的特色菜。“ 三人看着这碗汤色泽白,油润如脂的山珍海味汤,房里香气四溢,高晓天勺了一碗放在温姝面前,刘生根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一眼,又看看金科的反应。 金科知道这只老狐狸的猜忌,瞪了高晓天一眼:“光知道给你姐盛,把你姐夫忘了?” 高晓天也颇有眼色,拿了碗给金科盛好放到他面前。 金科嘴里还絮絮叨叨:“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没点眼力劲儿……” 温姝怕金科越说越没谱,一会再把高晓天给说毛了,她赶紧打断他:“行了,吃饭就吃饭。” 刘生根估计也信了这三人的关系,也跟着劝金科:“年轻人嘛,都这样,吃饭吃饭。” 温姝喝了一口传说中竹荪鱼羊汤,脑中没出现之前在金科那里吃的时候出现的山涧溪流和竹林的场景,而是只感觉到一片漆黑,灰蒙蒙的,晃晃荡荡,时远时近。温姝又挑了颗竹荪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口感跟市面上的相同产品并没有什么不同,郑锅汤的眼色在温姝眼里呈现出的跟在她脑中感受到的一样,灰蒙蒙的。 刘生根一直说他家的菌子是在野外生长的,温姝想不出野外什么地方会出现这样的大片大片模糊不清的灰色,她琢磨着这刘生根应该是说了谎,这菌子估计是在蒙着灰色遮光布温室条件下培育的,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这东西在哪生长会只有这样的记忆画面。 她转头再看旁边的高晓天,他只喝了一口,便疑惑的放了下来。这汤加了羊肉,但是没有腥膻滋味,口中菌味浓郁,一种特殊的回甘在味蕾中传导,好喝是好喝,但这味道,似乎并没有他之前吃过的那么惊艳啊,难道是因为之前已经吃过的原因? 高晓天又分别尝了尝汤里面的食材,这鱼这羊肉都没变,但这菌子,他慢慢在嘴里咀嚼,肯定不是他之前吃过的那种菌子,这个汤,特殊就特殊在菌子上,这主料不同了,味道当然也就变了。 金科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里,折腾了这么久,他是真饿了,结结实实的喝了两大碗。看着“老板“吃得这么欢,刘生根放下心来,相较于温姝和高晓天的颜值,金科这样的长相和穿着打扮就显得平易近人多了,加上他侦察兵的阅历和从小在老巷子长大的经历,他跟三六九等的人都能搭得上话,要不是他性子懒散,时常懒得跟人说话,跟人套个近乎交个心,那都是钟钟的事。 有了金科这个大忽悠,刘生根跟他聊得不亦乐乎,一顿饭下来就已经称兄道弟。 酒足饭饱,刘生根感觉跟金科相见恨晚,提出要带三人参观他的蘑菇生产基地,金科起身要朝前门走出,刘生根把他拦了回来,手一指后门,便带着三人朝山上走去。 小路蜿蜒,青石板上的青绿的苔藓柔软可人,两边植被浓密,不知走了多久,四人在一个巨大的灰色圆形建筑物旁边停了下来。看着这个蛋一样的东西, 高晓天揉了揉眼,看了看周围的深山老林,又看了看了眼前极富科技感的建筑物,一脸紧张的小声跟温姝说:“这里不会是外星人的基地吧“ 温姝观察着这个蛋形建筑物,一脸疑惑,心里隐隐觉得,这应该就是她看到那一片灰蒙蒙的原因了。 刘生根当着三人的面指纹解锁,三道大门依次打开,然后他回过头来,对发懵的三人说:“这是我们的科研中心。“ 老头得意的带着已经看呆了的三人走进去,整个建筑物内部全是白色的,倒也明亮整洁。周围的工作人员全都是一身灰色工作服,白光映射下,刘生根的面容也更加清晰,干枯瘦黑的脸上全是如深沟一样的皱纹,整张脸如行走的“葡萄干”。 刘生根带着他们走到一扇门前,门上闪着几个橙色大字“除菌室”。里面两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温室内的各种蘑菇,全机械化喷雾温控,分区模拟各种自然生长环境,里面的光线黑灰昏暗,如雨中的密林,而另一侧是忙碌的实验室。 刘生根一脸得意:“这就是我们的生产基地,无论是从研发到生产,全部都是最先进的。” 他的话音刚落,除菌室的门内发出喷气似的声音,门慢慢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男人,一身跟周围人不同的白色的工作服,面带防护镜和口罩,他出来后,身后的门便自动关上。男人把帽子口罩眼镜都摘下后,彬彬有礼的朝着三人点了点头。 金科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平心而论,站在男人的角度来看,这人浓眉大眼,气宇轩昂,长相相当大气,比长得跟二姨子似的网红主编高晓天不知好上多少倍。 金科的目光再移到旁边的温姝身上,顿感事情不妙。 温姝看这男人的表情,完全就跟健身房里中年女人看他一样,此时温姝看着眼前朝她微笑的男人,只觉得他哪哪都是她喜欢的样子和类型,就像为她量身定做一样。 一旁的高晓天也感觉出小姐姐的异常,之前他没把金科放在眼里,是因为身经百战的他一眼就看出金科没戏,但现在这位,似乎就难说了。 因为温姝,两个男人看向白任礼时,竟然有了同仇敌忾的意思。 刘生根对着众人介绍说:“这是我儿子,白任礼,他是这里的总负责人,刚从那个……美国,美国什么学校毕业来着?“ “斯坦福生物系毕业。”白任礼目光炯炯的看着在场的几个人,声音缓缓传来,磁性浑厚,跟金科懒散的烟嗓完全不同。 高晓天在一旁咂舌,金科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般高的男人,干巴巴的挤出两字:“你好。” “你好。”白任礼礼貌的跟每个人都握了一遍手,到温姝这里,金科明显感到他停顿了好几秒,温姝脸色发红:“你好,我是锦城日报的美食板块记者温姝,我觉得你种植菌子的理念十分先进,想要采访一下你,方便加一下微信吗?” 白任礼看她的眼神也不简单,拿出手机:“我扫你吧。“ 他的一举一动不自觉表现出来的教养和绅士感,让温姝觉得极其舒服。 金科在心里骂了句“猪队友“,心说这女人一看到帅哥,什么都忘了。 一边的高晓天脸上一排黑线,之前刚跟他说没有微信,这一会怎么还问人要微信了。这是明晃晃的区别对待啊,他高晓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对待?他咬着嘴唇暗暗哼了一声,情场上太过顺利,他都忘了求而不得是个什么滋味了,现在知道了自己入不了温姝的眼,这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看向对面的白任礼,斗志满满,好在他还是个明白人,没有当众问温姝微信的事。 刘生根看他们加了微信,愣了一下:“你们不是开饭店的吗?怎么又变成记者了?” 金科赶忙解释:“哦,是这样,这店主要是我在看,我媳妇另外有工作,她是美食记者,这不是正好也可以帮家里的店宣传宣传嘛。” 听说温姝结婚了,白任礼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想到温记者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温姝百口莫辩,看白任礼误会,此时恨不得上去给他掰开揉碎了解释,好在她还记得来的目的,咬咬牙,忍住了。 金科这一招,高晓天都觉得干得漂亮,在旁助攻:“我姐跟我姐夫从小就认识,知根知底,早结婚早生孩子,恢复得快。” 温姝面上笑嘻嘻,心里妈妈比。 听完金科和高晓天的话,刘生根点点头:“是这个理,任礼啊,既然温记者想要采访,那你就准备准备,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们的产品做什么推广嘛,这不是正好了,让温记者帮帮忙,给我们做做广告。” ------------ 工作任务 七 白任礼点点头:“温记者,广告的事,我在微信上跟你细说。”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广告来得突如,让她有些反应过不来,忙点头说:“好,好,我们微信上细聊。” 温姝暗喜,只要细聊,等到时机成熟,她就有机会跟他一点点的解释清楚,洗脱她的“已婚”身份。 金科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心里不爽,一直盯着男人胸前的牌子看,上面写着“白任礼”三个字,金科反应了10秒钟,这人不是刘生根的儿子吗,怎么姓白呢。刚要问,白任礼就被别的研发人员叫进了实验室里。 儿子一走,刘生根又把谈话绕回到了蘑菇订单上,金科知道刘生根这人没点甜头不会松口,他故作犹豫,看了高晓天一眼,说:“老哥,不瞒你说,我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小高吃过刘生芽做的蘑菇宴,说那的蘑菇是一绝,所以我们才想着去他那要个几十万的货,顺便想做个长期合作。但没想到那边出了这么个事,正好你这边也做这个生意,我们的确是想在你这下单的,但刚才小高说,你做的味道,并不是他吃的那个味啊。” 刘生根看了眼高晓天,赶紧拍着胸脯说:“你放心,我这边的货不会比刘生芽的差,要不这样,如果你跟我签长期单子,价位我可以给你优惠些。” 看三人不说话,刘生根语气一变,难掩怨气:“我也不怕家丑外扬,刘生根做的之所以跟我做的不一样,是因为他背着我,偷了我们刘氏家族这道菜的秘方。但我告诉你们,虽然味道有所不同,但我们用的蘑菇是一样的。” “秘方?”金科疑惑的看他。 “那秘方除了刘生芽,再没有别的人知道了?”温姝问说。 “可不是!我父母刚过世,那小子就偷了秘方。我生他的气,但是他是我弟弟,我忍着他。他说分家,我再忍着,也同意了,但没想到,我种蘑菇他也种蘑菇,和我抢市场非要逼死我,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刘生根情绪激动:“好在人在做天在看,他死了,也算老天长眼。” 金科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兄弟俩还这么大仇。 “这样吧老哥,我们先回去再商量一下,这晚了回去路不好走,今天先这样吧。”金科咳了两声,跟刘生根说。 刘生根也不多说,送了他们两塑料袋的蘑菇,一些松茸,一些竹荪,话中有话的跟金科说:“我这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不怕货比货。再一个,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债还是要追的,刘生芽虽然死了,但他老婆王芳还在,你们要是不知道她住哪,我这就把她的地址给你们,想要回钱就找她去。” “王芳不住在厂里吗?”高晓天记得那个厂房里是有几间住房的。 刘生根哼一声:“狡兔三窟,那婆娘狡猾得很,追她债的人这么多,她怎么可能住在厂里。” “那行,那就麻烦老哥你给我个地址了。”金科给刘生根递了根烟。 刘生根摆摆手,指指绑在裤腰带上的烟草袋子:“抽惯了我自己卷的,你那些我抽着都不够味。” 告别刘生根,三人开车出来,山里的天气多变,加上早晚温差大,没走多久,天上就开始下起了大雨。蚕豆大小的雨滴打在车前挡风玻璃上,雨水四处飞溅开,车内视线一片模糊。天黑路滑,保命要紧,三人决定先到镇上找个地方过夜,明天一早再按着地址去刘生芽的老婆那里看看。 高晓天用手机上找了个镇上最好的旅店,定了三个房间。几个房间紧挨着,金科每间房都视察一遍,温姝行车劳顿很是疲惫,本想洗洗早点休息,但金科关着灯,用手机在她房里各个角落里不停的照,折腾半个小时还没完,温姝双手叉腰,不耐烦说:“够了没,这摄像头要是藏得这么深,那啥也不用拍了。” “你是我媳妇,我当然要小心检查。”金科嘻嘻笑着,从墙边爬起来,还是一脸不放心,干脆把房间里茶几上的一只玻璃杯放到她手上,嘱托说:“睡觉前记得把房门上锁,然后把这杯子套在门把上,要是有人开门,杯子砸下来你也能醒。” “谁是你媳妇!”温姝累得睁不开眼睛,也不想跟他啰嗦了:“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 金科嬉皮笑脸:“你看你一点都不上心,不行,我不放心,要不然这样,我今晚就委屈点,在你这里打个地铺?” 温姝把他推出门外,报复性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砰的一声关上门。 声音太大,隔壁的高晓天吓了一跳,一开门看到金科捂着屁股,灰头土脸的站在温姝门口,顿时明白了一二。 “我说哥哥,妞不是这样泡的。” “你懂个屁,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是祸害。”金科白他一眼,揉了揉屁股,走到房门前,又忽然折回头走进高晓天房里:“来,你来告诉我,应该怎么泡。” 两个男人虽然之前是情敌,但现在出现了新的情敌,原来的敌人就暂时成了朋友。几瓶酒下肚,金科看着高晓天电脑里的各种图片,问说:“这是什么?” “朋友圈里的图片,我在打假呢。” 金科看着那些各种高大上场所的图片:“打假?怎么打?” “用我的经验和电脑软件,识别图里的真相,看看那些穿的用的显摆的装逼图是不是合成的,是不是盗的。” 金科看了眼电脑里一张没有任何标识的路边风景图片,说:“你用电脑软件能从这张图里鉴别什么?” “多了去了,这姐们说她现在在日本北海道度假,你看这图上的路边粉紫色的野花,这是踊子草,开花时间在4到7月间,日本跟我们这纬度几乎一样,我们这都快穿毛衣了,她这还赏花呢?这不明摆着盗图吗。还有那些在车展上摆拍装有豪车的,买假包装奢侈品的,这都是欺骗啊,必须正义揭穿。” “没看出来,你还挺多管闲事的。”金科眯着眼看着电脑里各种花花緑緑的控制键。 “这怎么叫多管闲事呢,这叫揭露事实,我不反对穿假货,但你穿假货又要冒充真品,这就不要脸了。” 看这小网红一脸义愤填膺,金科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找个朋友不容易,且行且珍惜。” 高晓天一脸实诚:“你朋友可能不多,我朋友都快爆棚了,少一半都不少。” “瞎说什么大实话!”金科觉得简直没法跟现在的小年轻说话,他打了个酒嗝,忽然问道:“你说刘生根他儿子和我比,你温姝姐会选谁?” “肯定是选我啊。”高晓天想也不想就答。 金科拿着酒瓶愣了几秒,两人四目相对,最后金科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不跟小孩计较,咱们现在也算是一个利益体,我们要先一致对外,这事你同意吧。” “同意。” “有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刘生根的儿子。” “嗨,说来说去你还是在吃飞醋啊,就算小姐姐对他有意思,也不一定代表他一定对小姐姐有意思啊,再说了,哥哥你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因为小姐姐最后一定是跟我在一起。” “呸,能不能好好说话?”金科横了他一眼:“温姝能看上他?你看刘生根的长相,能生出这么水灵的孩子?那姓白的说不定就是整出来的,再说他怎么姓白不姓刘?“ “也对啊,你不说我还没发现。”高晓天挠挠头,坐了起来。 “说不定是领养的。“金科喃喃说。 高晓天呵呵了两声,觉得他是醉了。 “哥哥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跟我的粉丝姐姐们直播,你在镜头前我会掉粉的。“高晓天说着打了个哈欠:“好走不送。” 金科打了个酒嗝站起来:“就你个娘们唧唧的样子,我还怕你让我掉粉呢。” 第二天一大早,金科门前就响起悉悉索索的敲门声。 警觉让他一下翻起来,没穿鞋,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口,耳朵贴到门上。 “金科开门。”门外传出了温姝的声音。 金科解了门链,见温姝脸色怪异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眼走廊,确定没人才关上了门。 “怎么了一大早的,想我了?”金科嬉皮笑脸的揉了揉眼刺。 温姝白他一眼:“你看这个,今天在我门后地板上发现的。” 金科接过温姝递过来的字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不要买刘生根的菌子,小心惹祸上身,伤及无辜。” 字全是在报纸上用剪刀剪下来拼贴的,看不出字迹和任何线索。金科搓了搓鼻子,哼一声:“玩得挺溜啊。” “我们现在怎么办?“温姝皱着眉头问说。 金科打了个响指:“把隔壁的二姨子叫起来。“ 温姝刚要抬腿往高晓天房间走,金科挡在门口:“等等,你别去了,二姨子睡觉不穿裤子,我去。“ ------------ 工作任务 八 温姝停住了脚步,金科过去把隔壁睡得迷迷糊糊的高晓天敲醒:“黑进他们的监控系统,查查昨晚走廊的动静。” 高晓天边打哈欠边打开电脑。金科走到走廊看了看摄像头的位置,等他再回到高晓天房间,看到温姝已经坐在高晓天旁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电脑屏幕。 “查到什么了吗?”金科特意挤进两人中间,问正在敲键盘的高晓天。 “昨晚的东西一点都看不到。估计是被人动了手脚。” “算了,我们还是收拾东西回去吧,别再为了这几根蘑菇出什么事。”高晓天关上电脑,看着两人。 “我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说不定对方想掩盖什么东西,之所以来警告我们,说们我们已经接近了事情的中心。”温姝越说越激动。 金科也点点头:“收拾东西,我们去刘生芽的老婆那里看看。” 既然温姝和金科都这么说了,高晓天也走不成了。 温姝拿出电话,给娜姐拨过去,跟她汇报最近情况。电话那头的娜姐沉默几秒:“对方既然有了警告的动作,就证明你们在明对方在暗,温姝你要想清楚,这件事如果你要继续跟踪报道,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温姝想了想,说:“我没想这么多,我只知道,我现在抑制不住的想要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 娜姐顿了顿:“好,那你自己小心。” 趁着天色尚早,三人结了账,又驱车赶往刘生芽家里。 按照地址,导航指示其实就在2公里开外正东面,不过直线方向没路,拐弯绕道的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山脚下一个孤零零带前后院的瓦房前。 屋子旁边有一棵招了病的槐树,叶子稀疏残败,裹了一层白霜。阳光被附近的大山挡着,整个房子显得阴冷潮湿。门前有烧冥币剩下的灰烬,被风吹散的纸钱在房前屋后环绕,让人感到一种阴森森的气息。 金科不怕这个,抖了抖衣服上的纸灰,上前扣门。许久,里面传来拐杖的声音,门吱吱呀呀的打开,门后站着一个老妇人,看上去年纪快六七十的人,穿的衣服却像是三四十岁的人常穿的款式,总觉得说不上的别扭怪异。 “找谁啊?”老人打量了三人一眼,问金科。 “你好,我们找王芳。”金科回答道。 老人睨他们一眼:“我就是,你们是谁?” “你是王芳?”金科心里纳闷,那刘生根是刘生芽的哥哥,看起来也就五十出头,他弟弟怎么会娶个快七十的女人? 带着疑惑,金科尽量把话说委婉:“我们之前是刘生芽的客户,听说老刘走了,特地过来看看。” “哦。”老妇看了几人一眼,终于把门又开大了点。 金科他们鱼贯进来,院子里冷冷清清,正厅中,放着刘生芽的照片,那是一个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的中年男子的画像。 金科烧了柱香,老妇把三人请到了客桌旁坐好。 高晓天叹了口气,先开口说话:“老人家,没想到老刘走得这么突然,我们真该早些来的。”高晓天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很后悔没早来些日子要债,现在估计是真白瞎了。 “别叫我老人家,我不老,叫我芳姐就行。”王芳说。 三人一愣,高晓天心直口快,问说:“芳姐,您今年多大了?” 王芳给各位的杯子里斟了茶,叹了一声:“前年才过40岁,没想到这个岁数就守寡了,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 金科跟温姝对看一眼,心中皆是一震,如果王芳的年纪真是四十多,那这老态龙钟的样可不像是四十多该有的样子。 “您的儿女没回来看看?”金科旁敲侧击的问王芳。 “哎,我没给他留下一男半女。”王芳说着抹了抹泪,“要是真有孩子,我也不至于这么绝望了。” “刘生芽得的是什么病,前段时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温姝记得之前同事帮她联系的时候还没提过病这事,这说明这就是近期的事。 王芳抽抽搭搭:“我也不知道啊。也就上个周吧,我看他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就不对劲,眼见喘不上气,我打急救电话把他送到医院时人就不行了,医生说是心衰。” 金科没说话,像是在想事情。 王芳擦擦眼泪,接着说:“这都是命吧,老刘家可能就有这方面的家族病,他们兄弟两个心脏没一个好的。” “老……芳姐,您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温姝看她孤苦的样子得实在太惨,问说。 王芳叹了口气:“谢谢你啊姑娘,你真是心善啊,我一个孤家寡人,现在也还能干点活,就是一个人孤单,没什么。真是人走茶凉,生芽以前在社会上交了那么多的酒肉朋友,听说人死了,一个都没来看的。今天你们三个肯来,中午就留在这里吃顿饭吧,算我谢谢你们了。” 为了看看这刘生芽和刘生根兄弟俩做的竹荪鱼羊汤到底是不是有差别,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蹊跷,温姝点了点头,整个事情太过蹊跷,高晓天看着阴森的房子,不想留下,但看金科点头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着不能让温姝把他小看了。 中午有些变天,云层遮住了太阳,原本就微弱的阳光被屋子旁的病槐树挡了个正着,阴影正好覆盖在饭桌上。温姝帮王芳端上了刚出锅的松茸竹荪鱼羊汤,高晓天给大家盛了米饭,金科颇有眼色的搬来小板凳。 “屋子里闷,大家在院子里还能凉快些。”王芳咳了几声,说道。 “那芳姐,我先开动了。”高晓天一闻就知道是这个味儿,他一筷子伸了过去,金科还没能来得及阻止他,饭菜已进了高晓天口中。 好吃,太好吃了,就是这个味! 高晓天心满意足的咽下去,一种菌子特有的迷香,综合了鱼肉和羊肉的鲜美,喝上一口白脂汤,唇齿留香。咽下去后,还会涌出一股甘甜清香,比在刘生根那里吃到的要更醇更浓,让人根本停不下来。 看高晓天吃得欢,温姝也跟着喝了一口,汤汁在嘴里回味,她脑中闪过一些简陋的小棚,偶尔能从灰色的棚顶细缝里到外面的绿叶和天空,看到外面的天空,虽然菌子呈现出来的颜色也是灰黑色的,但这感觉,更有大自然的气息,应该是野生的菌子。 金科看高晓天好吃的夸张劲儿,半信半疑,吃了口菌子,口感绵软,却不乏嚼劲,不得不说,这味道,的确比刘生根那好得多。 一顿饭三人吃得风卷残云,王芳一筷子没动。 吃饱喝足,话题又被金科转移到了刘氏兄弟的关系上。 “听说,刘家两兄弟闹掰了是因为刘生芽偷了刘生根的什么东西。真是这样吗?”温姝问。 王芳听了这话,原本还期期艾艾的情绪顿时激动起来,咬牙切齿说:“这是他刘生根散布的谣言,我敢把话放在这里,生芽如今变成这样就是他害的,如果我哪天死了,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说完,王芳因为情绪激动,狂咳不止,突然一口气没上来,摊倒在地。 温姝傻眼了,三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捏虎口,好歹让王芳把气顺了过来。金科倒了碗水给王芳,王芳喝了几口,忽然推开他们站起来,张口大笑。金科也没见过这阵势,拉着温姝后退两步,温姝手里的水也撒了一地,高晓天更是吓得立马跳开几米远。 “我带你们上后山看样东西。”笑罢,王芳看着他们,像是下了决心,大步走进里屋,拐棍也不用了。 王芳再从屋里出来,手上多了一大串用黑绳穿起来的钥匙。金科瞅了眼,得有个二三十把,其中有一把钥匙比较显眼,比其它的要大,并且钥匙穿绳子的孔用了红绳缠起来,红绳子上还坠了颗绿色的珠子。 王芳指路,高晓天开车三绕两绕的来到了后山,远远望去有几排平房,平房靠山,四周绿树环抱。车停下来,温姝搀扶着王芳下车,从屋子里出来一个男的,金科打眼一看,双方都愣了,这不是昨天还交过手的光头吗? 光头没想到三人竟然找到了这里,“嗷”的一声往回跑。这一声让王芳打了个哆嗦,要不是温姝扶着,说不定已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光头已经躲进屋里,金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温姝扶着王芳也来到屋前。 “赵三这是怎么了,中邪了?”王芳颤巍巍的朝屋里喊。 被金科追着,光头躲到了院子里。 王芳猛的喘了几口大气,摸了摸自己的脸:“难不成他看见鬼了?” 温姝只觉得搀扶的双手越来越沉,只能停下来问:“芳姐,怎么了?”温姝停下问。 “我看我是快不行了,赵三一定是看到我灵魂出窍了,我现在这腿是完全没有力气啊。”王芳声音颤抖。 “芳姐,我们之前见过那个光头,和他有点误会,估计是他认出了我们,害怕才跑的,不是您说的那样。”温姝说完,转回头和高晓天说“把他们叫出来吧,顺便拿个凳子。” ------------ 工作任务 九 高晓天刚要进去,就看到光头一脸讨好的跟着金科后面出来。 “老板娘,刚才吓着您了,我和这金大哥之前有点误会。”光头摸了摸自己的头,小声跟王芳道歉。 王芳并不关心他们之间什么事,她只是害怕自己真会有什么三长两短,也要跟着刘生芽一起入葬。 现在知道了不是死去的老伴来招她的魂,王芳便放心了,喘了几口气,精气神也回来了,挺直身子对着光头说:“ 赵三,拿着钥匙去把门开了,客人要参观一下蘑菇园。” 赵三看了金科一眼,小声应了一声,转身去把隔间的门都打开,王芳不用温姝扶着了,跟着赵三后面,先走了进去,高晓天跟在她后面,金科看到温姝的眼色,故意走到后面跟她一起,悄声跟她说:“光头有鬼。“ 隔间的门依次打开,屋子里各种品种的蘑菇都在潮湿的培养皿中一一展现。这里跟刘生根的研发中心相比,无论是规模和档次上,相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但里面培养出的菌子,从个头到形体,丝毫不比刘生根的差。 王芳边走边介绍,等走到最后两个隔间,王芳故意支开光头赵三,赵三愤愤不平,但又毫无办法,只能自己先转身出去。王芳独自上前打开隔间的门锁,灯光一亮,金科他们立刻发现这里面饲养的正是松茸和竹荪。 王芳压低声音跟金科说:“我们根本偷没有什么祖传秘方,刘生根说我们偷走东西,其实就是他嫉妒,嫉妒我们这里培育出的这两种蘑菇。“她顺了顺气,又说:“我丈夫刘生芽是个真正的菇农,懂技术,而刘生根之前只是个倒卖菌子的商人。两兄弟的关系之所以破裂,就是因为刘生芽在他哥的那两种菌菇基础上繁育出了口味更好的新品种。” 王芳满脸自豪,手一指:“松茸10-2和竹荪878。市面上没有任何一家菌子的味道比得上我家的这两个宝贝品种。在这两个屋子的后面,还有两排屋子也种植着这两个品种的蘑菇。本来准备在年后开个饭店,专门做蘑菇宴,可现在刘生芽突然走了,这个想法也就撂下了。” 金科静静听完,跟温姝对看一眼,顿了顿,问说:“你们培育的新品种,是在刘生根培育的品种上培育的,那意思是,你们是从他那拿的蛋,然后再孵出自己的小鸡是吗?” 王芳愣了一下,沉默几秒,叹了一口气:“是,是我老公偷了白任礼的研究成果,可是我们是在这个基础上又培育出了新的品种啊。本来我们觉得应该补偿一下刘生根,但是这家伙一张嘴就是七三分账,我们三他跟白任礼拿七,这才闹得不欢而散。” “白任礼,是刘生根的儿子吗?”金科当着温姝的面,特意问出这个问题。 温姝一怔,其实在见白任礼的第一面时,她就已经对他和刘生根迥异的长相有了疑惑。 刚才还滔滔不绝的王芳听到这话忽然沉下脸,不再说话。三人疑惑的望着王芳,王芳没有要回答的意思,话锋一转,把门锁好,草草结束了整个参观行程。 回程车上王芳一直默不作声,温姝故意跟她聊家常她也是心不在焉,最后干脆打起了瞌睡。 车子即将开到王芳家门,她忽然睁开眼皮,阴沉着脸,望着车窗外面快要掉下来的夕阳,冷声问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警察吗?来这里什么目的?” 金科回头望着温姝,温姝望着高晓天,高晓天从后视镜看着王芳。 高晓天咽了下口水,开口说:“说实话,芳姐,您丈夫刘生芽借了我的钱,一直没还,我们来这里才知道他前些日子刚走,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找你了。” “哈哈哈。”王芳忽然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随即语气悲凉道:“我就知道,人一死茶就凉,除了讨债的,谁还会来看死人。说吧,刘生芽欠了你们多少钱,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但也知道生意人要讲诚信。” “不多,就两百万整,借条字据都在。”高晓天听到王芳言辞爽快,马上指了指中控台,示意金科从里面拿出那张借据。 “啥?两百万!这老东西借你这么多钱干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还以为是一二十万呢。”王芳抬起头,眼睛瞪大,一脸不敢相信:“借条你给我看看,” 金科扫了一眼,把借据递给她:“你自己看看,白纸黑字。” 王芳拿着那张借条,眯着眼仔细看了许久,才颤巍巍说,“我没钱,还不了你。” “您这是闹得哪出戏啊?”高晓天一听就急了,一踩刹车,车内的各位都晃了个踉跄:“两秒钟不到您就变卦了,你一个生意人还能诚信点吗?要不您说个办法,怎么样能把这事解决了吧。” 王芳面对车上盯着她的三双眼,犹豫几秒,下了狠心,说:“这样吧,我那两间上了锁的房子里至少有四十万菌子,等年底我分你一半,每年还一点,还完为止。” “芳姐,您那些蘑菇值不了四十万。”高晓天实话实说。 “你这年轻人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啊?你是逼我卖老宅子还你钱吗!”王芳开始大口喘气。 “行行行,您别着急,没人逼您卖房子。”高晓天打量眼前那个阴森小院,心想那估计还没菌子值钱呢。 温姝在旁边轻拍王芳的背,面对这个七老八十却自称是四十出头的诡异老人,大家都小心着不敢太过刺激她,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平静了一会,王芳颤颤巍巍的下车,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们,忽然叹了一口气,哽咽说:“我知道你们不放心,这样吧,家里还有个值点钱的梅瓶,这是老刘家祖上传下来的,你们先拿着,千万不能卖,年底我把这批蘑菇都卖了,有了钱我再把它赎回来,你们要是觉得信得过我,我这就回去拿瓶子。” 高晓天哪见过这阵势,看了金科一眼,金科知道现在没法逼寡妇,点点头,高晓天也就跟着点头了。王芳把借条还给了他,进屋拿出那个用红布包裹的梅瓶和自己的电话号码交给金科。 天色暗下来,三人告别了王芳往回赶路。刚开到锦城郊区,高晓天的车就抛锚了。 他打了电话让人来拖车,金科得意的看着他的豪车,拍了拍自己的车门:“看到没,别看我这是二手的,但质量比你那上百万的车还好,怎么样,要不要捎你一程?” 高晓天也不客气,抱着红布包着的瓶子就坐上金科的车。 路上高晓天瞥了眼有些脏灰的红布,问说:“小姐姐,你觉得这瓶子是真是假?” 温姝抽开红布,端详几秒,还没说话,金科砸砸嘴:“这瓶子口沿处有轻微脱釉,品相完好,随处可现古拙之美,我觉得是元代的。” 高晓天一听来劲了:“可以啊金哥,古玩你也懂?” “瞎说,要真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这王芳会连张字据都不让你们留?”温姝瞥了满嘴胡说的金科一眼。 金科嘿嘿笑:“你们不信是吧?我跟你们说,我当初也是在鬼市上混过的,拜过师学过艺,跟你们这些个不懂行的就是难沟通,这瓶子一看就是元代玉溪窑的青花梅瓶,我找找它的底下,说不定还有印章款。” “真的假的?”高晓天将瓶子倒立,刚要仔细寻找,忽然有张卷成筒状的纸从瓶口落到了他手中。 “什么宝贝?”高晓天放下瓶子,好奇的打开那张发黄的卷筒纸。 “松茸5两,竹荪5两,豺鱼皮1斤,羊肉……”读了几句,他忽然反应过来:“姐姐,这看着像是那道刘氏菜的秘方啊。这要是真的秘方,我这两百万算是拿回来了。” 山路崎岖,金科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张发黄的卷筒纸:“你确定真是菜单?” 高晓天摇头:“猜的,不确定,要不这样,我们三个都吃过这菜,回去了我们马上按上面说的材料煮出来试试,要是真的,我高晓天绝不会亏待把我要到宝贝的你们。” “这是人家的传家宝,你要用,是不是要先问问人家?”温姝看着那张字条,跟高晓天说。 高晓天嘴皮一滑:“不愧是美貌跟智慧并存的小姐姐啊,心思细腻。但我觉得不用问了吧,兴许是刘生芽生前放进去的,这王芳根本就不知道,你这么一说,反倒让她知道了。” 金科伸手拍了他一掌:“小屁孩,懂个屁,听你温姐的,多问一句少惹官司。” 或许是金科的功夫把高晓天震撼过,这两天相处下来,让高晓天对他的话不知不觉的也言听计从起来。高晓天拨通了王芳的电话,对方像是在等他的电话,刚响就接了起来,并主动问他看没看到那张瓶子里的配方纸条。 金科心说果然跟他料想的一样,这纸条就是王芳自己放进去的,怪不得连个收据都没让他们写。 ------------ 工作任务 十 电话里的王芳没了之前战战兢兢的语调,说话干脆利落:“这个配方是我的传家宝,我现在把他给你们,我们的债务一笔勾销,我保证你们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 王芳的声音并不像她看上去那么老弱,金科把车停在路边,三人都竖着耳朵,听着手机里的声音。 金科看了眼债主高晓天,行不行得他说了算。高晓天的确对这道菜念念不忘,两百万换个秘方,他觉得不亏。 王芳那头像是料到他们一定会同意,语气十拿九稳:“既然你知道了配方,那我也不怕跟你们说实话。要做出方子上的味道,必须要使用我培育出来的菌子,估计你们也尝过了刘生根家的菜,他做出的味道和我做出的味道,完全两回事。你要是信我,就用我的菌子,明天再过来一趟,买我的菌子回去试着做一做,对了,记得把那张借据带来,咱们一笔勾销。” 金科已经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了,接过电话问说:“你的菌子什么价位?” 王芳就等着这句话,报价说:“五百一斤,童叟无欺。” “打劫呢?这干货也没这么贵的,况且你这还是新鲜的。” 王芳也不恼,不紧不慢说:“那行,你们可以用别的菌子试试看味道。” 金科当然尝出了不同,但不能确定就一定是菌子的问题,反问说:“那如果是你这张秘方的问题呢?” “你明天拿着秘方和借据来,我当着你们的面来做这道菜,这样你可以放心了吧?” 挂了电话,金科不服不行:“姜还是老的辣啊。” 温姝看完秘方,说:“我们先回去用别的菌子试试,不行再说。” 金科点头:“行,哥听你的。” 温姝嫌弃的瞥她一眼:“哥?你这岁数都能当我爹了。” 金科抻了抻皱巴巴的衣领:“也行,叫声干爹来听听。” 温姝随手朝他扔了个靠垫,金科闪身一躲,一副得意的表情。坐在后面的高晓天看着打闹的两人,觉得自己之前的估计太过乐观,说不定最不可能的,或许才是最可能的。 回到市里已经过了傍晚饭点,金科把车开到自家店门口,转头跟温姝说:“我那条黑鱼还没吃,炖上这菌子,吃完再回去?” 温姝也正好饥肠辘辘,她没跟老妈说具体什么时候到家,这个点估计老妈没给她留东西,回去也要自己煮,还不如就在这解决吧。 看温姝点头,金科抬头跟后排的高晓天说:“好走不送。” 高晓天看了眼手边刘生根送的两塑料袋蘑菇,急于证明这秘方是不是真的,厚着脸皮说:“要不我也在这吃?我们照着秘方上的试试,黑鱼正好就是秘方中的“豺鱼”,学名乌鳢。” 温姝也想知道秘方是真是假,帮着说:“趁着这蘑菇新鲜,鱼也不算太瘦,今晚咱就试试吧。” 有温姝帮着说话,金科睨了高晓天一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拿东西下车?” 高晓天麻溜的提着蘑菇,跟着他们回到店里,四处环顾这个装修怪异的甜品店。 “金哥,你这店挺有特色啊,可以做成CS主题甜品店,上面的冰碗也不要叫什么木瓜冰碗草莓冰碗的了,就叫加农炮和散弹枪,那些分享装超大碗的,就叫步兵战车,护卫舰,有了这些噱头,再掏点钱在各大美食公众号和小姐姐的锦城日报上做做广告,肯定能火。” 金科没想到这二姨子还懂点军事武器,他烧好开水,倒进放了枸杞菊花的保温杯里,说:“这满大街都是冰碗店,一样的东西,换个名字就能火?你以为那些掏钱的都是傻子啊?” 温姝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两声:“他的想法不错,等我们那有免费广告的机会,我一定给你宣传。” 高晓天为了显示不白吃这顿饭,主动说:“要不然这样,如果这秘方上是真的,咱三就一起合作,我出秘方,你出力,温姝姐帮宣传,一起开一家竹荪鱼羊汤怎么样?” 金科半信半疑的看了高晓天一眼:“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共赢才能赚钱嘛。” 高晓天看了眼温姝,他不在乎赚不赚那两个钱,他心里想的是,如果要真是合作了,那以后追求小姐姐就方便了,说不定时间一长,这功夫也学到手了。 温姝知道金科想赚钱,如果真能跟高晓天做成竹荪鱼羊汤,那肯定比他开甜品店幻想日进斗金要靠谱得多,她也在旁敲边鼓:“高晓天的提议不错,你可以考虑考虑。” “金哥,你要是担心以后营销的事,我可以先在我的直播间里跟我的粉丝推荐一下,看看效果怎么样。” 金科压根没看好他那什么网红平台,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毕竟这也是个赚钱机会,有机会为什么不试?他洗洗手,开始按照纸条上写的配料,制作起这道松茸竹荪鱼羊汤。 温姝颇有眼色的去打下手,被金科推了出来:“你歇着,二姨子,过来干活!” “哥哥,记住了,我叫高晓天。”高晓天不满道。 金科白他一眼:“别废话,想吃就过来帮忙。” 大半小时后,温姝提鼻一闻,香气阵阵。她循着味道走进厨房,看到金科背身站在灶旁,左手拿秘方,右手拿着汤勺在锅内搅动,旁边案板上那条黑鱼只剩骨架。 “金哥,好香啊。”高晓天在金科身后忽然大声的拍马屁。 “嚯,烫烫烫!”金科被高晓天这一声吓得不轻,本想勺出来尝味道的一小勺煮沸的汤一下子溅到了他的肚皮上,渗透衣服,烫得他直哈气。 “你要吓死我啊!”金科气得直哼哼。 高晓天马屁拍到马蹄上,不知所措,温姝开口解围说:“这汤你做得的确不错,他也是情不自禁给你叫好。” 金科一脸郁闷:“咋咋呼呼的,还说不是二姨子,烫我一肚子泡。” 温姝忍住笑,看向那锅东西:“这么大一锅浓汤,咱三能吃完吗?” 高晓天拍了拍胸脯继续拍马屁:“放心,有我呢,金哥做的,必须吃完。” 金科这才缓和脸色:“这才像句人话。” 炖锅上桌,三人围坐在桌边。高晓天给温姝和金科盛了一大碗,这才低头开始喝汤。 “味道怎么样?”金科吹了口热气,抬头问他。 高晓天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去就把碗放了下来,一言难尽的表情:“哥,你真是按着方子上弄的?” 金科勺了一口,刚到嘴边,就已经闻出汤里的鱼腥味,能喝,但绝对算不上美味,甚至赶不上在刘生根那喝的。 温姝喝不出味,估计是用的刘生根菌子的缘故,她在脑中看到的场景还是灰蒙蒙的一片,她很给面子的连喝了两碗,把嘴一抹:“我饱了,剩下的这锅就交给你们解决了。” 看温姝站起来要走,金科放下碗:“再坐会呗。” 温姝拉过行李箱:“不了,一会回去还要写稿,明天还要交稿。” 高晓天看这一大锅的汤发怵,温姝一走,这估计都他来喝了,他赶忙也站起来:“小姐姐,外面太黑,你一个人走不安全,我送你。” 温姝看了眼他碗里剩下的汤:“你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哦,我想起来了,我妈明天让我早早载她去做美容,我今晚得早点回家,金哥,我也先走了,顺道送温姝姐。” “等等,我煮了这么大一锅汤,你走了我自己能喝完吗?再说了,刚才是谁说要喝完的?” 高晓天嘴刁,好吃的吃多了,不那么好吃的东西难以下咽。此时直懊悔刚才话说得太早,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苦哈哈说:“金哥,这真不是在王芳家吃的味道啊。要不这样吧,咱把这汤改改,做成麻辣的火锅汤底,再买点羊肉回来涮,你看行不?” 温姝笑出声,金科瞥了眼高晓天:“净出馊主意。”他说着搅动锅里的勺子:“可惜我那条鱼了。” 高晓天一脸郁闷,说:“金哥,你说我们该不会是我们被王芳骗了吧,说不定这个秘方就是个假的。连带这个破梅瓶,估计也是个假货。” 温姝放下包包,说出自己的想法:“那瓶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这配方嘛,我们在刘生根那喝的汤就跟这锅差不多,既然是两兄弟,知道的配料应该差不离,关键的东西,应该就是菌子。” 金科还惦记着合伙开店的事:“那怎么着,要不然再去一趟,让王芳用她的菌子,按着这个方子上的做法在我们面前煮一锅?” 高晓天马上响应:“对,明天就去,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我们就把借据给她,买她的菌子。” 金科横他一眼:“刚才你不是还说明天要陪你妈出去吗?” 高晓天嘿嘿一笑:“要债更重要,我妈会理解的。” 金科问一旁的温姝:“明天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温姝提起行李箱:“不去了,明天单位有个重要的会。” 金科一脸可惜:“那行,我送你回去吧。” ------------ 深入调查 一 温姝一脸诧异:“你送我?不留下喝汤了?” 金科套上外套:“回来再喝。” 高晓天赶紧麻利的站起来:“我也走了。” 金科一本正经的板着脸:“我送就行了,你先留下喝完汤,等我回来再走。” 高晓天哀嚎一声:“我投降了还不行吗?咱出去吃点好的吧,想吃什么我买单。” 金科摸摸肚子:“那还不麻溜点。” 晚上温姝回到家里,先把这几天的调查记录整理出来,又熬夜顺了一遍,把稿子发给娜姐。 她伸了伸懒腰,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她去洗了个澡,回来刚要关电脑,发现发出去的邮件已阅读。 她没想到娜姐这么晚还没睡,发了个信息过去:娜姐,这么晚还没睡? 娜姐:睡不着,习惯了。 温姝太知道她说的习惯了是什么意思,她从小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作为特稿部的记者是如何工作的,不仅写作能力要强,耐力和吃苦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很多重大事故、事件采访,都需要强大的体能,特稿记者要在奔波中完成采访,还要完成稿子。作为特稿记者,要做好24小时被调动的准备,哪怕半夜发生重大交通事故都要出发。娜姐在特稿部干了这么久,已经完全适应了特稿部的节奏,能随时回复她的消息,也是正常。 娜姐作为温姝的合作编辑,虽然是美食类采访,但她们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这件事的不简单,像这类需要调查的新闻,娜姐知道温姝没有经验,在温姝跟她第一次说了这件事后,她便亲自完成案头工作,线索、策划等等,然后再发给温姝,让她按照步骤一一去进行调查。 温姝洗完澡也清醒了,跟娜姐细细说了这件事,娜姐对这个不畏危险,看到新闻就热血沸腾的小姑娘越发满意,手把手的教她在调查时的注意点,两人聊到凌晨,温姝这才意犹未尽的睡去。 第二天等金科和高晓天到达王芳的老宅,已经是中午。山里的天气一直下着鱼线似的毛毛雨,断断续续,潮湿至极。 金科走到门前刚要拍门,手一用力,门便自己开了,两人看了眼一点动静没有的院子,拉住一头往里走的高晓天。 “怎么了哥?”高晓天停下脚步问说。 “不知道,那王芳给我感觉小心谨慎,不能这么敞开着门,总觉得哪里不对。”金科屏气观察,放眼望去院子里安安静静没什么异样,因为下雨,本就晒不到阳光的屋子越发显得阴森老旧。 “你说会不会是王芳知道我们要来,故意开着门等我们?”高晓天也有些发怵,看了眼院子,问说。 金科摇摇头,决定先进去看看。 院子里的石碣路很干净,像是刚打扫过的,进屋的门半遮掩着,外面都比较阴暗,往里面望去,里屋更是和黑天无两样,从屋旁边的病槐树上掉下来的黄黑色的毛虫趴在进屋门的纱窗上,显得格外的扎眼。 两人在院子里喊了会“芳姐”,屋里没有动静。 “不会不在家吧?”高晓天感觉这里冷风阵阵,打了个哆嗦。 金科上了几级台阶,刚要从纱窗上望进去,里屋的门忽然被一阵风吹开了,发出“吱呀”一声响。 高晓天被吓了一跳:“哥,这还挺瘆人的,咱是进还是撤啊?” 金科皱了皱眉,瞅了眼洞开的门:“进去看看。” 高晓天硬着头皮,跟在金科身后进了屋。里面是一片黑暗,门边摸不到灯开关,两人只能点开了手机上的闪光灯,四处寻找着电灯开光,最后发现有条垂下来的细细尼龙拉绳。 金科用力一拉,屋里亮起昏黄的灯光。 灯是点亮了,可这一点点的萤虫灯光也就能把周围看个大概,并不亮堂真切。两人的手机还是开着,在昏暗中摸索着一路到了里屋。 “芳姐?” 依旧没人应答,再往里走就是寝室。两人的手机光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的切割着黑暗,金科终于看出前面是挂着蚊帐的床。 “还进吗金哥?” 金科不说话,眯起眼细看,从蚊帐的搭缝中,隐约像是伸出一只苍老的手,隔着蚊帐,手机光照不清楚。但是一靠近卧室,金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铁味,正是这个味道,让金科执意进来。 高晓天也看出了蚊帐里的异样,手捂着鼻子,吓得定在原地。金科转过头,示意他不用过去了,在后面举着手机给他照亮周围,他自己过去看看。 金科向蚊帐方向走去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底了,人估计已经死了,但是空气中这样怪异的味道估计不是什么好的死相。这种事他以前不是没遇到过,他只是不想吓着高晓天。 蚊帐被他轻轻的撩开,还没看到脸,金科就已经看到蓝色的床单上血迹斑斑。手机的光慢慢移动,照到胸部,上面有两处严重刀伤,直指心脏,估计这就是致命伤。金科把手机光线移到王芳的脸部,王芳张着嘴,面部的皮肤垂下来,嘴唇已经掩盖不住牙齿,露出大片黑红色的牙龈。嘴角没有流血的痕迹,眼睛半张着,眼底浑浊,直勾勾的盯着金科的脸,手机光线在她狰狞变形的脸上滑来滑去,在这昏暗的环境中,颇为骇人。 确认是王芳的尸体,金科转身离开,高晓天踉踉跄跄的三步并做两步,赶紧逃出这混杂着霉味和血味的房间。 “吓……吓死我了,现在怎么办啊?”高晓天喘着粗气问说。 “先报警。”出了院子,金科立马拨打了当地的报警电话,同时给温姝打过去,说了事情经过,温姝那头表情凝重,把事情马上跟娜姐汇报,娜姐觉得事情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料,不得不重新制定新的调查方案。 两个小时后,染病的老槐树旁边就拉上了警戒线。 金科跟高晓天在警局里录完笔录指纹,刚出门,就碰上赶来调查采访的温姝。 “这事警方怎么说?”金科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问温姝。 “院子的墙边有一小撮掉落的烟丝,这个东西是这里以前老辈男人喜欢抽的,现在村里人都抽成品烟,抽这种烟丝的人现在也没几个了,应该很快能锁定目标。如果是外人入侵,死者王芳身上没有扭打痕迹,不像是经过反抗的,所以有可能是熟人作案,对方下手真狠,基本把王芳给捅透了。” 金科点点头,温姝碰了碰还一脸发蔫,没回过神来的高晓天:“现在债主死了,这秘方也不知真假。我帮你问了一下,刘生芽不只借了你的钱,他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我法院有个朋友,你把借条复印下来给我,我帮你把这个证据给他,问他有什么好方法。” 高晓天赶紧道谢 ,金科在一旁摇头:“可惜了,一道菜估计要失传了。” 警方在王芳的家中发现了除金科高晓天之外的另一个指纹。经过搜查,王芳柜子里的金首饰并没有被盗取,凶手显然不是为了财,等全部东西清点过后,发现只有王芳的一串房门钥匙不见了。 警方根据在墙边找到的可疑烟丝和死者生前的主要矛盾,很快找到了嫌疑人刘生根身上。 “我当时在刘生芽的蘑菇园附近,没去过他家,人不是我杀的。”刘生根梗着脖子,脸色黑红的坐在警局里为自己争辩。 “你去刘生芽的蘑菇园什么目的?”警官问。 “在王芳遇害当晚上,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刘生根努力回想:“电话里的人说,她搞到了刘生芽的日记,里面有刘生芽蘑菇种植记录。” “电话里的声音你认识吗?” “听不出来,是一个很怪的女人的声音,像是用假声音在和我说话。” “查一下他的手机上的电话记录。”警长示意手下干活。警员迅速查证,发现对方是通过网络电话打来的,根本查不出什么线索。 “你要你弟弟的日记来干什么?”警官接着冷声问。 “拿回我自己的东西!刘生芽他偷走的我培育的蘑菇品种又抢了我的客户,是你你能忍吗?”刘生根越说越激动,刚想站起来,就被旁边的两个警员直接按了下去。 “按你这么说,这个日记本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刘生芽死后,一定是王芳在保管,光凭一个网络电话,不能证明你是在蘑菇园附近拿到的笔记本。” “警官,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生根又想蹦高跳脚,可是被旁边的警员死死按住。 “老实点,注意你的情绪!” “我没去过王芳那里,我也没杀人,我发誓!当时电话里那个人告诉我,让我去刘生芽蘑菇园和刘生芽家之间的那个树林里碰面。” “电话里还说什么?” “叫我一个人去,带上2万块。” “钱你带去了?” “带了,可是我被骗了,没看到人,也没拿到那个日记,我在林子里等了一会,差点被蚊子给吃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回去了,就这样!”刘生根信誓旦旦。 ------------ 深入调查 二 “刘生根,你最好老实交代,我们这里可有人举证那晚在王芳家附近看到你的。” 刘生根内心一震,不知对方是不是炸他。犹豫几秒,毕竟是心虚,他低下声音,喃喃说:“我,我是去过。那是因为我等了这么久没见人,回去的时候,就鬼使神差的路过她家门口看了一眼,可我并没进去啊。” “这是在王芳院子里找到的烟丝,跟你平时抽的是一样的,这个你怎么解释?”警官将一个装有烟丝的塑料袋放在刘生根面前。 刘生根嚷起来:“我真没进去王芳的家啊,这个烟丝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抽,因为这个就认定是我是不是太儿戏了?” 光凭这些烟丝,只能把刘生根列为嫌疑人,在没有进一步证据之前,警方也只能让他先回去。 快下班时,温姝被贾政经叫到办公室。 温姝本以为贾政经会责问她竹荪鱼羊汤的稿子怎么拖了这么久没出来,没想到贾政经一脸笑眯眯的请她坐下来:“温姝啊,你这次真是去对了,那个卖菌子的竹荪鱼羊汤老板给我们下了半年的广告单子,你这次真是立大功了,我已经让凌小小给他们插队登上了,这个月你的奖金少不了。” 温姝一脸茫然:“你说是谁下的单子?” “卖菌子的白任礼,他说是感谢你去采访,觉得你很专业,特意来这里做半年广告。” “白任礼”三个字让温姝心里一动,她低头看了眼手机,他并没有联系她,而是直接联系了报社,但又把这个功劳算到了她的头上,她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没联系她,王芳那边出了事,她一定会再去哀牢山,她到时一定要找到他,当面跟他道谢,如果可以,她会跟他说清楚,她并没有结婚。 永嘉名店广场,锦江市最高级的购物场所,名店云集,服务面向高端消费人群,流光溢彩的各色名店,总是吸引着年轻姑娘的注意。 在报社食堂吃完午饭,凌小小干脆拉着温姝到报社附近的名店广场逛了起来。 “哇,你看那家店,新来了很多货,我们过去瞧瞧。” 凌小小兴奋的指了指其中的一家。 温姝低头边回微信边由着她拉走。 “什么事啊这么急?” “跟娜姐说稿子的事。”温姝发完最后一个字,把手机放进包里。 “娜姐这么严厉的人你也能处得不错,佩服。” 温姝笑笑:“你应该佩服她,我这样的搭档她都能忍下来。” “得,你俩绝配了。” “诶诶,你快看那件衣服,真好看啊!”凌小小扯着温姝的手,激动的指着挂在橱窗里的一件深V黑色真丝露背长裙。 温姝点点头:“是不错,要不然进去看看?” 两人进店就直奔那件衣服,店员都是人精,看了温姝的穿着和长相,不敢怠慢。 “啧啧啧,你看这剪裁,这做工,这手感,高档货果然不一样啊。”凌小小拿在手里,满眼星星。 “这么喜欢,上身试呗。”温姝建议道。 “可以吗?”凌小小环顾了一下装修得金碧辉煌的店面,不太确定这里的衣服能随便试穿。 “为什么不可以?不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温姝指了指后面:“试衣间在那,去吧,我在这等你。” “好嘞,试又不花钱,不试白不试!”凌小小捂着嘴,开心的朝温姝眨眨眼,朝试衣间走去。如果不是跟着温姝来,她自己估计没胆子进这种店来试衣服。 凌小小磨蹭了半天,终于从试衣间走了出来,温姝眼前一亮:“小小,这件衣服根本就是给你量身定做的嘛,你这样的小骨架穿上很漂亮。” “是吗?我看起来真不像芦柴棒?还有这裙摆,长不长?这后背,是不是开太大了?” 看凌小小那兴奋劲,温姝忍不住笑出来:“你身材很好,裙摆不长,背后很性感,要不要收一件?” 凌小小美滋滋,装作随意的翻了翻标牌,看到上面两个月的工资,只能讪讪的压低嗓音:“我还是上某宝找同款吧,一会我把型号拍下来。”凌小小说着,又照了一圈镜子,才依依不舍的换了下来。 “仿品只有便宜这个优点,真货也只有贵些这个缺点,真品穿在身上,感觉是不一样的,有品质还耐用,两个月的工资,你少买点微信的面膜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出来了。” 凌小小犹豫了几秒,还是摇摇头:“我可不像你天生丽质,不用保养也不愁嫁,衣服穿一季,我买几件仿品也一样穿,脸可是一辈子,二十五一过,不保养都出不了门。” 温姝耸耸肩:“随你吧。” 凌小小把换下来的裙子拿在手里,依依不舍:“要不然你也去试试吧,你体型好,穿上肯定也好看。” 温姝拿着裙子放在身上比了比:“这条裙子是不错,但对我来说有点短了,你这样的个子穿最合适。”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个模特身材网红脸的女人走了进来。 网红脸摘下太阳镜,一眼就相中了温姝手中的裙子。 “店长,给我拿一条她们手上的那款裙子。” “抱歉,这款裙子只剩最后一件了,您要不先看看店里的其它款式吧。”店员好脾气的低声细语。 网红脸把随身的名牌包一放:“其它款式我看不上,你现在就把她们手上那件给我拿来吧,反正她们也不买!” 她的声音不小,就是故意说给温姝她们听的,看到这些买不起高档货又天天跑来白试的人,她就神烦。 “这……”两位店员为难的对看一眼。 “这什么?还做不做生意了?”网红脸斜了店员一眼,提高音量。 年老些的店员给年轻些的使了个眼色,年轻店员暗自叫苦,只能跑过去跟温姝说:“您好,这件裙子您要吗?如果不要,那位客人想要试。” “要不要买,也得等我先试了再说。”温姝语气平淡,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即便不买也不惯毛病,如果对方一开始就客气说话,她也就痛痛快快的给她裙子了,但现在对方这么嚣张,她当然不能认怂。 温姝的口气让网红脸有些意外,用余光打量了她一身,最贵的行头也不过三个零,旁边的那位更不用说了,中二病缠身,从头到脚一溜的地摊货。笑话,这样的人也配跟她抢东西? 网红脸毫不客气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低嘲,温姝故意慢吞吞的细细检查裙子,反倒是一旁的凌小小被对方的表情激怒了,她是没钱,没钱又不犯法,这女人凭什么对她们这样冷嘲热讽?。 “你什么意思?” 网红脸根本就不搭理凌小小,看温姝还没有松手的意思,她有些恼了,拿出这家店的超级会员卡拍在桌上:“我说你买不起就别摸了,你知道这间店里的东西起步价是多少吗?摸坏你们赔得起吗?店长,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老是让一下闲杂人员进来瞎逛,你们是想破坏这个品牌的形象吗?还不快给我把衣服拿过来?!” 店员看VVIP发火了,吓得不敢怠慢,赶紧伸手想从温姝手上拿走衣服,谁知温姝往后一闪,把手一收:“这衣服我买了。” “这……”店员收回手,为难的看着网红脸和温姝,两边都是买家,全都不能得罪,她今天真是上错班了。 网红脸轻蔑一笑:“我出双倍的价格!”,说着,从包里拿出另一张金卡。她就不信,这个女人还能跟她继续抗!裙子事小,面子事大,她就算为了出这口气,也要拿下这衣服。 凌小小看对方用钱压人了,赶紧抢站道德高点,对店员说:“你可要搞清楚,这衣服是我们先来先拿的!做生意要诚信,什么事都有个先来后到!” 年轻店员支支吾吾的不出声,心里却盘算着如果真以双倍的价格卖出,那多出来的钱可是进的自己腰包啊,白得一个月的薪水,谁不想要? “给我打包。”温姝把衣服递给店员,拿出信用卡准备付款。 “我出三倍的价钱!”网红脸走过来,挑衅似的把卡拍到了桌子上。 两位店员这回是彻底不淡定了,就算平分,也是白得两个月的工资啊。 在老店员的授意下,年轻店员手脚麻利的装好袋子,一脸讨好的转身递给一旁的网红脸:“您的衣服,请拿好。” “这衣服我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温姝冷眼看着店员见钱眼开的举动。 “非常对不起,剩下的这件衣服不是您穿的码数,您可以再看看其它别的款式。”店员一脸的理直气壮。 网红脸得意的接过裙子:“是啊,你可以看看别的款式嘛,打折区在那边,可别走错地方了。” “欺人太甚!”凌小小想冲过去抢衣服,网红脸冷笑一声:“你要是敢靠近,我就报警了。” 凌小小被她的气势吓到,隔着她半米远只能干瞪眼。温姝本来只是想给网红脸长个教训,现在目的达到了,看着多花了大笔冤枉钱还得意洋洋的网红脸,温姝扯了扯嘴角:“算了小小,这种势利店里卖的东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要也罢。” ------------ 深入调查 三 网红脸翻了个白眼:“切!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温姝,投诉她,欺人太甚嘛!”凌小小指着店员,气得直跺脚。 店员低头不敢看温姝,把刷卡机递给一边的网红脸:“小姐,这是三倍的金额,请输密码。” 网红脸接过机子,朝温姝得意一笑,温姝也朝她笑,转身拉着一肚子气的凌小小刚走到门口,忽然听到店员说:“小姐,您的卡里显示余额不足。” 网红脸脸色一僵:“你说什么?” 还没走出去的凌小小乐了,拉住温姝看好戏。 “不可能啊,这衣服才几个钱,我这张可是金卡!你睁大眼睛仔细看好了!” “小姐,我试了两遍了”店员已经有点不高兴了,把卡递给网红脸,“您还有没有别的卡?” 网红脸脸色一变,根本不相信自己的卡里没这么多钱,她拿过卡让店员又重新刷了一遍,还是不行。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多能耐呢,原来也是买不起啊?冒充什么有钱人呢!!哈哈哈”凌小小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你!”网红脸被凌小小的话气得脸都绿了,“好,你等着,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有钱人!”说完拿出手机迅速拨号:“HONEY,我在名店广场,你过来帮我买点东西吧。不,就现在,好的!”说完得意的挂上电话。 温姝没空陪这女人浪费时间,拉着凌小小要离开,网红脸一下挡在门口:“急什么,留下长长见识啊,估计你连有钱人什么样都没见过吧?怎么?自卑了?不敢看了?” “你拉倒吧,我们可没时间陪你瞎,万一你叫来的人也是余额不足,那我们可不是白等了?”凌小小说完,温姝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放心,如果这次我不能把这家店的衣服全买下来,我COCO就刚才的事情向你们诚心道歉,但如果我全买下来了,你,和你要跟我道歉!” 温姝懒得理她,本想拨开她的手离开,没想到凌小小抢先说道:“好啊,那可是你说的!” 温姝扶额,眼神问她怎么回事,凌小小压低声音:“我就不相这个女人能把这里的衣服全买下来,吹牛也不打草稿!我今天还非得让这鼻孔朝天的女人道歉不可。” 温姝摇摇头,看了眼时间,离上班还有一个小时,为了不让小小孤军奋战,决定陪她再等半小时。 二十分钟后,一个身材高大,穿着得体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走进来商场大门。 “HONEY,你终于来了”网红脸一见来人就迎了上去,满脸的委屈。 “要买什么还非得我亲自过来?你不知道我很忙吗?”男人有些不高兴的撇开她的胳膊。 “哎呀,很快很快,一会我陪你回办公室,你先帮我把这家店里的所有衣服都买下来吧。”网红脸又上去搀着男人的胳膊,挽着他走进店里。 “白任礼!!!”凌小小一下站了起来,指着网红脸挽着的男人:“温姝快看,是在我们报社做广告的白任礼啊!” 温姝也愣住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他,之前围绕他的小悸动和美好幻想,因为看到了他跟网红脸的关系,瞬间被现实抽得生疼,她只能强壮镇定来掩盖心中的失落。 “凌小小!温姝!”白任礼也颇为惊讶,因为旁边的女友,让他在温姝面前显得有些尴尬。 “HONEY,你认识她们?”网红脸不满的拽回完全把她撂一边的白任礼。 “白先生,这位是?”凌小小明知故问。 “我……朋友。”白任礼犹豫了一下,把“女”字去掉了。看凌小小戏谑的眼神,他赶紧扯开话题。“对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问你的好朋友啊,她非要跟我们抢裙子,抢了还没钱付,你说这事闹的,呵呵。”凌小小半玩笑半认真的跟白任礼抱怨,毕竟白任礼是她们的广告大户,这样的财神她得罪不起。 白任礼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身边的网红脸:“是哪条裙子?” 网红脸满脸不高兴的指了指手边的袋子,白任礼一把拿了过来,“服务员,这件我要了” “先生,这位小姐是用三倍的价位买下来的,请您确认一下价位。” “知道了,刷卡吧。”白任礼看都没看,直接付钱了。 网红脸得意的看了凌小小和温姝一眼,伸手去接衣服,谁知白任礼却转向凌小小:“谢谢你上次给我加班插入广告,效果很好,这件裙子就算是送给你的谢礼了。” 凌小小和网红脸都懵了,温姝也意外的看着白任礼。 “你怎么知道是我穿而不是温姝?”反应过来的凌小小开心的接过衣服,好奇问道。 “这裙子太短,不适合她。”白任礼脱口而出,看向她的眼神依旧温暖如初。 温姝故意避开他的目光。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凌小小美滋滋的摸着这条天价裙子,今天真是收获不小啊。 “白任礼,你什么意思!!”网红脸怒了,没想到自己的男人竟然在别的女人面前这么折她的面子。 “没什么意思,帮你跟人家道歉而已。”白任礼不咸不淡的回她,他很清楚她的脾性,这场争端八成是因她而起。 “你!哼!”网红脸气得说不出话,剜了温姝和凌小小一眼,拿起包摔门而去。 “哇,你要不要追过去看看你的朋友?”凌小小看好戏似的看着白任礼,白任礼看着温姝,一脸尴尬的干笑。 “不管她。今天既然好不容易碰到了,一起去喝杯茶吧。”白任礼说着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温姝。 凌小小看出白任礼的心思,拿人手短,赶紧帮着推波助澜,抢先说:“好啊好啊,我也有点渴了,温姝我们跟白先生去喝杯东西,顺便谈谈以后的广告投放合作吧。” 温姝有些僵硬的笑笑:“不了,你们去吧,我想起来还有篇稿子没改完,下午娜姐要看。”说完温姝不顾凌小小的眨眼暗示,转身走了。 白任礼快走几步追上去:“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顺路的。” “不用,再见。”温姝不是个黏糊的人,既然知道他并非自己的良人,她只能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迅速抽身出来。 听到她冷淡的声音,白任礼停住脚步,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里复杂的情感逐渐冷却,直至平淡得毫无波澜。 金科和高晓天开车回到甜品店,发现温姝已经一脸失落的坐在门口。 “怎么了?”金科和高晓天同时走到她旁边。 “没事,你们今天怎么样?” 金科把门打开,经过这几天接触,高晓天已经自来熟的把自己当成了这家甜品店的股东,嫌弃店里的凉白开不够味,带了一堆咖啡机榨汁机破壁机过来,金科为了日进斗金,对高晓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原本全是古老物件的店里,因为高晓天,多出不少类似于扫地机器人,无扇叶凉风机等等这些电器,看起来年轻化不少。 高晓天麻利的给蔫头蔫脑的温姝沏了杯咖啡,抬头问金科:“哥,要不要来一杯?” “不喝这些狗屎玩意。”金科喝了口枸杞菊花茶,躺到躺椅上。 高晓天陪坐在温姝旁边,跟她细说他们发现王芳出事的经过。但发现她一直心不在焉。 “小姐姐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我的粉丝都叫我妇女之友。”在女人堆了打滚久了,高晓天一眼就看出温姝感情受挫了。 金科看了她一眼,拿起小杂志盖在脸上,竖起耳朵认真听。 温姝沉默几秒,问高晓天:“如果你遇到了一个喜欢的人,却发现他跟你有缘无份,你会怎么做?” 高晓天一猜就知道她说的是白任礼,虽然不知道她跟白任礼直接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她说有缘无份还是让他颇为高兴。 “既然你都知道是有缘无份,那就说明,你真正的缘分还在后面,不要着急,会有更好的人来守护你。”说完,高晓天挺了挺单薄的胸脯。 温姝表情黯淡不说话,金科忽然翻身起来,拿起墙角边的哑铃开始练起来,全身的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周身写满雄性荷尔蒙。 温姝和高晓天全都盯着他,高晓天有脸的羡慕:“你刚才在车上不是还说累吗,这忽然间怎么又开始撸铁了?” “你懂个屁,这才能保持头脑清醒,我刚才在脑中反复的梳理整件事情,发现了一些端倪:王芳给我们做的是松茸竹荪鱼羊汤,刘生根给我们做的,也是松茸竹荪鱼羊汤。”金科边说边摸着脸上的胡渣。“王芳之前说她和刘生芽要做餐饮买卖,以她的精明,丈夫死了,她完全可以雇人开店,但她现在却把秘方给我们。” 温姝的失恋情绪完全被金科的身材和他说的内容代入,接着他的思路说下去:“如果真如她所说,需要她的菌子才能做出这个味道,她给我们也正常。因为我们要是真能做起来,那她就是我们的主要原料供货商。况且可能她还会把秘方卖给更多的人,那到时王芳就算只卖菌子,收入也不比开饭店差。” ------------ 深入调查 四 金科点点头:“她当时跟我说五百元一斤,按这个价钱,光卖菌子就够她发财了。” 温姝接着说:“她敢要这么贵的价位,还敢说让我们过去,当场做给我们看,说明她对自己的菌子有信心,所以这个秘方,有可能是真的。而这或许也就是刘生根为什么非要得到刘生芽日记的原因。” “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要怎么搞到王芳的菌子来试试?”高晓天皱着眉头。 金科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这好办,我们不是去过王芳的蘑菇园嘛,那光头赵三还在那看着呢,明天我们再过去看看,看能不能搞点蘑菇回来。” 温姝想了几秒,说:“不知警察有没有查封那边。” “那边又不是案发现场,查封那边干什么?”金科不以为然。 高晓天一咬牙:“要不然咱们再去一趟?” 温姝回到单位,跟娜姐说了要再次去一趟哀牢山,娜姐拿上烟:“走,上天台坐坐。” 晴空万里,两个女人在天台有一搭没一搭的抽烟。娜姐抖掉烟灰,看向温姝,说:“老实说,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我没想到你是能为新闻吃苦的人。” 温姝笑笑:“我自己也没想到。” 娜姐吐出一口烟圈:“你已经拉回了广告,后面的事,估计贾政经不会再让你去跟进了。” 温姝表情黯淡:“我知道,但这件事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我不继续跟进,就可惜了之前的那些调查,娜姐,不把这事的真相查出来,我真的干什么都没劲,您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让我继续跟进这件事?” 娜姐慢慢抽完一根烟,把烟蒂摁灭:“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凡有新闻理想的媒体记者,都希望能从事特稿写作。一是因为特稿的题材涉及重大社会事件,能参与进去会是一种荣耀。二是特稿作品一经报道,一般能引起比较大的社会反响,能给参与者带来荣誉感和虚荣心。对于有理想的记者而言,能对社会进步起推动作用,是这个职业最具吸引力的地方,也是特稿记者前进的动力。” “但你要想清楚,特稿是最考验记者的新闻报道形式,需要成熟的采访技巧,敢于挑战的决心,被人拒绝的耐心和引人入胜的写作手法,对于一个记者来说,写特稿可以最大限度地发挥才能,也能得到很好的锻炼。我相信你从你父亲的工作就可以看出,特稿写作及其不易的,一篇好的特稿要花去记者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光是采访的时间就已经比普通的记者采访要漫长,还没算上整理材料和写稿的时间。特稿出稿的周期漫长,这对于记者或记者所依附的平台的损耗都十分大,特别是在当今这个讲究效率和物欲充斥的时代,能坚持下来的人和组织就很少了,这也是我们特稿部门解散的原因。” 娜姐顿了顿,脸上忽然蒙上一层悲色:“人的一生都是在选择,你选择了追求工作上的荣誉感,就必然会牺牲掉其它的东西:和爱人的交流,和家庭的聚少离多的,这些东西,或许现在的你会觉得跟特稿这颗皇冠上的宝石珍珠相比不值一提,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荣誉感这种东西,其实也是过眼云烟,失去的陪伴的亲情时间,才是永远找不回的遗憾。” 温姝没说话,娜姐以前的事,她从凌小小的嘴里多少也有点耳闻,听说娜姐当年是锦城日报一姐的时候,为了追踪臭名昭著的“黑狼”立下军令状,没想到发生了女儿被“黑狼”杀害的悲剧,从那之后,娜姐一蹶不振,休息了很长时间,本以为她会永远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行业,没想到娜姐又重新回到了特稿部,直到特稿部解散,她还依旧留在锦城日报社,谁也不知道她这是为了什么。 “娜姐……”温姝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但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娜姐打断:“你想清楚了,真的想继续跟进这件事吗?” 温姝咽了咽口水,用力点点头。 娜姐看向远处的建筑物:“好,那我帮你去跟贾政经说,希望你能好好把握,不要辜负这次机会。” 温姝一脸感激,语气坚定:“谢谢娜姐,我会努力做好。” 第二天,当温姝跟金科和高晓天驱车赶到王芳的蘑菇园时,警察的车已经拉了警戒线。 警方判断凶手的目的是为了王芳的蘑菇生产基地,没想到查到这时已经来时已完,蘑菇园里的菌子已经被洗劫一空,原来种满蘑菇的房间全都空空如也,地面上碎残的蘑菇狼藉一片,看门的光头也不知所踪。 金科通过一帮兄弟的帮忙,跟哀牢山这边的警务打了招呼,让温姝带上相机,进入了原来赵三的值班室。金科本想看看有没有录像监控信息,可发现这里的监控已经被人为破坏。温姝手里端着相机拍了几张,转身的时候,目光掠过墙面,被墙上的一组照片吸引,定睛看了几秒,脸上闪过吃惊表情,她随即便把上面的每一张照片都仔仔细细的翻拍了下来。 高晓天进不去,待在门外百无聊赖的等待,好不容易终于看到金科和温姝从里面走出来,忙迎了上去。 “温姝姐,有没有什么发现?”高晓天问。 “有。”温姝上了车,把相机卡里的照片铐到了高晓天的笔记本电脑上:“你们看看这个。” 照片中是一对三十出头的年轻夫妇跟赵三的合影,夫妇俩的五官细看起来,竟然跟刘生芽和王芳有些相似。 “这是刘生芽夫妇?”金科认真看了看,语气不太确定。 “没错。”温姝指着照片下面的拍摄时间“而且,这不是几十年前拍的,而是6年前拍摄的。” 高晓天和金科一脸的不敢相信。温姝滑动鼠标,指着另一张照片说:“这张是我在拍照时发现它被夹在相框照片之间的,照片后面写着‘纪念新科研中心建成’,而刘生根的科研中心建成时间是三年前。” 金科看着照片上的刘氏兄弟的合影,照片上刘生芽和刘生根两兄弟光彩熠熠,看上去只就三四十岁,和现在的“干树枝”形象对比鲜明。 “这几个人怎么一瞬间就老了呢。”金科越看越觉得一头雾水。 高晓天干脆开始唱歌:“时间都去哪儿了……” 金科瞪他一眼,喝了口保温杯的枸杞菊花茶,转头问温姝:“院子里的监控没有什么线索吗?” “主机已经被有意破坏了,硬盘警方已经拿走了。”温姝收拾好相机,看了眼外面,说:“今天咱就先回酒店吧,警方封锁现场了。” “得嘞,收工。”金科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高晓天体贴的给温姝递去一杯菊花茶,看她嫌弃的目光,解释说:“这不是从金哥的保温杯里倒出来的,我看你最近脸上长了点豆,特意给你准备的,用的是另一个杯子给你盛着的。” 的确渴极了的温姝这才接过来,一饮而尽,因为尝不出味道,她极少喝茶,没想到这茶喝下去,她脑中浮现出高山云雾缭绕的场景,四季变化,灵气精华全落在又小又丑且颜色泛黄的菊花叶上。 “这小丑菊不错。”她自己又伸手倒了一杯。 “姐姐果然有品味啊,很多人都喜欢长得又大又漂亮的,其实都是空有外表,那又小有丑的才是精华。” 金科喝了口茶,一大朵菊花正好灌进他嘴里,他顺势在嘴里嚼起来:“什么精华,我就喜欢又大又漂亮的。” 高晓天也摸清了他的性子,权当没听到,转头神神秘秘的问温姝:“姐姐,我还在里面加了点东西,你喝出来了吧?” “……没有。”温姝又喝了一口,看了看只浮着菊花的杯子。 高晓天刚要说话,金科伸手过来,把温姝手上的杯子拿过来喝了一口,嘴一撇:“屁都没有,就一股子菊花味,还能喝出什么来?” 高晓天愣了一下,从金科手上接过来喝了一口:“这么浓的柠檬薄荷味,你们没喝出来?” 金科看看他又看看杯子:“你味觉出问题了吧,哪有什么柠檬味?” 高晓天看看温姝,又看看金科,自言自语:“难道是我口香糖吃太多了?” 金科放好保温杯: “二姨子,你过来开车。”金科朝高晓天招招手。 高晓天气不打一处来:“记住了,我叫高晓天。” “好好好,都行,你来开车。” “你这车手动挡的,我不会开。”从拿到驾照后他就没摸过手动挡的车。 “不会开就学着开,不行我教你。” 高晓天没办法,只能走到驾驶位去开车,金科看了眼温姝:“还愣着干嘛,上车啊。” 温姝嘴角一扯,没想到这个粗枝大叶的男人,也有心思细腻的时候。 引擎声渐渐消失在山林间,温姝和金科都看向外面迅速倒退的数林子,默不作声。 ------------ 深入调查 五 警方经过努力,将被破坏的硬盘数据恢复,发现洗劫王芳蘑菇园的就是看门的光头赵三。赵三自守自盗,在雇主被害的时候逃逸,让警方自然而然的把他跟凶案联系在一起,潜逃的赵三被列入通缉名单。 案件有了转机,温姝跟随警方全程报道追铺过程,原来偏僻安静的小镇在事件的扩散下也沸腾起来。 警方经过排查,在各个出口出并未发现赵三出去,这个村子对外只有一条通道,背后就是深山密林,赵三估计是往深山里跑了。 山上道路崎岖树木密集,要在大山峻岭中找个人,如同大海捞针,即便带着警犬,搜查行动也并不顺利。 有了娜姐的帮忙疏通和金科的交际打点,温姝去警局跟踪事件发展,金科跟高晓天在酒店无聊,翻看温姝翻拍的那些图片。 “这刘氏兄弟照相还真是死板啊,每张照片都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僵硬。”金科边看自言自语:“这张是新的研究所开始动工。”照片上的刘氏兄弟搭着肩膀,裤子挽到膝盖,每人的另一只手都拿着一个铲子,象征性的开始挖地基,旁边的挖土机准备动工。 金科继续翻着照片,下一张是研究所建成。背景中的研究所已经立了起来,日期显示时间上相差两年。 最后一张照片是刘生芽在山间挖菌子,背景不远处,站着有些虚掉的光头赵三。依稀可以看出他身后是座小木屋,旁边放着油漆桶,地面上可见零星的木屑花,应该是在给刚建的一间小木屋上漆,被无意中被抓进去的。 金科看了几秒,忽然一拍旁边的高晓天:“赵三说不定就在这里。” 聊得正嗨的高晓天吓了一跳,明白过来,马上凑过来,啧啧称奇:“这都虚成这样了,你也能看出来?” “所以才让你赶紧把照片搞清晰些,看看这个地方具体是在哪里。” “得嘞。” 高晓天放下手机,马上进入兴奋状态,麻利的用照片修复软件把照片清晰化。随着照片越发清晰,背景中的房子样貌慢慢呈现在两人面前。这是个全木质的房子,从赵三站在旁边的比例推算,房子高度有三米左右,屋顶是斜面的,唯一的窗户在门上。 金科凑近电脑,手指了指木头门上的一个绿点:“这个……把这个地方放大点。” 随着软件的运算,图像慢慢清晰,照片上的黑点是插在木头门上的一串钥匙,因为上面有根红色绳子上拴着的绿色珠子特别醒目,金科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王芳钥匙上的那颗珠子。 “光看照片,能找出木屋的具体位置吗?”金科问说。 高晓天一脸得瑟:“别人估计不行,但我可以。您瞧好了。” 说罢他开始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的敲打,然后打开google地图,百度地图,定位了刘生根的研究所位置,然后放大了地面掉落的植被。图片清晰后再传入手机,用手机上的一个app植物识别,来分析落叶是什么植物掉落的。 得到初步筛选后,高晓天再次通过照片背景中树干的纹路,来逐一排除,最终确认了落叶是黄杉树的落叶。从照片上树干的粗细对比和这些年的成长推测,高晓天测算出这些树现在的高度,并将结合这张照片一起分析,大概判断出拍摄时的角度,以及拍摄地点和背景之间的距离大概多远。 这之后,他又点开地图软件上的图像放大截图,用软件以刘生根的研究所为圆心起点,以照片中判断出的大概方向为经过点,画一条直线。以这个直线为中分线,从圆心点再画两条射线在中分线两侧,每条线和中分线之间形成一个35度的夹角。再以研究所为圆心画两个距离推算的圆弧,半径大的为最远距离,半径小的是最小距离,这样由四条线围起来的就是需要排查的大致范围。 在这个范围内,高晓天尽最大努力,让图片清晰,慢慢寻找那零星的几颗高大的黄杉树。其中有几颗树造型上有些奇怪,偏黑色略有点规则的长方形。他大概算了算这样的树,在这个范围内大概十多棵左右,每棵树之间的位置测量下大概也有个几十米。高晓天折腾了半天,记录下这个区域中边界树木的坐标位置,上传到了手机上。 金科看高晓天这三下五除二倒腾出来的东西,嘿嘿一笑:“没想到你小子还有两下子。” 高晓天扬起下巴:“终于不叫我二姨子了?” “你要喜欢,我可以叫。” 高晓天狂摇头:“不喜欢,你还是别叫了。” 金科站起来:“我们就先去看看情况,如果属实,就把坐标发给温姝。” 说完便开始收拾工具,最后从柜子的夹层板中抽出一把砍刀拿上。 高晓天吃了一惊:“哥,你这是?” 金科白他一眼:“山上树木太多,咱又不知道正确的路,不得砍出一条道来啊?” 高晓天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收拾妥当便开着车往大山的方向驶去。 温姝此时也在守着案件的进展,赵三的缉捕没有结果,但是王芳进一步的尸检报告却出来了。尸检结果表明王芳的死因是体内癌细胞扩散,导致心脏血管瘤,以致心脏梗塞衰竭而死。她面容和体态上的苍老是因为营养不良和代谢紊乱所致,而她胸前的两刀是死后形成的,也就是说,她死了之后才被插了两刀,从伤口的切痕和伤口形状来看,这并不是同一个凶器造成的。 这个尸检结果,让案件越发扑朔迷离。 金科和高晓天赶到第一个坐标位置已经过了中午,真正站在大山里,两人才发现,要搜索的面积实在是太大,光靠两人的腿力,根本就是大海捞针。 高晓天看着密密麻麻的丛林,头皮发麻,提议道:“哥,要不然咱用无人机航拍吧,减少人力,事半功倍。” 金科提着砍刀正无从下手,听了这话,一拍大腿:“你小子怎么不早说,有这么好使的高科技不拿出来,瞎耽误时间。” 高晓天一脸无奈:“我不是觉得亲自进林子里刺激嘛。” 金科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得,啥也不说了,今天先回吧,明天拿了设备再过来。” 车子路过镇上,金科想找个地方解手,一抬头,看到街对面新开了一家装饰得颇为高档的店。 “上次我住在这附近,我记得这间还是个中药店啊,我还在这买过枸杞菊花呢,怎么现在忽然就改做餐饮了?”金科看着新招牌自言自语。 高晓天停好车,看了一眼,说:“刘氏鲜汤?这不会是刘生根盘下来的吧。” 金科眼睛一转:“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走,下车看看。” 刚进到店里,一阵浓烈又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 金科招呼服务生:“你们这的招牌菜是什么啊。” 一个男服务生指着墙上的图片,说:“就是这刘氏鲜汤。” 金科翻了翻价格不菲的菜牌:“里面有什么呀?” 服务生看了眼高晓天放在桌上的车钥匙,恭恭敬敬道:“我们汤里放了很多名贵的菌子。” 金科咂咂嘴:“480元一盅,不便宜啊。” “一分钱一分货,我们老板姓刘,就是这一带有名的菌子大王刘生根,用的都是真材实料。” “行,先来两盅。”高晓天就受不了这个香味,口水都差点下来了。 汤端上来,两人刚喝了第一口,就确定这跟在王芳家喝到的松茸竹荪鱼羊汤一个味道。可以前刘生根做不出这个味啊,为什么王芳一死,刘生根就做出来了呢? 第二天一早,金科和高晓天便带上了无人机来到了坐标地点。无人机慢慢的升空,缓缓的向前行驶,清晨山里蒙蒙的薄雾,让摄像头可视度降低不少,甚至他们抬头看无人机,也只是能分辨出无人机身上模糊的灯光。 两人尽量走在看似有人踩过的小道上,那些实在没人踩过的地方,就让无人机飞上去拍摄。这么不停的边前进边拍了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已经身处深林腹地。 两人挑了块地势稍高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即便到了正午,林子里依旧雾气浓重。金科喝了口随身带的菊花茶,刚要拧上瓶盖,耳边忽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他动作一滞,坐在一旁的高晓天也跟着一怔,两人对看一眼,这断断续续的声音,在这寂静带雾气的茂密森林,如同鬼哭狼嚎一般,给人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惧。 “金哥,你听见了吧。”高晓天压低声音,朝金科靠了过来。 “救命啊……” 金科朝四个方向仔细辨认声音,最后看向北边:“声音像是从这个方向过来的。你先把无人机收了。” 高晓天赶紧麻利的把飞机收起来:“哥,我们现在要不要过去看看?” “不急,再等等。”金科放好水杯,拿起砍刀,面对这面前迷雾中模糊的树林,直觉和经验告诉他不能冒然回应,要搞清楚状况,先辨识出对方是敌是友。 “救命……” ------------ 深入调查 六 声音断断续续,的确是从北边发出来的,从声音的强弱和清晰度可以判断出对方一直停在原地没有移动。 金科示意高晓天注意脚下发出的声响,慢慢靠近声源地。高晓天学着金科的样子,如猎人一般,悄无声息的拨开迷雾,靠近猎物。 随着两人的靠近,声音越来越清晰。金科停下脚步,拿出了望远镜。镜头里从原本模糊的画面到浓密的树林中出现一个跌落在树旁的黑色的影子。金科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身材和衣着上看,个个男人身形。金科又观察了四周的情况,发现对方的确只有一人,二对一,金科决定碰碰运气,两人窸窸窣窣的往前又走近了一段距离,金科忽然停了下来,后面的高晓天一头撞上他的厚背,疼得呲牙咧嘴。 树下的黑影越来越清晰,金科看到他目光呆滞上翻,面部惨白嘴巴张开,身体微微抽搐,转头跟捂着鼻子的高晓天说:“果然是赵三,快给温姝发坐标位置,说人已经找到了。” 高晓天发完消息,金科朝着树下的人大吼一声:“赵三!” 赵三虚弱的抬起头,没有被抓到的惊吓表情,反而抬起无力的手臂:“救……救我。” 金科亮出砍刀扛在肩上,慢慢朝地上的赵三走过去,高晓天跟在后面,眼睛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金科靠近躺在地上的赵三,摸了摸他的乌黑冰冷的手脚,立刻打电话给温姝,让她通知救助。半小时的功夫,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呼啸而来。 赵三作为重要嫌疑人,被警察亲自押着上车,温姝作为记者,也混上了这辆救护车,金科和高晓天只能扛着自己的装备,自己原路返回。 看到自己得救,赵三终于松了口气,下山路上,断断续续的在车里哭诉自己不知真假的凄惨身世。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我问你,你怎么到这里的,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办案警官实在受不了赵三的喋喋不休。 “还不是因为那个刘生根,我的老板刘生芽生前就说不要和他哥做生意,果不其然,这人就是个过河拆桥的混蛋。” 赵三一脸愤愤不平的转头看向开着录音笔的温姝:“记者同志,我就不瞒你了。” 温姝打断他的话:“监控已经修好了,你瞒得了吗?” 赵三嘴巴翕动了几下,蔫下去:“是,刘生芽的蘑菇园是我偷的,但这也是刘生根骗我干的,他说只要我把那蘑菇园里的所有蘑菇都偷出来,就给我10万。10万啊,叫谁谁不动心?我辛辛苦苦干了一晚上,把蘑菇全都放到车上开到他指定的地点卸了货,没想到他马上就翻脸不认人,还说要报警抓我,我没办法,只能马上逃进了山里。” 温姝边记边问:“那你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我还没说完呢,在去偷蘑菇之前,刘生根曾经请我吃过饭,吃的就是刘氏家族秘制的那个松茸竹荪鱼羊汤,这汤我之前在刘生芽这也喝过,没出过什么问题,但不知怎的,喝完刘生根的汤,我干完活就隐隐感觉不对,等逃进山里,就开始胸闷头晕,我怀疑是刘生根在汤里下毒了。” 一旁的警官再次确认:“让你去偷盗的人你确定就是刘生芽的哥哥刘生根吗?” “当然确定!” 温姝合上笔记本,车子呼啸着进了医院。 医院对赵三进行了救治,化验结果第一时间送到了警方手中,上面显示赵三的症状是因为食用了带毒的食物造成,而毒素来自甲醇,由于赵三在吃饭之前还喝了白酒,所以毒性就有了潜伏期,现在他的视力已经下降,因为送到医院救治及时,赵三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金科和高晓天刚坐上车,就接到温姝的电话,把最新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 挂断电话,金科回头看了看深山,幽幽说:“我觉得咱俩还是得把这小木屋的位置找出来。” “为什么?这赵三不是已经找到了吗?”高晓天已经累得够呛,不想再折腾了。 “直觉告诉我,那里应该还有秘密。” 高晓天就受不了“秘密”两个字,拔下车钥匙:“那还等什么,出发! 走到天色渐晚的时候,高晓天才在逐渐回传的图片中发现一个奇怪的黑影,两人顺着方向走去,终于在树林深处,看到一间外表陈旧的小木屋。 夕阳的微光射不进茂密的树林,小屋房顶上长满了苔藓,阴暗潮湿,周围杂草丛生。金科站在门口,从包里拿出一根铁丝伸进锁里,把旁边的高晓天吓了一跳。 “哥,这算不算私闯民宅啊?” “民宅?我看鬼宅还差不多!” 高晓天腿一哆嗦:“你别吓我啊哥,我还年轻,婚都没结呢。” “咔擦”一声,门锁被砸烂,金科把锁扯开:“别废话,打灯。” 高晓天把带来的头灯带上,用力一拧,瞬间周围亮了起来。 金科用力一推,门缓缓被打开,里面一股浓浓的霉味一下子扑面而来,金科和高晓天后退一步,在工具箱里找出口罩带上,这才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小屋里厚厚的灰尘覆盖着各种的垃圾,成堆捆绑好的纸盒,一些压扁的易拉罐,一捆捆参差不齐的木条,几乎和街边收破烂的仓库没什么两样。地面是木条拼接的,上面铺了一张厚厚的篷布,相比木条上的灰,篷布上面的灰尘并不是很多。 金科蹲在篷布前看了看,忽然伸一掀,篷布上陡然出现一个木板门。 “哥,这是个暗道啊。”高晓天瞪大眼睛,灯光照着木门。 “这个小屋有机关,来,搭把手。” 两人一起用力撬开了木板门,一个带有楼梯的暗道出现在眼前,黑黝黝的指向深处。 “没风,这下面是死路。”金科站在暗道口试了试。 “哥,你看这里,有个开关。”高晓天照亮了金科旁边的黑色开关。 “这个地方能有电?”金科吃了一惊,但还是好奇的按下了开关。这一按,整个通道瞬间被幽幽的白紫色光点亮。 “难道使用的的太阳能?”高晓天恍然大悟,原来他在电子地图上看到的黑色长方形,就是太阳能电池板。 两人伴着头灯,仔细的看看这个“地下宫殿”。楼梯修整的不是很整齐,目测二十几阶,下面有个拐角,两人下到底便看到了拐角处一个不小的空间。 完全下到下面的两人被眼前的场景征服,一句话也说不出。 墙壁上密密麻麻都贴着各种英文,菌类的剖析图,化学方程式。围着墙壁,是用水泥和石头以及木料堆砌成的“c”型办公桌,桌上有笔记,和实验药剂,以及显微镜的设备。这些东西包围着中间一个大的平台,平台上有一个亚克力板制的模拟自然环境的菌房,在紫色微光照射和喷雾器喷出的水汽笼罩下,里面竖着一根根白净可人的松茸和竹荪的菌苗。 “哥,这,这到底是谁弄的?” 金科四处看了看,发现桌上有一日记本,日记使用英文撰写。 “你看看这个,上面写的什么。”金科将日记本递给了高晓天。高晓天翻阅了一下,面露难色:“哥,虽然我也学过几年英语,但我看不懂。” “学费白交了。”金科白他一眼,翻阅着本子,里面夹着一张旧的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上面写着首富採菇坠崖惨死的事。 “发现什么了?”高晓天凑过来。 “好东西。”金科让高晓天拍摄了屋里的视频,拿了证据,把屋里回复原样,这才慢慢下了山。 赵三脱离了生命危险,被带回到警局审问,因为王芳房内的那枚指纹跟他的完全吻合,赵三只能交代了刘生根唆使利诱他去偷取刘生芽日记和盗取蘑菇的事情。 温姝因为对案件起了促进作用,得到特许,进入审讯室进行采访。 此时的赵三已经不是初见时那副狂妄模样了,低着头,眼神躲闪。 温姝看了眼笔记本,问说:“你之前说,出事那天,是刘生根让你去王芳家里偷刘生芽的笔记本?” 赵三喃喃说:“是,我知道偷东西这事不对,但刘生根说只要拿出那本东西,就给我两万,我就见钱眼开了。去之前为了壮胆,我还喝了点酒。” “你进去后,在王芳胸前捅了两刀?” 赵三愣了一下,忽然摇头说:“我只捅了一刀!当时屋里很黑,我估摸着王芳已经睡了,就偷偷在桌上翻找,可怎么也找不到,我用手机光偷偷照了一下,忽然看到蚊帐里的人好像坐了起来,我怕她认出我,加上酒精上头,我……我就朝她捅了一刀,看她不动也不出声,我继续翻找东西,找到了才出去。” 温姝记下他的话,继续问:“你杀了人,就一点不害怕吗?” 赵三双手捂住头,一脸懊悔:“我说了,我当时喝多了,我没想这么多。” 有了赵三的这份供词,警方对刘生根下发了逮捕令,可等温姝跟抓捕的人员来到了刘生根的研究所时,刘生根早已经逃之夭夭。 ------------ 深入调查 七 “警官您好,我是这里的负责人白任礼,请问有什么事可以帮到你。”白任礼面对一众刑警,不卑不亢。 “我们是来逮捕刘生根的,这是逮捕令。”站在最前面的警官出示了逮捕令。 “刘生根是我们的董事长,请问你们是以什么罪名逮捕他?” “雇凶杀人和盗窃。” 白任礼沉默几秒:“他已经走了。” “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 “这倒没有,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他的住处和办公室。”白任礼说完,领着警官来到了刘生根的办公室和他在研究所里经常住的宿舍房间。 警察翻查东西的时候,温姝跟白任礼站在后面,他看了温姝一眼,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温姝也朝他点点头,此时的她见到他已经没有了第一次初见时的情绪波动,虽然还是做不到完全不在意,但现在的她,更关心的是整个案件的。 “最近他有什么异常举动?”一位警官过来问白任礼。 “没什么异常。”白任礼说话的时候,音调十分平稳,让人有种莫名奇妙的信服。 作为跟事件有牵连的媒体人,温姝插了一句,问说:“你们这里最近有没有收到一些非本所栽培的菌类。” 白任礼沉默几秒,说:“董事长前几天的确有带过一些菌子来,让我研究菌子里特殊味道的基因编码,不过量并不大,都在实验室放着。” “报告警长,发现了一串钥匙和有血迹的衣服。”一位警员在保险柜前叫了起来。 所有人聚过去,为首的警官看了看证物,对脸色有些难看的白任礼说:“白经理,这里的视频录像我要带回警局。” 白任礼声音有些发干:“好,我让保安给你们打开监控室的门。” 大家涌入到监控室,视频上显示刘生根急匆匆的进入办公室的身影,忽然回过头手扶着门框,望向摄像头。几分钟后,他从办公室拿了件大衣走向摄像头,再用大衣盖住了摄像头。衣服一直盖着摄像头,直到第二天保安撤下了大衣,显示在了镜头里。 这样的结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温姝和刑警们只能先拿着证物打道回府,出门前,温姝跟她身后的白任礼说:“别担心,有什么新情况我会通知你。” 白任礼脸色苍白,但还是有礼貌的朝她道了谢。他的高大英俊,温和大气给温姝留下了深刻印象,要不说长得好看的人总能得到更多信任,就算白任礼跟刘生根有父子关系,她也丝毫没有想过要调查他。 逮捕令下来后,没过三天,刘生根的尸体就在深山的山腰上被发现,一个公文包在他身边不远处,里面所有东西都在,并没被拿走。刘生根头部有伤,尸检结果显示是摔倒滚下山被石头碰撞造成的,但是法医指出,即使不是摔死,他心脏上的肿瘤也会在1个月内要他的命,因为他的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到了全身。 随着刘生根的死,表面上雇凶杀人的主谋已经死了,案件算是告了一段落,但在警方和温姝的心中,王芳身上的另一个刀痕已经是个谜团。 因为追踪报道这件事,温姝跟白任礼开始越走越近,毕竟原本就有好感的人,有了水到渠成的机会,发展速度如山洪爆发。 金科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把山上小木屋的事告诉了温姝,让她远离白任礼,温姝虽然也觉得蹊跷,但因为爱情大过天,完全不以为意,一个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有个自己的研发小天地这怎么了?正好显示出他的厉害和与众不同。 自从跟白任礼走近后,温姝去金科那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别说搭理高晓天了。金科使出浑身数解,做了一桌温姝喜欢的菜,好不容易把温姝请来了,她却是心不在焉,边吃边看朋友圈里白任礼有没有更新。 金科郁闷的放下筷子,阴阳怪气又开始说:“我跟你说,你别上赶着,那个姓白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温姝白他一眼:“你才不是好东西!” 高晓天本来也站金科的队,但看他被怼回来,也不敢轻易说话了。 金科深吸一口气,继续耐心解释:“那个白任礼在深山老林里弄个这么奇怪的地下室,又在刚接任董事长时立马退了所有客户的定单,一一关闭了刘氏兄弟所有的产业,你不觉得这个人很怪异很有问题吗?” 温姝不甘示弱:“谁说那个地下室就一定是白任礼的?他退人的单子那是高瞻远瞩,你没看到现在市场上的野生菌子价格直线上涨吗?这是他的饥渴营销战略。而且前几天他还捐赠了希望小学,我已经跟他联系了,到时候给他做个视频直播报道,把他的善举在各大视频网站上宣传。对于这样有情怀有爱心的企业家,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招小人恨。”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你被屎糊了眼,我说什么你也听不进。” “你才是屎!” “你再说一遍?” “屎屎屎,你是屎!” 高晓天听他们一口一个屎的吵,叹了口气,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碗。 温姝大获全胜,兴高采烈的吃饱喝足,然后趾高气扬的走了,金科气饱,一口饭没吃,继续没日没夜的关注着白任礼的一举一动。 毕竟是二十多岁的青春少女,抵挡不住爱情的吸引,温姝终于跟白任礼说出她跟金科不是夫妻的事,为防止白任礼多心,她用金科为了买到便宜菌子为借口,把他们假扮夫妻的事搪塞过去,并没有把调查竹荪鱼羊汤的事说出来。 两个相互吸引的人,终于走到一起,因为知道金科和高晓天不喜欢白任礼,恋爱后的温姝极少再来找他们。为此,金科和高晓天一起喝了场大酒,因为同为情场失意人,两人的关系又更近了些。 金科打着酒嗝,一会骂温姝不知好歹,一会说现在的姑娘眼神不好,有眼不识他这个好男人,一旁的高晓天也喝得醉醺醺:“哥,好男人也怕巷子深,你连个微信都没有,姑娘眼神再好也找不到你啊。” “那……那我就装个微信!”金科喝了口酒,拿出手机递给高晓天:“我不会弄这个,你帮我弄。” 高晓天三两下就给他装上了,告诉他先起个男人点的名字,再慢慢引敌上钩,诱敌深入。 等高晓天走后,寂寞空虚冷的感觉越发浓重,金科接着微醺的醉意,决定在这个无聊屁事多的夜晚试试这个撩妹神器。 这些交友软件已经在别人的手机里繁衍生息无数代时,他的手机依旧停留在发短信和打电话的远古时代。金科一直认为,任何事情都应该纯粹些,用手机来看时间,有没有考虑过手表的感受? 捣鼓了一个小时还没注册好,既然要成为弄潮儿,他就要起个最时髦的名字,他翻开了最近的八卦新闻,知道了几个最热的名称,最后在几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中纠结:老公聪聪? TFBOYBOY?还是101? 最后等金科终于决定叫老公聪聪的时候,他愤怒的发现这些名字都被人用过了,果然,这世上还是俗人太多,像他这般有格调的屌丝,怎会降格跟别人用同一个名号?金科绞尽脑汁想要起一个闷骚低调又显品的名字,反复斟酌,觉得“绝世绝世绝世好男人”这个名字精准的概括了他的本质,为什么要三个绝世?因为绝世好男人和绝世绝世好男人都别人注册了。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金科的目的十分明确,找个女孩聊天,如果聊得来可以进一步发展,至于是平缓式发展还是跳跃式发展,就要取决于对方的质量。最好是年轻点的,漂亮点的,这才能让他还没表白就被甩的心得到平复,才能让他有牺牲睡眠的动力。学历最好是本科以上的,这才能跟他谈诗论画说古道今,至于有没有钱,他都不在乎,毕竟他是男人,正常的开支还是负担得起的,如果是特别有钱的,他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现在已经越来越不嫌弃了。 金科一直认为,他到现在还是单身狗,这点就能充分说明了他的有底线和不将就。 他本还羞愧于自己的目的性强,饥渴难耐,没想到刚一上线,就碰到了比他更饥渴的。消息上显示有人主动加他,金科受宠若惊,自信爆棚,早知如此,他就该早早安装这脱单神器啊,别说女友,估计现在孩子都有了!他还考虑个屁的手表感受啊!四不四洒? 他看了眼对方的名号:忸怩。 多低调优雅的名字啊,加! 因为第一次用这玩意,在金科还在斟酌着如何跟她打招呼才能显得逼格高的时候,那边的忸怩就已经开门见山发来九朵玫瑰:“绝世好男人,咱俩视频吧?” 金科吓了一跳,这个忸怩倒是一点不忸怩,一上来就看图,这种自信难道是源于自身的颜值? ------------ 深入调查 八 怀着与美女见面的激动心情,金科拿出梳子沾了点水,把鸡窝似的头发使尽压到头皮上,捯饬了一阵,好不容易脱离了民工形象,为了表示他对这次见面的重视,借着酒劲,他一头扎进橱柜里背心裤衩的衣服堆里,翻出已经压得皱巴巴的黑色西装上衣。这是他唯一一件西装,现在他穿着它跟忸怩视频,希望对方能明白他内心的隆重。 看着满屋乱堆的裤子汗衫,收拾来不及了,他机智的找了个稍微干净的格子床单挂在背后,既能遮住凌乱的床铺又能营造出现在流行的文艺暖男效果。金科是个谨慎人,坚信第一眼很重要,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先开启自拍模式,三百六十度旋转确定灯光效果舞美。 忸怩开始抖他,金科心一横:看就看,被拉黑了大不了再换另一个忸怩就是了。 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屏住呼吸,点开一直在刷屏震屏的忸怩发来的视频邀请。 “……?!” 他听到了天雷滚滚的声音! 看着摄像头里的黑风怪,金科顿时怒了!尼玛现在的妖怪都用微信来找唐僧了吗?人和人之间的信任呢?他挣扎着捂眼想要拉黑屏幕里正朝他笑的丑女人忸怩,因为捂着眼没看准关闭按钮,让她的话传了过来: “绝世好男人,你真是我今晚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声音不错,话更不糙。 忸怩的话让金科的手虚晃了一下,从温姝那受到的伤害终于平复了些,所谓知音难觅,做不成男女朋友,做普通朋友也不错,他就勉为其难且再捂着眼聊聊吧。 金科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干脆带上墨镜:“你就是忸怩?” “是啊帅哥!” 金科摇摇头:“你太不实诚了。” 忸怩朝他抛了个吓人的媚眼:“帅哥,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哦!” 金科闭上眼,心中默念:你这是要吃人啊! 看对方风格大胆,他愤恨道:“你标题党,忸怩是什么?那是害羞不自然的样子,你摸摸自己的胸,你忸怩吗?忸怩吗?忸怩吗?” 忸怩拿起手绢捂着嘴巴轻笑一声:“我名字写得很清楚,是你没用心看而已,你且把那两个竖心旁去掉再看看。” 金科语文不好,只能在纸上认认真真的把两个竖心旁去掉:丑尼。 金科大惊:“丑尼???” 忸怩那旁大笑:“清楚了?我没骗你吧?” 金科怒了:“那你多余加个什么竖心旁!?” “我这不是觉得加个竖心旁显得深沉内涵长点心嘛。” 金科无言以对,只觉得这微信水太深,真不适合他这样单纯的人。 忸怩又发来玫瑰:“帅哥,咱见个面吧?” 什么?开玩笑吗? 金科还在想着如何拒绝才不伤她自尊,忸怩就已经在那头张罗地方了:“你喜欢吃什么?鲁菜川菜粤菜甜的辣的咸的?城东城西城南城北?我都OK的哦!” 看他不出声,忸怩忽然幽怨起来:“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 “我让你讨厌了?” “没有……”长相无法选择,因为这个讨厌她,似乎也不太公平。除了长相,她的确也没什么让人讨厌的。 “你很忙?” 金科扶着头:“……有点。” “你骗人!你忙还加陌生人聊天?你才是不实诚!你不愿意出来是因为你以貌取人!你跟别的男人一样,只看到外表,不关注内心。” 说实话,金科这辈子最恨别人说他跟别人一样。他这样特别的男人怎会跟别人一样?为了证明自己是个注重内心并不肤浅的男人,金科一拍大腿,做了这辈子最二的决定:“吃川菜!” 第二天金科刚醒,就听到手机一直在震,他拿起来一看,一个叫忸怩的给他发了几十条信息,说让他别忘了今天吃川菜。 金科揉了揉宿醉发疼的脑袋,这才想起昨晚脑残用微信泡妞的事来。金科一向认为男人就要说话算话,不能因为人家丑就放人鸽子,他用手机发了条信息过去,说了个离饭店不远的地方集合,对方看他回复了,迅速回了条信息,非要过来接他一起去。 金科估计她是被放鸽子放怕了,人艰不拆,为了证明他是个好男人,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大方的告诉忸怩自己店的住址。 约了五点的饭,下午刚过四点,忸怩就招摇的站在了巷口。 金科低估了忸怩的影响力,她上身穿着一件毛茸茸的黑色蝙蝠袖,还特意画了个妆,可惜用力过猛 ,张飞眉配上血盆大口,活脱脱野兽派的买家秀。下身撑了件亮瞎眼的金色裤坚强,忸怩晃着两条金色的粗腿在小巷里走来走去,让人不得不担心她那细裤随时会粉身碎骨。金腿下还蹬着一双黑色松糕鞋,远远看去,就是一披头散发杀气浓重的重量级杀马特。 见过不少吓人场面的金科也傻眼了,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放她鸽子时,手机响了,忸怩粗着嗓子在里面喊道:“亲,我看到你了哦,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哦。” 亲……亲?还要上来?有话好好说哦,千万别上来哦! 为了不引起乡里乡亲的围观,金科火速出门,关了店拉着她就走。 刚出了巷子口,忸怩的鞋带松了,她弯下腰系鞋带,此时正碰上刚买菜回来的丽姐,她眼神不好,老远就朝金科喊道:“喲嚯!今天牵了头藏獒出来啊?还是黑包金,够纯啊!” 金科看来眼身边的忸怩,怕藏獒发飙,赶紧牵走。 低着头像犯了事似的遮遮掩掩在路上走了半小时后,金科终于跟忸怩坐在一家生意火爆的川菜馆里。 之所以选择在这家名叫“草里凉”的川菜馆,是因为他家的菜量大的惊人价格还低得吓人。虽然每次吃完都要拉三天,却依然阻止不了金科把忸怩往那领,所谓看人下菜就是这个道理。 满嘴黄牙满身烟味的秃顶老板老远跟金科这个“忠粉”打招呼,这年头,能拉完又来吃的人,估计不多了。 秃老板看到金科身边的忸怩,干瘪的嘴巴抽动了几下,才发现烟被吓掉了。他喝了口茶压惊,才走出门来迎接,眼神不敢看忸怩,只盯着金科。 老板是人精,忸怩虽然丑,但好歹多了个客人啊,看她比金科还宽一倍的身板,多卖出几盘菜应该是没问题了。秃老板对着忸怩笑脸相迎,但眼神穿过她看向远方:“美女你头一次来,哥今天给你们打八折,饮料免费,你们今天不喝足了不准走哈!” 忸怩一听很高兴,拉着眼神躲闪的老板:“老哥这么热情,我们不喝尿了保证不走!” 秃老板的嘴抽搐了两下:“这孩子,真实诚……” 金科不满的敲桌子:“我平时来都是七折,怎么今儿就八折了?再说了,哪有免费饮料?连我铁粉你都坑,老板你头就是这么秃的吧。” 秃老板盯着金科,耐心的跟他讲道理:“一个人是打七折,两个人就是打八折,平均每人打四折,比一个人划算,没错啊!” 忸怩一脸感动:“老哥你对我们太好了!” 金科一脸黑线,刚要发飙,秃老板招呼他借一步说话。 “我说老弟,你没事带个这么有杀伤力的武器出来,我这眼上的麦粒肿前两天刚好,刚才看大妹子两眼,现在感觉又要复发了,这药费不便宜,八折已经是友情价了,你就别跟我讨价还价了,大不了菜量再给你加点,反正这几天客户少,菜也烂了不少。” 金科想到一路上路人避让不及的样子,心一软,再看秃老板这眼都不敢睁的样子:“行吧,八折就八折,不过一会你跟她说菜辣,尽量让她就点一个菜。” 秃老板愣了愣,看看忸怩又看看我:“虽然丑了点,但你第一次带女孩出来吃饭,一个菜,不合适吧?” 金科瞪他:“你菜量不是大吗?” 秃老板满脸的不愿意:“那她要多点,我也不能阻止啊。” “没事,一会我让她点菜,她要问我意见我就统统说不喜欢,你到时就顺势推荐土豆丝,我在旁边再一撺掇,事就成了。老板我才是你的常客,她这辈子估计也就来这么一次,听谁的你自己掂量。” 秃老板又看了眼忸怩,咬咬牙:“好,老哥听你的!” 俩人返回饭桌边,秃老板装模做样的递来菜单。 “老弟你看看菜谱吧。” 这家店总共就十道菜,金科闭着眼都能把菜谱背出来,还用看?他指了指忸怩:“你给她看看喜欢吃什么吧。” 忸怩拿着油乎乎的纸牌一个个认真看,然后再满脸讨好的看看金科:“你喜欢吃毛血旺吗?” 金科拿起油腻的杯子筷子和碗,用小服务员刚端上来的开水烫了个遍,边烫边摇头:“不喜欢。” “你喜欢吃鸭脖子吗?” “不喜欢。” “你喜欢吃辣鸡爪吗?” “不喜欢。” 忸怩沉默片刻,忽然一拍大腿咧嘴一笑:“太好了,我就知道咱俩对味,我也不喜欢那些个鸡爪鸭脖的边角料。”说着她朝老板大手一挥:“老板,除了这三个菜,其他的肘子鸡腿大五花什么的,都各来五盘!” 什么? ------------ 深入调查 九 金科大惊,忙给秃老板使眼色,这秃老板好不容易逮着个大客户,完全忘了跟金科之间的君子约定,一听各来五盘,也不怕忸怩了,顶着麦粒肿不停的夸:“美女您真是识货啊,我家就那三个菜不咋地,其余的都是拳头产品,您不仅美丽而且还聪慧……” 我瞪着秃老板:“你家的拳头产品不是醋溜土豆丝吗?” 秃老板不敢看我,围着忸怩直献殷勤:“大妹子,我店里还有别的没写在上面的拳头产品,什么辣炒大龙虾了,酸菜大螃蟹了,醋溜海胆了……” 金科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我说老板,拳头产品?光听这些菜名就知道是做出来后吃了客户不少拳头,所以才叫拳头产品吧? ” 忸怩不管这些,还还真有想点的意思,金科急了,今天他全身只带了一百块,吃完饭他还打算要去剪个三十块的头发,剪完去超市采购沐浴用品,然后回去的路上再买两本男人看的小杂志,最后到门口再把拖鞋的底修一下……也就是说,这顿饭他的预算只有三十块。钱虽然不多,但在草里凉,点盘土豆丝再加个辣椒炒蛋也够了,反正米饭是免费的,饮料也是兑水的,跟忸怩随便吃完就愉快的白白了,但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跟这么丑的女人出来吃饭还能超支。 忸怩看金科脸色不好看,咽了咽口水对老板说:“那些下次再吃吧,这次就先吃我刚才点的吧。” 金科心里一紧,她刚才点的那些大肘子什么的,这一百块也不够啊。 忸怩像是看出我的顾虑,从包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再从黑色塑料袋里又翻出一个皱巴巴小一点的红色塑料袋,摊开放平,一堆小到一块几毛,大到五块十块的票子像茶饼一样压在一起,她挑挑拣拣,把那几张最大的票子数出来豪气的递给我:“给,今天我买单!” 我看着她那沓花花绿绿的票子:“五十?” “四十五。” “……” 看我不出声,她看看票子:“没事,多出来的一会咱看电影去。” 多出来……看电影…… 这妹子心真啊啊,金科揉揉太阳穴,在屋内掏出墨镜带上:“你数学是生理老师教的?” “我算错了?” “如果秃老板同意这个价位,那也没错。” 忸怩看看金科再看看菜单,从她的包包里翻出一小节2B铅笔和一张超市发票,用背面的空白处划拉算了十来分钟,才哭丧着脸看着我:“我塑料袋里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不够啊。” “那就不要点这么多啊,他家只有醋溜土豆丝能吃!” 忸怩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金科,颇有些撒娇的味道:“可是伦家真的好久没吃肉了嘛。” 金科心说,艾玛呀,这不就是黑风怪的台词吗?卖萌的黑风怪比正经黑风怪更瘆人啊! 他头皮都吓麻了,赶紧捂着眼掏出仅有的一百块:“只要不吃我,吃什么都可以!” 老板屁颠屁颠的把厨房里的烂菜都端上来了,金科伸筷狂吃,反正头发不用剪了,超市也不能去了,小杂志也飞了,吃完饭就安心回家蹲厕所吧。 平心而论,忸怩除了长得丑,其它方面的品行还是没得挑的。比如吃饭专给金科夹好菜,说话专挑他爱听的,眼神专挑崇拜他的。金科这一身屌丝样,虽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要是被人高看崇拜,那感觉还是不错的。 但然并卵,这一切也无法阻止金科想速战速决各奔东西的想法。 菜陆续上来,巨大的菜量把金科这个铁粉都震了,摆了整整两桌都放不下啊!堆了满桌的肉,他以为忸怩会甩开腮帮子展露真性情,但她没有,只是含蓄的笑着,坐在那看他吃,这是金科认识她不长的时间里,第一次看出她有点忸怩的气质。 看我吃,难不成这是要喂饱我再吃我的意思?金科打了个寒战,忸怩厥着两片烈焰红唇给他夹菜,帮他续杯,把他的食盘堆满,金科看着满桌菜,不禁悲从中来,这本来可以发光发热的一百块,看给这女人给作的! 看忸怩在那扭扭捏捏的不吃,金科心想赚钱不易,怎么滴也得把这一百块吃回来啊,筷起筷落间,肘子就下去了过半。忸怩还继续夹菜,金科肚子忽然一阵抽搐,脸色一变,放下筷子看着满桌浓油重色根本判断不出这些食材之前烂到什么程度的菜色,心想这草里凉是多久没人来吃饭了?这反应也忒快了吧?这估计还没出门口就要拉裤裆上了啊! 忸怩看金科不动筷了,赶紧凑上来:“好男人,你怎么了?” 金科憋着气指指肚子,小心翼翼不让后门漏气。 忸怩瞬间明白,招来秃老板:“厕所在哪?” 秃老板急急指了指门外两百米处的公共厕所:“赶紧的,今天手抖,剂量放猛了,可别给我拉店里啊!” 金科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因为一时糊涂,安置个破微信,落到当众拉屎的下场,悔不当初啊。金科想站起来,可根本迈不开腿,一开就泄了,心想好你个老秃,老子今天就屎洗你这破店! 看金科表情狰狞,忸怩不由分说一把把他抗在肩上,丝毫不怕他把屎拉她身上,秃老板和金科同时惊呼,忸怩用与她的身形毫不相称的速度火速跑向公厕,秃老板怕跑单,跟在后面追出来。 公厕外一晒太阳的老妇,在忸怩进厕所的前一脚神速挡在门口,手一伸:“两人四块。” 忸怩气喘吁吁指着肩上的我:“我不拉,他拉!” 老妇抬眼看我一眼:“他自己进去,两块。” “我……我没带钱,你先放他进去拉,我回去拿钱行吗?”忸怩软下声音。 老妇不为所动:“看到钱才能拉屎!” 金科在忸怩肩上,哆哆嗦嗦的咬牙从口袋摸出两钢镚:“两块,拿去!” 没想到忸怩在这个时候跟他抢着付款,可金科是个传统的的男人,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决不能让女人为他的屎买单,虽然因为她的长相,他的确犹豫过,但看在桌上都是他喜欢吃的菜的份上,金科在从厕所回来的路上,还是把屎账付了。 等金科再回到桌上,就看到忸怩竟然把桌上所有的剩菜连汤带水的都倒进她面前的盆里,就着半碗米饭,吭哧吭哧的吃上了。 看他呆住,她满嘴辣汁泡饭跟金科含含糊糊的解释:“别浪费了。” 不知为什么,听她说完这话,金科忽然觉得她不太丑了,至少没有刚看到时那么惊悚了。从这点看来,金科觉得自己的确是个喜欢动物又有爱心的绝世好男人。 也因为这句话,忸怩又有了送金科回家的机会。 送到巷子口,金科说什么都没让她进店,让她赶紧回家,不让太晚会吓到别人,忸怩听话的离开,刚上公车就马上给他发了微信:好男人,你是第一个见到我还跟我去吃饭的人,你长这么帅还这么讲信用,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女人! 金科吓得手一抖,发了条微信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去找别人吧,再见。 发完后他赶紧进店关上门,把忸怩直接从微信删除了。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因为在微信上受到了惊吓,越发觉得温姝漂亮,他管闲事管惯了,不能看着温姝遇人不淑而袖手旁边,他等待机会揪出白任礼的真把柄,没想到机会果然垂青有准备的人。 刘氏鲜汤是白任礼最后一个关的店,没想到刚关闭的第二天,就被民众在门口拉了横幅。金科听闻后立马把这个重磅消息告诉了温姝,想证明这白任礼不是什么清白之身,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温姝就挂了电话,急冲冲赶往现场。 金科不放心,拉上高晓天也赶往哀牢山。 现场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白任礼站中间跟大众诚意道歉,并承诺负责所有医药费用。金科跟高晓天站在人群里,一直盯着态度谦卑的白任礼,看他双手背在身后,朝大众鞠躬。 忽然一个愤怒的女人冲出人群,上前推了他一把,白任礼措手不及,踉跄了几步,鼻梁上的眼镜差点掉下来,他抬手扶起眼镜的瞬间,金科看到他手腕上居然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有一颗绿色的珠子。 金科愣了一下,想到那个小木屋的地下室,他给温姝拨了电话,想马上把珠子的事跟她说,可此时的温姝正匆匆扶着白任礼上车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手机的亮光在闪。 事情越闹越大,好几位常来光顾刘氏鲜汤的客户都进了医院,症状全都是食物中毒所引起的头晕胸闷,心率不齐。医院的化验结果是体内有过量的亚硝酸盐,属于亚硝酸盐中毒。 因为这件事,警方又开始对研发中心进行食物原料的调查和取样。 这期间,白任礼再也没有露面。 ------------ 深入调查 十 警方联合食品安全局一起查封了白任礼的研究所,以及刘生根的菌子生产基地和仓库。在逐一抽检其他蘑菇的时候,警方并找到含有亚硝酸盐的食物原料,他们只能请董事长白任礼回警局协助调查,但也没有任何突破。 就在此时,警局忽然收到一个匿名发送来的神秘视频和照片,让他们去查看一下小木屋地下培育的竹荪和松茸品种。这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很快根据上面的线索,找到了小木屋的位置。 经过专家鉴定,地下室培育皿中的松茸和竹荪就是原料中的菌子,这两种菌子一种体内含有高氮肥料,一种含有防腐物质。在经过多次试验验证后,专家给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刘氏兄弟生产的这两种菌子单独吃不会中毒但是如果合在一起做成汤就会产生亚硝酸盐。如果长期吃了带有这种亚硝酸盐的食物,人会迅速衰老,干枯,让人慢性中毒,产生癌细胞,直到死亡。 而研发中心研发出来并销售的竹荪和松茸,全都是这种品种。 消息一出,众人哗然,吃过刘氏兄弟菌子的人纷纷去医院检查身体,一时间人心惶惶。 因为这件事,白任礼再次进了警察局,温姝听说白任礼被抓,火急火燎的赶往警局。 这次,在知道小木屋被发现后,白任礼一脸平静,仿佛早已在等着这一天。 温姝喘着粗气赶到,旁边的警官问他说:“可以开始了吗?” 白任礼看了温姝一眼,绅士的点了点头,慢慢把身子依靠到椅子背上。 “松茸10-2和竹荪878,这两个品种是你研制培育的吗?”温姝声音干涩。 白任礼停了几秒,慢慢开口:“是,我培育出来,然后故意让刘生芽,并暗示他改良的方向,让这两款菌子变得更加可口。” “那就是说,是你在两种蘑菇中加入了防腐物质和抗病虫的农药物质,是吗?” “是。” 白任礼的承认,让温姝心中一紧,不好的感觉越来越重。 “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杀死刘氏兄弟全家。”白任礼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五官有些扭曲,这样的他让温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可怕。 “为什么?”温姝的声音有些发颤。 白任礼看着她,冷笑一声:“跟你说个旧事,在十几年前,这个镇上的菌子大王姓白,叫白名堂,那是我的父亲。那时的刘氏兄弟是白名堂的两个手下,一个是销售,一个是菌农。这刘氏兄弟一起谋害了白名堂,可是因为证据不足,只说白名堂上山采菌子坠崖而死,当时我才上小学,我妈根本没法管事,就把工厂交给了刘氏兄弟打理,两兄弟暗中转移了财产,我母亲忍气吞声,只求着他们让我上完大学,我一心想着学成回来带我妈远走高飞,没想到等我回来,我妈已经入土。” 白任礼的声音哽咽,喘了几口气,才慢慢缓过来。 温姝抹了一把泪,心中五味杂陈,问说:“你是怎么杀刘氏兄弟的?” 白任礼顿了顿,慢慢说:“我把形成亚硝酸盐的方程式分解到两种生物体中,也就是松茸和竹荪这两种菇中,用基因编程技术,让它们各自在成长中形成合成亚硝酸盐的物质,当两种菇放在一起做成食物时,就形成亚硝酸盐,刘氏兄弟几乎每天都要吃这些菌子,时间一长,必死无疑。” “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想到刘氏兄弟售卖这些菇会伤及无辜百姓吗?” 警告提高音量。 白任礼沉默了几秒,声音低了些:“想过。我之所以选择松茸和竹荪这两个菌类,就是针对刘氏的秘方菜来的。刘氏兄弟最喜欢吃松茸竹荪鱼羊汤,两个兄弟都想靠这个秘方菜办餐饮业,所以这个秘方菜即便不会外传。而这两种菇单独吃对人体没有什么伤害,而把这两种食材放在一起做菜的人不多,所以我才冒了这个险。” 白任礼的缜密心思让温姝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想起金科一次次告诫她远离白任礼,如今看来,他应该是早就知道白任礼的蛛丝马迹,而沉迷爱情无法自拔的她,却完全忽略甚至拒绝听去旁人对白任礼的任何不好的评价。 “所以,刘生芽的死就是因为这个?”温姝吸了吸鼻子,问说。 白任礼看了温姝一眼:“对,他是第一个中毒死的,因为他急于开办餐饮,在改良味道时会不停的尝试,摄入的量比其他人多。” “那王芳呢?” 他扯了扯嘴角:“跟刘生芽一样,摄入过多,苍老迅速,心肌梗塞,中毒而死。” “王芳身上有一刀,是你插的吗?”温姝大概已经猜到了答案,但心里还是不死心。 “是的。我设局陷害刘生根。我穿了刘生根的衣服去了王芳家,本想杀了她阻止她卖菌子的想法,但是发现她已经因中毒而死,所以就将计就计,在王芳胸口来上了一刀,算是替我父母报仇了。”他一口气说完,喘了几下,继续说:“我将血抹在衣服上,在院里撒了刘生根的烟丝,然后从王芳院里出来,打了电话给刘生根,骗他到王芳家附近拿刘生芽的日记。关于那个日记,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这回事,但是我对刘生根说过这日记很重要,记录了培育过程,有了它可以顺利复制刘生芽的菌种,他信了。” 温姝只觉得一阵眩晕,白任礼看她脸色不对,关心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温姝摇摇头:“继续说。”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接着说道:“我从王芳家出来的时候,拿了她的钥匙,这样做有两个原因,一是我要拿回我母亲的遗物。”白任礼指了指在手腕上带着的那颗绿的的珠子,接着说:“二是我要诱惑刘生根。我知道刘生根垂涎刘生芽的蘑菇改良品种,两人也是因为这个而闹翻的。他一直盼着吞并刘生芽的资产,现在弟弟死了,按照刘生根的观念弟弟死了,财产应该是归属于他,所以我临走拿了王芳的钥匙,并放他鸽子,让他急躁。” “你这样做他不怀疑吗?”温姝问。 白任礼一脸嘲笑:“他知道有我这样的科研人员,就算不用笔记,有了大量的蘑菇样品,逆向开发破解速度更快,所以我料定急躁的他不会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一定会偷刘生芽的蘑菇,不过没想到他太贪婪,来了个鱼和熊掌都要,居然给王芳的看门人画了个大饼,骗他去偷刘生芽的日记,我更没想到那个光头还起了杀心。” “那刘生根也是你杀的?”温姝追问说。 白任礼一脸自豪:“当然。我知道他唆使人去杀王芳,用这点吓唬他就可以让他慌不择路。你们来逮捕他之前,我就吓唬他说警方找到了王芳的看守,看守供出了幕后的元凶,然后劝他赶快离开,并叮嘱他不要走大路,不要开车,因为到处都有设卡。唯一的出路就是上山后越过山头,后面有个村,那里有个出租车安排好了接他到境外。当然为了真实我也编造了个车牌号给他,并提醒他进办公室之前用大衣盖住摄像头,等他离开他的办公室,我就进去把带王芳血迹的大衣,和王芳的钥匙放在他的办公室里。而晚上湿滑松动并崎岖的山石路就是成了他的断头台。”说到这里,白任礼松了口气,像是一切都释然了,面色平静道:“我杀了刘生根,绝对没有冤杀他。这是他当年谋害我爸,折磨我妈应得的报应。” 温姝动容,她同情他的遭遇,又无法认同他的做法,她知道他的痛苦,又无法分担他的痛苦,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深渊,万劫不复。 “在旅馆里投放字条的人是你?”温姝间想起了旅馆中的那张恐吓字条。 白任礼的目光柔和下来:“是的,我不想牵连更多的人。我也想过要销毁那个山林里的小木屋,但是对于受牵连进来的人我很抱歉。我觉得我应该得到惩罚,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着有人发现并宣判我的罪行,所以,请帮我给跟你在一起的那两个男人带个话,就说我谢谢他们,最后,我想说,温姝,对不起,我爱你,你是个好姑娘,以后,你要找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别再受骗和受伤。” 温姝看着眼前的男人,久久说不出话来。她脑中放电影般的闪过有关他的一切:他听见有意思的事情会扬起一边眉毛,工作时最爱挽起白衬衫袖子。每次见面都会给她准备礼物,一起走的时候会把她的手揣在自己外套口袋里,告别的时候会响亮亲吻她的额头,亲昵地唤她“宝贝”…… 这一切,有关他,有关他们的爱情,都嘎然而止了。 温姝熬夜写了一篇关于竹荪鱼羊汤的稿子,因为白任礼,她写了又删,删了又写,天边亮起来的时候,她手边的刚买的那包烟已经空了,顶着两个黑眼圈,她把稿子发给了娜姐。 ------------ 新的开始 一 或许是因为白任礼被抓,她第一次认真的恋爱折戟,再加上这些天调查竹荪的事,她已经精神紧绷了许久,现在这根弦忽然绷了,她犹如被抽了真空的空壳,整个人倒了下去,一下发烧发到四十度。 温姝别看胆子像长了毛一样天不怕地不怕,但一说到打针吃药就怂了,从小到大,每次生病都是父母围追堵截才能让她把药喝下去,打针更是要命,除非她晕过去,不然看到针头她就腿软,那种细细长长的金属扎进肉里的刺痛感和药水不断被注进肌肉里跟肌肉直接的尖锐摩擦感,简直比杀了她还让人难受,每次打针必定鬼哭狼嚎,虽然长大后好了些,但入职体检打乙肝疫苗的时候,还是当着一群排队打针的孩子面前不停让医生轻点再轻点,医生不耐烦的扎进去,她“哇”的一声还是哭了出来。 这次高烧烧到接近四十度,弄得她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但药到嘴边还是抗拒,那些退烧药里的对乙酰氨基酚 、布洛芬、乙酰水杨酸 、复方氨基比林 、安乃近等等的西药吃进嘴里,她脑中想到的画面全是紫外可见分光光度计,酸度计,恒温电热箱,通风橱、量筒,烧杯,容量瓶,移液管,干燥箱,、真空抽滤机等等冷冰冰的实验室和仪器,颜色不像自然界里天然的颜色,倒像是各种像加入了高纯度白色调和过的不真实的浅粉淡蓝柠檬黄,像是塑料食物般的颜色,让她还没吃进去就带着抗拒。 靓娇可不管她抗不抗拒,为了让她早点好起来,一天三顿药准时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情伤打击太重,温姝一连吃了几天还不见好,靓娇不明所以,不想再这么干着急,拉着温姝就去了医院,要给她扎一针见效快的退烧药,温姝也不想再拖下去,一咬牙一闭眼,呜呜哭着让医生把针扎了进去。 靓娇带着抹泪的女儿走出医院,还别说,一针下去果然疗效显著,温姝头不晕脚也不虚了,回到家发现手机上有条金科发来的短信,自从有了微信,短信都是电信公司和银行通知才会发的,现在也就只有金科这个原始人才继续使用短信了。 短信上只有几个字:有樱桃冰碗了,二十五一份。 这话果然很金科,温姝想起她之前问过他有没有樱桃,他说没这么贵的玩意,只有西红柿,没想到现在竟然知道进些贵货了。 她迅速回了条短信:“病了,最近吃不了凉的,过段时间再去。” 金科收到信息,眉头一皱,心说原来她这几天没来是因为病了,他想了半天,最后去市场买了点排骨玉米胡萝卜煲了一锅汤,开车到温姝楼下,抽了两根烟,拿着电话想了半天,又上车回去了。 她是失恋了,但失恋关他什么事?虽然他嘴上经常开她玩笑,但他知道她只拿他当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就不应该送汤。他的确喜欢她,但这不重要,他自己那破店,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有能力养活她?她或许不需要他养,但他是个男人,他得先有养活她的本事才能去追求她,不然就是耍流氓,他虽然痞里痞气像流氓,但他不是流氓。 好不容易才拿到温姝微信的高晓天每天都给她发信息,可一直没见她回,他打电话过去,温姝刚吃了药睡下,靓妈听到手机响,赶紧接了起来。 高晓天听到手机那边不是温姝的声音,顿了顿:“阿……阿姨你好,我是温姐姐的朋友,她现在人在旁边吗?” 靓娇一听是个男人声音,整个人都亢奋起来:“她现在睡着了,你哪位?找她有什么事?干什么的?家住在哪里?有女朋友了吗?” 高晓天被一连串连珠炮似的问题弄得措手不及:“我……我没什么事,阿姨,我还是等她醒了再打过来吧。” “等等,先别挂电话。”靓娇尽量用听起来和蔼可亲的语气,问他说:“你能不能告诉阿姨,你跟温姝是怎么认识的?” 高晓天回忆了一下:“我们吃饭的时候认识。” 靓娇眼睛一亮:“太好了,那你有女朋友了吗?” 高晓天从对方急切的询问中明白了个大概,因为他老妈也是这么着急的想给他找个“正经”女朋友让他收收心,之前家人反对和干涉他的志向,现在连对象也要安排,这让他对他们的给物色的相亲反感至极,没有一次赴约,但他老妈依旧孜孜不倦的给他物色,每次听到女人给他打电话,语气和问话的内容跟现在电话那头的阿姨如出一辙。 高晓天心中一喜,如此看来,温姝应该还是单着的,小姐姐对她冷淡,那他就从阿姨入手。 “阿姨,我叫高晓天,没有女朋友,我跟温姐姐接触了一段时间,觉得她温柔善良,我很喜欢,想跟她进一步接触。” 靓娇嘴里喃喃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越念越觉得耳熟,她装模做样的咳了一声,一副审查的架势:“你叫她姐,你比我们家温姝还小?” “阿姨,我虽然岁数不大,但我心智成熟啊,男人不看岁数看心智和能力,阿姨您放心,我有能力照顾温姝姐,。” 靓娇虽然觉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但现在这个年月,胡子一大把,做事照样没谱的男人也是一抓一大把,所以这小伙子说得没错,关键是能力。 靓娇勉强认同了高晓天的话,继续问说:“想追我们家温姝,那你得先过我这关。你先说说,你在哪工作?家里几个人,情况都交代一下。” 高晓天把家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我家经商,住凌云小区,我现在是平台主播,家里就我一个孩子。” “凌云小区?”靓娇眼睛转了一下,这是锦城有名的别墅区,住在里面的非富即贵,之前有人给她介绍了一家姓高的,也是经商的,也住那个小区,只是女儿对相亲不感冒,死活不去见面。 等等,姓高的! 靓娇激动起来:“你刚才说你姓什么?” 温姝刚睁开眼,就看到老妈凑近的一张脸,正朝她笑得呲牙咧嘴。 她一个激灵爬起来:“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靓娇笑眯眯的坐下来:“乖女儿啊,你相信缘分吗?” 温姝伸手抹了抹老妈的额头:“妈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靓娇把她的手拍开:“我好得很,我跟你说,缘分天注定,你逃也逃不掉,那个小高,你跟他到什么程度了?” “小高?” “还装,高晓天啊,我给你看过他照片的,你那时还跟我装傻,扯什么蟹稻寄生米,你看,现在你们不是也认识了嘛,缘分啊,我跟你说,这小高对你很上心啊。” 温姝恍然大悟,怪不得她第一次看他视频和见他真人的时候觉得眼熟,原来是这么回事。 “我已经给你打听清楚了,他家……” 温姝打断老妈的话:“妈妈妈,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刚认识不久。” 靓妈白她一眼:“那就赶紧加深认识啊,抓点紧啊,这么帅的小伙,小心被人抢走了。” 温姝哭笑不得,白任礼的事她没跟老妈提过,现在刚经历情伤,她不想再说这些事,拿起被子蒙住脸又躺了下去:“妈,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吧。” “一跟你说正经事你就跟我扯吃的,你说你吃个东西连味道也尝不出来,吃了也白吃。”靓妈嘴里絮絮叨叨,还是站起来朝厨房走去。 休息了一周,温姝总算恢复过来,她刚去上班,凌小小就把她拉到一旁:“听说你是看着白任礼被抓的?” 温姝愣了一下,点点头,落寞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凌小小垮着一张脸,捂着嘴里的钢牙哀嚎一声:“他的广告费才给了百分之三十的钱,这后面的钱看来是要不回来了,我们的奖金算是黄了。” 温姝没搭腔,看娜姐垮着包走进来,凌小小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娜姐早。”温姝跟她打招呼,顿了顿,问说:“那篇稿子,您看完了吗?” 娜姐看她一眼,从包里拿出一盒芝士蛋糕:“吃了吗?陪我上天台吃早餐吧。” 两人坐在老位置上,娜姐打开盒子,把蛋糕递给她,这才开口说:“那篇稿子,说实话,虽然技巧不成熟,但立意和着眼点不错,但是,现在特稿等于吃力不讨好。我可以帮你润色后发给贾政经,但我估计不会有好结果。” 温姝坚持:“没事,我想试试。” 娜姐看她一眼:“在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写“特稿”可以杀出一条血路;但现在特稿就是鸡肋。你要知道,我们锦城日报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特稿的作用虽然还有,但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即便没有,也不会影响报纸销量;二来。其次特稿容易得罪人,当年靠特稿树立地位的媒体人现在多已经“功成名就”,年轻时四处拼杀,现在是保住身份地位的时候了,谁要去犯那个傻?再说现在媒体几乎全靠广告支撑,“特稿”基本上是吸引不了广告的,不会有人支持“特稿”,你把这篇放上去,估计只会招来贾政经的不满。” ------------ 新的开始 二 “我知道。” 看温姝坚持,娜姐也不再多说,两人吃完早餐回到办公室,其他人已经出去了,娜姐把温姝叫过来,开始教她怎么修改稿子。 “你这篇稿子我看了,老实说,开篇不够精彩,许多部分陷入细枝末节,没能从小故事体现出大问题,但好在基调是对的。” 温姝父亲虽然是特稿记者,但却没有指导过她的写作,她写出的东西全靠上大学之后自己的摸索和模仿,现在娜姐以一个特稿编辑的角度,教她如何正确的写一篇符合要求的特稿稿件,正是温姝求之不得的事,她放低姿态,用虚心好学的态度,来记录下娜姐说的重点。 娜姐看她是真心想学,也认真的跟她从头开始分析特稿:“特稿作为一种新闻文体,它首先要是新闻,但又一种有别于通常消息、报道的特殊的新闻。特稿是一种新闻故事,又是带故事的新闻,它与一般的通讯相比较,篇幅更长、最接近文学。它所涉及的人或事物比较复杂,同时有大量的细节和情感穿插在其中,对文字要求也很高。它是要把身边闯进了你的生活的百姓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发生的离奇古怪、惊天动地、感人肺腑、看似平常经过提炼又不平常的人和事,用特别的笔法,生动的语言,写出别具特色的,让人看了不敢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真实故事的稿件。” 娜姐说得太好,温姝不能更同意,只能深有同感的猛点头。 “新闻特稿具有可读性和故事性,就需要写稿人按照读者的审美情趣和阅读心理,运用文学手段来包装新闻特稿。通讯与特稿相比,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相同之处,在于新闻的真实性、时效性、受众性。不同之处,二者最主要的不同在于,新闻特稿更强调可读性和故事性。而可读性和故事性的形成,需要一定的文学手段来包装。新闻特稿运用和借鉴文学艺术手段来表现人物和事件,比通讯借鉴和运用文学艺术手段更彻底、更集中、更广泛。从这个意义上讲,通讯与新闻特稿是不相同的。在保证新闻特稿新闻真实性的前提下,文学的各种手段都可以用来“制作“包装新闻特稿。” 温姝奋笔疾书,娜姐越说越细:“特稿的写作跟一般的新闻写作不同:一般的新闻写作目的很单纯,就是告知,但特稿给人的不仅仅是告知,它要审美,要引起你的感情的波动,产生阅读上的快感和情绪上的共鸣。要形成这种快感和共鸣就必须借助一个好的表达方式:用讲故事的方式吸引受众。” 温姝边记边点头,娜姐继续说:“特稿以什么打动人心?它是以其贴近生活、反映时代的主题;通过丰富生动的细节描写;采用讲故事的形式,运用立体化的报道手法,告之以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现其高度的文学性和创造性来打动读者的心。但是特稿不是虚构的故事,它不是虚构的小说,它永远是在真实的基础上向读者娓娓道来的一种新闻叙述方式。你记住,写特稿的开头,不会象消息的导语只有一个模式,只有一种结构。对于特稿而言,必须在准确基础上达到完美、丰富、多维度、立体化,通过重视细节的写作,悬念的设置,用小说的形态讲好一个故事,这是一个表达方式的问题,这也是特稿打动人心的地方。” 温姝听完娜姐的这番话,受益匪浅,对照娜姐说的,回去好好审视了自己之前写的稿件,又加班加点的再次好好修改了一遍。 娜姐把温姝修改过的稿件又修了一遍,这才把它提交给了贾政经。 第二天,温姝刚到办公室,就被贾政经叫到办公室。 贾政经拿起手边的茶杯:“你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跟说过了,这是美食栏目,不是特稿部,这么简单的小幅报道,你这硬生生写成了长篇大论的刑侦剧。我要跟你说多少次你才能明白,我们现在是信息时代,什么东西都要短平快,你这磨磨蹭蹭了这么久才出一篇稿子,你以为现在还是十年前,大家都眼巴巴等着看报纸吗?我们现在是要跟网媒竞争,你看看你的现在的速度,怎么跟人家竞争?” 温姝在脑中迅速组织好语言,深吸一口气,不卑不亢说道:“网媒的速度是快,所以注定了它无法像传统纸媒那样,花大量的时间在调查和采访上。在网媒上极少看到深入采访的记者,更看不到深入事实的长篇报道。他们的快,也时常被诟病成胡编乱造,捕风捉影。我认为,我们既然以”传统媒介“自称,那我们就应该有自己安身立命的方式,而不是一味的用自己的弱势去拼别人的优势,我们纸媒的优势是深入调查,以正视听。如果连我们纸媒记者都不深入采访了,那我们还拿什么与网媒竞争?我们锦城日报也有自己的自媒体,也在弄客户端、微信公众号、直播平台等网络传播手段,但因为太像网媒了,没有纸媒应有的态度,所以依旧无法挽救颓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如果我们没有了报纸的内容,即便有了新平台,新渠道,新手段,我们又能传播什么呢?没有了最根本的媒体责任和职业操守,没有了深入实际的工作作风,我们就已经“输”了。“ 贾政经把茶杯重重放到了桌上:“在这里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 “您。” “你知道就好!回去给我好好改。” 看温姝低沉着脸走出贾政经的办公室,凌小小同情的走过来安慰说:“没事的,咱改改,他想要什么,咱就给他改成什么。” 温姝叹口气坐下,一言不发。 中午下巴,温姝不想在食堂吃饭,刚出了报社门口,高晓天那辆惹眼的五条八的路虎车就停在她的旁边,他下车,给温姝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小姐姐,快上车,带你去吃好吃的。“ 正是下班的时间,单位里的同事进进出出,都看着这对长相惹眼的男女,不远处的贾政经瞪大眼睛,温姝不想被人围观,上了高晓天车里的温姝。 高晓天把温姝拉到一处高档餐厅,服务员看到他们进来,立马很有眼色的为她拉开椅子。 “吃个午饭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吧?”温姝看了周围一眼,有些不习惯。 高晓天体贴的给她倒茶:“一直想请你吃饭,没找到机会,这事现在也告一段落了,所以才敢约你出来。” 温姝淡淡应了一声。 “对了,你那篇稿子什么时候发表?我那些粉丝都在等着买呢。” 温姝疑惑看他:“粉丝等着买?” “我在直播里跟她们说这件事我有参与,因为直播这件事,我的粉丝又涨了不少。”他顿了顿,眼睛发亮:“小姐姐,以后还有这样的事,能不能也叫上我 ?我可以提供力所能及的人力物力,对了,不是我自吹,我也算是半个电脑高手,金哥能打,但不懂跟科技有关的事,我正好补上这个空缺,然后你就负责写稿和指挥,我们三人一起组个调查小分队怎么样?” 温姝沉默几秒,看他一眼:“你这么做是为了涨粉?” 高晓天怔了怔,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当然不是,跟你们去查竹荪鱼羊汤的过程,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回了自己。”他挠挠头笑笑:“不瞒你说,我从小喜欢武侠,长大后想进警校,出来做个匡扶正义的警察,哪怕是协警也好。但我家人一直反对,加上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没能去成。后面家里人安排的工作我也没心思干,这么晃荡了一两年,实在没事情做,才去平台做了主播。” 这段时间的接触,温姝以为他只是个油嘴滑舌无所事事的浪荡公子,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热血志向,不由高看了他两眼,最后叹了口气:“这样的机会,恐怕以后没有了。” 看她有些无精打采,他急急问:“怎么了?” 温姝把美食记者和特稿记者的区别,以及现在报社的状况跟高晓天大概说了一下,最后露出无奈表情:“这篇稿子根本不能刊登出来,如果这次不是娜姐给我顶着,我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一次次往返哀牢山去调查这件事。” 高晓天皱着眉头想了想:“这么精彩的故事不发,这不是浪费吗?报纸不给你发,那我们可以找别的渠道去发嘛,比如在我的直播平台上,如果你不想出镜,那就弄个自媒体公众号,自己写自己发,吸引粉丝,谁也管不了。” 温姝心下一动:“自己弄个自媒体?” “对啊,自己的平台,你想发什么就发什么,只要不违法。” 温姝忽然灵感一现,对啊,她之前一门心思的专牛角尖,怎么就没想过要自己弄一个自媒体平台呢?用新媒体的传播媒介,来发布精耕细作的内容,新媒介的渠道和传统媒体的内容相结合,这或许是她实现特稿梦的一个重要途径啊。 ------------ 新的开始 三 温姝一扫稿件被砍的郁闷:“这个自媒体我没弄过,申请麻烦吗?” “太简单了,来,我来帮你。”高晓天说着拿过温姝的手机,在上面点开申请页面:“你的公众号想叫什么?” 温姝想了想,就叫:“食味知心吧。” 高晓天边打进去边随口问:“食味知心?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温姝脸上闪过一丝狡黠:“我是报道美食的记者,会去品尝各种食物,不仅品尝入嘴的食物,还要探究食物生长的一生,甚至它的心,这样才能写出打动人的东西。食味知心,很符合我的工作。” “品尝食物,探究食物的一生和它的心?”高晓天被绕得有些晕,也不去纠结了:“弄好了温姝姐。” 温姝熟悉了下操作页面,一脸兴奋:“谢谢,这样我就能把被删掉的特稿放在上面了。” “那姐姐,我刚才说的,你同意吗?” 温姝抬眼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们三人一起组队,你现在有自己的平台了,你想写特稿,我想跟你一起调查特稿,金哥想赚钱,你要是特稿写好了,吸引粉丝打赏,就能付他工钱。” 看他一副事事都安排妥当的样子,温姝笑着把一口牛排送进嘴里:“等我的自媒体吸引到粉丝再说吧。” 下午温姝刚进办公室,贾政经就笑眯眯的过来:“温姝啊,你进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温姝头皮发麻,警铃大作,跟着他小心翼翼的进了办公室。 “主编,您找我有事?” 贾政经示意她先坐下,又去倒了杯茶:“没事也可以喝喝茶聊聊天的嘛。” 温姝越发忐忑,把茶拿在手里,一直注意着贾政经的一举一动。 “温姝啊,是这样,你也知道,我们报社现在处于转型改制阶段,集团上面的意思呢,是要我们精简机构缩减人员。” 温姝没说话,等着他后面的话。 “现在市场竞争是越来越残酷,我们只能想办法自顾温饱,现在整个报社,除了正式编制的职员国家发工资,像你们这些年轻的合同制员工,都是靠报社自己拉广告给你们挣工资,广告收入对我们报社的重要性,你应该能明白吧?” 贾政经目光切切,温姝只能频频点头。 看铺垫得差不多了,贾政经从抽屉里一个牛皮信封递给她:“你这次拉回来的竹荪鱼羊汤的广告,对方只付了百分之三十的钱,当然,这其中发生了这些事这是报社调整改革后你的新工资表和待遇明细,你看一下。” 温姝看了眼单子上的数字,眉头微皱:“怎么降了这么多?” “降就对了,温姝啊,现在报社是重工重酬,多劳多得,你明明认识这么大的金主,却不拉来我们报社做广告,你不拿钱少,谁拿钱少?” “大金主?”温姝拿着信封有些反应不过来。 贾政经以为她装傻,直接点她:“就是那天来报社接你去吃饭的高家少爷啊,他爸高建国是锦城有名的企业家,虽然这几年高建国的企业没前些年这么风光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在别的报纸上广告可没少做,你要是能把他家的广告拉过来,我让你工资加奖金翻几翻。” 温姝没想到贾政经说的是这事,她直截了当说:“我跟高晓天不熟,更不认识他爸,这个事,我估计是无法胜任了。” 贾政经也不急,慢悠悠说:“啧,你怎么就没点进取心。不熟就想办法弄熟嘛,至于认识他爸,不就是高晓天一句话的事吗?” “贾主任,报社的情况我也了解,降工资这事我也认了,拉广告您还是找别人去吧,我这边真没办法。” 贾政经不问温姝还要不要喝,直接又往她的杯里又添了点茶水:“我知道,你一直想写特稿,报社的特稿部为什么撤了?不就是资金不够嘛。这样,你如果把高家一年的广告拉下来了,我在文娱板面给您开一个专栏,刊登你写的特稿,但前提是,要通过娜姐跟我的审核。” 温姝心中一动:“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虽然贾政经满口假话,但开辟特稿专栏这事对温姝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她犹豫了几秒,说:“那,我试试。” 贾政经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菊花,欢天喜地的把她送到门口。温姝刚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看到李波哭丧着脸,急急蹿到包子旁边,压低声音问他:“包子,快看看口粮有没有变化?我这边都快砍去一半了!” 包子赶紧拆开信封,直接扫到最后的数字,顿时大惊失色:“怎么才剩这么点啊?这不就只剩下基本工资了?奖金和津贴全没了,扣掉吃饭和房租,基本月光啊,我这还娶什么媳妇买什么房。” 凌小小在一旁也黑着脸,撅着嘴巴把信封扔到桌上:“这瓷饭碗彻底成鸡肋了。” “凭什么正式编制的就保持原状,而我们签合同的就要薪资减半,难道他们干的活是活,我们干的活不是活啊?”正式工跟合同工一直是个大家都故意不提的敏感话题,一直号称优秀员工的李波指着娜姐的位置公开抗议。 温姝知道他是刚买了房,现在月供刚开始就降薪了,炸毛也是情理之中,但没想到他真是点背,贾政经一直躲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后竖着耳朵偷听。 贾政经沉着脸把门一开:“有本事你就成为正式工,没本事就给我闭嘴。你有力气在这里抱怨,还不如多想想办法怎么去拉多点广告。现在报社就这么个情况,凭本事吃饭,多劳多得,不劳不得,爱干不干。温姝,你明天好好去把高家的广告拉回来,让他们都看看,什么叫凭本事吃饭。” 大家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都看向温姝,温姝颇为尴尬,竟然有种做了叛徒的愧疚感。 贾政经“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一直作为部门拉广告拉得最多的人,凌小小疑惑的赶紧凑过来问温姝:“怎么回事?太阳从西边起来了?你要去拉广告?还是高家广告?别怪我没告诉你,高家可是锦城晚报的多年老客户,你要是没点门路,趁早别忙活了。” 温姝扫了眼盯着她的三个人,淡淡说:“我知道,这不是降薪了吗,想去碰碰运气。” 凌小小“哦”一声,不再说话,默默坐回位置上。李波瞪了贾政经办公室一眼,摔门出去,包子叹了几口气,开始浏览更便宜的租房信息。 温姝转头看了眼娜姐的空位置,问凌小小:“娜姐去哪了?” 凌小小压低声音:“提前走了,像她们正式编制的,上班都跟玩儿似的,想几点来就几点来,想几点走就几点走,不像咱们啊。” 温姝没搭腔,过了一会,她忽然站起来,进贾政经的办公室里请了一天的假。 第二天是温姝父亲的忌日,老妈每年触景生情都不来,都是她自己过来祭拜。温姝在墓碑上坐着跟老爸聊了聊最近遇到的事,等她从墓园出来,远远的看到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疑惑的看了好几秒,这才追上去喊了一声:“娜姐?” 娜姐回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在这?” “今天是我爸的忌日。”温姝声音有些哑。 “我来给我女儿扫墓。”娜姐吸了吸鼻子。 有凌小小在,有关娜姐的家事,温姝多少有点耳闻,或许是同病相怜,她有些同情娜姐白发人送黑发人,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两人沉默着,一起向墓园外的车子走去。 临分别前,娜姐叹了口气:“温姝,我知道你的愿望是写特稿,但是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还是想跟你说,有时间就多陪陪你的母亲,趁着年华正好,找个男人,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不要把所有时间和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温姝点点头,送她上车。 回到空荡荡的大房子,娜姐冷笑一声,坐在冷冷清清的客厅里,一坐就坐到了深夜。她一直失眠,等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却再次进入到那个噩梦里。 十几年前,一个代号“黑狼”的人,在日记本上一字一句的写下这些话。 星期天,阴 我只吃我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我都还给了他们,他们管我叫黑狼,可是狼吃的太不讲究,这一点都不像我。 星期五,晴 他想停,我可不想停,现在这样挺好。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要毁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要让他们忏悔。 星期日,中雨 我回来了! 在当年那个还是以特稿为王的新闻时代,记者孙娜是业界出了名的特稿大姐大,不仅文笔过,性格爽直,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人,她精力充沛,不但是多年未侦破的“黑狼”连环杀人案最具发言权的新闻追踪人,还根据这个案例,写了一部同人畅销系列侦探小说《来抓我》,当时的她意气风发,风头一时无二。 ------------ 新的开始 四 十多年前的一天,孙娜的手机刚进了一条未署名,只有一个代号的信息,上面说“黑狼”正在城南狮山公园的一片桉树林附近,背上背着一个麻袋,里面装的东西不祥。 发消息的是孙娜的一个线人,是在孙娜追踪“黑狼”后不久,主动联系她的,虽然不知道这个线人的底细,但这个人的确帮了孙娜不少忙,当然,孙娜也是没少给这个线人信息费。两人就这样素昧谋面,却一直默契合作到现在,这次自然也是一样。 孙娜看了短信,迅速安排转款,并通知警方和她一同前往线人提供的地点。 正是傍晚十分,城市里的上班族还在回家的路上,而处于市郊的狮山公园地处偏僻,平时人就不多,不是周末游人就更少。整个公园狭长,其中有一半的地方背靠荒山,还没开发,桉树林正是跟荒山接邻的位置,冷清荒凉。 桉树本身直细挺拔,进入密林不久,搜索的人就发现了一个不小的麻袋倒在桉树边。 尽管警方在公园四角都有埋伏,但“黑狼”还是再一次逃离了现场,他像是山林里神出鬼没的野兽,总是随心所欲的出现,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两位民警上前,打开麻袋的瞬间,一个年轻些的警官叫了一声:“是人!” 夕阳的余光照在麻袋里已经被剃光头发,脖子布满勒痕的死者脸上,一旁的孙娜如遭雷击,新闻摄像机一直在拍摄,孙娜抑制不住情绪,扑在没了耳朵,胸口上画有黑狼标记的尸体上嚎啕大哭。所有人都呆在原地,有人认出了死者就是孙娜的女儿郑淼,震惊同情之余,大家过来要拉起崩溃的孙娜,没想到她忽然推开所有人,抹掉眼泪,铁娘子般敬业的拿着麦克风,神色悲痛的面对镜头开始报道这起事件。 这是孙娜最后一次报道“黑狼”杀人事件,也是“黑狼”最后一次出现在头版头条,当然,也是孙娜最后一次看到自己的女儿郑淼。 孙娜在梦中狂叫着醒过来,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温姝回到家打开电脑,发现自己新开的公众号竟然一夜之间多了几百号人,还陆陆续续的有人加她,她有些发懵,查看昨晚发上去的那篇“夺命竹荪鱼羊汤”,发现阅读量已经超过了几千,转发的也有上百,这样的阅读量,对于一份报纸已经不少了。十年前锦城日报还当红的时候,年发行量达到一百多万册,想要在锦城日报上做广告的人从办公室排到门卫处都排不完。 随着新媒体的发展和深入人心,纸媒江河日下,锦城日报的发行量从鼎盛时的一百多万降到五十多万,再在现在的十几万,亏损得哭爹喊娘,一块一份的报纸,连纸张印刷钱都不够。卖一份几乎要亏一块多,报社还不敢涨价,价格稍微多涨一毛,销量就得减少一万,所以为了生存,各个部门想尽办法拉广告,温姝虽然厌恶贾政经的功利,但在其位谋其职,只能互相体谅。 看到自己写的稿件有这么多的阅读量,温姝兴奋不已,原来特稿并没有失去受重群体,阅读群体只是改变了阅读媒介。由于报纸的信息量受制于版面,经过采访、编辑、排版、印刷、发行等诸多环节后,传播速度已不合时宜。于此相反的是网媒随时随地碎片化的信息推送,几乎人均一部智能手机形成的客户端拉开了“小屏时代”。 信息来源多了,报纸发布消息的“权威性”也就被弱化了,报纸的读者被分化,成百上千的网媒瓜分了原本属于纸媒的读者市场。在这种竞争环境里,报纸被归类为“传统媒体”,网媒就是新兴媒介,温姝见过自己的父亲为了采访一个人物,大夏天不怕蚊虫叮咬,到偏僻农村一住五六天。为了写好一篇集体事迹通讯,在一家企业和领导班子一个个的谈,召开工人座谈会,甚至深入家属区找工人的老婆孩子交流,一篇通讯去了七八趟。 这样的认真和执着,温姝想起来都是满满的感动,她坚信只要纸媒记者都能保持这样热爱生活的态度和对这份事业的执着,报纸就一定不会死,而有了新媒介的加持,特稿也能找回春天。 第二天刚下班,温姝走出单位,就看到高晓天的越野车停在外面,他倚在车边,高瘦的个子加上帅气的样子,引得不少单位女同事走出去老远还回头来看。 高晓天老远看到温姝就开始招手,温姝旁边的凌小小激动的扯她衣袖:“那个帅哥是在叫你吗?” 高晓天大长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姝旁边:“小姐姐,我来接你下班。” 温姝奇怪的看他:“为什么要接我下班,你今天没事吗?” 凌小小两只眼恨不能沾在高晓天身上,左手捂着嘴不让钢牙露出来,右手热情主动的拉住高晓天的手:“你好你好,我是温姝的同事凌小小,你可以叫我小凌,也可以叫我小小。” 高晓天抽出手:“你好,我是高晓天,既然是小姐姐的同事,那以后就办公室就拜托你帮我照顾她了。” 凌小小看看温姝又看看帅哥,故意逗他:“你是温姝什么人啊,为什么是帮你照顾她?” 高晓天站在一脸无语的温姝旁边,一脸认真的回答:“我是她未来男朋友。” 凌小小的少女心被击中,原地尖叫了几声,拽着温姝往前快走两步:“好啊温姝,有这么帅的男朋友你一直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快说,这么萌帅的小奶狗去哪找的,我也要去找一只。” 温姝转头看了眼还温柔注视着她的高晓天,叹了口气:“你别听他乱说,他年纪比我还小,我没打算找小男朋友。” “现在不就是流行找小奶狗嘛,如果有个这么帅的小奶狗追我,让我再胖五十斤我也愿意啊。” 高晓天走过来跟在温姝后面:“姐姐,我们走吧。” 凌小小激动的推了推温姝,小声说:“走吧走吧,采阳补阴,给姐姐辈们争点光。” 刚上车,高晓天就笑嘻嘻的问温姝:“你的公众号怎么样了?” 一提到这个温姝就来劲了,把不停加她的粉丝和看她文章的人数和转发量都跟他说了一遍,夕阳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边,让她看起来青春洋溢灿烂如花,她热血沸腾手舞足蹈的样子,让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忍不住翘起嘴角。 “那我今晚再努把力,你的粉丝应该会涨得更快。”高晓天发动车子,朝路上开去。 温姝停下嘴里的话,眉头微皱的看着他:“你说什么?你今晚再努把力?我公众号上的那些粉丝,不是因为我写的东西才来的,是因为你让他们来的?” 看到她急转直下的表情,高晓天有些不知所措:“我……小姐姐你听我说,现在新开的公众号如果没有大号帮着推荐,光靠自己写文章吸引粉丝,前期积累会非常缓慢,我这虽然是帮你拉人进来,但能不能留住,是靠你自己。” 温姝刚才的激动和兴奋烟消云散,她本以为真是自己的文笔和写的内容吸引到了阅读者,没想到竟然是高晓天帮了忙。 沮丧了几秒钟,看清了形势,温姝又迅速打起了精神,读者领进门,留不留得住就得看她个人了,她对自己有信心,对特稿有信心,她相信,好的内容,一定能留住人。 第一次自己做自媒体平台,好在有高晓天这个领路人,温姝发自内心的感谢他,跟他说:“今晚我请你吃饭吧,谢谢你的帮忙。” 高晓天知道她已经想通了,一脚油门,朝价格便宜的夜市小摊开去,嘴里却说:“好啊,我非宰你一顿大餐不可。” 几天后,贾政经把温姝叫进办公室,和颜悦色。 “温姝啊,这个高晓天那边的广告谈得怎么样了?” 温姝最近把心思都放在修改特稿和自媒体上,倒把拉广告的事忘了,她只能打哈哈,说:“高晓天说最近高总有点忙,等时机合适,再介绍我认识。” 贾政经看了她两眼:“父子间见过面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温姝啊,我看你跟他最近走得挺近的,你可要抓点紧啊。” 温姝讪笑:“我会的我会的。” 本以为没事了,谁知贾政经顿了顿,开口说:“整个办公室里,你跟娜姐的关系应该是最好的吧?” 温姝不知贾政经打的什么主意,说:“娜姐是我的编辑和搭档,我们处得挺好。” “那就好。是这样,有个采访任务是采访娜姐丈夫郑国明的,你跟娜姐是搭档,以你平时对娜姐的了解,再去采访她的家庭和丈夫,应该比较容易写出感觉。” “娜姐的丈夫?”温姝跟娜姐相处这么久,从没听她提过她的丈夫。 贾政经没给好脸:“孙娜是你的编辑,你连她家人情况都搞不清楚!我还指望你能搞清什么?” ------------ 新的开始 五 没等温姝说话,贾政经又继续说:“娜姐的丈夫是锦城有名的生物科技公司老总郑国明,他们公司专门研制可以代替现在食物成分的新物质,简单来说,他们可是做人造肉人造菜的,最近这个公司动静挺大,你找机会跟娜姐说一下,到时去采访一下郑国明。” “我跟娜姐沟通?”温姝疑惑,于情于理,这件事都应该贾政经去说更合适。 贾政经轻咳了两声:“因为你跟她比较能说得上话嘛,你去说最合适。” 温姝没办法,只能跟娜姐开口,没想到娜姐爽快同意了,温姝把采访的时间定了下来。 温姝第一次来娜姐家,没想到娜姐住的别墅这么豪华,三层独栋别墅再加个地下室,一共七八百平米大小,外面还有鸟语花香的院子和带自动清洁的游泳池,温姝环顾整个小区,配套的山水环境以及高尔夫球场和游艇码头,动静结合,曲径通幽。她暗暗咂舌,以报社现在的收益状况,即便是娜姐的工资,估计也只能付个物业费吧,温姝有些不理解,家庭条件这么好的娜姐,为什么在特稿部解散后,还每天坐这么远的公车去文娱部上班。 郑国明还没回来,娜姐招呼温姝进门,换上鞋让她自己随意,然后她径直走进女儿的房里上了炷香,在烟雾缭绕里,她就像是跟女儿聊天的母亲,边拿着抹布擦房间家具上的灰尘,边碎碎念的把今天一天的琐事都说了出来,从中午食堂的饭菜到回来坐公车时小年轻给她让座,都事无巨细的一一说出来。 温姝倚在门外,不敢打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娜姐抬起头,一脸慈爱:“进来吧。” 温姝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坐在房里书桌旁的一张椅子上。 娜姐指着旁边柜子上的奖状,像是介绍自己的宝贝般一一给她说:“这是我女儿在高一时参加马拉松拿的奖,这是她年级统考时的名次……” 温姝看着屋里的摆设,完全是一个高中女生的房间,因为娜姐每天打扫,里面一尘不染,桌面上原封不动的摆着的几本有折页记号的英文参考书和桌边开着盖子的粉色杯子,让这个房间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许久没人住的地方。 “她走了快十年了,我没有一刻不想她。”娜姐坐在床头,手有些发颤的拿出烟,抽出一根,终是没有点上。 温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娜姐红着眼眶,像是看女儿般的看着她:“如果她没走,现在应该也跟你差不多大了。” 温姝也红了眼眶:“我能体会你的感觉,我父亲走的时候,我也才上高中,当时我觉得全世界都塌了,即便过了这么长时间,每每想到这件事,我还是无法释怀。我父亲很爱我,一想到他不会希望看着我每天消沉,我就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娜姐,您女儿也一定想要您能平静快乐的走下去。” 娜姐看向窗外,眼神逐渐变冷:“道理我都懂,如果她是意外死亡,那就是命,但她不是意外,她是被“黑狼”杀掉的,这么多年了,“黑狼”销声匿迹,一直没抓到凶手,女儿死不瞑目,你让我怎么能安心,怎么能不愧疚?黑狼是我一手追踪报道的,这么多年,我动用了很多渠道去打听,但自从我女儿死后,他也就人间蒸发了,我不甘心,你知道吗,这辈子如果抓不住黑狼,我死都不会瞑目的!“ 温姝忽然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不离开报社了,当年黑狼这个轰动全城的事件,是锦城日报一手跟踪报道的,这里有关于黑狼最全的消息来源和追踪渠道,娜姐在这里守着,只是为了第一时间打探到黑狼的消息。 换位思考,娜姐作为一位母亲,这样的执念和做法可以理解,但她被恨意裹挟,深陷其中走不出来的绝望,却让温姝对她又同情又担心。 娜姐抹了把眼泪,平静了一些,这才看着温姝说:“我每天住这么大的房子,但里面却空空荡荡,我吃那么多美食,却食之无味,我每天生活在人间,就像行尸走肉,我现在活着的意义,就是找到凶手,为我女儿报仇。”她顿了顿,继续说:“我知道,黑狼狡猾,光靠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没法找到的,所以我准备了赏金,如果谁能帮我找到黑狼的线索,我愿意出高价来买消息。” 看温姝惊讶,她继续说:“我知道你一直想要做特稿记者,你应该知道,当年我写黑狼的报道时的轰动程度,知道你去哀牢山查竹荪鱼羊汤的时候我为什么要顶住贾政经的压力帮你吗?因为我觉得你是颗好苗子,你也果然也没让我失望,查出了鱼羊汤的内幕。” 孙娜盯着她,忽然诡异一笑:“如果有机会让你去调查黑狼事件,让你能因为这个特稿一炮而红,你愿意吗?” “我?调查黑狼?”温姝愣了一下,只觉得心跳加快,黑狼事件发生的时候她还是个高中生,那时候黑狼的报道家喻户晓,人人谈狼色变,没想到过了将近十年,她竟然接触到了最初追踪报道过黑狼的人,而现在,她还有机会去直接追踪那起轰动全城的案件,如果她真能追踪到黑狼,写出这个恶魔的特别报道,那对新闻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耀。 孙娜在赌,从这段时间的观察和接触里,她知道温姝对特稿的执念和不服输不放弃的性子,她赌温姝无法拒绝这样的挑战,而且最重要的是,从竹荪鱼羊汤里,她看到了温姝的能力,也知道了她身边有两个能帮得上她的能人,虽然她知道即便他们愿意查,也未必能查出什么结果,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她怕自己再这么下去,真的要郁郁而终让女儿死不瞑目,看到温姝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还不如就放手一搏,让她去试试,无论结果如何,也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如果你愿意调查报道这件事,我会用我所有的能力和资源来帮你,最后一定让你写出轰动全城的特稿,无论结果如何,我个人都会付钱,你愿意跟你的伙伴接这个活吗?” 说实话,能跟踪调查黑狼,这个吸引力对温姝来说不亚于一直买彩票的人忽然看到了能中五百万的数字,还买还是不买?调查还是不调查?调查的话,对方毕竟是黑狼,娜姐追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收获,她一个初出茅庐的美食记者,加一个有伤在身的退伍兵和业余电脑爱好者网红,真能查得出来吗?但如果不试试,她又不甘心。温姝咽了咽口水:“我要考虑一下。”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开锁的声音,娜姐用手指沾了沾睫毛上的水雾,语气和神态恢复了往日淡漠的样子:“他回来了,这件事,不要跟他提起。” 自从跟白任礼在一起之后,温姝就很少去金科那了,如今分手了,才又慢慢开始又去“日进斗金”。 从娜姐那回来,温姝总觉得心里堵得慌,不想回家,就转到了金科这。 一进门,她就听到一个老年男人有些生气的声音:“金科啊,这房子也让你们家住了这么多年了,现在你爸妈都不在了,我来收回我那一半,于情于理,你都不应该有意见。” 金科递了根烟给男人:“小叔,不是我不让您收回去,您要是过来住或者让我给您一半的租金都可以,但您要卖了,这我以后就真没有家了,哪怕再找一处住的地方,那也不是从小跟我父母住过的家了。” 老男人叹了口气:“我当然也不想卖,但我这实在是急用钱给儿子买婚房,买不了房,这媳妇就娶不到啊。”老人说完环顾了冷清的店铺:“金科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爸妈要是在的话,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听叔的,趁着现在这边房子还值点钱,咱就先把这房卖了,一人一半钱,你拿着钱去远点的地方,买个小两室,再找份正经工作,娶个老婆传宗接代,也好让你父母安心吧。” 金科用力吸了口烟,沉默几秒:“小叔,这一半的钱我想办法给您筹出来,就当我把您那一半买下来了。” “那这房?” 金科吐出一口烟:“房子不卖。” “哦。”老人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也好,那你就抓紧时间吧。” 老人说完转身出来,看到门口的温姝,疑惑的看了一眼,没说话径直走了。金科看到她,把烟摁灭:“什么时候来的?” 温姝走进去坐下:“刚来。“ “吃什么?今天有刚到的菠萝,要不要来一碗?”菠萝这事,成了两人间的万年老梗。 温姝笑着接招:“来一碗,反正你现在有车,上医院也方便。” 金科看她一眼,麻利的把菠萝削皮,再把它丢进盐水里泡,嘴里揶揄说:“你以为车子加油不用钱啊。” ------------ 身边人 一 温姝扯扯嘴角,看了眼已经走出巷子口的老人背影,问他说:“你之前说如果我成了特稿记者,你就做我的线人,现在还算数吗?” 金科停下手里的动作:“算数啊,你现在是特稿了吗?” 温姝头一扬:“还不是公认的,但已经是我自己平台的特稿记者了,高晓天帮我弄了个公众号,你可以关注一下。” 金科在旁边的躺椅上躺下来,拉长着脸:“看来你最近跟那二姨子走得挺近啊。” “别老是这么说人家,高晓天这孩子其实在电脑和新事物方面,还是很有见地的。” 金科越发黑脸:“哎呀呀,看来这关系是突飞猛进啊,以前我说他的时候也没见你护过他啊。” “行了,别扯些没用的,我问你,有个赚钱的活你干不干?” 金科拿起旁边的小杂志胡乱翻了翻:“违法的我可不干。” “抬杠是吧?我能让你干违法的事吗?” 金科慢慢坐起来:“到底什么事?” “跟我合作,做我的线人,我来写稿子,如果能发表,稿费可以跟你分。” 金科鼻子轻哼一声:“要是没发表呢?” “没有发表也有钱。” “多少?” 温姝想起娜姐在送她出门时给她暗示的数额,说:“够你这半间房子的钱。” 金科眯着眼看她:“偷听到的还挺多啊。” “干不干?” 金科上下打量她:“这笔钱谁出?” 温姝把娜姐的事简单的跟他说了一遍,最后表态说:“我很想写这篇稿子,但如果只靠我自己,肯定没辙,所以我需要你,希望你能帮我。” 金科这是头一次听这傲气小辣椒说出这样求人的话,说不心花怒放那是假的,他装模做样的把小杂志放下:“行吧,既然你需要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 温姝脸上一喜:“那说好了可不准变,等会高晓天来了我们这个小团体就算齐了。” 金科皱眉:“等会,你说谁要来?小团体?谁要跟那天天在网上又唱又跳的二姨子一个团体,还不够丢人的。” “我说了,他有他的特长,我们三个一起干,成功率会更大,再说你现在也需要用钱不是嘛。” 金科哼一声,在躺椅上躺下。 温姝的微信进了条信息,是高晓天问她是不是加班,他在报社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出来。 温姝回复他说自己已经在“日进斗金”了,半杯茶还没喝完,高晓天的车子已经停在了甜品店门口。 金科从躺椅上瞥了一眼正跨进店来,身上灰色小西装配上掉裆哈伦裤的高晓天,没好气说:“今天打烊了。” 高晓天走到温姝旁边:“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来找我的小姐姐。” “小姐姐小姐姐。”金科学他的声音,做了几个兰花指,不看自己这一身吊儿郎当的褪色破边运动服和棉拖鞋,反倒嫌高晓天这一身娘里娘气:“我看你才是小姐姐,你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裤子不是裤子,裙子不是裙子。” “大叔,这叫哈伦裤,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你这把年纪的人就只知道大裤衩。” “怎么不服?不服出去单练啊。”金科站起来。 “练练就练练!”高晓天也是个血性男人,打死也不做缩头乌龟。 “你俩够了。”温姝拍了一下桌子,跟金科说:“你刚才怎么跟我说的?” 金科梗着脖子:“你刚才可没说还有这二姨子。” “我还没嫌弃你呢。”高晓天在一旁也不甘示弱。 温姝白了他一眼:“你给我消停点。” 金科看两人眉来眼去,气不打一处来:“你两赶紧走,别在这杵着,我眼疼。” 温姝不知他又抽什么风,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跟高晓天说:“你俩今天要再这样,我们以后一拍三散,我也不会再找你们任何人。” 两个男人扬着下巴对看了一眼, 谁也不服谁,但谁也没再说话。 温姝调整了语气,轻咳两声:“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就一起组成特稿小分队,我负责写,金科负责侦察,高晓天负责电脑分析,如果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高晓天率先表态:“小姐姐,你让我摘星我都愿意。” 金科就看不惯他这马屁精的样:“来来来,你摘个给我看看。” “行了,别扯些旁的了,你愿不愿加入?”温姝问金科。 金科扭捏了几秒:“我干嘛跟钱过不去?有钱赚当然干,要是最后拿不回钱,我就天天跟你讨债去。” “放心,钱一定会给你的,那从今天开始,这里就是我们小团队的基地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开会的,就在这里碰头。” “哎,我说你把这当基地你问过我这个老板了吗?” 温姝盯着他:“那我现在问,行还是不行?” 金科就受不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他咽了咽口水,别过脸去:“行……行,给钱就行。” 周末, “日进斗金”门口,高晓天倚在门口,跟一位长得还不错的女客户互留微信,自从高晓天经常往这跑之后,店里的女客户明显多起来。金科扭了扭酸累的脖子,泡了杯菊花茶,坐到拿着报纸在看的温姝旁边。 “这人造肉能吃吗?”金科瞥了眼锦城日报上大肆宣传的‘国全生物人造肉’字样和旁边配的一张培养皿里的圆肉饼图片,语气怀疑的问说。 温姝用看土老帽的表情看他:“国全生物可是上市企业,刚刚和世界连锁快餐巨头麦当当签了几个亿的合同,专门供应这种成品的圆型人造牛肉饼。” 金科盯着报纸细看,再次摇头:“你说看人造脸,摸人造胸我还勉强能接受,可如果连肉都要吃人造的,这人还有什么活头?” 温姝白他一眼:“人家生产的是人类的明天,如果政府推广的开,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过多的牛羊放牧破坏生态,也不会再有屠宰场中的惨叫,这是前沿科技,你不懂。” 金科慢悠悠的喝了口茶,一朵菊花溜进嘴里,他干脆咀嚼起来,嘴里含糊不清道:“没听说过。这说得再天花乱坠,那也是假的,我呀,就只认那屠宰场里的烟火气,真实。” 温姝懒得理会这个油腻中年,自顾喝了口咖啡,转头看向走过来的高晓天:“国全生物听说过吗?” 高晓天放下手机,努力想了想:“当然听过,这个公司的老总叫什么来着,就在嘴边上了……”他顿了顿,一拍脑门:“叫郑国明,前几天我爸还在饭桌上提起过,说是美国回国的生物学博士,听说是个牛逼人物。” “天天吃假货还牛逼?那是苦逼吧?”金科不屑的将手里的报纸抖了抖。 温姝打断他的废话:“郑国明是娜姐的老公。” 金科张了张嘴,立刻嘿嘿一笑:“原来是金主老公啊,我就说嘛,这人造肉这么高级的行业,哪是随随便便能做的,都是有能力的牛逼人才能干的嘛。对了,改天约他和孙娜大姐一起吃顿饭呗,大家认识认识。” 温姝对他这种一听到钱就两眼放光的性子已经无力吐槽,她继续跟高晓天说:“国全生物准备拿出2000万捐助残障儿童,建立残障基金会,还要建立残障康复中心。”说完,温姝瞥了一眼满嘴放炮,吊儿郎当的金科,“都是中年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嘿!”金科放下报纸,憋得尿意都有了,愣是想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温姝这次采访郑氏夫妇的新闻让贾政经颇为满意,让她继续联系郑国明,争取把广告拿下来。 自从答应娜姐要调查黑狼后,温姝一有空就拿着收集到的资料来到“日进斗金”,跟金科高晓天讨论,但发现的确像娜姐说的那样,毫无头绪。 “怎么,想哥了?”,金科倒了杯凉白开给愁眉苦脸的温姝。 “边儿去。”温姝没心情跟他开玩笑。 金科死皮赖脸的硬往上凑:“别啊,跟哥这个妇女之友说说,保准药到病除。” “小姐姐不是妇女,当然没有妇女之友。”高晓天迅速把温姝拉过来:“姐姐,跟我说说。” “怎么哪都有你?又想去单练是吧?”金科指了指外面。 “老是这一套,能不能换个别的方式比试?”高晓天撸起比温姝粗不了多少的胳膊。 “你说,比什么?”金科就不信这二姨子还能有赢过他的地方。 高晓天掏出卡包,拿出一排银行的金卡钻卡摆在他面前:“你这个店我入股,多少钱你说。” 金科看看卡,又看看高晓天,今天小叔又来催了,这调查的钱一时半会也拿不回来,他想了想,一咬牙,报了个数。 他本想吓吓这小子,没想到高晓天真从里面抽出一张卡递给他:“钱数刚好,以后我就是这里的一半股东了,在这里是不是可以说话了?” 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金科只能怂了吧唧的点点头:“嘴长在你身上,你爱说就说。” ------------ 身边人 二 高晓天把卡包放进包里:“所以说,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别动不动就打架,不好,以后能用钱的地方,就省点力气。” 金科鼻子里哼一声:“兔子尾巴长不了,等我拿到钱就还你,到时候老子的地盘还是老子说了算。” 高晓天也大方:“行,就当是借你的,等你有钱还了再说,在这之前,咱俩在这里就是平等的,都是日进斗金的半个老板,小姐姐,以后你和你的朋友来我店里吃东西免费。” “败家玩意儿,你问过我了吗就免费。”金科瞪他。 “以后小姐姐的帐都记我头上。” 金科横他一眼:“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勺子的时候,她的帐早记我头上了,想邀功是吧,行,她朋友的记你头上。” 温姝看了他们一眼:“我的帐谁也不记,我自己会付。你们现在到底是讨论付账的事还是讨论黑狼的事?” 金科抢说:“付账,呸,黑狼。” 高晓天:“小姐姐想讨论什么我们就讨论什么。” 温姝看了两个猪队友一眼,喝了口开水,慢慢说:“十年前,娜姐直播了女儿死亡的事,在锦城这边几乎是家喻户晓,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 金科点点头,这事他的确在报纸上看过,当时还觉得孙娜这个女人简直冷静得可怕。 高晓天掰手指算了算:“十年前我还是个小学生吧?” “你还穿开裆裤呢。”金科哼笑一声。 温姝叹了口气,说:“这事估计搁在谁身上,都是迈不过去的坎。从出事到现在,娜姐她几乎天天都在梦中吓醒,现在警方认定这案子就是“黑狼”干的,但这么久了,谁也逮不着他。这凶手一天没抓到,娜姐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温姝说着摇摇头:“娜姐帮了我不少忙,现在看她这样,我们有没有任何线索,我心里挺难受的。” 金科挠了挠下巴:“这黑狼最后一次露面就是杀了孙娜的女儿,到现在也是许久没露面了,除了受害人,估计其他民众早把这件事忘了吧,这新闻要是追的话,还有人看吗?” 温姝放下咖啡杯:“废话,肯定有啊,这个可是大案要案,这么跟你说吧,我们报社现在就算工资已经砍了这么多,但依旧还留着一笔悬赏黑狼线索的奖励金呐,要真能追踪到黑狼,你小半年的店都不用开了。” 金科眼睛一亮:“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行动啊,明天就带我们去会会你这个娜姐。” 第二天周日,温姝跟娜姐打过招呼后,带这金科和高晓天上门。孙娜夫妇早已在家等着,看温姝带着一胖一瘦,一帅一挫两个男人进来,忙迎了进去。 郑国明文质彬彬,把手伸向高晓天:“你是金科吧?年纪轻轻就这么有能力,很有前途啊。” 一旁的金科咳嗽一声,温姝介绍说:“郑总,这是金科。” 郑国明愣了一下,看着穿着打扮跟司机似的金科,讪讪点了点头:“你好你好,那调查的事就拜托你了。” 几个人坐了下来,孙娜之前听温姝提过金科,知道他是侦察兵,所以对他颇为看重。孙娜叹了口气,说:“我之前有个线人,一直给我提供黑狼的信息,但我女儿那件事之后,黑狼就没再出现,那个线人,也就没再给过我消息,我想让TA给我找到黑狼,可以前都是TA给我发消息,我根本联系不到TA。” 郑国明拍了拍表情落寞的妻子,给大家倒茶。 温姝轻声说:“娜姐,你先跟他们讲讲事情的经过吧。” 孙娜抬起头,想起那天的事,她先是眼圈一红,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开口说起当时的情况,撕开伤疤说到伤心处,孙娜哽咽得无法出声,伤心欲绝的样子,跟她当年在荧幕直播中坚韧不拔的铁娘子反差巨大,一旁的温姝也忍不住眼眶湿润。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回想起来,我一直拼命的工作证明自己,自以为给她创造更好的起点而忽略了她感受,是多么愚蠢。”孙娜闭着眼叹了口气。 “你最后一次看到你女儿是什么时候?” “出事的前一天晚上。那晚我和郑淼大吵了一架,女儿夺门而出,郑国明喝了点酒,对着女儿的背影说些气话,我出去追郑淼,可是手机上忽然出现短信,是我的线人给我发的,上面写着黑狼出现在离我住的地方不远的河堤小树林边,等我看完信息,我女儿早已跑得不知去向。”说到这,孙娜再度哽咽。 高晓天插嘴问说:“你去找她了吗?” 孙娜摇摇头,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中溢出来:“你说我怎么就鬼使神差的没去找她,反而去找什么狗屁黑狼!” 温姝握着她的手,孙娜想要控制情绪,深吸一口气,可一想到女儿,还是瞬间泪崩。 等情绪平复了些,孙娜擦了擦鼻子:“我觉得这一切都是黑狼的报复,而且黑狼不止一个人,他们是有组织的。” 说完,孙娜摊开自己的手掌,“这个伤疤就是那晚我跟着信息线索去找黑狼的时候留下的。当晚我刚赶到了小树林里,就有人从后面用手帕捂住了我的嘴,另一个手拿着一把刀子顶在我脖子上。我下意识的反抗,左手握住了锋利的刀子,当时我只感觉浑身无力,没反抗几下,就失去了知觉。这是我和黑狼最贴近的一次接触,他本可以一刀杀了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黑狼竟然放过了我。”孙娜顿了顿,又一次哭了出来:“可他没放过我女儿,我宁可他杀的是我啊!” 一旁的郑国明叹了口气,别过脸去。 温姝他们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两个年过半百的人停止哭泣,只能等他们的情绪平复下来。孙娜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红着眼站起来,走进里屋拿了一个手提箱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提箱打开。 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百元大钞,所有人都被孙娜的行为搞得发蒙。 孙娜吸了吸鼻子:“这是我个人的赏金,只要能抓到黑狼,无论死活,这个钱都归你们。” “娜姐……”温姝和金科对看了一眼,没想到孙娜这么冲动。 “你等着。”孙娜又站起来走进了屋子,一通翻箱倒柜,郑国明赶忙进屋。 “你是不是疯了。”郑国明拉住孙娜,害怕再刺激她,特意压低了声音。 “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我的钱,我的工作资料,与你何干?你自己想想你女儿的死和你一点也没有关系吗?只知道钱,还搞什么小三,你有想过女儿的感受吗?” “有外人在,你能不能小点声。”郑国明低吼着,用力拉扯孙娜:“时间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黑狼已经死了。你还在这里查什么啊。” “你走开,你说他死了就死了?你是黑狼吗?我告诉你,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孙娜一把推开他,扛着两个麻袋走了出来,将这些她收集的所有资料堆放在温姝他们面前。 “猫有猫道,狗有狗道。温姝,我相信你们有自己的办法可以去查这件事,钱你们先拿着,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定要找出黑狼,给我女儿报仇,还社会一个公道。”孙娜说完,把钱箱递了过来。 金科刚要伸手接钱,被温姝一把拽了回来,她转头跟孙娜说:“娜姐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去找,但钱还不能收,等有消息了再说。” 温姝不敢先要钱,毕竟目标是黑狼,金科虽然厉害,但她也不敢把话说死,只同意拿走资料,先回去跟两人研究了再说。 回来的路上高晓天因为能参与到这件大案,兴奋得嗷嗷直叫,这简直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热血生活啊,即便没有钱拿,他也愿意白干。而一旁的金科却无精打采,坐在高晓天车里,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膝盖,一言不发。 温姝瞥他一眼:“知道你想什么,但这事还没办,我们不能拿钱。孙娜姐说了,如果真能找到黑狼,她给双倍。” 金科跟高晓天异口同声:“双倍?”。 “就是两箱钱。”温姝懒得看金科见钱眼开的嘴脸。 “她什么时候说的?”金科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温姝嫌弃的转开头:“送我们出来的时候,她看我们不拿钱,以为嫌少,又加了一倍。” 金科一拍大腿:“要不说你是招财猫呢,还是你聪明。”‘ 温姝瞪他:“你才招财猫,你全家招财猫。” 金科嘿嘿一笑:“一家人一家人。” 温姝懒得再理他,车子一路飞驰到了店里,金科喜滋滋的对刚停好车的高晓天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着把车上的资料搬到屋里啊。” “得嘞!”高晓天也不计较他的态度了,一脸兴奋,兔子一样蹦下车。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金科态度前所未有的的积极,干起活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卖力。高晓天把自己想成惩恶扬善的武林豪杰,也跟打了鸡血一样,温姝则把大量的资料记录下来,为后面写稿做好准备。 ------------ 身边人 三 三人坐在半人高的资料面前,温姝跟他们大致说了下黑狼的情况:“黑狼的案子在前几年是造成全国轰动的大案要案,每个被他杀害的人,都会在死后被剃掉头发,身上还会被割掉部分组织。倒回10年前开始算起,陆续有7名被害者遇难,最后一个就是孙娜的女儿,而这些仅仅是有记录的,没有记录的可能还有。但因之前的刑侦手段比较落后,黑狼屡次作案,都没有被抓到把柄。” 高晓天摩拳擦掌:“好刺激啊,哥,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那头狼?” 金科沉默几秒,摇摇头:“不知道。” 温姝叹了口气:“哪这么容易啊,先看资料吧。” 时间一晃过了一星期。 高晓天中午路过报社,便带着温姝来到当地的一家米其林三星特色饭店,这个点用餐的人不多,他们干脆坐到了大堂里。 温姝环顾装修考究的大堂,这家店之前白任礼也曾带她来过,触景生情,她低声说:“吃个午饭而已,不用来这么高档的地方。” “这档次都是低的。” 温姝看他一眼,笑笑:“也是,在你们网红界,你也算是扛把子了,去我经常去的地方,跟你身份不符。” “我说的是请小姐姐吃饭,这个档次低了。” 温姝没再说话,看向窗边倒数第三桌,那就是她当时坐的位置。如果白任礼不是因为有这样的身世……温姝摇摇头打住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他不是因为这样的身世,估计他们就不会认识了。 旁边来往的美女大胆的跟高晓天抛媚眼,这要是在以前,他肯定就上去要联系方式了,但现在有了女神温姝,他对这些主动送上门的莺莺燕燕视而不见,一双眼只看到眼前的小姐姐。 看温姝一脸落寞,他问说:“怎么了?是不是没找到线索发愁?这种事没这么容易的,你想娜姐都找了这么久了还没线索,我们这才刚开始,姐姐你不用着急。” 温姝闻言顿了顿,刚要张嘴说话,就见对面包厢区迎面走出一男一女,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不时做娇嗔状,这种表情跟她眼角的鱼尾纹实在不搭,但一边温和儒雅的男人似乎十分享受,耐着性子陪着笑脸哄老女人开心,两人说说笑笑的走出去,上了一辆停在门口的银白色奔驰轿车。 温姝惊讶的看着两人的背影,那个男人,不就是娜姐的丈夫郑国明吗?他怎么会跟别的女人出现在这里?温姝只觉得事情太过突然,直到服务员给她添茶时,她才回过神来,赶紧找出包包里的手机站了起来:“我先去上个厕所。” 说完不等晓松答话,就急匆匆往走廊处走去。 因为温姝怪异的神态,白任礼也注意到了刚才走过的一男一女,女人他不认识,但那个男人他认得,去娜姐家了解情况的时候他也一脸愁苦的陪在一旁,可一转身,丢下还在找凶手的妻子和死不瞑目的女儿,自己出来逍遥快活了。 温姝拿着手机,脑子有些乱,这事她无法理解:以郑国明的条件,找个年轻漂亮的绰绰有余,但刚才那个女人,说她徐娘半老都是夸她,娜姐虽然也不年轻了,但容貌身材保养得宜,尤其是那股子气质,放在哪都是一眼就能看到。 因为采访过郑国明,温姝对他虽说不上十分了解,但她观察细致,对采访对象的性格和大概的喜好还是知道的。几次的接触,让温姝感觉到郑国明的性格中有种别扭的挑剔,大家都觉得完美的东西,他非要皱眉挑刺,连在她看来做事滴水不漏的娜姐,也被他挑得体无完肤,让温姝甚至觉得郑国明就像个病态完美主义者,以他的性格,会看上刚才那个女人? 温姝自己摇头,完全不可能啊,难道,刚才的男人只是长得跟郑国明很像的陌生人? 温姝停住脚步,再次仔细思索:虽然长得像的人不少,但这个男人无论从走路姿势,穿着打扮,都跟郑国明一模一样,而且那辆银白色的轿车,她在娜姐别墅门口看到过!不可能人长得一样,开的车还相同吧?不对,他一定就是郑国明! 想到这,温姝有些愤怒,他老婆在家心力交瘁的追查杀人凶手,他却有心情在外面跟老女人打情骂俏?温姝一咬牙,拨通了娜姐的手机。 孙娜刚从报社回到家里,今天觉得有些不舒服,索性下午的班也不上了,直接回了家。一个人也懒得做饭了,打算弄些水果沙拉凑合一下,正想打开冰箱,温姝的电话就到了。 “温姝?有事吗?” “我……”她还是犹豫,改口问说:“你吃饭了吗娜姐。” “还没有,刚到家,对了,你等一下,我去拿把刀来削苹果,边削边聊。” “娜姐你等等,先别削,我想先跟你说件事。”温姝赶紧叫住她,说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远离刀具比较安全。 “什么事情?”温姝停住脚步。 “我……刚才看到郑先生了。” 孙娜哦了一声,并不关心。 温姝有些着急,她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说出来不一定就是为了娜姐好,但她毕竟还是年轻,看着娜姐独自为女儿奔跑,另一半却背着她在外面胡搞,她这暴脾气就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看娜姐没有继续问,她狠了狠心,说:“娜姐,我刚才看到郑先生和一位六十多岁的女人在餐厅吃饭,举止行为……很暧昧,娜姐,你不要把精力都放在黑狼身上,留点心思在家里,毕竟还有几十年的时间要一起走。”温姝斟词酌句,她是真心着急,又怕刺激到娜姐。 娜姐愣了一下,脸色发沉,却尽量控制住语气:“那个女人是不是化浓妆,不高微胖,头发到脖颈处,穿紧身衣和超短裙的?” “是啊!你……你见过了?”温姝一下搞不清状况了。 孙娜笑笑:“那个女人是郑国明的一个老客户,他以前跟我提过,没事的,谢谢你的提醒。” “娜姐……” 皇上不急太监急,女人的直觉告诉温姝,郑国明跟那个女人,绝对不止生意关系这么简单。但温姝也听出娜姐言不由衷的语气,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娜姐这么玲珑的人,说不定有些事她早已知道,只是不想拆穿,如今被她这么一戳穿,只能越发难堪。 “温姝,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你放心,我跟他几十年的感情和亲情的,哪能说变就变呢?这个你就不用再操心了,金科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还没有。” “好,那你们抓点紧。” 那头的温姝应了一声,两人又聊了会,刚挂了电话,门外就传来了钥匙开门声。 门开了,郑国明的脚步传了进来,看孙娜在家,他有些微微吃惊:“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孙娜冷哼:“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我今天有点累,想休息一下。”陆斌边脱鞋边说道。 “这把年纪了还不消停,能不累嘛。” 郑国明停下动作:“我告诉你,别老拿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跟我说话。” “我也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再不搽干净尾巴,让我脸上抹黑,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看孙娜黑着脸,郑国明自知理亏,也不敢再造次,嘴里絮絮叨叨,转身上了楼。 孙娜打开冰箱拿出几个水果,抄起旁边的水果刀,用力在上面剁起来。 听到下面的声音,郑国明看门出来,看到孙娜脸扭曲的样子,不寒而栗,他回房想了一下午,等在下楼,孙娜已经在楼下的沙发上睡着了,桌上是一盘成了果泥的苹果。 听到声音,孙娜立刻惊醒,看到坐在她对面的郑国明,她冷冷的坐起来:“有事就说。” 郑国明深吸一口气:“孙娜,我们结婚这么久,孩子走了之后,我们家变成什么样你比我更清楚,我想了很久,我们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不要在相互折磨了,放彼此一条生路,离婚吧。” 孙娜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胆提离婚。她冷笑一声:“放彼此一条生路?你是在逗我呢?你要跟我离婚?做梦!” “孙娜,不管你怎么想,我已经决定了。”郑国明提高音量, 面无表情的站起来,走进书房拿了个东西,出来递给孙娜两张薄纸:“这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下,没什么问题就签字吧!” 接过郑国明递来的东西,看到离婚协议几个字,孙娜的头轰的一声就炸开了,她没想到,这个被她抓住小辫子的人,这个有错在先的人,竟然真的有胆跟她提离婚。孙娜想到自己这个早已空无一物的家和冤死的女儿,想到自己孤苦的以后,她的眼泪一下就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了,声音因为感情波动而变了音调,她泣不成声,不知所措,除了哭,她想不出别的宣泄方式。 ------------ 身边人 四 屋里压抑得让人窒息,郑国明不敢看孙娜,只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上深吸了一口,以前他在家是从来不吸烟的,因为孙娜不让。 孙娜不明白,这个与她走过多年风雨的男人,她对他的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为他能留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并肩作战,哪怕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要留在她身边,也是她的一个精神依靠,也是给孩子留一个完整的家,如今他说走就走,她不同意! 约莫过了半刻钟,听着孙娜时而大声时而哽咽的声音,郑国明开始不耐烦了:“孙娜,不管你怎么想,这婚我离定了,协议我先放这,你签好了通知我!”说完起身拿上衣服就要出门。 孙娜抹掉眼泪,声音颤抖:“那我也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想,这婚,我绝不离!” 郑国明闻言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下跳了起来,指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妻子,骂道:“你凭什么不离?你能帮得上我什么?你看看你一天天都在干什么?除了黑狼黑狼,你还知道什么?家里每月花多少钱?我现在每天都在忙什么,你知道吗?就你那点工资够干什么?为了让你一直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你知道我在外面赚钱有多辛苦吗?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养不起你了,因为我-破-产-了!我们所有名下的物业除了住的这一套,全被没收了!这下你懂了吗?满意了吗?” 郑国明用尽力气吼完后,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着头跌坐在沙发上。 孙娜惊得连哭都忘了,丈夫的话让她全身冰凉,她不明白,这干得好好的生意,怎么说破产就破产了呢? “国全生物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破产?怎么可能会破产?” 生意的事情郑国明从不让孙娜插手过问,相关的事情也从没跟她说起,现在忽然跟她说破产了,孙娜无论如何也不信。 正因为郑国明知道孙娜没插手过公司的事,所以在多年前已经暗中转移财产,如今更是堂而皇之的骗她说:“你看到的好好的那都是假象,跟麦当当签的合同也是假的,那是为了得到政府扶持,现在国全生物就是个躯壳。” 孙娜看他这副样子,也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了,她撑着绵软的身子来到丈夫身边,内心愧疚,跪下来抱着他:“对不起,我没想到公司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年来我没能为你分忧,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过,虽然我们现在失去了财富,但我们还有手有脚,只要我们两个齐心合力,公司可以从头再来,有以前的经验,我们一定能重新走上正轨,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们要给女儿留个家,不然她以后想要回来,连个家都没有了。” “女儿女儿女儿!你女儿已经死了!她不会再回来了,魂也回不来了!郑国明声音痛苦:“你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吗?你觉得我这后半辈子就靠自己的力量,还能重新起来吗?还能过回以前的日子吗?呵,所以怎么说你帮不上我呢,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我要的是在最快最短的时间内,回到以前的状态,而不是跟你慢慢的东山再起,你懂吗?” “国明,我知道你心急,我也想过回以前的日子,但凡事总要有个经过,天上不会掉馅饼,你相信我,我是你的妻子,我不仅可以跟你共荣华,更可以跟你共患难!只要我们同心,一定能度过难关的。”孙娜咬牙耐心安抚丈夫,希望他能冷静下来。 郑国明一下推开抱着他的妻子:“你还是不明白,你想要跟我过难关,可惜啊,我并不想跟你共患难!还有我告诉你,天上是可以掉馅饼的,只要你不再继续碍事,我就能牢牢的接住!” “你什么意思?”孙娜摸着被推疼的手臂,眉头紧锁。 郑国明红着眼站了起来,俯视着跌在地上的妻子:“实话告诉你,只要我跟露露结婚,她就能用她前夫的钱帮我东山再起,孙娜,跟她结婚不但能让我站起来,她年纪比我大,等她死后,我还能继承她的财产,你说,这是多大的馅饼?哈哈哈,哦对了,如果你乖乖签字,到时我恢复了元气,每个月还可以给你些零用钱,这样你也能继续过你的潇洒日子,继续花钱查你的黑狼,这不是皆大欢喜嘛。” “你……你!”孙娜怒从胸生,悲从心来。女儿的冤屈还没能洗清,这个称之为“父亲”的人,却迫不及待的为了钱财抛妻弃家,孙娜一向对自己的眼光自信,没想到却在选了这么个男人做了丈夫,可她明明记得,以前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他并不是这样的。 “在你心里,我和孩子,都比不上你的那些生意和那些钱吗?”孙娜颤声问他。 “孙娜,你相信我,今生今世,你就是我郑国明最爱的女人,我们的孩子,她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因为我们都知道她是我们最爱和最痛的地方,所以,我们就算再怎么假装,也回不去了,与其在这里相互折磨,不如就好聚好散吧,好吗?”郑国明靠近软得跟滩泥似的孙娜,慢慢把她扶了起来。 “你放开!”孙娜一把挣脱开,厌恶的避开他的触碰,“你让我恶心,我告诉你,你不要再拿孩子给你的自私自利做借口,哼,说什么放彼此一条生路,你是看到那个老女人快死了,想早点跟她结婚,拿到她的钱吧!” 郑国明推了推眼镜,一脸冷色:“既然你明白,那就好,看在这么多年夫妻的情份上,你尽快给我签字,她的病情拖不了多久了。” 孙娜心如刀绞,她以为没了女儿,他们会相依为命,没想到自己挑的丈夫,在金钱诱惑面前,不顾多年情份把她当成拦路的垃圾,迫不及待的想将她一脚踢走。 看她表情变幻莫测,郑国明心里着急,怕孙娜怒起来真跟他拖着不签,他可不想煮熟的鸭子飞了,所以,为了不让她做出偏激的事情阻碍他,郑国明只能耐着性子跟她协商,做她的思想工作。 “孙娜,我已经这个岁数了,这可能是我最后的一次翻身机会了,你要明白,现在你们报社不好过,你又跟别人许了重金找黑狼,如果我们不离婚,我们就真的完了,不但过不了现在的日子,还天天为材米油盐发愁,更别提你给女儿报仇的计划。现在有个大好机会在我们面前,只有你放我走,这套大房子留给你,你跟着我的这些年,我待你如何你很清楚,现在,我净身出户,这房子现在市价可值不少钱,只要你一签字,全部都归你,我们就算两清了。”郑国明说得很慢,不可否认,毕竟这么多年的夫妻情份,他对孙娜还是有感情的,但感情能当饭吃吗?在名利面前,感情就是个笑话。 本以为软磨硬泡孙娜就会答应,没想到孙娜冷笑一声: “你把我想得太弱了,没有你养家,我就过不上这样的日子了?呵,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离婚的,我就算拖也要拖死你,等我们死的那天,一起去见女儿,我们还是她的好爸妈。” 听着孙娜尖锐得几近魔性的笑声,郑国明只觉得脊背发凉,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阵手机铃声从郑国明的裤兜里响了起来,孙娜抹了把泪冲过去翻了出来,还没来得急接通,就被郑国明一把夺过来摁掉,他迅速穿上外套,恶狠狠的指着泪流满面的孙娜:“你最好尽快签好字,别耽误了我的事!”说完抬腿就走,门在身后被重重的关上,孙娜跌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温姝下班刚回到家,就接到孙娜的电话,听到里面的抽泣声,温姝知道娜姐出事了,赶紧就往她家跑。 紧赶慢赶来到别墅区,敲了几声没人应门,电话也打不通,温姝急了,用力一扭把手,咔哒一声,门锁竟开了,温姝隐隐觉得不对,连忙推门进去。 屋里弥漫着浓烈的酒精味,地上一片狼藉,书本,工艺品,酒瓶碎撒了一地,才半天不见,温姝都差点认不出那个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就是娜姐了。 温姝赶紧打开门窗,把披头散发,两眼无神,呆坐在垃圾中的娜姐拖进浴室中一阵冲洗,孙娜全身无力,任由她来摆布。 忙了大半天,屋里总算恢复了原貌,温姝帮她吹干头发,把孙娜扶到床上:“娜姐,发生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听到你电话里的声音,我都吓坏了。” 孙娜想哭,但已经没有泪了,她扯了扯嗓子,声音干涩沙哑:“你们找到黑狼线索了吗?” 温姝艰难的张了张嘴:“娜姐,这个你也知道,没这么好找。” “郑国明要跟我离婚了,郑淼……要没爸爸了。”孙娜说得有气无力,声音飘在空中都有种苦味,干涩的眼睛流不出一滴泪。 ------------ 身边人 五 “什么?”温姝吃了一惊,没想到郑国明的动作这么快,一点不顾及夫妻的情分,难不成是因为她今天说的话,才让他们夫妻闹成这样的?温姝知道能两人的感情演变成这样的矛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她冲动的打电话告诉娜姐,可能就是这次争吵的着火点。 “娜姐,我……”温姝懊恼愧疚,不知要怎么安慰孙娜。 “他现在是执意要走,我绝对不能让他如愿!”孙娜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杯子,就算他们的夫妻情分已尽,她也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作为女儿的父母,凭什么就只留她一个人在过去的泥潭里苦苦挣扎,而他却抽身离开,去过新的生活,她不允许。想当年,他不过是个复读多年才考上大学的大龄贫困生,如果不是她这个教授的女儿非要跟着他,毕业后又用娘家的关系帮他挖到第一桶金,哪里有今天的他?想要忘恩负义,没这么容易。 看娜姐脸色不对,温姝赶紧安慰说:“娜姐,你先别想这么多,或许都是在气头上,过几天就好了,黑狼的事我会抓紧的。” 一听到黑狼两个字,孙娜紧紧抓住温姝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放心,只要能找到黑狼,钱我不会少给你们的。” 温姝被她的表情吓到,抽出手:“娜姐,没有钱我也会尽力去查的,你放心。” 她的话似乎让孙娜安定了些,孙娜靠在沙发上,在酒精的作用下,脑中一片朦胧,她知道后面的路会很苦,但为了女儿,为了能查出黑狼的下落去给女儿报仇,她就算死也愿意。 温姝把睡下的孙娜安置好,才心情沉重的从她家里出来,起风了,有点要变天的意思,接近年关,路上偶有孩子在放鞭炮,温姝不想回家,莫名其妙的就到了金科的店里。 店里的灯关还亮着,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金科正趟在躺椅上。看她进来,他有些意外,也不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来,只淡淡说一句:“来了。” 她应了一声,把包放下:“还有吃的吗?” 金科忍着脊椎上的疼痛,朝厨房努了努嘴:“自己去看。” 温姝也习惯了他这副样子,径直到厨房,看到饭和菜都没动。她盛了碗汤出来:“你怎么没吃饭?” “我倒是想吃啊,这不是起不来嘛,要不你喂我?”金科故意张了张嘴。 温姝看了眼外面的天气,恍然大悟:“那些超级英雄都是一变天就变身英雄,你是一变天就变成废物啊。” 金科试图要证明自己不是变天废物,试了几下没坐起来,有些气急败坏:“怎么说话呢?谁是废物?有本事你别吃废物做的东西。” 温姝看他像大豆虫似的在躺椅上挣扎,忍不住大笑起来,谁能想到平日人五人六的金科,一变天就变成大豆虫呢,温姝抹了把笑出的眼泪,心情比刚才好多了,她盛了碗饭,把菜拌上去,拿了张椅子坐在金科的躺椅旁。 “张开嘴。” 金科满脸气呼呼,故意傲娇的别过脸去。 “你不吃我可要吃了啊。” “你是想要饿死我是吧?”金科转过头,一口吃进勺子里的饭,却发现含进嘴里的勺子上空空如也。 温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不起啊,刚才看你不吃,我把勺里的饭倒回碗里了。” 金科气得又别过脸去:“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等这雨下完了,看我再好好治你。” 温姝好不容易止住笑:“行了行了,先吃饭吧,不然这场雨你可能都熬不过去。” “不吃。”金科傲娇的用小杂志盖住脸。 “那我自己吃了。”温姝拿起自己那碗汤,慢慢喝起来。 香味缭绕,金科咽了咽口水,又气又饿,只能拿开小杂志,直勾勾的盯着碗里的饭。 温姝忍住笑,放下自己的碗,递了一勺饭过去给他。金科这次看清楚了里面有饭,这才一口吃进去,心满意足的咀嚼起来。温姝放下他的碗,又捧起自己的碗喝汤,两只手就这么在两个碗和两只勺子之间倒腾,直到她发现自己用自己喝汤的勺子勺了米饭喂进金科是嘴里。 温姝看看一脸不知情的金科,又看看两个不知道已经用错了多少次的勺子和两个快见底的碗,决定不声张这件蠢事,她默默的把最后一口饭送进金科嘴里,把两个碗送进厨房,心说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冲动不过脑也就算了,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分不清了呢。 金科看着她一阵白一阵红的脸,心里暗喜,从她勺错的第一口他就发现了,但他没有说,跟她公用一个勺子,这滋味还挺不错。 回到家,温姝累成“大”字仰躺在床上,还是不忘拿出手机,查看那篇特稿的阅读量,不开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粉丝从一开始飞速涨到一万到现在飞速跌到了几百,她吃惊沮丧,却发现读者的留言增多了,且说的都是鼓励和颇有建议性的话。 她一条条的翻,感动又感激,这种直接跟读者面对面的交流体验,是发表在传统刊物上所没有的。看完所有留言,其中有位“绝世绝世绝世好男人” 的留言和他的名字一样让她印象深刻: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事必有难言之隐。 经历了整个竹荪鱼羊汤的调查和跟白任礼的感情,她对这句话十分认同,特意回复了他,表示认同他的观点,没想到对方迅速回了她一句:更深露重,早点休息。 网上深藏不露的高人太多,温姝很高兴自己写的东西能被这些真正看懂的人看到,去掉了一开始高晓天带来的疯狂涨粉,大浪淘沙,如今留下来的,才是真正的读者,她很高兴,自己用稿子留住了这些人,她有信心,以后能吸引到更多喜欢看她写特稿的读者。 周一开例会,贾政经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温姝坐在下面,打了好几个哈欠。黑狼的事加上娜姐和特稿的事,让温姝精神压力巨大,导致睡眠不足,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恍恍惚惚。开早会时,贾政经看到温姝又在看特稿教材,看着业绩墙上新极度表上,她名字下对应的零蛋那一栏,贾政经就气不打一处来:“我要提醒个别同事,公司不是学校,不是学习的地方,如果你们个个都来这光看书不干活,那报社就等着喝西北风了!” 所有同事都齐刷刷的看向温姝,温姝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把书合上。 “小小,以后你手头的一些收集资料的活,如果忙不过来,就让温姝帮忙,也好让她多熟悉熟悉业务。”会议结束时,贾政经又补了一句。然后眼皮一抬:“温姝,你跟我进办公室一趟。” 贾政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板着脸问温姝:“那个郑国明的广告费谈下来了吗?” 因为娜姐那件事,温姝实在不想去找郑国明,她咬了咬嘴唇,说:“国全生物的老总最近出差了,我先去高氏集团看看吧。” 贾政经眉头一皱:“高氏集团的你还没去?” 温姝支支吾吾,她本就不想跑广告,这最近这么多事,她更是顾不上了。被批了一顿,从贾政经的办公室出来,温姝一眼就看到娜姐坐在了位置上,除了一脸憔悴,头发和衣服还是一丝不乱。孙娜平时来去自由,温姝以为她会过几天平复了再来上班,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娜姐?” 孙娜知道她的意思,朝她点点头,让她放心。郑国明态度强硬,她不能这个时候崩溃倒下,她要加快脚步,在倒下之前,一定要找到黑狼。 每个人都投入到各自的事情中,温姝也温姝硬着头皮装上名片和样板,出门拉单去了。 她是个自尊心强又不想麻烦人的人,知道直接找高晓天会便利许多,但高晓天不在高氏集团上班,从他平时的话语里,她多多少少知道他跟他家人的关系并没有想象中的和睦,她不想张这个口,是不想让高晓天为难,她跟金科和高晓天都是朋友,而朋友之间,就更要纯粹,更不能让对方为难。 街道两边商店林立,温姝自己站在街口,出报社时本还还信心满满,到了自己实际操作,竟不知从何开始了。 她采访归采访,却很少主动出去拉广告,所以业务经常垫底, 刚开始来报社的时候,为了让工作早点上手,温姝除了恶补专业知识外,还细心留意部门里像凌小小这样拉单达人的工作方式和流程。 写稿子温姝不打怵,就是拉广告这事让她头疼。虽然都是同事,但大家都很忙,温姝不好去打搅细问,只能自己买来书本自学,但书上的例子刻板教条,在现实中根本就不会发生。 时间一天天过去,贾政经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当着大家的面,点名批评业绩垫底的温姝,想借机让她化压力为动力。 ------------ 身边人 六 看着周边的同事忙得热火朝天,个个都有收获,温姝也着急,虽说自己一直在努力适应身份和工作上的转变,但这毕竟不是她心里想干的,她没错打电话联系广告业务,听到的几乎都是那句:有需要再联系你! 次数多了,温姝也就懒得打了,如今她茫然的走在街上,昨晚在脑里熟背的一系列流程就像全被吸走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知不觉,温姝走到了以前常来的一家品牌包包店门口,她虽然钱赚得不多,但消费观念却是宁可一年只买一个包,也要买个经典耐看的好包,衣服鞋子更是如此。店里的店员都是人精,看是曾光顾过的客户,马上热情的出来招呼。 两个店员一边一个围着温姝,不停的讨好:“小姐您来得真是巧,店里刚到了几个新款,简洁大方,高贵典雅,跟您的气质很搭,我拿出来给您看试背一下。”店员说着就从橱窗里拿出一款咖啡色的小羊皮手包,手感柔软而舒适,拿在手里低调而优雅,说实话,这个款温姝很喜欢,但想到业绩垫底,估计攒一年也未必攒出买包的闲钱了,她依依不舍的拿起又放下。 “小姐,这个款式您是不是不太满意?没关系,我们店里还有很多新款,您再试试别的样式。”另一个店员又随即拿出了几个包包,温姝连忙摆摆手说道:“我今天不是来看包的,我想问一下你们老板在吗?” 店员面面相觑:“您找我们老板有事吗?她现在不在,您可以先告诉我们,等她来了我再转告。” “我想问问她需不需要给这个店做广告。”温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竟然莫名的脸红了。 两个店员顿时明白了温姝的来意,知道她不是来买包的,店员的热情也就降了下来,懒懒说道:“我们会转告的,请问您还有其它的事吗?” “没有了”温姝拿起自己的包,慢慢往门外走去。 两个店员在后面小声议论:“原来是个拉广告的啊,我以前看她常来,以为是个有钱人呢,害我白拿出这么多包包给她试,又得一个个放回去,真烦!” “嘘,小声点,她还没走出去呢” “怕什么,听到最好,让她知道以后没钱别来乱试东西,免得增加我们的工作量。” 温姝顿时只觉气往上涌,她用力握了握手里的包包,想回头跟她们狠吵一架,但一想到留在她们手里的名片,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咬牙快速走了出来。 直到看不见那家店,温姝才长长的吁了口气,再次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 一辆路虎越野车从后面开了过来,经过温姝身边时,车速忽然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开车的人从后视镜里注视着眉头紧锁,慢慢走过来的温姝。 温姝漫无目的,心不在焉,边踢着路边的石头,边走在人行道上,她知道高氏集团的广告单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即便她见了集团老板,人家也不见得就一定把广告放到锦城日报上,她叹了口气,要不是为了特稿梦,按她的脾气,绝不会受这个气。 就在温姝快走到车子旁时,一个小年轻骑着一台电动车从后面冲了上来,为了赶前面的红灯,他加足马力越过温姝,温姝没注意后面的来车,手上的包包一摇一摆的一下被后面的车子卷了出去,温姝没有松手,连带着也被带了出去,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高晓天一个箭步冲上来拉过温姝的胳膊,用力稳住,与此同时,小年轻也刹住了车子,温姝这才没摔倒。 “你怎么走路的?”小年轻恶人先告状。 温姝受了惊吓,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开车的?我告诉你,是你在后面撞上来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如果她有什么问题,你要负全责!”晓松边扶着惊魂未定的温姝,边警告小年轻。 “得,反正她也没事,算我倒霉!”说完小年轻想骑着车子一溜烟跑掉,没想到一下没把握好方向,撞到高晓天腿上,高晓天哎呀一声蹲在地上,用细胳膊捂着细腿猛吸冷气。 小年轻一看自己闯了祸,又看对方看的豪华车,怕担医药费,加快登骑的脚步,想要逃跑。 高晓天本就跑不快,现在腿被撞了这么一下,更是跑不动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年轻扬长而去。说时迟那时快,温姝忽然发力,穿着细高跟的腿跑起来丝毫不亚于穿运动鞋的,小年轻看她竟然追过来了,愣了一下,也不把这纤细柔软,还穿着高跟鞋和长裙的姑娘放在眼里,直接绕花坛转了个弯,想用又长又宽的花坛隔离带拦着她。 温姝停下脚步,看小年轻骑着车子在花圃对面马路上朝她得意的骑过来,温姝顿了顿,用手卷住裙子,忽然一跃,跳上一米多高的花坛,后面的高晓天和前面的小年轻都呆住了。 “小姐姐,太高了危险,你快下来。”高晓天一瘸一拐的从后面赶过来。 对面的小年轻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斯文漂亮的姑娘,竟然这么凶猛。他再次反方向掉转车头,刚要蹬车,忽然发现车后被拉住,他扭头一看,这女人竟然从花坛上跳了下来,双手抓住他的车座。 “下车!”温姝喝了一声。 小年轻左右看了下,高晓天没追上来,这车道上只有这女人拉着他,小年轻仗着自己男性优势,放下车子,扬起下巴朝温姝走过来:“怎么着?” 高晓天刚绕过花圃,就看到小年轻挥拳砸向温姝,他心下一紧,想要飞奔过去英雄救美,却因为这体能和这伤腿,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姝被人欺负,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无能。 就在高晓天边拖着伤腿喊“住手”的时候,小年轻也杀猪般的嚎叫着“住手。”温姝避开他打过来的拳,反手抓住他最细处的手脖子,一个用力,小年轻眼睛瞬间瞪圆了,直到手脖子传来钻心疼痛,他才鬼哭狼嚎的喊起来。 高晓天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没想到小姐姐的战斗力这么强,几秒就能结束战斗。虽然之前看过她跟金科拉架,但那多数是以拉为主,她并没有出手,如今看来,小姐姐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是个厉害角色,怪不得那个看谁都不顺眼的黑脸怪金科,谁都不听,只听小姐姐的。 高晓天一瘸一拐的奋力赶到温姝旁边,一脚踢在跌在地上的小年轻身上,没想到对方没疼,他自己倒先皱起眉头摸自己的腿。高晓天忍着疼急急问温姝:“小姐姐你没事吧?” 温姝看了眼他的腿:“我没事,你怎么样?” 高晓天忍着疼:“我……我也没事。” 温姝眼瞪着地上的小年轻:“跟他道歉!” 小年轻看高晓天这么弱,嘴里碎碎念:“我也受伤了,你怎么不跟我道歉?” 温姝作势要踢他,小年轻秒怂:“大哥大姐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刚才也是着急回家送药,才差点撞到姐的。” 温姝看了眼他车把上的确挂着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了几瓶药,这药瓶她认得,她老妈靓娇经常服用,是降血压的。 高晓天气不打一处来:“你着急就能撞人啊?光道歉不行,你跟我们去趟医院,我们检查没问题了你才能走。” 小年轻急了,哭丧着脸:“大哥,我没这么多钱给你们做检查啊,再说家里还等着我送药呐。” 温姝看了眼他手腕,刚才也把他捏得不轻,也算两清了。她伸手过去想把他拉起来,小年轻以为她要揍自己,趴在地上哭喊:“姐姐姐姐我错了,我跟你们去医院。” “你走吧,以后骑车小心点,要是再让我碰到你这样不守规矩骑车,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高晓天看了温姝一眼,小年轻不敢相信:“你……你真的让我走?” 温姝眼皮一抬:“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小年轻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扶起车子,边蹬边大声说:“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漂亮,姐姐再见。” 高晓天拉着温姝的手左右看了看,确定她的确没事之后,问说:“你怎么让他走了呢?应该给他个教训。” “已经教训过他了。”她看了眼高晓天:“你还能走吗?” 高晓天看了眼自己的腿,故意眉头紧锁:“够呛。” “我扶你到车上。” 高晓天越发显出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哎哟哟,疼死我了。” 温姝靠过来扶比她高一个头还多的高晓天,高晓天顺势一只胳膊伏在她肩膀上,整个身体向她身上倾斜,她今天估计是出门时刚洗过头,披着头发没扎马尾,他闻到她头上有一股洗发水的清香,她头发柔软纤细,乌黑浓密,配上一身刺绣镂空白裙,文艺又清纯,怪不得小年轻没把她放在眼里,估计任何男人看了,除了心生怜惜,都想不到她这么生猛能打。 这样静如仙女,动若超人的女神,怎能不让他喜欢? ------------ 身边人 七 温姝伸出手扶住他的窄腰,两人一起往车子停放的地方走去,这是高晓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着温姝,虽然她只是单纯的扶着他,却让他有了像是初中情窦初开,第一次跟喜欢的女孩压马路时的悸动,这样的感觉,自他学会泡妞之后,因为太容易得手而越发稀少,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体会到这么的感觉,没想到温姝小姐姐让他再次心跳加快了。 他看着脸如蜜桃般白里透红的温姝,心里的喜欢的又多了一分,身子不由自主又黏近了些,远远看去,像是一对搀扶在一起的甜蜜恋人。 高晓天一路傻傻的看着她笑,这几百米的距离只恨太短,直到来到车边温姝看了眼高晓天的腿:“你还能开车吗?” 高晓天撒娇似的朝温姝摇摇头。 温姝想了想:“那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吧。” 高晓天赶紧一脸花痴的频频点头。 温姝长得斯文,开车却跟金科有得一拼,刚拿驾照不久的初生牛犊,温姝一路风驰电掣,紧跟前车还急起急刹,高晓天吓得有几次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用力掐住自己大腿才没喊出声,因为是豪车,路上的车子看到开车的是个女司机,都尽量躲着这个女疯子。好不容易来到医院门口,刚下车,高晓天就捂着嘴巴差点吐了。 温姝陪着他进去挂号包扎,和跟金科来时遭受的白眼不同,这里来来往往的女护士都恨不得眼珠长在高晓天身上,给他们的服务周到至极,高晓天明明就是点皮外伤,照顾他的护士比照顾旁边断腿的病人还多,温姝不得不感叹,长幅好皮囊,办事好商量。 如明星般长相的高晓天吸引着医院里女人的目光,温姝吸引高晓天的目光。温姝不习惯人人侧目的感觉,想要退到一旁等着,却被高晓天一把拉住,夸张的做出疼痛表情,朝她撒娇说:“小姐姐,我好疼啊,你手软,能不能帮我揉揉?” 周围的姑娘都带着羡慕的眼神盯着温姝,高晓天又一副小绵羊的样子可怜兮兮,温姝没法拒绝,用医生刚给开的药,慢慢涂抹在他的小腿上,颜值般配的俩人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引人侧目,高晓天只觉得这伤真是太他妈值得了,如果小姐姐能天天帮他这么上药,他就是天天受伤也愿意。 药涂了,腿也包扎了,出医院的时候,高晓天还是一副可怜兮兮走不了路的样子,温姝只能一直搀扶着他到车上。 “姐姐,能不能送我回家?”高晓天凑过来,一张帅脸逼得温姝不得不看着他。 “你带路。”温姝转过脸看另一边,脸上的红晕这才慢慢消散,这么近距离,就算是比她小,也架不住他帅啊,毕竟她也是个贪恋男色的普通女人而已,不带这么考验人的。 车子按着高晓天的导航开到一片别墅区里,下车的时候,高晓天问她:“小姐姐,进去喝杯茶吧,一会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温姝看了眼比娜姐家还要大的别墅,摇摇头:“我还要回单位打卡下班,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看温姝抬脚要走,高晓天忍着疼上前追了两步:“小姐姐等等,我马上让人送你。” 温姝也不回头,伸手摇了摇,用背影告诉他不用了。 高晓天站在原地,看她走远,一个男人厉声在他身后响起:“一天到晚除了泡妞,你还有没有点正事?” 高晓天吓一跳,转过身看到自己的父亲高建国站在身后。 高建国看看温姝的背影,又看看自己儿子腿上缠着绷带,是又心疼又生气,一着急一甩手,骂了句“废物”,转身进了家门,让佣人赶紧出来扶高晓天进屋。 老子脾气臭,儿子也好不到哪去。高晓天梗着脖子,推开佣人的手,自己一蹦一跳的进了屋,他们从小就不问他想要什么想干什么,只会塞他们想给的东西给他,让他听话去做,高晓天从小是个听话孩子,没想到上了初中迷上武侠加上又是青春叛逆期,就开始变了个人,反抗起父母的意思。高建国认为这都是武侠小说带坏了儿子,从此一看儿子看武侠就没收,高晓天铁了心要念军校做警察,高建国死活不同意,去到学校把儿子的志愿硬生生给改了,想着让高晓天好好念个大学,以后出来到公司接班,没想到高建国这个自作主张把高晓天彻底惹毛了,从此吊儿郎当不学无术,每天只知道泡妞和泡网,死猪不怕开水烫,毕业后公司也不去,工作也不找,每天就干些在高建国眼里不学无术的平台直播,但儿子大了,硬是跟着他干,除了生气,高建国毫无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听,只能每天尽量眼不见为净。 忙忙碌碌毫无所获的又过了一天,温姝回到报社正好打卡下班,看温姝一脸丧样,凌小小哼着小曲过来约她:“一起去喝点东西?” 往常这样的邀约她是不去的,但一想到明天贾政经的嘴脸她就郁闷,不想马上回家,她便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起去了商场里的一家网红咖啡厅。 凌小小点了杯咖啡,温姝要了杯橙子,点完东西,凌小小抢先拿出了钱包,温姝也要掏钱,被她挡了回去:“我今天又拉了一单,我请。”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凌小小吸着杯子里的珍珠,问说:“今天去高氏集团不顺利?” “没去。”温姝眉头紧锁,喝了口橙汁,脑袋里全是冷库里快烂掉的发霉橙汁的画面,让她直接把嘴里的那口橙汁吐了出来。 “怎么了?不好喝?”凌小小奇怪的看着温姝。 “不是。”温姝靠在椅背上,远离这杯橙汁。 看她一脸仄仄的样子,凌小小笑笑:“是不是担心贾政经明天说你?” 温姝叹了口气:“哎,这个月我还一个单都没拉到,凌小小,你的单到底是怎么拉回来的?” 凌小小瞥了她一眼,往咖啡里加了点糖:“你这是有现成的人脉不用,非要自讨苦吃,我可听说了,那高晓天就是高氏集团的独子,看他对你的殷勤劲,我估计你以后就是高氏集团的少奶奶了,你现在动动嘴皮子,拉个广告业务还算个事吗?这高晓天可是个真正的土豪啊,高家涉及的领域很多,锦江市有很多企业都跟他有业务关系,哎呀,我可算明白为什么贾政经这个老狐狸要你去拉高家的业务了。” 温姝拿出手机:“这高氏集团是高建国的,又不是高晓天的,再说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什么高氏少奶奶,扯远了啊。” 凌小小看她一脸认真,半信半疑:“你跟他真没什么?” “我最后说一遍,我跟他是普通朋友,他比我小,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弟弟。” 凌小小凑近她:“不想试试姐弟恋?” “不想。” 凌小小疑惑的看她:“高晓天这样的你都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 “成熟稳重,风趣幽默,体贴温和的。” 凌小小喝了口咖啡,咂咂嘴:“听着怎么就像在说白任礼啊,哎,可惜那么一个帅哥了,要是没有那件事,你俩成一对也不错。” 因为温姝不想被人说公私不分,所以她跟白任礼好过的事,公司里的人并不知道。现在听凌小小这么说,她只觉一阵酸楚,不再说话。 凌小小看她对高晓天真不感冒,顿时兴奋起来:“你要是对那个太子爷不感兴趣,那下次他再来找你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 温姝想了想:“可以。” 看温姝这么仗义,凌小小也真心实意的跟她出主意:“你要真不想找高晓天帮忙,那你这样吧,回去找找你以前的同学,这个业务是很讲人脉的,你不想求人,那就找些能合作共赢的。看看熟人里面有没有需要做广告的,既然是自身有需求,找谁做不是做,为什么不找你老同学呢,对吧。” “我不知道他们谁需要做广告,总不能一个个问吧?” “说你平时挺机灵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犯傻呢,你们不是有群吗?你就在上面时不时问一句,有需要的总会看到的。”凌小小故意拉长音调。 温姝看着凌小小,凌小小也看着她。 “那是同学群,在上面发这些多难为情。”温姝想了想,摇摇头。 “我说你这人平时看着挺泼辣的,这么一到这时候就瞪不起眼呢?有关系不用,那叫资源浪费你懂吗?” “哎”温姝捂着脑袋:“臣妾做不到啊。” 凌小小翻翻白眼,孺子不可教,她也只能无奈作罢。 第二天,温姝又出去跑了一上午,在不同的店里碰了几个软硬不一的钉子后,只能失落的走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同事们开会的开会,外出的外出,温姝叹了口气,一身疲惫的刚坐下,李波急急的冲了进来。 “姝姝,会议开始了?” 温姝看看紧闭的会议室大门,点点头。 ------------ 身边人 八 “完了完了,一会又要做俯卧撑了。”李波边自言自语边慌里慌张的打开电脑,拿上桌面上的资料就往会议室里冲,刚到门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温姝这:“我电脑桌面有份报价单,文件名叫丽都,你一会在四点前帮我传到这个邮箱,贾政经说话每个时间,这个会估计一开就一下午,我怕开会错过时间,客户在线等呢。” “好,知道了”温姝接过李波递来的邮箱号。 看时间差不多,温姝打开李波的电脑,桌面上全是客人的报价单,每个文件名都是客户的代号简称。温姝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丽都,按着李波给的邮箱号给发了过去。 才发出去不一会,贾政经就气冲冲的从会议室开门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灰头土脸的李波。 “温姝,你马上进我办公室!”贾政经一脸的怒气冲天,温姝莫名其妙。 “啪”贾政经一掌拍在了办公桌上,把站着的李波和温姝都吓了一跳。 “温姝,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什么事?”温姝莫名其妙。 贾政经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蒙着呢?你刚才是不是给李波发邮件来着?” “是啊 ,李波说时间不够,让我发一份文件名为丽都的报价单到这个邮箱。”温姝不慌不忙,拿出了李波给的那张有邮箱号的小纸条。 李波一听,吓得脸都绿了:“我刚才明明说是让你发帝都的报价单,哪里是什么丽都!是你自己发错,你别胡说冤枉我!朱部,我刚才真的是让她发的帝都,她却发错了丽都,这不关我的事啊。” “够了!”贾政经不耐烦的挥挥手让李波闭嘴,看着温姝:“你知道你今天发错的这个报价单,给社里造成多少损失吗?损失的这些差价,你们两个打算怎么赔偿?” 温姝没想到李波竟然为了不赔偿,睁眼说瞎话,她知道李波最近为房贷发愁,但这件事,她自问没有做错,平时虽然不争,但关键时刻也不会怂。温姝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说:“我也不愿看到社里受到损失,我是按照李波交代的去发,所以我不承担赔偿。” “你胡说!是你发错的,就是你的责任,全是你的责任,我才是受害者!”李波在一旁毫无风度的嚷了起来。 “啪”贾政经又一掌拍到了桌面上,对前面死不认错还相互推卸的两人十分生气。 “李波你先出去!”贾政经忽然说道。 李波一听这话,就像被赦免了一样,一溜烟不见了。 “温姝啊,你先坐下来。” 贾政经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温姝问心无愧的坐下来。 贾政经来回踱了几次步:“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你要保证把高氏集团的广告拉 “我说了,这件事情,我是完全按李波说的做的,您要追究也不是我的责任。”温姝一听他这话不干了,贾政经这是在认定她就是错误方吗? 贾政经不听她解释,不耐烦的摆摆手:“你根本没搞清状况!之前的过程怎么样的,我已经不想听也没必要听了,我现在看到的结果是:这位客户看了你发过去的报价后十分生气,觉得我们给他的对手公司价格比给他的价格低了很多,他们现在要求享受一样的价位,否则就要取消合作!接,我们就损失利润,不接,我们就损失客人。所以,无论是你俩谁的错,社里的损失已经造成,我也不想再听你们两个的借口,我现在看到的结果就是你们把这件事情搞砸了,你刚进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我这里奖罚分明,鉴于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你不能拉回高氏集团的广告,那你就写辞职书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温姝忽然很想大哭一场,可是她哭给谁看?她自己为了特稿才一定要留下来,现在自己的特稿什么时候能见报还没影,转眼就快要被开了。 回家路上,温姝不停的在想,自己进来这里是不是个错误的选择,她也是个心气高的,被人这么诬赖还无端被指责要开除,老娘不伺候了还不行吗?她气呼呼的回家,老妈不在,她转身进了老爸书房,刚坐到父亲以前写稿子的办公桌对面,她仿佛又看到父亲伏案疾书,适才的怒气就莫名烟消云散了。写特稿是她一直的梦想和希望啊,这条路不好走她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她之所以还想要进去,不就是想要实现梦想吗? 一帆风顺的那是愿望不是梦想,既然出现问题,那她就解决问题,没有放弃梦想的道理啊。 想清楚这点,胸中的闷气和恼意也散了,需要拉高氏的广告,那她尽力去拉就是了,无论结果如何,为了梦想,她也要先尽力再说。 第二天一早,温姝就去了贾政经办公室。 贾政经因为报价单的事情,也没给温姝好脸。 温姝开门见山:“贾主编,昨天的事情我回去想了一晚上,我觉得您说得没错,虽然不是我的原因,但社里因此蒙受了损失,我愿意尽力去拉高氏集团的广告,如果实在拉不回来,到时再由您处罚。但我认为,我只是按照李波的交代去发了邮件,就算是处罚,我也不应该比他更严重,希望贾主编能本着公平的原则去处理这件事。” 看温姝软着性子请求,贾政经口气总算缓了缓:“温姝啊,你说你早能有这个态度,我昨天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既然你现在已经认识到错误了,那我就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你完不成任务,就不要怪我不留情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温姝只硬着头皮出去找了高氏集团,人前台用没预约营销总监没时间为由,让她连人都没见着,温姝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来只是碰碰运气,没成功也是意料之中。 回去的路上经过“日进斗金”,她想都不想就从公车上下来,径直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香浓的肉汤味,温姝提鼻一闻,顺着香味走到厨房,看到金科果然在熬排骨汤。 金科瞥了她一眼,顺手多拿了一个碗:“我说你是成心的吧?每次我一做点好吃的你就出现。” 温姝帮着拿碗出去摆好,大剌剌的坐了下来:“这没办法,就有这样的好运气,谁让咱俩心意相通呢。” 金科一脸受用,端出汤放在桌面上:“赶紧吃吧,以后还要上班。” 温姝边盛汤边叹气:“这班是越来越没劲了,天天出去拉广告,我要是再拉不到,估计就不用去上班了。” 金科喝了口汤:“这么惨?不行我就在你们报上做两天广告呗。” “你这个甜品店?” “这么大篇幅的采访我做不起啊,要不这样,我给我自己征婚,中缝那一小块,能不能算你拉到的广告?” 温姝无语,低头喝汤。 吃饱喝足,温姝仰躺在椅子上,跟金科叨叨自己在报社被冤枉和拉不到广告的事,说完心里感觉轻松了许多,她心里有些奇怪,很多连在靓娇面前她都不敢说和不会说的事,在金科面前,她却能坦然说出来,估计这就是朋友和哥们的作用了。 金科全程就默默听着,不插话也不发表意见,吃完饭放下碗:“去把碗洗了。” 温姝知道他不懂也不屑公司那一套,他不说话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她说出来,也只是发发牢骚,并没真想着要从他这得到什么意见和建议。吃了别人的饭,当然要帮人洗洗碗。温姝听话的把碗收拾好,乖乖进厨房洗碗,看着摆放整齐的油盐酱醋和锅碗瓢盆,很难想象这么整洁干净的地方会是一个不修边幅的扣脚大汉的厨房,要不是亲眼看到,说这是一个贤惠主妇的厨房,她也绝不会怀疑。 洗完碗放好,温姝从厨房走出来,看到金科已经躺在躺椅上看小杂志了,她拿起包包说:“我走了。” 金科动都不动,从鼻腔应了一声,余光却从小杂志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第二天中午,金科刚送走一个客人,丽姐就兴冲冲跨了进来。 金科看她穿得花枝招展,合不拢嘴满面春风的样子,说:“哟,丽姐这是发财了?” “哎呀,我儿子刚拿下了一个大的装修工程,锦江市最大的红酒酒庄的装修给他做了!酒庄老板不差钱,说要把这酒庄打造成全市最高端的酒庄,干完这一单,如果顺利的话,丽姐我可能就要搬家了,想想还真舍不得这住了半辈子的小破巷子呢。”丽姐说完乐得眯起了眼。 金科想了想,给她倒了杯水,问说:“酒庄的具体位置在哪?需要做广告不?”。 “广告?”丽姐眼珠一转,脑子灵光,顿时了然于心:“你这是给报社那小记者问的吧?哎哟,还真上心了啊?我在这小巷里看着你长大的,就没见过你对哪个姑娘这么上心,嘚,我回去就问问我儿子。” ------------ 身边人 九 第二天一早,甜品店刚开门,丽姐就喜滋滋的挎着菜篮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算你小子有福气,酒庄负责对外宣传的负责人我都已经给你打听好了,喏,这是名字和电话。”说着从口袋摸出一张纸条递给他。 “谢谢丽姐。” “丽姐可不是白帮啊,你要跟这小记者成了,喝喜酒别忘了我。” 金科嘿嘿笑:“您这都说哪去了,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就赶紧撇啊。” 金科拿着字条犹豫了一下,本想约温姝见面,但一想她现在火急火燎的样子,索性还是把上面的电话和名字发了条短信给她。 因为金科的帮忙,温姝很快联系到了酒庄的业务负责人刘先生,经过几次联系,客户终于答应要跟温姝面谈,这把温姝高兴坏了,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见客户,也可能是她留下的唯一机会,所以温姝做了精心的准备,根据约好的地方,早早的就带着所需要的东西,来到了客户指定的酒店。 约好的早上九点半,到了十点半,刘先生才姗姗来迟,温姝耐着性子,满脸赔笑。 “不好意思啊温小姐,酒庄有些事情耽搁了。” “没事没事”温姝笑着给刘先生斟茶。 刘先生只喝了一口,便皱着眉头放下杯子:“这家酒店的龙井不错,温小姐,你应该尝尝的。” 温姝一愣,赶紧又叫了一壶龙井。 看刘先生满意的喝完一杯,温姝才步入正题:“刘先生,我们锦江日报是锦江市发行量前三的报纸媒体,每年的发行量在十八万份左右,阅读人群广泛,有大批的群众基础,您如果在我们报纸上做酒庄的广告宣传,效果肯定不错,根据您之前在电话里说的要求,我今天带了单通栏广告的样板,有约100mm乘以350mm,和650mm乘以235mm两张格式,不同的位置和日期都有不同的价位,您可以选择一下,这是我们的报位单,我们今天可以根据您的广告需求来做进一步的探讨。” 温姝话还没说完,刘先生的电话就响了,这一等又是十来分钟。 放下电话,温姝刚要继续,刘先生看了看表,面露难色:“温小姐,不好意思啊,耽误了这么久,你看也十一点多了,不如我们今天就到这,改天再约?” 温姝一听傻了,这该说的都还没说呢,等下次,可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于是赶紧说道:“刘先生,您看这也到了饭点了,不如,我们中午就一起吃顿便饭,顺便谈谈接下来的合作事宜,您看行吗?” “这。。。我下午还有事,怕时间来不及。”刘先生还是一脸为难。 温姝看看这四星级的酒店和烫金的菜谱,咬咬牙说道:“来得及的,我们就在这吃。” 刘先生这才满意点头:“那就让温小姐破费了。” 菜是刘先生点的,两人点了六个菜,鸡鸭鱼肉海鲜山珍一个不少,温姝在一旁叫苦不迭,但又不能发作,一结账,吃了两千多,温姝虽然心疼不已,但看在他答应定下一周的首页单通栏广告的份上,这顿饭是值了。 临上车前,刘先生叼着牙签,跟温姝握手说道:温小姐,等你整理好合同文书就给我电话,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们是比较急的。” “好好好,我一会就回去做,明天带过去给您签字。”温姝很是激动,这几个月来,不算白任礼主动给的广告,这是她第一次拉回了广告,如果成功了,她不仅保住了工作,如果结款顺利,她还能让贾政经兑现承诺,考虑重开特稿专栏…… 温姝的白日梦越做越开心,客户一走,她就忍不住马上给凌小小说了好消息,两人一阵激动过后,温姝就回办公室弄合同去了。 第二天,温姝一上班就给刘先生打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她看看时钟,估计对方可能上班晚些或者在开早会,于是,她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个小时。 十点钟,温姝再次拨打客户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温姝有些急了,这合同要签上才生效,她不能等了,于是带着合同,来到了酒庄。 酒庄的装修已经进入尾声,里面只剩下一些清场的工作人员在忙活。温姝找了一圈没见刘先生,拿出电话又重拨了一遍,没想到这次竟然关机了! 温姝急了,赶紧给金科打电话询问,金科一听也懵了,赶紧联系丽姐,丽姐儿子因为忙着装修采购的事情,他也几天没见着这个刘先生了。 温姝心急如焚,这应酬费花了高价,这单要是拉不回来,账单就报不了,不能单都没谈成,就损失了这么多,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这个姓刘的。 温姝问了场内的工人,都说不认识,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管理人员摸样的人进来,温姝赶紧拉住他打听起来。 “你好,你们这里的刘向前刘先生,他什么时候来上班?” “你找刘向前?”来人打量着温姝。 “是啊是啊,他跟我们报社说要定广告版位做你们酒庄的宣传,我合同都打好了,就等他签字了。” “我想你搞错了,刘向前他因为违反公司规定,早在几周前就被开除了,所以他根本不可能代表我们酒庄跟你们报社谈什么合作。” 温姝一听就彻底傻眼了:“大哥您是不是弄错了,我说的那个刘向前,是大概一米七,微胖,大概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没错,就是他,头还有点秃顶!” 温姝的头“嗡”的一下,怒气顿时冲了上脑门,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么被骗了,要是让她找到这姓刘的,她不胖揍他一顿,他还以为她是个傻子。 “你没事吧?”对方好心问道。 温姝脸色难看的摇摇头,继续问道:“那您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住址或者什么能联系到他的其它方式。” 对方想了想,说:“他之前是住公司宿舍的,但辞职后就不知去向了,他没问你要什么东西吧?” 温姝气愤说道:“我请他吃了顿两千多块的饭,谁知道他竟然是个骗子!”一想起昨天姓刘的嘴脸,温姝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两千多?”对方摇摇头,“你跑业务的,事先也不了解清楚就下本啊?唉,吃一堑长一智吧。” 温姝低下声音,一脸的我见犹怜:“我是新入行的,没什么经验,大哥,您能不能帮帮忙?” 对方犹豫了一下:“这个……这样吧,我们的高管负责人一会要来视察装修情况,她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小跑,个子……跟你差不多,有些胖,打扮新潮,等她来了你去跟她谈一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吧。”对方好心的说道。 “她贵姓?” “姓李,李经理。” “好,谢谢您了” 这一下子的柳暗花明又一村让温姝又看到了希望,是啊,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 怕错过李经理,温姝午饭都没吃,一直在门口蹲守着,直到下午四点,一辆火红色的跑车才停在了门口。 车刚停好,刚才跟温姝说话的那位大哥和几个工作人员就急忙跑出去迎接,不一会,一个黄发披肩,带着大蛤蟆镜,皮衣皮裤,虎背熊腰身的女人从车里钻了出来,温姝看看她又看看车子,不得不佩服这姐们能在这么小这么地矮的座位里出进自由。 大家都围着她汇报情况,温姝跟在一堆人后面,也进了酒庄,等大家汇报完情况散去后,温姝才走了过去:“李经理,您好,我是锦江日报社的温姝。” “有事吗温小姐?”李经理一屁股坐在三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指了指对面的单人沙发。 温姝在对面坐下来:“我是想来问问,你们酒庄需不需要在我们的锦江日报上做广告宣传。”温姝有条不紊的说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妨试试。 李经理把玩着手上的太阳镜,懒懒说道:“我们酒庄是要打造成全锦江市最大的高档酒品聚集地,广告是肯定要的,就看你们日报社发行量和阅读量够不够大了。” 温姝把自家的业务又稍微夸张美化了些:“我们锦江日报社在全市的年发行量大约在二十万份左右,区域覆盖率大,阅读人群为20到45岁之间,对酒品有购买和消费能力,我们在休闲饮食娱乐及办公场所都有销售点,可以让广告内容最大限度的传播。” 李经理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温姝接着说道:“按您投放版面大小位置和日期的不同,都有相应的不同价位,如果您投放时间长,我们报社还有一定的优惠价位。”温姝说着从包里拿出样板和报价单递给她。 李经理接过来看都没看就放在桌上:“价位不是问题,我们要找的是有实力的合作伙伴,你们日报社,我会考虑的。”说着就站了起来:“温小姐,我一会还有个会,这样吧,你如果有时间,过两天就拿着材料到我办公室找我谈吧。” 温姝只能先收回资料:“好的,我后天什么时候过去比较方便呢?” 李经理笑笑:“随便。” ------------ 身边人 十 两人一起走出酒庄,金科的车子刚开到酒庄的路边,因为听了温姝的话,他不放心,问完丽姐儿子,他越想越不放心,就开车找来了,没想到温姝竟然跟着忸怩一起从酒庄走出来了。 金科把车子停下,不敢出去打招呼,怕被忸怩看到。温姝和忸怩也没看到他,忸怩径直上了那台扎眼的红色保时捷,福克斯里的金科张了张嘴,自言自语:“这姐们可以啊,开这车还跟我去吃川菜。” 保时捷飞奔而去,金科看了眼在路边打车的温姝,发动车子开了过去。 “上车。”金科摇下车窗。 “你怎么在这?”温姝打开车门坐上去。 “开滴滴路过这,正好看到你在这。” 温姝也不疑有他,回来的路上,凌小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问她签约情况,温姝就把今天像过山车似的情况变化说了一遍,旁边的金科听在心里,火冒三丈。 挂电话之前,温姝满怀希望说:“只要那个李经理没一口拒绝,那我就还有机会,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 金科眼角余光看了她一眼,一脚油门,车子往报社开去。 晚上金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一个打挺坐了起来,拿过手机,自言自语:“哥们就牺牲点色相吧,能不能帮上,就看你造化了。” 金科把忸怩的微信又加了回来,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换名字,即便没换,他把人拉黑了,人家也不一定会通过他的交友申请。正想着,微信响了一声,他弄这个微信除了忸怩,没加过其他人,包括温姝,这一声响,一定就是忸怩了。 果不其然,他点开一看,忸怩还是那个忸怩,发了个红唇的表情,立马就抖动要开视频。 金科一咬牙:“拼了!” 温姝两天后如约来到忸怩的办公室,秘书说她在开会,温姝只能坐在外面等。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秘书才过来通知温姝进去。 “坐吧,喝水自己倒。”忸怩头也没抬,对着手上的小镜子,在厚实的大嘴上补口红。 温姝在忸怩的正对面坐了下来:“李经理,你们公司打算做多大版面的广告呢?” “你觉得我们应该做多大的?”忸怩停下反问道。 “我们的广告版面有报花,报眼,半通栏,单通栏,双通栏,半版,整版还有跨版,根据您的需求,可以定不同的版位。” “那你觉得哪个版位效果最好?”忸怩又问道。 “一般来说,报花的版面很小,不具备广阔的创意空间,只能重点提醒文字,点明企业名称,地址,赞助等信息,报眼是横排版报纸报头一侧的版面,面积不大,多用于刊登重要消息,如果在这个位置做广告,注意值比其他版面要高,相对的价位也更高,半通栏广告面积也不大,而且众多广告排连在一起,广告内容容易相互削弱,单通栏是最常见的一种版面形势,符合人们的正常视觉,双通栏是单通栏的两倍面积,可以让文案创造有更多空间,半版整版和跨版一般被称为大版面广告,可以提现广告主的雄厚经济实力,提现主体品牌形象的气势,如果您是要打造高端酒庄形象,我建议您可以考虑后面三种。” 忸怩点头,有些心不在焉:“我大概了解了,你把报价放这,等我们开会决定了再通知你吧。” “大概需要多久?”温姝已经等不起了。 忸怩故意吊温姝胃口:“看情况吧,你也知道,公司有公司的流程制度,我也没办法的嘛” “那有没有个大概时间?到时我再过来。” “大概的时间也没有,你就等我电话吧。” “那,请在这个月底之前可以吗?” 忸怩耸耸肩:“我尽量吧。” 温姝只能希望到时候有个好消息。 “对了,温小姐,我想问你个事,你认识金科吗?” 温姝愣了一下,点点头,没想到她也认识金科。 “我听说他有女朋友了,你知道那女人长什么样子,是个怎样的人吗?” 温姝暗吃一惊:“他有女朋友了?” “你不知道?”忸怩有意无意的用食指敲打着桌面上的报价单。 温姝淡淡摇头:“不知道,如果李经理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他。” “如果他说我还用得着问你吗?”忸怩心直口快的回了句。 温姝眉头微皱:“李经理为什么对他这么感兴趣。” “还能为什么,我喜欢他,想追他呗。他这么帅的人,脾气好,性格温和,又知道体贴人,这样的人现在就跟珍稀动物一样,能不让人喜欢吗?” 温姝张了张嘴:“我们说的是同一个金科吗?” “不是同一个金科,他会推荐我在你们锦城日报上做广告?”忸怩顿了顿:“我是个公事公办的人,即便是金科推荐的,如果你们日报达不成我们的要求,我也不能跟你合作。” 温姝一怔,随即说:“那我就等李经理的消息。” 告别李经理,一直走出了很远,温姝才停下来,坐到了路边的石凳上。 李经理的话让她重新审视这个认识了这么久的金科,但回忆他们认识到现在的所有事,温姝都体会不到金科有这么多的优点啊,是她从没注意过他,还是各花入各眼,她一直把他当朋友和哥们,所以从没从一个女性角度来看他? 坐了一会,温姝猛然站起来,自己都觉得奇怪,她为什么会为这样的事停下来琢磨?金科是什么样的男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温姝整理好莫名其妙的心情,往社里走去,路上忽然接到娜姐的电话,让她赶快回去开会,温姝才想起来,今早贾政经说过,下午要开会,她看了看时间,赶紧加快脚步。 贾政经站在会议室的讲台上,扫视着台下一众仰望他的下属,开始说道:“大家知道,我们部门之前已经有了固定的记者和编辑的组合,但现在因为考虑到了拉广告的原因,有些组合基本是月月零业绩,团队精神没能很好的发挥出来,为了增加部门的凝聚力,我打算把原来的方式变一变,加入拉单子的考量因素,我打算让你们以团队的形势来自由组合,每个月底根据每个团队的业绩排名,第一名的团队,月底除了得到你们自己的工资和奖金外,还能得到部门的额外团队奖励红包,希望你们发挥各自的优势和特长,努力让自己的队伍夺冠!” 贾政经刚说完,下面的人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部门里能拉活的就那么几个,业绩好的很快收到多个邀请,业绩平平的也在寻找互补的伙伴,凌小小是个热门人物,几个编辑都跟她抛来橄榄枝,孙娜静静坐着,时不时的望向门外。 组合是个双向选择,大家都把各自想要合作的人写到了字条上,根据关系好和业务好等几个重要因素,部门的所有业务员很快就形成了四个团队,看着小组就要分好了,孙娜着急的看着门外,希望温姝能及时赶回,但直到最后一组的名单确定,温姝依旧没有出现。 她给温姝又传了一个信息,刚发送出去,就看到温姝推门进来, 她不想打扰到其他人,悄悄坐到了最后一排,孙娜隔着几排朝她点了点头,温姝感激的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坐在最后的那位同事,你知道自己迟到了多久吗?”贾政经忽然提高音量,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齐刷刷的转头看着刚坐下还没平复心率的温姝。 温姝满脸歉意的看着大家。孙娜知道贾政经刚被报社副总编刘辛批过,这火怕是要发到刘总编介绍进来的温姝身上了。 “我们记者最讲究的是什么?时间观念!一个连最基本的职业素质都没有的员工,我还能期望她什么?” 温姝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因为我的迟到,影响到大家,我在这里跟大家道歉。” “我说过,我们业务部是个奖罚分明的部门,对于迟到,也有相应的惩罚措施,你一共迟到了29分钟,一分一个俯卧撑,请你现在开始吧。” 温姝没想到贾政经竟然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她做俯卧撑,她看看脚下的高跟鞋,又看看贾政经,再次确认:“在这?” ”在这。”贾政经又重复了一遍,丝毫没有给温姝留面子的意思。 底下的同事开始窃窃私语,有看热闹的,有同情的,有无动于衷的,孙娜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讲台上发号施令的贾政经。 温姝脱下鞋子,走到铺着地毯的过道上,俯下身开始做俯卧撑。因为刚刚一路快走过来,消耗了不少力气,但好在她经常锻炼,这点小事还难不倒她,她动作标准的一连做了二十个后,旁边的窃窃私语慢慢变成惊叹,看着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完成了二十九个,旁边包子竟然叫了一声好,贾政经看没难着她,黑着脸继续会议。 ------------ 身边人 十一 温姝深吸了几口气,回到位置上,还没坐稳,又听到上面的贾政经在说她:”温姝,因为你的迟到,错过了我们的分组,也就是说,你错过了双向选择的权利,现在,有四个小组,哪个小组愿意接收温姝的请把她的名字写上。” 会议室里一下安静下来,四个小组的组长都面露难色,都不愿接收这位拉不到单的包袱。 “我可以自己一组吗?”温姝有些恼,她大好的一个人,干什么要这样被人挑来捡去? “不行,必须两个人以上才能成队”贾政经一口拒绝。 “那我跟她一个队!”孙娜忽然站了起来。 底下一片哗然,孙娜没理会,继续说道:“我愿意跟温姝一个队,不知温姝意下如何?”说完面带微笑的看着刚做完俯卧撑的温姝。 温姝没想到娜姐会站出来帮她,感激的朝她点了点头。 贾政经本来的意思就是让这对零蛋组合打散,让其他有能力的同事带带她们,没想到这两人又凑一块去了。他虽然恼火,但这事在大家面前都公开了,他也就没法再改了。 “孙娜和温姝是第五组,大家以后要相互帮助,争取拿到团体第一!” 贾政经黑着脸散会后,孙娜跟温姝并排走回办公室。 “谢谢娜姐。”温姝按摩着手臂上酸胀的手臂,微笑道谢。 “谢什么,我们本来就是一组的。”孙娜看着温姝还有些微微发抖的手,说:“温姝,拉广告的事你别急,我一直认为,一个团队或是一个部门里,真正需要的是同事间的友好互助和相互关爱,业绩虽然重要,但,一个只用高压和死板条规来惩罚和管理的部门,不会有真正的工作激情,更不会有美好的业绩,因为这样的驱动力只是被压迫的,而不是发自内心的,这会让人疲惫反感。所以,我觉得,我们这个只有两个人的队伍,更应该相互帮助,用真正的内心激情,去做好工作。” 温姝只觉得庆幸,能在这里遇到娜姐这种贵人,她感动又感激: “娜姐,相信你也知道我跑业务的能力,我怕……会拉你后腿。” 看温姝一脸难为情,孙娜笑笑:“放心,这不还有我嘛。”说完她压低声音,你只要把精力多放在‘黑狼’上,拉广告的事,我会带你的。” 温姝一顿,黑狼的事一直迟迟没有进展,她知道娜姐着急,她也着急,但这事不是着急就行的,她要跟金科和高晓天一起使力,她低着头想了想:“娜姐,那件事一直在查,但……” 孙娜打断她的话:“只要你们一直在查就行,广告的事,你按我说的做。” 第二天一早,孙娜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温姝自己出去拜访五家以上的潜在客户。 温姝风尘仆仆的刚回来,耷拉着脸:“今天还是没有收获。”孙娜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 这才是正常程序,以后你就会明白,现在的这些失败经历,才是最宝贵的经验。” 温姝苦着脸没说话,道理她都懂,但现在是时间不等人啊。 “娜姐,那下一步我们要怎么做?” 孙娜从抽屉里拿出了几大本的手写册子:“我先问你,你知道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成功吗?” 此刻的温姝像个老实的学生:“我当时自己站在街上,心里没底,也不知道应该从哪家店开始,害怕被拒绝,害怕失败。” “其实,归根结底,是你没做好充分的准备,如果你真正准备好了,你在客户面前就能从容不迫,对答如流,就不会手忙脚乱,你在操作过程中就会减少很多麻烦,节省很多时间。” “所谓的准备,就是要准备你的潜在客户,就像你要写采访稿,你要筛选采访的对象,你首先要明确自己的目标和客户范围,根据自己对特稿的认识和把握程度,在信息的海洋里广泛搜寻特稿线索。可以从当地报纸中“淘金“,也可以从本地电视、电台的新闻节目和新闻网站中筛选‘题材’。同理,你去拉广告,就可以多留意信贷,私人医院,私人银行,学校招生,房地产等等的领域范围,经过筛选,留下一些你认为符合条件的潜在客户,这些客户的信息,你都可以通过网络查找,或广告黄页,或者到图书馆查阅行业出版物来获取。” 温姝没想到娜姐能融会贯通,把写稿跟拉业务融合在一起,她认真想了想,觉得她说得很在理,赶紧做起笔记。 娜姐顿了顿,继续说:“第二步,有目的搜寻。我们写特稿,每一个重大活动、重要事件、与群众关系密切的新法规的颁布,都会形成相应的报道焦点。如果你带着目标去搜寻相关特稿报道线索,一定会收获很多。所以,有了客户的信息,你还需要准备一本自己的客户名录,收录客户的资料,电话,地址,负责人姓名,爱好等等,信息越全对你越有利。上面的名字越多,你拉得到单的机会就越大。” “第三,写特稿须追逐热点,还原热点,透视热点,解读热点,只有在热点事件中露个小脸,整点动静,才能让特稿真正“特“起来,热起来,特稿也才有影响力。而拉广告也是同理,你去拉的这个广告,你要找准别人的痛点,爽点和要点,才能让别人对你的这个广告感兴趣。另外,记录下来的本子不是信息的堆砌,你要学会管理信息,给所有的客户制定一个分类档案表,这样方便你开展工作。” 说着,孙娜拿出了厚厚几本自己册子,推到温姝面前:“这是我之前采访的时候留下的商业客户的信息,你当个参考。” 温姝有些吃惊的翻阅这这些大部头,心里不由对娜姐暗暗佩服,每个成功的人,背后总是付出了不为人知的努力。 “有了潜在客户,你就要通过各种渠道,尽量去了解他,比如所学专业,兴趣爱好,家庭背景以及社会关系和他最近的近况,接着要了解客户所在的企业情况,记住,人们最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你越了解他,跟他的共同语言就越多,距离也会越近。” 温姝听得频频点头,孙娜停下喝了口茶,温姝接着问 :“那接下来呢?” “了解了客户情况,接下来就撒网。简单来说,就是:撒网,跟进,确认。” 温姝重复了一遍,把它写进本子里。 “先电话撒网,我现在示范给你看。”孙娜说着就翻看客户册子,查到了一个企业的公司老总电话。 “喂,李总吗?我是锦江日报社的记者孙娜,我们现在有个广告周年庆典优惠活动,想邀请您们公司参加,我这里有个资料,您看是发传真还是发E-MAIL?好的谢谢。”孙娜笑容满面的放下电话,随后给对方发了个传真,把优惠价位表传了过去。 娜姐的声线平稳,咬字清晰,特意放慢的语速让她充满亲和力。温姝忽然发现,娜姐是个做什么都要力求做好的人,一但投入进去,整个人都像变了一副模样,温姝在不知不觉中,也被她这种热情所感染,变得激动起来。 看温姝像是有点开窍了,孙娜继续说:“这是有决策人电话的,但大多时候,我们查到的只是秘书的电话,这时你就要跟秘书周旋,想尽办法让她为你转接,如果对方不肯,那你就退而求其次,把资料发给秘书,问她的姓名,让她一定帮你转交给决策人。” “给了资料就要跟进”孙娜说着把电话给温姝:“你来试试。” 温姝拿出昨天给一家医院发出去的报价单,照着电话打了过去:“任主任您好,我是锦江日报社的温姝,您现在说话方便吗?” “你好,你说。”对方回答得客气疏远。 “好的,那我想问一下,昨天给您传过去的资料,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 “清楚倒是清楚,不过我们医院最近经费有些紧张,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温姝没像之前那样挂断电话,而是厚着脸皮继续说:“任主任,现在每个企业的经费都很紧张,就算是最有钱的企业,也总是缺钱。现在的关键是如何把有限的资金用在刀刃上,让它发挥最大利益,如果花小钱能办大事,能提高十几二十倍的效益,我相信您一定会挤出钱来办这个事。现在我们的广告活动能达到这个效果,我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您看您是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见面谈。” 对方犹豫了几秒钟,定了后天周一下午面谈。 挂上电话,温姝兴奋的看向孙娜:“娜姐,成功了!” 孙娜淡淡看她一眼:“只是第一步,但只要按我的方法,拉到广告是没有问题的。” 温姝心里高兴,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继续她的特稿梦了。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温姝跟老妈唠嗑了几句,回到房里看她的公众号,发现里面的粉丝又增加了十几个,她细细看着新上来的留言,有褒有贬,她专挑好的看,自己乐了好一会,忽然手机屏幕一变,随着电话铃声响起,金科两个字在屏幕上闪动,温姝看了眼时间,晚上八点多,她不知道金科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什么事,懒懒的接了起来:“什么事?” “黑狼回来了。” ------------ 身边人 十二 温姝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听大眼说,有个死者在一个废旧的工厂里被人发现的。男性,死后头发被剃掉,脖子上有勒痕,腿上被割去了一块肉,在身上还有黑狼的标记,这就是黑狼的惯用手法。” 温姝身子一颤,问说:“还有什么线索?” “刚发现的消息,暂时就这么多。” 温姝没想到时隔这么久,黑狼竟然真的又重出江湖了。 “我马上去你那。”温姝挂上电话,穿上衣服,给高晓天打了个电话。 温姝刚回来不久又要出去,看外面降温了,靓妈拿了件衣服追出门,嘴里不满的碎碎念:“这么晚了去哪啊?再套件外套,早点回来。” 说话间靓娇看到楼下高晓天从一辆车牌号极其霸气的路虎车上下来,顿时眉开眼笑。 高晓天“伯母长伯母短”的把靓娇哄得开开心心,靓娇是越看这个帅小伙越喜欢,亲自把女儿送上车,又把外套从女儿手上又拿了回来,推了推温姝,悄悄说:“他那件外套更保暖,回来这么早也没事干,你好好玩,不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高晓天发动车子时,对车边的靓娇说:“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温姝姐的。” “我放心,我放心,有你在我当然放心。”靓娇对高晓天的满意溢于言表,恨不能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 温姝简直对这样的老妈无语了,跟着高晓天上了车,看到她还站在后面,看着车子消失,一脸欣慰,温姝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人影,心里忽然一阵心酸,这个把她拉扯大的人,一直在等着她能找到一个好归宿,然而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将就的人,也不知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碰到像白任礼这样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面对老妈的期盼,她只能选择继续装傻。 一个小时后,高晓天载着温姝赶到了“日进斗金”,两人看到金科少有的在桌上正襟危坐,看到他们进来,那头的金科顿了顿,说:“刚大眼说,现场有挣扎的痕迹,说明死者被勒死前反抗过,现场满地的碎发,但是警方却在受害人的指间发现了几根长发,上面还有有染色剂。” 高晓天一听兴奋不已,给温姝拉开椅子,自己靠着金科坐下:“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金科斜他一眼:“去把门关上。” “好嘞!”高晓天屁颠屁颠的去关门。 晚上三人关了店,在屋里再次重温“黑狼”之前翻过的那些案子。看着墙上的投影,照片上血淋淋的现场,有一部分还投影在墙角堆放的案宗上,影影绰绰间小屋子里充满了诡异的气氛。 屋里鸦雀无声,金科把剩下的半根烟撂在烟灰缸里,静静的看着它慢慢熄灭。 “这个新的事件,我觉得有些不太像是黑狼干的。”金科抬起头,打破僵局。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模仿黑狼?”温姝转头看他,高晓天也抬起了头。 金科搓了搓脸上的胡子茬:“现在还不好说,再看看影片资料吧。” 第二天早上,各大报纸头条都在报道黑狼重现江湖的事,时隔多年,重新出现的“黑狼”还是给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无论是新媒体还是传统媒介,全被“黑狼”刷屏,警方严密布控,处处都有摄像头,在“黑狼”事件的阴影笼罩下,大家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 温姝也定时跟娜姐说她和金科他们的最新分析,估计越是到关键时刻,越需要冷静清醒,娜姐深谙此道,叮嘱她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反倒显得比温姝等人更加的冷静淡定。 温姝白天上班去采访拉广告,晚上去金科那一起探讨“黑狼”事件,高晓天为了配合温姝的时间,把自己直播的时间从晚上的黄金时间改成了白天,掉了不少粉,但只要能跟温姝一起做这么正义热血的事,什么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事情过去一周,警方依旧没有进展,晚上金科三人聚在小屋子里继续翻看孙娜自己收集到的黑狼之前做的那些案件报道和照片。 温姝对比了之前的案例,每一个都是被剃了头发,每一个身体上都会被割掉一部分,每一个脖子上都有勒痕,都在身上用尖锐物品划上黑狼特有的记号:一个凶字,中间再加一个两端不出头的一字。 阅读这些案例,就仿佛像是看到了“黑狼”在眼前施暴,让她一阵反胃。 “每个死者的信息孙娜都有整理。大部分是女性受害者,加上现在这个,只有两个男性。最新的这个死者,应该是第八个被害人。”高晓天边整理文件边说。 “这里有一份孙娜整理的大致的死者情况概述,我来念一下,你们想想有什么相同之处。”温姝说完,开始念里面的内容。 “1号受害者,姓名张蕙兰,女,年龄26岁,祖籍乐川,无业。尸体是在2007年,也就是十年前被发现在高虹写字楼的假山后,由植被掩盖,发现时距离死亡时间已经过了3天。死亡后尸体被性侵过,并剃光了头发,现场满地碎发,脖子布满勒痕,背部有黑狼的标记。警方判断是用剪刀划出的伤痕。” 温姝咽了口唾液继续说:“据了解,张蕙兰是当时有名的站街女,有人称其为川花女,不少男人为她争风吃醋。但有张蕙兰的朋友说她是被逼的,因为她在四川老家的老公经常对她拳脚,迫不得已才逃出来做站街女。警方曾经找到过张蕙兰老家的丈夫,她丈夫根本不管她的死活,以为她死了就娶了第二个老婆,并有不在场证明。并尸检结果也没有其他毛发证据。” “烧的!”金科破口大骂。 “你是说黑狼?”高晓天问。 “屁!我是说她丈夫,这么秀气的老婆还不珍惜,烧的!”金科越说越气。 “好了好了,大家都能理解你的心情。安静听下一个。”温姝克制自己不和这个老光棍上火。 “2号受害者,姓名赵颖,来自魏县,山茶中学高中部音乐老师。她是国家二级演员,助贫困山区义务工作者,年龄25岁,长相秀美挺拔,歌声嘹亮动人,艺名小百灵,死亡时间是2008年.先杀后施暴,死者脖子上有勒痕,左肩上有黑狼的标记,嘴唇被割掉,抛尸在村子后面的废弃鱼塘中,鱼塘边上和鱼塘里都散落着很多碎发。尸检结果,窒息而死,无搏斗迹象。” “这么漂亮,太可惜了。”金科再次愤愤不平。 温姝瞅了金科一眼说:“你能不能正经点,你这是来相亲吗,看案子,谁让你看人家长什么样?” 金科摸出烟:“我气愤啊,你看那些个受害者都跟我年纪差不多。” “哎?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旁边的高晓天配合着转过头看着金科:“哥,你真是一年比一年小,明年就十八了吧。” 温姝有火发不出,只能恶狠狠的瞪了金科一眼,继续念:“第3个受害者,于静,她22岁结婚,23岁丈夫死于车祸。没有孩子,家里仅有的亲人是她的婆婆,死于肺癌。她一个人撑起一个早餐摊点生活,被杀时26岁,死在自己的家里,时间是2009年。当时没有搏斗的痕迹,没有指纹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没有目击者,于静被勒住脖子窒息而死。她死后被施暴剃头,在胸前划了黑狼的标记,还被割掉屁股带走,邻居发现时她家房子已经着火,失火原因是煤气灶上蒸的包子,烧干了锅引起的。” 高晓天和金科看着幻灯片上触目惊心的照片,没再说一句话。 “第4个受害者,山茶树中学的高中毕业生,18岁,姓名郝端妮,死亡时间是2009年……。” 看着照片中那张年轻女孩的脸,金科咬牙吐出两个字:“畜生。” 温姝顿了顿,指向另一张照片:“第5个受害者也是山茶树中学的学生,名字叫蓝兴海,是死的最惨的一个,男性,19岁,尸体未能完整找到,发现在一个废弃的仓库中,发现时的时间是3年前。” 高晓天:“也就是2011年。” 温姝点点头:“对,当时有人租用了那个仓库,才发现了仓库中的人体组织,一个头颅,用校服包裹着,校服的领标上写的蓝兴海的名字,并且校服内侧背部有黑狼标记。不过无法准确判断死亡时间,因为头颅除了被老鼠啃还引来了其他昆虫光临。头颅是从仓库上的窗户外扔进来的。这里有照片,也是被剃了头发的。” 照片投射到了墙上,高晓天瞬间跑出了房间呕吐不止。 “休息会儿吧。”金科也点了根烟,迅速跟着高晓天后面走了出去。 外面的呕吐声一阵阵,温姝整理了一下文件,她能理解高晓天此时的感受,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图片,也是吐得一塌糊涂。 ------------ 身边人 十三 活动了一下脖子和肩膀,她走出去想看看高晓天的情况,没想到在门外却看到高晓天正在拍着金科的背。 “哥,坚持住啊,还有几个就看完了,老爷们可别丢了面儿啊,挺住!” “你还好吧?”温姝皱眉,走过来问道。 听到温姝的声音,金科立马把要到嗓子眼的东西咽了回去。一脸没事人的样子,直起身整理领口:“我没事啊,呛了口烟,咳嗽两声而已。” 温姝看着地上的东西,转身边走边说:“把你裤子上的东西弄干净再说。” 金科向下一看,裤子的关键部位还残留着刚才吐出来的呕吐物,晚饭吃的什么,一目了然。 一通折腾后,两人才重新进屋就位。 “今晚要不然就到这吧。”温姝看了眼金科,喝了口咖啡说。 “开玩笑,这才刚开始,怎么说停就停了。”金科嘴硬。 温姝点点头:“既然这样,那我们接着看。这是第6个被害者,是个社会女青年,名叫李丽,当地制衣厂的一个缝纫工。李丽高中辍学,早早踏入社会,父母不管不问。自己在制衣厂找到了一份工作,在男友的出租屋里居住。据了解其男朋友就是社会上的一个小痞子,整天游手好闲,除了用李丽的工资外,还会偷些东西。曾经因为偷窃进过警察局。发现李丽尸体报案的是房东,因为没有按时交房费所以开锁进了房间,发现了李丽的尸体才报了案。” 金科抽了根烟,不敢看图片。高晓天适应了这样的血腥,倒是迅速进入状态。 “当时案发的时间是2012年,和以前一样,死者被剃了头,脖子上有勒痕,手腕上也有,身上有很多淤青和伤口,背上有黑狼标记。警方怀疑是经过反抗后被捆绑勒死并割掉双手,没有被性侵,死者的衣服上有些类似血痕和人体组织碎末的东西,从中提取物的DNA显示并不是死者的。警方怀疑是黑狼的身体组织,但比较可疑的是,他的男朋友自从被害者死后再也没有露面。数月后外省警方在抓捕盗窃团伙时她的男朋友落网,审讯中他男朋友有不在场证明,并且对比死者衣物上的DNA也并不匹配。” “这个黑狼还真是神出鬼没,竟然犯了这么多起案子还没被抓获。”高晓天幽幽叹了一口气。 温姝沉默了几秒,说:“下一个受害者就是孙娜的女儿郑淼了。她是山茶树中学高中部的毕业生,高考考取了本地一所知名高校的生物系,因为和父母关系并不好,高中时经常离家出走。上大学后父母更加少插手她的事情。在黑狼袭击孙娜的后一天,也就是2012年5月16日,孙娜接到线人的情报,在桉树林附近找到了装着自己女儿尸体的麻袋,经过法医的鉴定,郑淼死于后脑受到重击导致脑出血死亡,死后被割掉了耳朵,头发被剃光,没有性侵迹象,但是在她女儿的手指甲里找到了和前一个受害者李丽身上找到的人体组织样本DNA一样的肌肉和脂肪组织。孙娜认为这是一次黑狼的报复行动,意思是在警告孙娜。这是当时她女儿被发现时的照片。”温姝切换了投影,郑淼生前的照片显示在上面。 “这长相能是孙娜女儿?孙娜夫妇长得也不丑啊,这孩子到底像谁了?”金科盯着郑淼的照片,只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说这郑淼剪短发在路上走,一定有不少人以为她是个男的。 “你能不能严肃点!”温姝瞪了金科一眼,金科掐了烟,无奈的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最新的这个受害者是第8个。”温姝把孙娜整理的资料暂时放在了一边,拿起了自己整理的资料接着说:“受害者叫吴夏,30岁,是一名唐氏综合症患者。家住在现在的环山里路78号一楼,没有什么工作能力,所有的生活都要年过半百的双亲打理。他的父亲是市级法院院长,母亲是附近汽车配件厂里的主管,基本上天天加班,吴夏没事就在保姆陪同下在社区街道上溜达,环山里这个小区是一个老旧城区,配备的摄像头并不多。根据目击者称,当时吴夏在街边马路旁坐着,来个一辆蓝色的汽车,司机和他聊了两句,下车给他开了门,两人就一起上车离开了。目击主要都是些老人,车牌号并没有人记住,而且时间在傍晚,也没人看得清下来的男人长什么样。” “保姆去哪了?家门口就把人带走了?”高晓天感到不可思议。 “保姆可能是在做饭,周围邻居很多人都自称目击到,但是都是些老头老太,这里是警方提供的一份关于“黑狼”的描述报告,上面记录了十几个人对黑狼的描述,基本上每一个都不一样。”温姝有些无奈,把文件递给了高晓天和金科。 “最后这个受害人的受害地点有没有摄像头拍到?”高晓天问。 “受害者被发现的地点是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工厂四周有墙围着,正东西正南北两条马路穿插成井字,这个工厂就坐落在井字的中心方框里,工厂四周都有围墙里面的建筑都基本倒塌了,工厂的唯一两个出口一个是在西南角的西墙,一个是在东北角的北墙上,其实这里虽然是废弃要拆,但是在贯穿的东西南北4条马路上都有摄像机,可惜都没有拍到。” “这不可能吧!”金科放下资料。 温姝想了想,说:“警方在现场倒是发现了两三根可疑的长头发,但也仅此而已。黑狼一次次作案,手法一次比一次娴熟,每次作案都会小心不留证据,他不可能不知道摄像头这种东西,如果他是有预谋的杀人,那一定是经过计划和蹲点的。” 温姝说着插入了u盘播放从警方那里得到的录像文件,案件发生在晚上,摄像中只有银行和超市的摄像头保持高清,可即便是这样,在黑暗中也无法看清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面貌,只能看清上面有几辆汽车一晃而过的车牌,还有汽车的灯光,其它的连被害人进出工厂也没有看到。 高晓天忽然打了个响指:“我们把被害人被害时间前后的车牌截图清晰化,说不定会对侦破案件有帮助。” “白费力气,如果我是黑狼,我装的肯定是假的车牌。”金科搓着脸上的胡子茬儿,转头问温姝:“警方那里有多长时间的视频?” “警方应该是把这些监控服务器上的内容都拷贝下来了,你有什么想法?”温姝和高晓天看着金科。 金科想了想,又摇摇头:“监控视频估计指望不上,我们最好还是到现场看看。” “行,你明天如果没什么事可以先和高晓天先去现场看看。我去警方和娜姐那里看看有什么新进展。” 第二天高晓天直播完,开车带着金科到了那个废旧的工厂,天气不好,整个阴沉沉的,金科的脊椎隐隐作痛,两人慢慢走进荒无一人的破败厂房里,塌了一半的墙后留下了很多搭木架的木板。高晓天像个小猎犬般兴奋得东瞅瞅西看看,觉得那堆木板堆在那里着实可疑,他慢慢走过去,光线有些暗,他伸手去拉其中的一根木板,想用力抽出来,没想到木条堆得还挺结实,高晓天不想被后面的金科笑话,他右脚往前一步,想要好好使力,没想到脚底突然一酸,他低下头,看到一根七八公分的钉子从他刚买不久的SURPERME潮鞋里扎了进去。 站在离他三四米外的金科气定神闲的指了指自己脚上那双脏不拉几的劳保鞋:“出门的时候我说什么来着?让你穿这个你非要穿那双屁用没有的装逼鞋,这下好了。” 高晓天忍着金科的戏谑和扎心的疼痛,没吱声,伸手想把扎进鞋里的钉子拔出来,没想到左脚刚向前迈了一步,木板上另一只钉子插进了他的左脚里。 “啊啊啊啊!”高晓天再也忍不住,仰天嚎了起来:“金哥,我两只脚都被钉子扎进去了,赶紧过来帮帮我。” 金科看到高晓天踩在固定“滑板”上的蠢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乐极生悲,弯腰笑的时候太过剧烈,脊椎忽然锥心似的疼,他身子一倾,摔倒之前想要扶住旁边的墙,高晓天看他就这样面条似的软软摔倒,也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金科脚下没注意,一脚踢在钉在高晓天脚底下的木板上,高晓天一声尖叫…… 两人在地上躺了好几分钟,这才活过来。 血从高晓天的脚底板慢慢染出来,高晓天吓愣了,哭丧着脸:“金哥,要不你先帮我把这‘滑板’拔下来吧。” 金科捂着腰:“不能拔,这脚底经脉穴位这么多,一会你大出血了怎么办?” “那我就这么骑着‘滑板’?” “对,就这么滑到医院去吧。” “金哥,能别逗了吗?” 金科看了看自己和高晓天的衰样,自己又笑了起来,伸手过去,趁着高晓天分神,咬牙用力,把“滑板”一下从他脚上拔了下来。 “啊!!!!!” ------------ 身边人 十四 金科扶着墙站起来,又费了老劲把这个“滑板少年”给拉起来:“你说我是不是脑残,怎么跟你这么个脑残一起出来。” 高晓天眼泪都出来了:“哥,我疼,快送我去医院打破伤风,这钉子上全是锈啊。” 两人用一种奇怪的姿势,一起搀扶着挪到了车上,高晓天是开不了车了,金科一脚油门,车子摇摇晃晃的朝医院奔去。 进了医院,两人在急诊等着医生,金科腰都直不起来了,护士全围着高晓天。两人被分别推进两个房间,等高晓天的脚伤口处理完,听到小护士在谈论金科的腰。 “他的腰怎么了?” “不是腰,是脊椎,他脊椎以前受过重伤,这样的病人每到变天就会疼得直不起来,他还能忍着痛把你送来,真是奇迹了。” 高晓天看了眼还关着门的病房,吃惊、感激、疑惑、担心一并涌了出来,他不知道他之前经历过什么,从接触的这段时间里,他能看出金科虽然面上贪财,嘴上也不饶人,但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如果不是跟自己是情敌,他还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交代金科和高晓天这一周不要乱跑,金科哼一声:“没钱,医院包我吃住我就住院。” 高晓天在一旁说:“哥,我已经把我们的医药费住院费都交了,你就放心住吧。” 金科转过头来,眯着眼看了他一会:“你傻啊,我这旧伤,住这跟住家里有什么区别?你还不如把住院费直接给我!在说了,每天看着你这二姨子,我还能好吗?” 高晓天也习惯了他的毒嘴,努努下巴:“钱我已经交了,住的双人间特护病房,你要不住可以现在就走。” “特护病房?”金科寻思了一下,看到穿粉色护士服的特护小护士端着药瓶过来,他吹了声口哨:“住,为什么不住,不住白不住!” 知道两人受伤,温姝下了班就火急火燎的赶来探病,高晓天仗着受伤,张着嘴撒娇让温姝喂饭,金科在旁边床踢了他一脚:“你伤的是脚不是手,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温姝把饭盒往两个猪队友床边一放:“赶紧吃饭吧,这一周就先暂停黑狼的事,等你们好了再说,我也正好跑跑报社里的事。” 她没说什么事,但金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两人默不作声拿起饭盒吃起来,等温姝一走,两人就慢慢挪到楼道里抽烟,高晓天不能下地,坐着轮椅,由金科推他出去。 一个穿着短裙的漂亮姑娘提着盒饭走过,袋子里一包纸巾掉在高晓天的脚边,高晓天捡起来:“姑娘,你的东西掉了。” 姑娘转回头,看到帅哥眼前一亮,腼腆的看着他:“什么东西?” 高晓天扬了扬手上的纸巾:“我的电话号码。” 姑娘红着脸过来接过纸巾,看了看:“号码呢?” 高晓天失笑:“忘了,下次想起来再给你。” 姑娘走后,旁边的金科眯着眼吐出烟圈:“雕虫小技。” 刚说完,一位穿着长裙的姑娘提着一袋子橙子走过来,走到金科面前时,一片卫生巾忽然从她包包里掉了出来,正好掉在金科脚边,金科摁灭烟头,也想学高晓天那招,但卫生巾不好说,他看了眼姑娘袋子里的水果,说:“姑娘,你的橙子掉了。” 姑娘疑惑转过头,看到是一个不修边幅的中年大叔叫她,又看看地上的卫生巾,瞪他一眼:“你吃了吧。” 高晓天在一旁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金科瞪他一眼:“信不信我让你自己走回去?”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高晓天忍着笑,请金科把他推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温姝就按娜姐的吩咐,穿了一身运动服,前往离她家不远的嵩山小区。 她出门的时候时间还早,她骑了一路的公共自行车,到小区门口,这才慢慢走到了小区里的湖边。 远远的,她就看到娜姐手里拿着一杆长长的类似拖把的毛笔,沾着湖里的湖水,然后在湖边的平地上不停的写着,娜姐写的行书线条流畅,笔画有力,不时引来一些晨练的书法爱好者驻足观看。 温姝跑过去跟打招呼,娜姐让她坐在不远处看着,她要钓“鱼”。 随着气温上升,她前面写的水字很快被蒸发干,娜姐一遍遍的不停重复,直到一个六十出头的男人在她面前停下来。 “笔法不错啊,如果气势再足些,就更大气了。”对方仔细看了一会,点头评论道。 “过奖了大哥,我也只是练练,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对了,您一看就是行家里手,您能不能指导指导我?” “指导不敢,切磋倒是没问题,你经常在这写字吗?” “我以前在北山公园写,现在那边要扩建,没地方练了,所以就转到了这边。” “哦,”对方点点头:“我对书法也有些拙见,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切磋探讨,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对方已经对娜姐充满好感 “您叫我小孙就可以了。”孙娜淡淡一笑,不娇柔不造作,让人感觉很是舒服。 “我虚长你几岁,你叫我任大哥吧。” 娜姐点点头:“任大哥,您喜欢哪种字体呢?” “我喜欢柳体……” 两人从书法开始,浩浩不绝的越说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直到任屹的电话响起,两人才不得不停了下来。 “喂,老婆啊,哦哦,不好意思我都忘了,哎呀,我遇到一个朋友,聊开了就忘了时间,对了,你说的那个野生核桃,我昨天去市场看过了,这个时节都是本地核桃,哪还有什么野生的啊,乖,听我的,其它核桃也行嘛,好了好了,不要闹了啊,等我回去再说吧。。” 任屹挂上电话,不好意思的对一旁的孙娜说:“我这老婆啊,刚怀孕不久,这孕妇他就是脾气无常,想到什么就要什么,最近也不知道听了谁的话,非要吃那野生的野山核桃,你说这时节,我上哪给她弄这个去啊?再说了,现在的核桃,哪里还有什么野生的啊,那野生的核桃多难找啊,真是的,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继续研究字体吧。” 任屹热情不减,跟孙娜又意犹未尽的聊了会,才心满意足的往回走。 孙娜收拾好长杆毛笔家什,向温姝走去。 “看到了吗?刚才那位就是你周一要去拜访的阳光医院的任主任。”孙娜朝走远的任屹的背影努了努嘴:“我帮你查过了,他上一年刚离婚娶了个年轻小老婆,他跟小老婆在这刚买了套二手房,小老婆今年刚怀上。” 温姝吃了一惊,没想到娜姐竟然调查得这么仔细:“您是早知道他来这里吗?” 孙娜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知己知彼才能心中有数,这些都是做记者的必修课,把前期的工作做好了,后面的自然会水到渠成。今天没白来,温姝,你一会到这个地方买一箱野生核桃,要特级的,价位不用考虑,记得拿发票。”孙娜说完,从手机里发出一个地址信息给温姝。 “核桃?城东区八宝路元宝巷19号?”温姝把手机上的信息读了一遍,城东离这边西城区有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的车程,而且这个八宝路到底在哪里?她这个本地人听都没听过。 孙娜看出温姝的疑惑,郑重其事的叮嘱说:“别小看了这箱核桃,它可是你的敲门砖,这个姓任的客户他妻子刚怀孕,十分想吃这野生核桃,这个季节可不是哪里都能买到新鲜核桃的。” 顿了顿,孙娜继续说道:“刚才给你的地址是个专卖各地特产水果干货的批发仓库,东西都是每天从外地空运过来的,价格不菲,但都很新鲜,位置比较偏,不太好找,没有铺面只有仓库,一般只有熟客才知道那里,这也是我以前卧底采访水果批发地头蛇的时候知道的,这个店的老板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我送礼买水果,一般都上那买。这个时候买野生核桃,整个锦江市大概也就那儿有得卖了,对了,你去的时候,报上我的名字,老板应该会给你挑最好的。” 温姝点点头:“谢谢娜姐”。 孙娜看着她:“不用谢我,我不仅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只有拉到广告,贾政经才不找你麻烦,你才能安安心心的去查黑狼!” 温姝看着眼窝深陷的娜姐,用力点头。 照着手机上的路线图,温姝打了个的士去到水果批发站,虽然有路线图,但位置比较偏,的士也是绕了很久才找到这仓库。 温姝按照娜姐的要求买到了一箱野生特级核桃,结账时温姝报上了娜姐的名字,老板果然转身又挑了一箱,让温姝把那箱还下来。告别老板,温姝一手提着一箱十斤重的核桃,走到路边打车。 东城这边地段偏僻,人流相对冷清,租金便宜,所以很多公司的仓库和物流站都设在这里,除了厂区的车子和私家车,过往的出租车极少,温姝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着一辆,她不禁后悔没让刚才的出租车等她一下。 ------------ 身边人 十五 阳光不错,晒得皮肤有些发烫,温姝提着东西走到树荫下,找了个石凳坐下来等车。 刚放下东西,凌小小就来电话了。 “温姝,你今天去哪了?怎么没来上班?” “我……在路上堵住了,一会就到。” 那头愣了一下:“哦,行,那我跟贾主编说一声,选题会一会儿就开了,你赶紧的吧。” “好。”温姝边挂上电话,边注意两旁的来车。 金科在医院醒来,百无聊赖,天气不错,他能跑能动,腰已经不疼了,旁边床上的高晓天脚板还涂着药,下不了床,金科自己到楼道吸了根烟,想起温姝昨天的话,他拿出电话打过去。 此时温姝正急得跑到马路上拦车,可除了偶尔过来的私家车,根本就没有出租车的影子,她提着东西不停往前跑,边跑边向过往的车子招手,看有没有往城西方向且愿意载她一程的车子。 电话响起来,她只能先把核桃放一边,接起来。 “在哪呢?” “在路上拦车子呢,这边竟然打不到车。” “你在哪呢?” 温姝把地址跟他说了一下,问他:“你今天怎么样?腰好些了吗?” 金科穿着病号服,回病房拿上车钥匙,边摁电梯边说:“一会你可以自己看看。” 温姝愣了一下,有些小抱歉:“我这几天估计都没时间去医院看你们了。” “那我来看你,在原地等着我。”说完金科进了电梯,信号中断。 温姝看着嘟嘟响的电话,一脸诧异。 金科一路飞奔,在城西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隔着前面的四五辆车,看到路边温姝提着水果箱,在上下车的转弯处,举着手臂,五指握拳,伸出大拇指,拇指向上。 绿灯起,金科慢慢跟随着前车,到上下车处,他拐了进来。 温姝看到了金科那辆黑色福克斯,她揉了揉眼,确定那个车牌就是金科的,或许是打了这么久的车都没打到,看到金科真这么仗义的跑来帮忙,她兴奋的举着酸累的手臂,提着水果就跑了过去。 金科下车开门:“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 “过来买核桃,你腰真没问题了?” “要不要看看?”金科作势要撩开衣服。 “行了行了,没事就好。我现在急着去单位,你能不能载我一程?”温姝一脸着急。 “扶好坐稳。”金科接过温姝手里的重物放进车后座,坐上车,一脚油门,车子朝报社飞奔而去。 一路上温姝不停在看时间,选题会是一周最重要的事,她的几个采访方案都提上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她双手紧紧绞在一起,金科余光看着,加重了踩油门的力度。 刚到报社门口,温姝说了声“走了”,便推开车门,朝大楼里跑去。 金科刚要告诉她拿核桃,温姝早已经没影了。他摇摇头,调转车头,刚要回医院,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喂?” 对方一开口就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绝世好男人,今晚我想请你吃饭。” 金科握着方向盘的手抖了抖,想起上次重新加忸怩微信的时候,被她套走了电话号码,他悔不当初,声音颤了颤:“吃饭?为什么?” “上次你请我吃川菜,我当然要回请你。”忸怩说得理所当然。 “回请就不用了,我不用女人请客。”金科拒绝。 “你要是不来,我就在巷子里喊你,喊到你出来为止。” 金科一脸懊悔,输了输了,他是彻底输给这只金色藏獒了。 晚上加完班回到家,娜姐打来电话给温姝,问起核桃的事,温姝这才想起来那箱核桃还在金科的车上。 此时金科正在锦江市最高的云顶观光酒店的最高层,跟忸怩吃完烛光晚餐,忸怩邀请他去看电影,他正想着拒绝,看到温姝来电,金科如获大赦,扔下忸怩,独自走出包间来接听。 “你在医院还是甜品店?我今天把核桃落在你车上了,你现在在哪?我打车过去拿。” “不用不用,我现在正好在你家附近,我拿过去给你吧”金科看了看表:“二十分钟后到你楼下,你别下楼了,外面下雨,到了我给你送上去。” 回到包厢,金科用餐巾擦了擦嘴,对一脸不高兴的忸怩抱歉道:“我有点急事要先走,账我已经结了,你慢慢吃。”说完不等忸怩回话,转身就走。 “唉,你别走!”忸怩气得把餐巾甩到餐盘上,这好不容易一起出来吃顿饭,现在一个电话就被叫走了,难道是他说的那个女朋友?想到这,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要看看,到底是哪里的仙女,能让这个绝世好男人这么时时惦记着。 忸怩开着车,尾随着金科的车子拐进了一个小区里,在一其中的一栋楼前,车子停了下来。 忸怩把车停在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金科从车里提出一箱类似水果的东西,几分钟后,一个女人打着雨伞下来,看不清脸,走到金科车子边。 金科把东西递给温姝,温姝伸手接过来,发现雨已经停了,干脆收起伞,忸怩看到她竟然就是那天来跟她谈广告合作的温姝。 “我帮你提到电梯边吧。”看雨天路滑,金科说。 “没事,我自己来吧。”温姝没松手。 金科用力一提,拉着她的胳膊和那盒核桃一起提了起来。 “干嘛呀,现在下雨呢,你腰不疼了?”温姝怕累着他的腰,没抽出手。 金科也没松手:“我没这么弱,这点毛毛雨还能这么着。” 两人的手缠在一起提着一箱水果这一幕被后面的忸怩看得一清二楚,忸怩想起温姝之前一脸装糊涂的样,气得双手用力抠着上面的真皮皮套,她不是反对金科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是不想金科跟绿茶在一起。 周一一早,温姝提着一蛇皮袋的核桃,去到阳光医院的主任室门口,等着秘书进去通报。 秘书看着穿戴得体却提着一个土不拉叽蛇皮袋的温姝:“你预约了吗?贵姓?” “预约了,锦江日报文娱部的温姝。” 秘书扁扁嘴,转身进去了。 不一会,秘书一脸受气的走出来:“温小姐,主任现在开会,暂时没有时间。” “那大概什么时候开完呢?” “不一定,今天有会诊,估计开不完了。” 温姝犹豫了一下,把袋子交给秘书:“那请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主任,我明天再来。” “明天来也不一定能见到~~你还是等消息再来吧。”秘书接过温姝递来的袋子,掂了掂,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等温姝一走,袋子就被秘书甩到了脚边。 直到下班时,秘书拿包走人才想起袋子的事情,看主任刚走,赶紧提着袋子追了上去。 任屹把秘书送来的袋子随意往车后座一扔就走了,他急着去接老婆下班,这孕妇脾气,迟了一分钟也能唠叨一整晚,他晚上还想看球呢。 路上堵车,任屹紧赶慢赶的来到老婆单位,还是迟了十分钟,远远看着怒目圆睁,双手插在腰上的老婆,任屹一阵寒战。 “任屹!你是想累死我吗?你知不知道你儿子有多重?你让我们母子站在街头吸灰尘,你是怎么当爸爸的?唉你说你能不能上点心?让你接我你迟到,让你买核桃你说买不到,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是不是!!” 面对坐在副驾上老婆大人的指责,任屹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赔笑认错,心里叫苦不迭。 “任屹啊任屹,你真是气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老婆别生气,气坏身子不值当啊,来来,吃点零食消消气。”任屹说着就把身子探到后座,给小老婆翻找储备在车上的巧克力。 “那是什么?”妻子指了指后座上看起来土土的蛇皮袋。 任屹忙着找吃的,看也没看,直接把袋子递给了妻子。 “啊~~~” 任屹吓得赶紧从后座缩回来,一头雾水看着一脸惊喜的老婆。 “老公,这野生核桃你买到了?你真行啊,你看着皮质,这重量和纹路,啧啧,真不错啊,老公,你买了怎么不早说啊,还偷偷藏起来,讨厌!来,么一个!”说着搂住任屹的脖子,朝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任屹也懵了,拿过放在妻子腿上的蛇皮袋,翻了翻里面,除了核桃没有别的东西了,这袋子好像是秘书下班时塞给他的,明天要好好问问,无论如何,这东西今天是帮他大忙了。 第二天,任屹拿着温姝留下的名片,让秘书给她打电话 温姝再次信心满满的走进来的时,秘书大跌眼镜,没想到那看起来不起眼的蛇皮袋,还真有宝贝。 温姝带着资料和样板图片,第一次踏进了主任办公室。 “温小姐,请坐。”任屹让秘书进来倒了茶,才好奇的问道:“温小姐,你是怎么想到要给我送核桃的?” 温姝把杯子拿在手里,笑着说道:“我来之前,老家有亲戚正好给我捎了些野生的核桃,初次见面,我也不好空着手,所以就提了些过来,给您尝尝,小小心意,还请您不要见笑。” ------------ 身边人 十六 任屹满意的点点头,“好好,你这个核桃是野生的,真不错啊,这年头,很少能买到了,谢谢你了,哦对了,你今天是来谈广告的事情是吧?那你就给我介绍一下你们的活动内容吧。” 温姝拿出资料,一一给任屹介绍起来,耐心听完后,任屹说道:“温小姐,你说的这些和报价,跟别的报社报来的价位并无太多区别,我想知道,你们的报纸优势具体在哪里” “是这样的,我们报社有几个优惠政策,一是定六送一,就是你定周一到周六的半版,我们送您周日一天的半版,二是跟医院合作,把贵院的优惠卷跟报纸一同发售,提升医院的就诊率,三就是,我们报社的发行量大,年发行量达到四十多万份,覆盖面广,涵盖全市各个社区,我们的读者群体主要年龄在25到55岁间,有经济实力,如果您在我们报社做广告,相信会有不错的效果。” 任屹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只是用茶盖划过杯沿,拿起来喝了一口,才慢慢说道:“据我所知,你们报社顶多算得上排行老三,优惠条件别的报社也能做到。” 任屹故意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听任屹前面的铺垫,温姝无法判断出他心里的真正想法,房间里安静下来,就像心理拉力战,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处于下游。 短短的十几秒钟,对温姝来说,就像过了一个世纪。 就在温姝快到临界点的时候,任屹忽然面带笑容的开口了:“不过,合作嘛,讲求的是舒心,既然哪家都一样,那我何不选个舒心省心的呢?温小姐的见面礼让我印象深刻,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我看来,温小姐都是有心人,所以,我决定跟你们报社合作。” 这样的转折来得太快,让温姝有些不敢相信,她用放在大腿处的手偷偷掐了自己一下,传来的真实疼痛感让她兴奋不已。 忍住激动,温姝把刊登日期,版位规格,以及优惠价位,付款方式等一一跟任屹敲定好后,拿着医院对刊登的广告文字和图片内容要求兴冲冲回了报社。 “娜姐,那个客户同意下定了”温姝还没来得及放东西,马上跟孙娜报喜。 “他定了多少天?”孙娜也挺高兴。 “他说先定一周看看效果。”温姝拿出跟任屹商定好的内容,仔细翻看,再次确认。 孙娜点点头:“干得不错,对了温姝,你赶紧把合同打出来,趁热打铁让客户签约交定金,这样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温姝满面春风,干劲十足的去弄合同。 合同拟好后,温姝给任屹打电话:“任主任,我已经把合同拟定好了,现在发电子文档给您核对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请您准备好需要医院出示营业执照,法人代表复印件,和医疗广告等的相关手续文件,我下午过去签字,您看可以吗?” 任屹在电脑上把合同浏览了一遍:“合同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那些相关手续文件,一定要看吗?” “是的,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请您谅解。” 任屹沉吟了一下:“那好吧,不过这些材料都放在财务那边,财务总监这两天去培训学习了,那你过两天再来签合同吧。” 温姝没法,这是社里的规定,客户刊登广告时必须出示相关资料及手续齐全,不然没法刊登。 一个下午,温姝总觉得心里堵很慌,毕竟,没签字,就没生效,越是到关键时刻,越是容易出乱子,她只能期盼这次的合作能顺利签约,贾政经耐心有限,已经不允许她再出错。 心神不宁的过了一天,第二天温姝刚到报社,孙娜就把她叫到走廊:“温姝,今天一早阳光医院那边传真过来说要暂停跟我们报社的广告合作。” 温姝的心下一凉:“为什么?这明明说好的事情,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温对方说现在是因为换了领导,合同的方向还有签订都需要重新审核,这样吧,现在那边的情况我们都不了解,你先打个电话问一下任主任。” 温姝知道急也没有,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电话好一会才接通了,温姝调整语气,刚想发问,电话那头的任屹就先发声了:“温小姐真不好意思,我前两天跟你谈的广告合作,估计要先暂停了” 消息被客户亲口证实,这让温姝不淡定了:“任主任,是不是您觉得我这边工作还有什么不周全的地方?如果是,您可以提,我可以改进。” “不是不是,温小姐你误会了,这次的暂停完全是因为我们医院单方面的原因,唉,这么跟你说吧,我们医院这次忽然人事变动,我要调去坪山医院了,这边会来一位新的主任,因为我在的时候,合同没有签署,现在我调令下来了,这边的事已经不归我管了,签约的事情,你跟新来的王主任再沟通联系吧,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谢谢你的核桃。” 客户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合同又没签定,医院不欠她什么。 挂上电话,温姝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路边的老榕树,一脸沮丧。 孙娜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没关系,我们去调查采访,并不能每次都顺利,十次有两次成功,已经是十分幸运,大不了再找下一个客户,这新来的王主任,我今天收到传真后就托人打听了一下,说他跟原先的任主任不太对付,做事比较古怪,温姝,如果不行,你就先把这单放一放,我们再看看别的。” “娜姐,贾主任那边又在催我了,我怕到时候真拉不到,真的会被开除,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个工作,而是还没能写出一篇见报的特稿,就离开了,心里的确是不甘心的。”温姝说完,整个人都消除了下去。 孙娜拍拍她的肩膀:“你不是经常说,不到最后一秒,千万不要放弃吗?你既然想要写特稿,就不要这么早就焦急放弃,因为想写出一篇特稿,不仅需要你勤快好学坚韧不拔,还需要你无数次确认事实和修改文章,更需要你能顶住压力。你通过拉广告,能锻炼你以后去跟各种形形色色的被采访人周旋和接触的能力, 通过修改稿子,锻炼你的耐心,明眼人都能看出贾政经因为跟刘总编不是一队的,所以一直在压你,但是你没有倒下,这就证明你有很强大的抗压能力,这就是一个特稿记者身上应该具备的能力。”孙娜说完,声音一沉:“温姝,你是颗好苗子,我帮你,一部分是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希望你能检查下去,不要放弃。” 温姝眼眶有些发红,即便在做跟特稿无关的事,娜姐也一直在用各种机会,启发她如何去写特稿,有这么一个帮助和鼓励她的人,她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下班前,贾政经去找了孙娜。 “医院的合同签约了没?” 孙娜实话实说:“因为院方更换领导,合作暂时搁浅。” 贾政经一听脸就黑了:“我告诉你们多少次,速战速决,一拖就出问题,温姝的确不会办事。” “贾主编,这事真不怪温姝,的确是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医院忽然就人事调动了,虽然现在项目暂停,但她这段时间也努力了,除了医院这单业务,还在跟酒庄那边洽谈,我觉得这事不能怪她。” “说好听点是暂停,不好听就是拉倒了!新官上任哪有不烧三把火的?这单算是沉了,我之前就说过温姝如果这个月底她拉不回单子,就让她先回去,现在部门养不起闲人,到时候我再给你安排一个合作的记者。” 看孙娜不说话,贾政经接着说道:“别想太多,她离开也好,到时你也不用被拖后腿了。” 温姝再去阳光医院时,秘书还是那个秘书,主任却是另一个主任了。 秘书认识温姝,好心提醒道:“你还是先回去吧,主任说了,谢绝一切除工作外的会客” “我就是来跟你们合作的,是属于工作上的事情,麻烦你让我进去一下。” 秘书撇撇嘴,压低声音:“温小姐,你这也属于拉广告,跟推销没区别,这位王主任跟任主任不同,不仅不见客,连东西也一律不收,所以你就不要让我为难了,如果随便放人进去,我这工作也不保了,新官上任,你知道的,我也是很难做的。” “那我在这里等他。” 秘书没法,扭头不再理她。 过来一刻钟左右,里面走出一位四十出头的秃顶男人,秘书马上站起来恭敬的喊了声:“王主任。” 温姝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走过去说道:“王主任,您好,我是锦江日报社的温姝,我想跟您谈一下广告合作的事情。” 王主任看看秘书又看看温姝,不悦说道:“我不是说过,推销洽谈一律谢绝吗?你这秘书怎么当的?” ------------ 身边人 十七 秘书吓得马上撇清:“我已经跟她说过了,可是她一直不走。” “王主任,现在医院竞争激烈,适当做些报纸广告对医院的就诊率也是有所帮助的,请您给我三分钟的时间,让我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的广告项目。” “不必了,你把资料留给秘书,有需要我们会联系你。”说完便朝走廊走去。 “王主任,这是个双赢的合作方式,我们报社还有很多优惠条件,可以配合医院发放会员卡和优惠劵等等,只要您愿意给我几分钟时间,我相信您会对我们的合作感兴趣的。” “我说了,有需要会通知你们的”王主任丝毫没停步,语气多了些不耐烦,看到温姝还跟着,他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打算跟着我进男厕所吗?” 温姝这才抬眼一看,自己已经走到了男厕门口,脸上一红:“不好意思,我……” 王主任摇摇头,径直进了厕所。 等主任回到办公室,又看到坐在门口的温姝“你怎么还在这这?我说过了,我现在没时间看你的资料,等我看了觉得有需要合作再联系你。” 温姝一脸微笑:“王主任,您先忙您的,我等您忙完了我再跟您详细介绍一下我们的广告项目。” “你爱等你就等吧。”王主任说完随手把门关上了。 温姝静静坐在长凳上,秘书没好气的当她透明人,温姝也不在乎,只要新主任没拒绝,她就有机会,只要有机会,她就不会轻易放弃。 一个下午,进入主任室的医生护士都奇怪的看着这个穿着得体,静坐在门口的女人。 直到下班,王主任才跟另外两个医生走了出来。 “王主任”温姝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在?”主任皱了皱眉头,两个医生在一旁看着温姝切切私语。 主任不耐烦的挥挥手:“我现在要去吃饭,回来还要加班开会,今天没时间了,你先回去吧。” 说完不等温姝说话,就跟其他医生边聊边向食堂走去。 温姝提着袋子站在原地,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要放弃,不要放弃。 第二天,王主任刚到办公室,又看到温姝坐在门口了。 温姝看到主任,笑容满面的提着两袋早餐就过来了:“王主任,吃过早餐了吗?我买了南铁路最有名的油条,一起吃吧。” 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温姝一大早就买好早餐等在门口,王主任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感觉的,但他现在新上任,有很多事情还在等着他去处理,他是实在没空理会广告的事情。 “温小姐,谢谢你,我吃过了,我先跟你说明,我今天依旧是非常忙,估计还是跟昨天一样没时间跟你谈,为了不耽误你工作,你还是先回去,等我有空再联系你吧。” “没关系,我等您!”温姝依旧是笑容满面。 王主任没辙,摇摇头进屋了。 温姝刚要坐下,忽然看到秘书背着包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边跑边整理头型。 看到淡定坐门口的温姝,秘书以为赶在了主任前面,这才喘着粗气,慢慢走了过来。 “喂,你可真早啊,一大早就来蹲点。”秘书打了个哈欠,把包放下,昨晚看小说看太晚了,今天差点没打上卡,还好主任没到,不然又得挨批了。 “吃早餐吗?我买了两份。”温姝友好的递了份豆浆油条过去。 “哇,还是南铁油条啊,那里早上是排长龙的,你是起得有多早啊?”秘书夸张的看着温姝。 “早起的鸟儿才有食吃” “你来这么早也没用啊,主任又不会这么早来。”秘书边说边不客气的接过温姝递来的油条,一口咬下去。 “主任已经在里面了。” “咳咳咳……”秘书一下被嘴里的油条噎到,温姝赶紧把豆浆也递了过去。 有了秘书做眼线,温姝再也不怕因为去厕所而错过王主任,昨天她可是憋得很辛苦啊,早知道这秘书这么好贿赂,她就应该早点收买人心嘛。 下午下班,主任还是没有时间,如果主任还不给她机会详谈,那温姝就真没时间了。 等主任吃完饭回来,看到温姝在办公室外吃着中午买的干面包,在医院的走廊里接矿泉水喝,王主任摇摇头,进屋关上门。 温姝正看着资料,孙娜忽然来了电话。 “温姝你这两天都去哪了?” “我在阳光医院呢” 孙娜有些意外:“你现在还在那里?” “恩。” “你跟那位王主任谈过了?” “还没,在等” “温姝,要不就算了,不用等了。” 孙娜刚要再说,主任开门了。 “娜姐,王主任出来了,先不说了。”温姝挂掉电话,站了起来。 晚上十点钟,等了两天的温姝终于能可以走进王主任的办公室了。 温姝十分详细的跟主任介绍了报社的广告优势,优惠内容,版面以及价位,王主任听完后沉默了一会,还是那句老话:“内容我都清楚了,你把资料放这,有需要我再联系你。”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吧,温姝心里很失望,但也只能站起告辞,走的时候把报价单以及上次拟定好的合同一起留了下来。 再过两天就月底了,温姝想给忸怩打电话问合作情况,刚想着,忸怩就来电话了,让温姝下午早点去她办公室。 温姝出门时,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老天保佑,以前她是无神论者,现在她不得不渴望得到神的庇护。 温姝来到忸怩的办公室,门关着,秘书说里面有客人,让她先在门外等。 温姝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这几天,她似乎总是在等,等待别人的时间,等待别人给她机会。 一坐又是一个小时,秘书都过来添第三次茶了,门还是紧闭着,温姝有些心急,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迫切的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时钟又转了一圈,温姝坐不住了,站起来到处走动,时不时的靠近秘书,给她施点压力。 秘书也不淡定了,心想这经理也谈得也太久了吧,她不是早通知外面还有一位等着的客户吗? 又过了一壶茶的功夫,秘书在温姝的注视下,给里面打了个电话,忸怩只说了两字:“等着!” 秘书悻悻的放下电话,温姝没法,只能继续等着。 就在温姝快不耐烦的时候,门开了。 里面出来一个男人,忸怩笑容满面的跟在后面,两人相谈甚欢意犹未尽。 等送走来人,忸怩才转身,皮笑肉不笑的看向等了一个下午的温姝:“温小姐,久等了。” 温姝扯出一个笑容:“希望我的等待是值得的。” 跟着忸怩进了办公室,相对于主人忸怩的气定神闲,温姝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喝茶。”忸怩拿起茶杯。 温姝没动:“我刚才已经喝了不少,我们还是直接谈合作的事情吧。” 忸怩眼皮一抬:“合作?我之前只说把你的资料放到会上讨论,没说一定会合作,温小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忸怩喝了一口,不紧不慢的说道。 温姝懵了,捏不准对方的意思,如果不是合作,那她让自己来的意思是? “温小姐,我之前让你留资料,是为了跟其他的同类媒体做对比,现在呢,我们也选出了最适合的,可惜不是你们锦江日报,所以,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了,请回吧。” 温姝只觉有股怒气直往上涌:“李经理,你们既然决定了合作对象,为什么还让我在外面等?难道无视对方的时间就是你们公司的做事方式?” 忸怩扯了扯嘴角:“选择合作伙伴是个慎重的事情,我们需要认真考虑和衡量,刚刚才确定了南方报业,很可惜我们没能合作,如果耽误了你的时间,那我只能表示遗憾,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正是你们报纸业务员的工作嘛!” “如果这就是李经理的想法,那我只能说,你并不了解我们的工作,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合作对象,那就不打扰了。” 温姝起身出来的时候,看到刚才出去的男人又折了回来,门没关上,男人的声音洪亮而清晰:“李经理,南方报业的广告样稿已经按我们的要求重新修改了,您先看一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定日期刊登了。” 男人的话让温姝的脚下一震,南方日报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如果南方给他们修改稿样,那就说明,他们之间的合同,早在今天之前就已经签订了,而今天忸怩找她过来,让她等了这么长时间,完全是故意的! 温姝恼怒转身,正对上忸怩得意的嘲笑。 “你是故意的!” 温姝握紧拳头,慢慢走向忸怩,心头的怒意在压力下不断发酵。 “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请你离开。” 忸怩给男下属使了个眼色,房间里的男人立马拦在了温姝前面:“请你离开!” 温姝冷笑一声:“做事就是做人,不跟你们合作,是我们的运气!” 忸怩反齿相讥:“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 ------------ 身边人 十八 华灯初上,温姝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脸失落,想到很快就要离开报社,她悲从中来,转身进了路边一家灯闪着彩灯的酒吧。自己要了几瓶啤酒,一瓶一瓶的喝着闷酒,她酒量不好,喝醉必会耍酒疯,所以一般不会碰酒。现在两瓶下肚,她已经嗨了起来。 座一桌男人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时不时的窃窃私语。 温姝手机不停的闪,酒吧音乐暂停的时候她才听到包包里的电话铃声。 她拿着包包,摇摇晃晃的走到卫生间接听,那头的高晓天听到她舌头打卷的声音,皱眉问:“姐姐,你在哪呢?” 她嘿嘿笑,抬头看着装修成黑金色的厕所:“我……我也不知道。” 高晓天从病床上坐起来:“你跟谁去的?” “自己去……去的。” 高晓天着急,扶着床边要下来:“姐,你现在马上把定位发给我。” 温姝呵呵笑着,看不准摁键,摁了好几次,才把定位发了过去。 高晓天跟推着他进进出出的男护工说:“开车送我去这个地方,快。” 护工慢悠悠推了推眼镜:“我现在上班,不能出去。” 高晓天拿出一张卡:“里面是你半年的工资,去不去?” 护工开着自己的车子,载着高晓天刚出发不久,就被堵在辆车相撞的马路上,车辆排成蛇形,一点点往前挪。 高晓天急得直拍大腿,怕温姝一个人不安全,他一咬牙,拿起手机,给金科打了个电话。 温姝磨磨蹭蹭的从洗手间出来,刚走到细长昏暗的过道上,刚坐在邻座的两个男人也从旁边男厕所里出来,两人一人一边,装作熟人的样子,上去架着温姝:“媳妇喝多了吧,走,我们回家。” “走开,我不认识……你们。”温姝晕晕乎乎,看两个男人钳制住自己,要在平时,她一把就把两人推开了,但现在,她全身软绵绵的,怎么也使不上劲,竟然被他们半推半拉裹挟着朝门口走去。 温姝脑中警铃大作,她拿出发酒疯的劲,又叫又喊,两个男人不停跟旁边侧目的人解释:“我朋友,喝醉了。” 温姝看没人伸出援手,趁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个男人不敢太明目张胆的束缚着她,她用力挣扎,看是没力气跑了,干脆直接躺在了地上。 只要躺下,即便是两个男人,也没这么容易把她拖走了,两个男人也没想到这女人这么难搞,看实在是没办法,两人竟然一人架着她的一手一脚,大摇大摆的扛出门,门口站着一些看场子的人,看到他们这架势,竟然也没人出来阻拦,被仰抬出来温姝内心绝望,大喊大叫中,忽然看到一辆黑色的福克斯一个甩尾,直接朝他们这边冲了过来。 那一刻,看着开着车的那张痞痞的扑克脸,她的内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 金科远远的就看着穿着白体恤牛仔裤的温姝被两个形迹可疑的男人架着,他气冲脑门,一脚油门加速就冲了过去。 两个男人看着一辆黑车忽然开着大灯朝自己就撞过来了,吓傻在原地。在离两人不足两米的地方,金科一个急刹,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车胎抓地声,车子横在了三人面前。 原本嘈杂的酒吧门口,随着这一刺耳声音,寂静下来。 等两个男人反应过来,金科已经推开门下车,从两人手里把还晕晕乎乎温姝给抱过来,刚把她放下,靠金科最近的男人忽然拳头就朝他的头部砸来,金科微向左侧身,同时右手外翻抓住男人手腕,右臂用力向回拉,左脚向前一小步,左手曲肘,蹬地拧腰,一个肘尖直扫男人颈部,男人一声闷响,捂着脖子趔趄两步,倒在地上。 旁边的男人看同伙倒下,骂了一句,也跟着扑了上来,金科把温姝推远些,用右手抓住他朝自己右肋部踢来的左腿腿腕,往后一拉,趁着对方重心不稳,同时起左脚,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裤裆处。 随着一声惨叫,男人跪倒在地,鬼哭狼嚎的在地上抽搐。 温姝兴奋拍手大叫,不停的傻笑,醉意上头,她踉踉跄跄的过去保住金科,用力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一切太过突然,金科愣在原地,他看着醉得满脸通红,还不知危险依旧兴高采烈的女人,从震惊到嘴角慢慢上翘。 这一幕,刚好落到了被护工搀扶着赶来的高晓天眼里。他像是被迎面打了一拳,痛楚冷冽,震惊不甘。 原本蹲在门口看场子的人看有人砸场,抄起家伙纷纷围过来。金科看着旁边东倒西歪的温姝,不敢恋战,一把抱起她就塞进车里,刚关上门,一个染着紫毛的小年轻手上的铁棍就砸在了他的脊椎上。 金科只觉得腰间一软,顿时整个下身几乎都没了知觉,关键时刻,他还不忘摁下锁车键,看着车里慢慢闭上眼睡过去的温姝,他这才放心的慢慢从车门处滑了下去。 眼看金科倒了下去,高晓天抄起地下一个酒瓶子,也顾不上脚底疼痛,冲了过去,朝着拿铁棍要在金科头上敲的紫毛脖颈上砸了上去,护工一看吓坏了,赶紧在外围打了报警电话,几个混混上来对着忽然冒出来的高晓天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高晓天倒在金科旁边,金科摸到脚边一个玻璃酒瓶,拿起来磕碎,对着还想往前的小混混挥舞着。 “不要命的可以试试。” 小混混都是打工拿钱的,本就是一件小事,谁也不想真的拿命去拼,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听到警笛声,围着他们的混混才一哄而散。 金科和高晓天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温姝还在金科的车上睡得正香。 两个男人重新回到病房,金科瞥了眼一直不说话的高晓天:“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有种。” 高晓天不理他,转过身睡觉。 金科莫名其妙:“我说你今晚吃错药了?” 高晓天直接把被子蒙在头上。 金科骂了句神经病,也躺了下去,右边脸颊碰到枕头,忽然想起温姝粉红柔嫩的双唇触到他脸颊的那一刻,虽然知道她只是喝醉了干的傻事,他还是忍不住摸着自己的右脸,傻傻的笑了起来。下一秒,他又忽然意识到,温姝这倔丫头之所以自己去喝酒,估计是拉广告这事把她逼急了,他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点开忸怩的头像,发了条信息过去。 看了金科的信息,忸怩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回他说:不是我不想帮忙,而是我们公司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你知道,我也是听集团的安排。 金科眯起眼,继续问:什么集团?具体是谁能说上话,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那头沉默了几秒,发来信息:我们是属于高氏集团旗下的,你要想去一个个找人打通关就别想了,办不到的。 “高氏集团?”金科喃喃自语,眼皮一抬,看到对面床上的高晓天。 “死丫头,醒醒。”靓娇抹了抹温姝的头,拿起一杯醒酒茶给她灌了进去,嘴里不停碎碎念。 温姝半梦半醒,喝完醒酒茶,又一头栽在床上。 “赶紧起来,上班快迟到了。” 温姝喃喃自语:“上班?过了今天就不用再上了。” 靓娇停下动作:“你说什么?” 温姝慢慢爬起来,挠了挠头:“没什么。” 她不想现在就告诉老妈让她担心,即便要说,也要等她再找到另一份工作后,再告诉她。无论如何,今天也是去报社的最后一天,她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刚到办公室,凌小小就一脸兴奋的拉着她往会议室走:“今天开月度大会,给业绩最好的小组颁发优胜奖金。” 温姝抱歉的看了眼走在最后面的孙娜,孙娜朝她点点头,脸上看不出表情。 讲完了例会事项,要公布结果的时候,一位同事忽然拿着一张单子进来,递给主持会议的贾政经。 贾政经看看单子又看看秘书,好像在跟她确认内容的确切性,得到肯定后,又疑惑的朝温姝这边看了看。 “现在,我们公布这个月的考核评比结果,第一名是……”大家都屏住呼吸,等着看花落谁家。 “第五组!” 贾政经的话音刚落,底下的人都面面相觑,第五组?只有孙娜和温姝两个人的第五组?凌小小看着温姝,一脸的不可置信。 孙娜和温姝也震惊不小,温姝没想到娜姐这么厉害,一个人拉的单子,竟然能赢过其它团队,孙娜则满脸疑惑,她是私下拉了几个单子,但都是不痛不痒的小单,怎么算都不可能拿下第一名啊。 散会以后,贾政经把温姝叫进办公室。 温姝看着神情有些怪异的贾政经,以为他是要跟她说让她辞职的事情,没等贾政经开口,温姝就拿出了辞职信。 贾政经把信推回给她:“你先听我说完,再决定要不要提交这封信。”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轻快的语气:“温姝啊,你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温姝一头雾水看着他。 ------------ 身边人 十九 “你竟然一个人就拉回了阳光医院的单子还有西南商都最大红酒供应商的单子,很好,非常好,你是我们整个部门的学习榜样,你以后只要能这么有干劲,你写的那些采访稿,我可以适当给你放宽限制,增加篇幅,不过,也不要真写成特稿了。” 温姝对于这样的转变,有些回不过神,接过贾政经手中的业绩单,上面清楚的写着她名下签单成功的两笔单子,而且都是今天早上把预付款打到公司账户上的。 她愣了几秒,问说:“那您之前说的特稿专栏……” 贾政经咳嗽两声:“这个嘛,还要再等等,再说你这也就才刚见起色,你得让人看到你的稳定实力,我才好让你开这个绿灯啊,不然不能服众是吧。” 温姝被夸了一顿,晕晕乎乎的走出办公室,她慢慢走上天台,想要好好吹吹风冷静一下,本以为自己会离开这里,离特稿越来越远,没想到自己真能挺过来了,运气好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坐在天台老位置上,温姝拿出手机,打开自己的公众号,自从有了读者,每天看留言成了她的乐趣,这次她发现自己的后台多了个原创标志,并且多了打赏功能和招揽广告主功能,有好些个读者竟然给她打赏了,虽然不多,但这却是对她写的东西的认可,这给她带来的震动比刚才拿到的小组第一还有大百倍千倍,毕竟,这证明了特稿是有人喜欢爱并愿意为之付费的,她的选择和坚持没有错,现在的结果,让她看到特稿新的方向,也有了新的动力。 她拿出烟,点上吸了一口,仰着头,看着烟圈慢慢跟天上的白云融为一体,温姝笑了起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一支烟还没抽完,她就接到阳光医院秘书的电话,让她赶紧去医院补签合同。 拿着第一次真正签好的合同,温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种经历了各种蜿蜒起伏后,总算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王主任对她的“坚持”印象很深,指定以后就在锦江日报做广告,这也给温姝点燃了后面的小希望。 在赶往西南商都红酒庄签约的时候,等着她签约的人不是满头金发的李经理了,而是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长得结实精悍,脸上透着生意人的精明。 签完合同,男人看着温姝,满脸堆笑,眼里有不少玩味和探究:“温小姐,在这就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同时,以后也希望您能在高少爷那,帮我多美言几句。” 温姝一愣:“高少爷?” 对方看她一脸迷惑,点明白了说:“听说高晓天高少爷为了让你们报社跟我们合作,同意回公司上班了,温小姐跟高少爷交情不浅,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我们酒庄的生意。” 走出酒庄,温姝就拨通了高晓天的电话,他正在高氏集团总部开会,看是她的来电,开门走了出来。 “小姐姐,你宿醉好些了吗?”他一接通就开口问道。 温姝张了张嘴,昨晚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完全没了印象,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也在? 几秒不见温姝答复,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姐姐?你还在听吗?” 温姝这才傻傻的答道:“在,我……谢谢你把我拉西南商都红酒酒庄的广告。” 高晓天少有的沉下语气:“姐姐,你要是当我是朋友,以后这样的事,能不能直接跟我说?” 温姝语塞,顿了顿,才不好意思应说:“好,谢谢。” 高晓天逗她:“怎么谢?” 温姝沉默几秒,郑重其事道:“我的公众号已经开通原创,上面出现了打赏和广告位,我会好好写,等打赏的钱能够调查特稿的经费了,我们就可以想写什么就调查什么,我尽量不让我们三人小团体解散,圆我的特稿梦,也圆你的警察梦。” 那头的高晓天顿了顿:“一言为定。” 两天后,金科的腰已经没大碍,三人的调查工作继续进行。高晓天按照金科的意思,开车围着工厂带他转了几圈,然后在路口停着的一辆五菱之光旁停了下来。 “谁这么缺德啊,这是单行线,路本来就不宽,这下堵了一半。”高晓天的路虎车停在五菱后面,嘴里骂骂咧咧。 两人下车,走到面包车旁,金科用手摸了摸汽车,上面的灰并不多,车窗没有贴什么遮阳膜,金科往车里面望了望,里面的内饰比较陈旧,车龄应该是接近报废状态。 金科在车旁边走来走去,反复蹲下站起,高晓天看了金科的举动,忍不住还是问了句:“哥,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你看他的车牌,全是8,这破车能有这么好的号码?” “你是说这是辆的牌照是假的?” 金科指了指远处:“我们刚才转了这么一圈,这是第二辆僵尸车,我怀疑是有人用来挡住摄像头的。” “啊?”高晓天听得一头雾水。 金科耐心解释说:“单行线只有一个方向,也就是车辆都是按照顺时针围绕工厂行驶。这个僵尸车被安排在路的右侧,也就是工厂出入口靠墙的那一侧,当受害人和罪犯上下车的时候,摄像头的记录视线就回被挡住。但因为路被挡,所以车子的行驶就会很慢,嫌疑人上下车就会看上去很自然,看样我们要再仔细查看视频,走,回去想办法把视频清晰化。” “厉害。” 高晓天一脸崇拜,跟这金科上车回了餐厅。 经过一番摆弄,高晓天让视频里的画面基本能辨认出案发时间段车辆的车牌,其中一辆蓝色的本田思域引起了金科的注意。这辆车分别在两个时间段出现在不同的摄像视频中,而且和目击证人描述的车子眼色相符,两个画面中相隔时间有十分钟,这时间足以作案。 金科把图片发给了温姝,温姝立马传来的消息,说这个司机是个靠网络打车软件赚钱的司机,用的是假的车牌,现已被抓,警方正在审问。 审讯期间,司机基本上是问什么答什么,答了还想答的那种。把自己套用别人车牌拉活抢活以及违章的事都抖了一遍。可是问到杀人,这男人几乎要被吓哭了。 为了拿到一手资料,在金科战友的帮忙下,温姝又一次进了审讯室旁听。其中一位警官看了眼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司机,问说:“视频显示你在工厂逗留了将近10分钟,这个时间你做了什么?” 司机战战兢兢:“我当时停在路边抽烟,顺便打开手机上的抢单软件,我这个车改装过,可以瞬间更换两个车牌,这样我就比别人多点机会还可以选择客户,而且钱少路短行程堵的,我都能避开。你们看能说的我都说了但是我没杀人啊,哦对了,软件是住我隔壁的老王给我装的,我真的没杀人。”司机说完,用力抹了一把眼泪。 “可当时是你把吴夏带到工厂的。” 司机哀嚎道:“是啊,但那是我当时手机作弊软件自动给我抢的单,还直接给我发了客户留言到我手机上,上面写的很明白,在哪里接人,接到哪里,接的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叫什么,性别什么都写的很详细,那条短信我没删,你们可以看。我当时还觉得挺奇怪,特意打电话给了那个人想问清楚,可是没人接听。” “你接到吴夏时,吴夏在做什么。” “什么都没做,就站在路边,站的很直。他的表情瞬间就让我意识到这是个智障,我当时特别担心,如果这傻子情绪发作,我的车会不会被这傻子给弄坏。” “当时,吴夏没有和你交流,或者是有什么异常举动,或者手里有什么东西,你看到了吗?” “警官啊,他是个傻子,动作什么的没有什么正常的啊,语言上嘴里不停咕噜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坐车车什么的,具体我也没听明白,到地方我就让他下车,然后我就走了。” 温姝跟旁边的警官对看了一眼,又眼神凌冽的看向他。 司机急急抹了一把泪:“我说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当时我把傻子,带到了工厂的前门,就是西南角的那个门口,傻子就下车进去了,我当时纳闷这黑咕隆咚的废厂房,傻子进去做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没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发动了汽车。” “当时是几点。” 司机愣了一会,不太确定的说道:“晚上7:50左右吧。” 警官厉声道:“监控中显示这个时间段你在厂西南门,自南向北行驶出来的汽车根本不是你的车,是另外一辆,你怎么解释?” “我还没说完呢,我往前开了一下就停了,停在路口那个面包车后面,抽烟休息顺便等看有没有单子。大概有10分钟的时间吧,我就接到了另外一单买卖,就在厂子东北角附近,所有我就立马开出了路口。”司机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在我抽烟的时候我是打开了车窗的,那时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奇怪的……叫声。” ------------ 身边人 二十 警官加大声音:“接着说,具体点。” 司机犹豫了一会,说:“当时我就觉得可能是这傻子在这嫖一娼,毕竟这年头风尘女子也不容易,再说傻子的钱也是钱啊。” 温姝停下快速写字的手。 根据司机的描述,他接到的第二个客人就是一个女人,女人上车的地点就在工厂东北角出口不远处,下车地点却在一个监控盲区,视频中看不起人脸,司机愿意配合寻找,警方开始着手调查那个女人。 黑狼的负面影响力很大,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法院院长的儿子,所以社会上的言论也开始激烈起来。案件的侦破压力排山倒海般的压来,给警方和媒体工作者带来了巨大的挑战。许多报纸都在报道黑狼的事,温姝所在的文娱部虽然跟热点偶有提及,但大部门是新闻部在追这件事。 因为拉回了大广告,温姝成为部门的当红炸子鸡,她的上班时间相对自由,贾政经特别允许她不用上下班打卡,这让她偷偷和金科高晓天去追踪新闻进度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有了高晓天这个财神爷,她再不用去拉广告,一出门基本就是去跑黑狼的线索,她想着如果自己真能把这个黑狼特稿给写成了,那即便贾政经不让她在文娱版块发,新闻版块也不会把这个大新闻置之不理的。 而本着事实原则,她没有第一时间把所有信息都告诉娜姐,而是等确认了,才会陆续告诉她。 温姝时时刻刻脑袋里都是关于黑狼的案件,开车时一走神就出了个碰瓷的交通事故。 温姝车上没有行车记录仪,好在侧后方的一个宝马车主车上的行车记录仪拍到了碰瓷过程,主动帮她解了围,温姝刚道完谢,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被这次车祸一下点醒:当时画面中的车辆不止蓝色思域一辆车,如果在思域后面的车上都有行车记录仪,保不齐就能破案了! 温姝越想越激动,马上就给经常关照她,让她进出审讯室的警官打了电话。警方将当时蓝色思域后面车辆的信息一一记录,不久车辆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就汇集到了警方手中。 视频中果然有了思域的蛛丝马迹。后面的车完全记录了吴夏下车的整个过程。虽然车灯照射导致巨大阴影遮盖了黑狼的身影,但是从黑影中伸出的手掌却被灯光照了个真切,这手掌上有道显眼的疤痕,这疤痕让温姝怔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她记得这只带着特殊疤痕,被灯光照的苍白的手,她在孙娜家见过,这是曾徒手抓住黑狼刀刃的手。 孙娜被捕的消息像是一颗原子弹,在所有人心中炸裂,惊讶同情谴责痛骂交织在一起,谁也没有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荒唐和不可理喻。 孙娜只让温姝做独家采访,温姝百感交集,坐在审讯室里。 “我不是黑狼。”孙娜憔悴暗淡,声音沙哑。 “我知道。你杀人是为了模仿黑狼吗?”温姝感觉自己嘴里全是苦味。 孙娜眼色空洞,惨笑一声:“我怕大家忘了黑狼的事,陈年旧案就被束之高阁了。我只想提醒大家,没想到弄巧成拙。吴夏的保姆是我买通的,司机也是我提前安排好的。过程中吴夏挣扎的很厉害,为了不让他出声,我用的药剂量大了点,天太黑也没注意到胶带缠住了他的脖子。” “这样做值得吗?”温姝心中一阵发疼。 孙娜惨淡一笑:“我唯一的女儿已经死了,我早就已经是行尸走肉了,如果没有仇恨,我可能已经自杀了。我无时不刻的希望这个恶魔被抓,可这样一个连环杀人魔,居然就这样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大家忘记还有这么一个恶魔。”说完,孙娜痛苦的哭出声来,再也说不出话来,采访也就此中断。 温姝临走前,孙娜托她给丈夫郑国明捎了一封信。温姝心情沉闷的回了“日进斗金”,跟金科他们说了这事,金科给她炒了份扬州炒饭,高晓天陪坐在她身边,说:“没事,吃完我们陪你去。” 温姝三人来到孙娜家时,正巧看到郑国明带着另一个年轻女人从房子里出来。温姝血往上涌,一个箭步冲到了郑国明面前拦住他。 “娜姐有话让我跟你说。” 温姝还没说完,郑国明已经不见了初次见面时的客气,不耐烦的朝温姝摆摆手:“我现在有急事,她的事以后再说。” 温姝没想到会这样,刚要再拦住郑国明,就被金科拉了回来:“有没有点眼色,人家带着小三呢,哪有空跟你谈论一个即将被判刑的正房。” 温姝气得想骂脏话:“这郑国明真不是个东西。” 高晓天看着旁边郑国明的车子开走,说:“小三一般啊,这郑国明眼光不怎么样嘛。” “开你的车!”金科跟温姝异口同声道。 孙娜的事件发生后,怀着一份道义和责任,温姝和金科越发用力的去寻找黑狼的线索。 可是面对早已四散的证人,面目全非的犯罪现场,仅有的资料让三人根本找不到头绪,只能推测讨论。 吃完饭,金科叼了根牙签,慢慢说:“关于为什么黑狼杀人后用刀剃人头发的习惯,我觉得他这样做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他有恋发癖。我查过这恋发癖这种心理疾病,形成原因是早年的性心理发育异常造成的,这样的患者只有触摸头发或切割头发才能让他实行性一行为并得到性一冲动的快感。或许,这就是黑狼这么做的原因。” 温姝冲了杯咖啡,搅动杯里的糖块,摇摇头:“我觉得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无法解释里面的男性受害者。我倒是觉得,他有可能是不喜欢头发,剪掉是一种憎恨。比方说按照照片上的割发方式,可以感觉到他是在发泄,这样就可以和割下受害者身体组织这样的行为区分开,割下带走暗示着喜欢的意思,而只是剪碎头发,则代表发泄。” 高晓天有些情绪不高,无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每天看黑狼的资料,现在晚上都开始梦到黑狼在剪我的头发了。” 金科瞥他一眼:“你这是肾气不足,气血不旺,简称肾虚。” 高晓天懒得理他,一脸憔悴说:“我不是开玩笑,我昨晚真梦到自己被剪头发了,而且等着被剪的不只有我一个。我当时那个着急啊,拿出手机准备给你们打电话,可是手一滑手机居然掉在地上的头发里,完全被头发掩盖住,再伸手捡已经不见了。我当时望了眼黑狼,他正在切割尸体,没有注意到我,于是我开始在碎头发中不停的翻找,直到我从梦里吓醒。” “那你梦里黑狼长什么样。”金科恶作剧的过来拍了怕一脸惊魂未定的高晓天。 高晓天被吓了一跳,回忆说:“大长脸,绿眼睛,尖耳朵……” “睡吧孩子。”金科又拍了拍高晓天的肩膀。 一旁不出声的温姝忽然说:“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被黑狼带走的人体组织,黑狼要这些组织部分有什么用?” 高晓天挠挠头:“我觉得可能是喜欢吧,喜欢就带走了吧。” “瞎说,没过脑。”金科接嘴说道:“关于黑狼的这个特征我也考虑过,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前面的几宗案例中被黑狼拿走的器官部分有针对性,或者说有强烈的性意味,所以我当时判断黑狼一定是男性,性狂热份子。但是直到第五个受害者,我觉得可能事情并不是这么单纯了,黑狼为什么要攻击一个男性?还有就是后面孙娜的女儿被杀以后,身体被割去的部分是耳朵,耳朵不是生一殖一器官,难道黑狼还有吃人肉的癖好?” 看温姝一脸作呕的样子,金科的话头转了个方向:“案例中有几个受害者都是来自山茶树中学,我觉得这个中学可能是突破口,我们可以试试。” 温姝点点头:“这点警方也去调查过,但好像没什么后续,我们可以去看看。” “说走咱就走。”旁边的高晓天已经亢奋的站了起来。 金科三人按着资料上的地址,找到了山茶树中学所在地,第五名死者蓝兴海和第七名死者郑淼的班主任徐老师听说他们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接待了他们。 徐老师扶了扶眼镜,回忆道:“蓝兴海的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少言寡语,走路习惯性向前倾斜,总是背着手说话,声音很小,吐字含糊不清。虽然长得挺高,但是总被同学欺负,他一着急,话就说不利索,急大了就咬人,因为这个事,没少请他家长。他家里情况特殊,好像是单亲,他跟他爸一起住,他爸是外乡人,在当地染布厂作工人,每次被请来学校,都当着同学的面对蓝兴海拳脚相加,这就更导致蓝兴海的孤僻,班里除了郑淼会主动和他说话,其他人都不怎么和他来往。哦对了,蓝兴海还有个很出众的特长就是画画,他画的很多画都曾经获得省市级奖项。 ------------ 身边人 二十一 “能观摩下他的作品吗?”金科问道。 “可以,都放在学校仓库。”徐老师说着带他们去了学校仓库,一眼望,各种杂物和获奖的画作都堆在一起。 “画作上面有签名吗?”温姝看着一堆相似的画,问说。 徐老师想了一会,说:“哦,蓝兴海一般会在右下角上签个小小的海字。” 金科折腾了半天,终于从底部找到了几幅蓝兴海的作品,按照时间上来看,之前的作品多是景物和素描人物,铅笔为主,而后期的作品多是抽象,油画为主。前后期的画作差异明显,从颜色上也可以区分开,前期作品灰暗,而后期作品他更偏爱红色,各种不同的红色。 其中的几幅作品金科记忆深刻,画中红色背景里分散着各种形状,但是形状之间好像又有着某种联系。在画面的下面是用黑色条纹和波浪线装饰的。整幅画好像是在给你讲述什么,但是又让人看不明白,结合徐老师讲述的蓝兴海在校的状况,再看画面中的红色,总是给人一种莫名的恐惧和不安。 按照推理,如果这个男生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平时应该表现的缩手缩脚,根本不至于惹祸上身,那黑狼为什么非要将这个男生头切下来?这种恨之入骨的行为,难道是因为这个倒霉蛋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带着疑问,金科把蓝兴海的画一一拍照,一旁的高晓天忽然喊了一声:“哥,看这个。” 金科和温姝转头看去,那是蓝兴海画的一副人物肖像,上面有两个人在笑。画板左上角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中同样也是两个人,这显然是在临摹照片。可当金科将照片上的灰尘擦掉时却愣了,照片上的这两个人他在孙娜整理的资料照片上见过,左边的是孙娜的女儿郑淼,右边的是第四个受害者郝端妮。 “这两个同学您能讲讲吗?”金科将照片递给了徐老师。 徐老师将眼镜推到发际线之上,眯着眼仔细端详了几秒:“这是当时二班的班长兼职语文课代表郝端妮。这旁边的是生物课代表郑淼,两个人都是好学生,学习品行都很好。” “这两个人和蓝兴海的关系怎么样?”温姝问。 “郝端妮基本上和班级里任何一个人的关系都很好,特别喜欢文学,喜欢愿意帮助人,也经常为蓝兴海打抱不平。”徐老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郑淼平时和蓝兴海走的比较近些,有几次还因为帮蓝兴海跟男同学打架。” 高晓天在旁边咂舌,金科想起郑淼的男性长相,倒也不觉得奇怪。 徐老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容易,听说父母一直在闹离婚,她面对这样的家庭环境,学习依然能保持全班前十,可能受他父亲的影响,生物和化学成绩还尤为突出。” 高晓天插嘴问说:“那平时都是谁欺负蓝兴海?因为什么事去欺负他?” 徐老师眼神有些暗淡:“都是叛逆期的孩子,有些时候不能用成年人的思维去判断。班级里很多孩子都在嘲笑蓝兴海,他多数时候会选择忍耐,但忍耐有时会带来更多的嘲笑和更大的欺辱。我有时也找蓝兴海谈心,暗示他不要一味的忍让,可是他并没有改变什么。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被社会混混盯上了,再后来就出了事。” 时间有限,徐老师告别了三人要赶去上课,金科和温姝下了楼回到了车里。 “事情牵扯到了社会人就不简单了。不过可以肯定黑狼和这个学校有渊源。”金科摸着新长出来的胡茬说。 “一会我们再去走访一下郝端妮的家。刚才我跟徐老师要了地址。”温姝拿着地址递给高晓天导航。 金科喝了口水,叹了一声:“说实话,蓝兴海的画虽然后面的我看不懂,但前期的作品,倒是挺能显示他功底的。” “你?还会看画?”温姝一脸。 “那是!我不仅会看,还会画。改天给你临摹一幅张大千的《八骏图》。 温姝一脸无语:“那是徐悲鸿的。” 金科一拍巴掌:“答对了。” 高晓天哈哈笑,温姝懒得理金科,去郝端妮家的路并不是很远,三人在门口敲了好一会,也没见有人开,金科转了个弯,敲开了邻居家的门。 邻居告诉他们,郝端妮家的情况并不是很顺意,郝端妮死后,她母亲就重病不起,家里就郝端妮的父亲一个人撑着。现在基本晚上家里才有人。金科看了看表,时间也不早了,估计人也快回来了,索性就坐在郝端妮家门口等着。 没过多久,果然看到一个男人提着菜上来,三人问他是不是郝端妮的父亲,男人疑惑的看着他们:“你们谁啊?” 温姝亮出记者证,说明了来意,男人这才让他们进了屋。 郝端妮所有的笔记和书本都被保存的很好,男人表情悲伤,指着上面的书说:“这些是她上学时的课本,每一页我都看过,有些上面写有课堂笔记,有些是作业和试卷,这堆是她的日记。” “警方检查过什么证物吗?”温姝问。 “看过一些,还有从自行车书本上提取的指纹等,都在那里,我都整理了。” 温姝翻看着照片和笔记,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郝端妮的做人品行,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女学生,却在花样年纪惨死在回家路上,实属可惜。 郝端妮的日记里,有提到过蓝兴海的画,她个人非常的欣赏,日记里写到这幅画中她可以读到蓝兴海的想法,既像是诗又像是散文,非常美妙,她曾向蓝兴海讨要过,可是对方并没有给她,所以她只能拜托郑淼去要画,还托郑淼给蓝兴海带去了药。原因是蓝兴海又被人打伤了。 再往前翻,金科想看看有没有记录是谁找蓝兴海的麻烦,可惜日记中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记录。 品行端正,学习拔尖,乐于助人的准大学生会和谁结下怨呢?看了半天,温姝他们依然是没有找到答案。离案发时间太久,可以找到的有效证据又太少了。 三人只能先离开了郝端妮的家,一身疲惫的回到了“日进斗金”。 金科随便炒了几个菜,三人坐下来吃饭。 “要不要再去郑淼家看看?”金科边吃边说。 “我真不想看郑国明那张脸。”温姝用力扒了一口饭。 “那男人的脸的确长得不怎么样。”高晓天又盛了碗饭。 “无论如何,蓝兴海在学校的朋友就这么两个,想要知道更多的情况,我们就要走一趟。”看温姝不说话,金科忽然灵光一现,转头跟高晓天说:“那人造肉市面上有没有卖的?买点回来尝尝?” 高晓天瞥他一眼:“你不是说摸假胸也不吃假肉吗?” 金科看向温姝:“又不是我吃。” 温姝知道他的用意,心想或许这真是一个突破口,当即决定:“走,我们去买个麦当当的汉堡尝尝。” “现在?我们刚吃完饭。” 金科扯下围裙,故意在他面前抖了抖:“又不是让你吃,你吃了也是白吃。” 高晓天疑惑的看着温姝:“小姐姐,你真要吃汉堡啊?” 温姝已经站起来:“吃。” 半小时后,桌上摆着麦当当出的人造肉系列的三种不同口味汉堡。 温姝倒了杯水坐下,在金科和高晓天的注视下,拿起其中一个,挑出中间夹的那块圆肉饼,用力咬了进去。 慢慢咀嚼中,温姝脑中出现了一些非常碎片的画面,大多是一些实验室里的环境和仪器,到最后,竟然飞快的闪过一个模糊的阳台和一些红色的液体。 温姝又吃了一口,还是没能看清阳台的样子和液体来源。 看她眉头紧锁,金科问说:“怎么样?” 温姝摇摇头:“经过合成后,已经看不到太多东西了。” “看……看不到太多东西?”高晓天从他们要买汉堡的时候就已经一头雾水,现在再听他们的对话更是急得不行,看看温姝,又看看金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既然是一个团队了,温姝也不想再瞒着他,她把自己的“特长”简单跟高晓天说了一下,高晓天从迷惑,诧异再到兴奋,情不自禁的拉住温姝的手:“姐姐,也就是说,你尝不出食物的味道,却能通过咀嚼和消化食物,吃出它曾经的生长环境和成长过程?” “是这个意思。”温姝想要抽出手,却发现被他紧紧握着。 高晓天已经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小姐姐,太酷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人了。”他眼神熠熠的看着温姝:“跟你在一起,我算是找对人了,要不,我们就叫美食侦探三人组吧。” 金科叼了根烟过来,烟熏得他微闭了一支眼,他端来一杯热水,放在高晓天面前,吓得高晓天赶紧松开温姝的手。 金科从嘴里抽出烟,吐出一口白雾:“说话就说话,别趁机耍流氓,要点脸。” ------------ 身边人 二十二 高晓天知道金科是故意的,不理他,继续一脸痴迷的看着温姝这个小姐姐,这个对他身份长相熟视无睹,又不停给他惊喜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她那晚到底是喝醉了才亲的金科,还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邋遢男人?他打了个激灵,不不不,他是万人迷网红啊,怎么能输给给金科这样开甜品店的老男人? 三人各有心思,温姝看时间不早,站起来要回家,金科刚拿起手边的车钥匙,看到旁边的高晓天也站了起来,金科抬眼看到外面自己那辆黑不溜秋的小福克斯,再看旁边高晓天那辆车牌就能买他两辆车的揽胜,他把手里的钥匙慢慢放了下来。 高晓天送温姝回家,刚把车倒出小巷口,一个穿着绿色褂子的老人敲窗,让他交停车费。 高晓天一脸纳闷:“昨天这里还没收费?怎么今天就开始收费了?” 车边的老人嚼着嘴里的槟榔打量车里:“昨天你车里还没这姑娘呢,今天不是有了嘛。” 高晓天一向奉行能用钱解决的就不啰嗦,他拿出手机:“微信收付款码。” 对方不紧不慢的摇摇头:“没有,现金付。” 高晓天边在车里翻找零钱边自言自语:“这巷子里的人怎么都怪怪的。” 认识金科后,温姝已经对这见怪不怪了,看高晓天实在找不出零钱,她从包里拿出几个硬币,动作太快,有个掉到了车里,找不到了。 外面的老头不耐烦了:“行了行了,就这么多吧,明天再不给我吧。” 高晓天把钱递出去,老头过去把巷子口的那把破竹椅搬走,车子才能开了出去。 车子开到温姝楼下,她低头解开安全带下车,一抬头,看到高晓天那张赏心悦目的男人脸忽然凑到她眼前,虽然是对面的人只是小弟弟,但这张帅脸,这么暧昧的压迫感,还是让她脸红了。 “姐姐,你头发上有东西。”高晓天伸手从她头发后抓了个东西,放到她面前张开手,刚才那枚掉了的硬币出现在他手里。 温姝一脸惊讶,也顾不得他凑这么近了,问说:“你什么时候找到的?不对,刚才给了钱你就没停车,你什么捡起来的?” 高晓天扯了扯嘴角:“我不是捡起来的,我是变出来的。” 他说着,合起手掌,往里面吹了口气,再打开,里面竟然出现了两枚硬币。 温姝看呆。 高晓天又连续吹了几次,然后把变成来的那把硬币倒到温姝手里:“这是你刚才的停车费,回来了。” 温姝惊诧,看了眼手里的硬币:“真是我刚才的硬币?你怎么做到的?” 高晓天一脸得意:“刚才那个人是假的收费人员,我车上正好有几个玩剩的游戏机币,你把硬币给我的时候,我就顺手把游戏机币给他了。” 温姝回忆了一下刚才穿着收费绿色的男人和那把破竹椅,的确可疑,她把硬币放进包里,表扬说:“观察得还挺细致。” 高晓天下车给她开车门,车子有点高,他扶着她的手:“我还有很多优点,姐姐你以后会一点点发现的。” 温姝一怔:“你可能有点误会,我们……” “嘘~”高晓天笑笑,伸手捋了捋她的刘海:“姐姐,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上班。” “我……”温姝刚要说不用,他已经上车,朝她一招手,车子开了出去。 温姝刚回到家,靓妈马上笑眯眯的从门后面出来,吓了温姝一跳,她拍着胸脯:“妈呀,大晚上不带这么吓人的。” 靓娇盯着女儿:“我刚才都看到了,老实说,你跟高晓天现在到哪步了?你去过他家了?” 温姝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去过。” 靓娇张了张嘴,没想到两人进展这么迅速,刚兴奋了一秒,立刻板起脸来:“他应该先上来给我审查,你怎么能先去他家了?“他家到底怎么样? 温姝哭笑不得:“什么跟什么啊,还审查?他那天脚伤,我开车送他到门口,然后自己打车回来了。” “啊?他没叫你进去啊?” “叫了,我没进去。妈,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但高晓天对我来说就是个弟弟,没别的。” 靓妈一撇嘴:“感情的事谁说得准,特别是你们小年轻,现在说没兴趣,说不定过两天就爱得死去活来了。” 温姝现在满脑子都是黑狼,她懒得跟老妈再纠结这个问题,回到房间把最近收集的到的黑狼资料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开始动笔写初稿。 一篇好的特稿,必须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而深入采访是保证稿件真实性的唯一途径,这短时间跟着金科和高晓天一起调查来的资料,便成了她动笔的基础。 她要从这堆资料里,提炼出稿子的立意与意境,黑狼的事虽然新闻报道了,但特稿跟新闻不同,它是围绕热点展开来的幕后、背景、解读,是其中重要人物的追踪、关键情节的展开。 以前她常听父亲说,特稿一定要反复推敲角度与素材的独家性。特稿之特,要有一定的文化含量,不然很难让人读完那洋洋四五千言。温姝列了几个点,看了半天,但都不太满意,且又暂时想不出一个有张力,要能以小见大的题目,只能暂时先把能想到的点先写上。 第二天一早,高晓天接上温姝,再过去兜上金科,一路开到了娜姐住的别墅旁,看到郑国明的车旁边还多了一辆mini。 早来的注意是金科出的,按照他的意思,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总会有意外收获。果不其然,车里的三人很快看到别墅里出来一位妙龄女子,跟上次的那位不是同一个人。 “开始拍。”金科导演下了命令。 高晓天拿着微型摄像机子在车窗后面拍,镜头中郑国明探头探脑的跟着女人后面出来,见四下无人,还拧了一把女人的屁股。 温姝想起娜姐还被关着,她老公竟然已经明目张胆的带女人回家了,顿时情绪悲愤。 门口的两人亲亲我我的互相整理了一下领口,没注意到旁边的车子里正有人在拍摄。就在郑国明依依不舍的送别小三时,金科三人推开车门下来,高晓天端着摄像机,金科挡住了小三的去路。 郑国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三人吓到,连忙向屋子里躲去,高晓天拿着摄像机对着落单的女人拍。女人慌忙扯出了车钥匙,开了车门钻了进去,小小的mini就像只野兔子左突右闪消失在小区尽头。 温姝三人走到郑国明的门口,金科不慌不忙的敲了下门,猫眼中的光线忽然间变化,金科知道郑国明没有离开,一直在通过猫眼看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别躲了,出来吧,我们好好谈谈。”金科对着门大声说到。 等了10秒,门里面没有动静,温姝拿出了孙娜给郑国明的信,“这是娜姐给你写的离婚协议,我今天来就是给你这个。” 猫眼里的阴影晃来晃去,温姝拿出了信件在猫眼比了比。又等了一会,门里传出了声音,“你们把摄像机给停了。” 温姝给高晓天使了个眼色,高晓天关了摄像机,将摄像机放在了包里,启动了云储存,同时在包里按下了另一个启动按键,金科手包中的针孔摄像头开始了工作。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门缝中的铁链门禁清晰可见,铁链抻直,从门缝里伸出了一只手,摊开手掌。“把信给我!” 温姝把信撤了回去,“我今天是来送信的,没想到拍到了一些东西,你不想谈谈吗?” 门缝中的郑国明脸色气愤又无奈,他想离婚,但又怕因为这件事激怒了孙娜,一气之下离不了,权衡之下,他只能把门打开。 郑国明看着对面坐着的打心里不想温姝来这里,他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就放在两个地方,温姝手里的信和高晓天手里的摄像机上。 “说吧,要多少钱!”郑国明像是早知道他们的意图,满脸轻蔑。 “不要钱。”温姝淡定的看着他。 “那你想要什么?”郑国明愣了,恶狠狠的瞪着温姝。 “我这次来也是为了黑狼的案子,希望你配合我的调查。”温姝不紧不慢说道。 郑国明表情阴下来,冷笑道:“你还真开始调查了。”他直起身子,看着他们:“看到孙娜现在的情况了吗?她就是因为黑狼走火入魔,才让我们家破人亡,我多希望她是十年前还没接触黑狼的那个她……”他长叹了一口气:“听我一句话,为了我们大家,不要再查了,这种事情,就留给警察去做吧。” “作为记者,追踪新闻是我们的工作和职责,况且我答应过娜姐,要为郑淼继续追查。你是郑淼的父亲,难道就不想让杀害女儿的凶手早日落网吗?” “我当然想,但想有用吗?这么多年,孩子没了之后,这个家就是个摆设。”郑国明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想查,那就查吧。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先把摄像的内容和孙娜的离婚协议给我,否则一切免谈。” ------------ 身边人 二十三 温姝看了金科一眼,说:“我先给你摄像内容,等你配合完我们的调查,我再给你离婚协议。” 郑国明本想拒绝,看了眼旁边司机模样,虎视眈眈看着他的金科和高晓天,沉默几秒,点了点头,问说:“孙娜应该把资料都给你们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温姝深看了他一眼:“还想知道一些资料上没有的事。” 郑国明眉毛上挑,眼珠子向上一翻,漏出眼中三白,盯着温姝,竟让人不寒而栗。 温姝直面他的眼神,问说:“郑淼有没有记录日记的习惯?” 郑国明想了想:“好像没有。” “平日里有看到她和社会青年来往吗?” 他犹豫几秒:“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她班上有个叫郝端妮的女生,还有个叫蓝兴海的男生,她平时在家有提到过吗?” 郑国明脸上有些愧色:“不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父亲,除了提供金钱,几乎没过问过她的事,孙娜也一样。所以我们对自己的女儿,其实了解不多。” 温姝有些意外:“你们一点也不和孩子交流?” “公司的事情多。”郑国明声音低下去。 一旁的金科哼了一声:“事情多也没耽误你找三儿啊。” 郑国明瞪他:“你什么意思?” 金科吊儿郎当的回瞪他:“字面意思。” 看郑国明一脸恼火,温姝暗乐,咳嗽一声:“言归正传,这么说,你跟郑淼是零交流?” 郑国明忍着气,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看向温姝:“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流,她对生物很感兴趣,在家中的实验室里请教过我一些生物问题。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交流了。” 看温姝记完,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说:“你要是问我女儿的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我马上还有个重要会议,你也知道,我和快餐巨头谈供应汉堡牛肉的项目已经开始了,所以……” 郑国明话音未落,旁边一直在观察四周的金科突然开口说:“等等,这画是从哪来的?” 金科往墙上一指,上面一幅画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画里强烈的红色三角和5条白色的粗线十分扎眼,整体看有点像是一个指示箭头,的技法十分的眼熟,凑近可以看到下面的落款是一个“海”字,这让温姝心头一跳。 温姝和高晓天走过去看画,金科留在原地,看着郑国明。 “这画有问题吗?”郑国明站起来,也走过去看。 “这应该是蓝兴海的作品。”温姝说道。 “蓝兴海是谁?”郑国明问。 没人回答他,高晓天站在画的一侧,指着画框边上的一行小字说:“你们看,这上面用签字笔写着‘赠郝端妮’。” 温姝把画上的细节都拍了下来,转头跟郑国明说:“这幅画是谁拿回来的?” “应……应该是郑淼,有什么问题吗?”对于妻子和女儿的事,郑国明都不关心,也不确定。 “还真有点问题。”金科把画拿了下来,画框的上缘被刀切了个口,刀口20公分,边缘很整齐,画布前后没有明显的垫高变形。从这些方面判断,当时里面被人取走的东西应该是薄片状的东西。 “这是蓝兴海送给郝端妮的东西,怎么会在郑淼的家中?”金科脑中涌出青春剧中混乱的三角恋。 温姝转头跟郑国明说:“郑淼的房间在哪,我想进去看看。” 郑国明看了看时间:“时间太久了,屋里的东西都被整理过了。” “不想让我们进去看,该不会里面还藏着一个小四吧?”金科一脸坏笑,凑到他面前。 “注意你的言行,小心告你诽谤。”郑国明对这个司机一样的男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好感,此时火气也上来了。 温姝加重语气:“郑总,今天既然发现了新情况,就请你让我们进去看看。生意虽然重要,但死的人可是你女儿,你难道就一点不想找出凶手吗?” 郑国明看温姝三人不看不罢休的样子,犹豫再三,才很不情愿的转身走向走廊,推开了最后一间屋子的门。 “快点,我赶时间!” 温姝三人踏入了郑淼的房间,房间收拾的很干净。金科二话不说,直奔墙角而去。墙角那也放了一幅画,如果他没猜错,这画应该也是蓝兴海画的。画的内容是城市风景,乍一看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金科仔细检查着这个画,拿着相机一通拍。 温姝翻看着郑淼的一些书籍和笔记,一旁的高晓天翻看衣柜和抽屉。伴随着站在门边上的郑国明偶尔的咳嗽和浓浓的烟味,三人紧张而又小心的静静忙碌着。 查找的过程中,一个信封从书本中掉落,信封很薄,上面有些干掉的颜料。由于这颜料将信和书页粘在一起,所以一开始温姝并没有发现,倒是忙乱中书掉在了地上,这信才挣脱了书页显露出来。 温姝仔细看着纸上油彩的划痕和形状颜色,脑子竟然一闪而过一个模糊的画面,她仔细回忆,好像又什么都没想起来。估计张纸跟蓝兴海的那张画有关。温姝小心翼翼的打开这张纸,才发现这是一封情书,给郝端妮的,但是没有署作者名。 温姝拿出相机仔细拍了起来,身后的郑国明看温姝一行并没有结束的意思,开始催促起来。这时高晓天在书桌抽屉箱后发现了一些废纸,看信所在的位置和摆放的形态来看并非故意,而像是在拉抽屉时,由于抽屉太满,不小心掉落在抽屉后面的。在这些废纸中,高晓天发现了一张上面带了蓝兴海签名的信,内容是写给郑淼的,上面有几行字:“你的帮助让我可以安心画画,送你一副画,没有夸张的用色,因为这里本来就很美。” 高晓天看完思索了几秒,回头看了看金科刚拍完照片的那张画,估计画中的风景就是信中所提到的地方,这个地方说不定对蓝兴海来说很重要,他赶紧把这个发现告诉了一旁的金科和温姝,三人满心欢喜,这趟终于没有白来。 郑国明手机一直在响个不停,他不耐烦的下了逐客令。温姝他们也找到了有用的线索,乖乖的收起设备准备离开。 “等等!”郑国明捂着手机对着温姝的背影喊了一嗓子,马上又对着手机讲话:“我马上过去,再见。” 挂了电话,他快走几步过来,跟温姝说:“离婚协议书呢?” “在桌子上,你自己拿吧。” 温姝指了指屋里的茶几,径直走了出去。金科和高晓天看到温姝的眼色,心领神会,赶紧开了车门上车。 三人一路风驰电掣,回到了‘日进斗金’。 “真是好险啊,小姐姐你真是厉害,随便拿张白纸就把郑国明耍的团团转,还博士呢,哈哈哈。”高晓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仰着脸四肢摊开的坐在沙发上。 “那可不是白纸,是孙娜写给他的信,只是不是离婚协议,是吴夏死后的赔偿款银行帐户,让郑国明赔偿给人家。” 温姝这么一说,旁边的高晓天笑得更大声。 金科摇头:“最毒妇人心。” 温姝拿起靠垫朝金科砸去,金科一闪:“我这脸要是破相了,你可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温姝翻白眼:“要弄花你这老树皮一样的脸,得用这个。”温姝作势要把手里的咖啡杯飞过去,高晓天赶紧拦住她,嘴里小声嘟囔:“别砸,你要真要负责,我可要哭了。” 温姝放下杯子,拿起桌子上的几颗花生飞出去,精准的打到了金科的头上。 “哎呦。”金科捂着头,瞪温姝。 “看什么看,再乱说以后就板砖伺候!” 金科乖乖点点:“好,不说不说。” 温姝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桌子上:“废话少说,我们来理一理今天的重大发现。第一,给郝端妮的画为什么会在郑淼的家里。第二,高晓天在郑淼抽屉后侧掉落物中发现了蓝兴海写给郑淼的信,如果内容属实,那我们就要尽快找到画作里的地方,因为这可能是一个重大线索。” 金科点点头,先说了自己的意见:“画中的这个地方,无论是风景和视角的高度了开阔度都十分像是居民楼。” 温姝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场景像是在哪见过:“如果是居民楼那就比较麻烦了,城市的楼房拆迁变化太大,我们根本不能确定方位。” “如果是照片就好办些,至少信息量会大点,在地图上可以试着找找。”高晓天看着那张画,慢慢说。 “大片楼房,树木,蓝天白云……笔触不细腻,而且不知道有没有选择性去掉一下景物,所以的确很难判断地理位置。”温姝盯着相机里的画看了又看,眉头始终锁着。 “我可以先推测一下。”金科把照片放到投影上,提高声音:“在这个视角上,可以看到成片的楼顶,这些楼的颜色和形象都差不多。时间退后6年,那时这种七层高的商品住宅还是很普遍的。” ------------ 身边人 二十四 他顿了顿,继续说:“而蓝星海所在的位置能从这样的角度看到这些楼的楼顶,说明他所在的层高在是十二到十五层,这种接近二十层高度的楼盘在当时并不多,我们查一查六年之前的楼盘档案,可以缩小搜查范围。”金科停顿了一下,看看温姝和高晓天,接着说:“画上有树木,开的是桃红色的花,按照我们现在城市的绿化树种判断,大片的桃红色,代表的是花期9到11月的,如果没踩错,应该是羊蹄甲树开的花。但这种树并不是到处都种,如果能查到,那可以大大减少搜索面积。” 温姝看着画,不出声。 “第三个方面,画面中有一个虚化的背景建筑,建筑外形十分奇怪,像是一个钉子,这个奇怪的背景我想了想,觉得应该是一个水塔,可以着重搜索有水塔的位置。最后一点,看颜色和明暗交界线。画面中的楼体一面阴一面阳,色差比较大,这说明太阳光是从一面斜射过来的,时间上排除了正午阳光,从楼体受光面的绘画颜色上看,可以排除夕阳,所以仅剩了朝阳的可能性,而阳光是从画面的右手侧照过来的,这说明蓝兴海只有坐南朝北才能看到这种画面。我们又可以排除很多不符合这条件的楼盘,这么一来,是不是范围又缩小了许多?” 金科说完这些,对着温姝和高晓天,自我陶醉的展开了双臂上下挥动,示意此处应有掌声。 温姝飞来白眼:“有事说事,别给自己加戏。” 高晓天赶紧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开始噼里啪啦的敲起了键盘,金科咳嗽两声,往高晓天那边凑去。 “你到高晓天那干什么,你懂电脑吗?” 金科嘿嘿一笑:“不懂,所以要学嘛。” “不用学了,术业有专攻,你赶紧做饭去吧。” “啊?敢情我的专攻就是厨子啊?” 温姝拍起马屁:“你是总攻,多面手。” 金科就吃她这一套:“这还差不多,哥这就给你做好吃的。” 等金科进了厨房,温姝就开始研究起来那封情书。情书上没有落款。温姝对比了蓝兴海之前的一些签名,和信中的字迹并不是很相似。 “这信在郑淼家找到的,应该对比下郑淼的笔记,郑淼的笔记……” 温姝自言自语中忽然顿了顿,转头跟高晓天说:“我在郑淼的房间里好像就没有发现她写过的任何笔记。按理说郑淼是个高中生,笔记考试卷应该很多,可怎么会没有见到?” 高晓天停下动作,回忆说:“郑国明之前是不是说过他收拾过郑淼的房间?他平时对女儿漠不关心,干嘛在女儿死后要对女儿的房间打扫呢?” 温姝的眉头越皱越深,第六感中带着本就对郑国明的偏见。她窝在沙发上,想着孙娜之前的事,想黑狼的案子,想着想着,不知是不是连日奔波的疲惫,让她靠着沙发就睡了过去。 等金科端着菜上来,看到歪在沙发上睡着的温姝,他在聚精会神看电脑的高晓天头上敲了一下:“你就这样让她睡了?” 高晓天一头雾水,捂着头:“那……那我把她叫醒?” 金科白他一眼,拿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用动作示意高晓天轻点,别吵到温姝睡觉。高晓天愣了一下,自己光顾着这些刺激案情,竟然连小姐姐睡了都不知道,他没想到的,这大老粗金科竟然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看来,他是不能掉以轻心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姝睁开眼睛,四下看了一眼: “我睡了多久?” “不久,就三四个小时吧。”金科瞅了瞅墙上的钟。“你等会,我把饭菜再热热,都凉透了。” 温姝打了个哈欠,这才发现身上披着金科的衣服,她心里感激,却故意一脸嫌弃:“我说你的衣服多久没洗了。” 金科把菜放进微波炉:“很久了,要不,你帮我洗洗?” 温姝嘴巴一撇:“想美事吧,我家里还一大堆脏衣服呢。” 金科把热好的饭菜端到她面前,嘿嘿一笑:“那正好,咱俩一起洗,省水了。” 温姝拿起筷子,左右看了一眼:“怎么没见高晓天,他在电脑上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那小子被他爸一个电话叫走了。线索倒是没看到,但排除了很多地方,估计很快就能找到最符合条件的那个位置了。” 温姝开始往嘴里扒饭,看她的吃饭动作跟男人一样,金科竟然生出一丝心疼,说:“一会我送你回去,早点睡,这事有我跟高晓天盯着找就行了。要是找到了,明天一大早,我们一块儿去验证是不是画中的那个地方,明天早上我们去接你。” 温姝满嘴都是饭,疲倦的点点头。 吃完饭,金科开车送她回家,车子刚倒出小巷子,那位穿着绿色收费褂子的老人又出来收钱了。 金科摇下车窗,刚要给钱,温姝示意他对方是个假的收费人员,金科还是照样把钱递了出去。 车子开出去,温姝问他:“刚才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是骗钱的。” 金科看了眼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老人:“我知道。他儿子出车祸了,老伴受不了打击也走了,他一夜之间成了孤寡老人,神经也不太正常了,经常饥一顿饱一顿,这些钱也够他吃顿饱饭的。” 温姝愣了一下,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些内因,她看了眼专心开车的金科,转回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到了温姝住的小区楼下,金科看了眼黑漆漆的小区:“怎么连路灯走没有?” “早上出门的时候小区物业正在修电路,估计还没修好。” 金科顿了顿:“我送你进去吧。“ 温姝笑笑,这是她住了十几年的老小区了,哪里有井盖,那个井盖是污水那个井盖是电路井盖,她都一清二楚,即便没有电,凭她对这里的熟悉,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担心的。温姝关上车门,背着身子挥了挥手,金科打开前大灯,看着她慢慢走了进去,直到看不见人了,他才调转车头离开。 快到自家楼下的时候,温姝差点撞到一个人。对方转过身来,她看到是个穿着黑色或深蓝色连帽衣的男人,差不多三十来岁的样子。温姝下意识的说了句不好意思,没想到对方一直盯着她,幽幽说:“没事,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家,是不是刚下班?” 男人的声音很耳生,温姝从他的面部轮廓判断,她之前从未在小区看到过他,再说这旧楼住户不多,这栋楼的基本都互相认识。往这边方向走的就只有这一栋,如果不是这栋楼上的住户,基本不会往这边走。这么晚了,说是亲戚上门拜访也说不通 ,而这个男人这么晚了还在她家楼下溜达,现在又跟她搭讪,温姝不得不警惕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但语气上却故作轻松:“是啊,刚下班。” 说完,温姝慢慢朝楼道口走去,她余光观察着男人,发现他还站在那,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想要朝她走过来。温姝愣了一下,越发感觉不对劲。即便她有点防身功夫,但现在夜深人静,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拿什么凶器。情急之下正,她朝楼上自己家的窗户喊了几声,想把楼下几户邻居喊出来,没想到没人应声。 她脑中忽然出现黑狼资料里关于他作案的各种手法,温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电梯没电了,她只能朝楼道走去。耳朵却仔细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发现对方没跟上来,刚要松一口去,忽然就听到了脚步声。 完了,他跟上来了。温姝脑中警铃大作,加快脚步,走到二楼和三楼之间的楼梯间,她低头一看,就看到刚才的男人就这么仰脸看着她,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温姝顿时后背发凉,迈开步就朝前跑去,对方也跟着追了上来。 温姝扯开嗓子:“着火了,着火了……” 男人上前一步,用手捂住她的嘴巴,温姝往他手心里一口咬了下去,对方吃痛,一个手刀就朝她后脖劲砍去,就在这个时候,楼道忽然闪出一道明晃晃的大号手电筒光,靓娇拿着一把砍骨头的刀就冲了下来:“放开我女儿!” 男人吓了一跳,看到对方手里拿的大砍刀,马上转身跑下楼梯。声音把三楼的邻居全都吵了出来,靓娇抱着女儿,气得浑身发颤。 回到家,点着蜡烛,靓娇把女儿全身上下看了一遍,确定除了有点淤青,没什么大碍之后,才松了口气。 温姝喝了杯热水,已经镇定下来。靓娇嘴里不停碎碎念:“明天一定要去找物业反应,这安保都怎么做的。”说完她忽然盯着温姝:“你刚才说在楼道下碰到那个歹徒的,那他应该不是来偷东西,他这就想害命啊。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乱了,我们这个小区虽然老,但是治安一向不错,小区里的人也团结,这都多少年没听过有盗窃的事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让你撞上了。” ------------ 身边人 二十五 温姝之前没往这方面想,听老妈这么说,忽然打了个激灵。害命?她不由得把今晚这件事跟黑狼联系起来,难道她今晚是撞上黑狼了? 她马上跟金科打了个电话,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那头的金科语气冷静的分析,拳头却不由自主的握紧,从她的描述里,他肯定对方不是黑狼,知道她担心,他装出轻松的语气:“要不然,我今晚去你家睡,沙发也行。” “有我妈在,我什么也不怕。”温姝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老妈,挂上电话。 那头的金科扣上电话,才发现自己已经满手是汗。 如果她今晚真的出了事,他要怎么办?金科不敢想,他内心懊恼,自己明明很想送她进去,却因为该死的自卑心,让她差点置于危险之境,这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发生了,去他妈的自卑,老子就是让她知道他稀罕她。 靓娇盯着女儿,沉下脸:“你不是美食记者吗?你最近到底在查什么?今晚的事跟你查的事有关系吗?” 温姝有些头大,她刚才太着急,竟然忘了避着老妈。如今被逼问,她故作轻松说:“不是,我就是自己联想的,以为今晚的事跟黑狼有什么联系,所以跟新闻部的同事聊聊。” “我告诉你温姝,你爸怎么走的你清楚,我这么辛苦把你拉扯到现在,我不许你再去碰那些特稿!你如果一定要写那些东西,那以后你就别回这个家,别再叫我妈。” 温姝赶紧过来给气急的靓娇捶胸捏背:“妈,您放心,我没写,报社特稿部都扯了,我写了上哪发去啊,别气了别气了,我这辈子都是您女儿。” 第二天一大早,温姝的手机铃声响起,自从开始调查黑狼,她就没有关过手机,充电器充电宝和外接电池总是随身带着,无论多困,只要电话一响,她都会在三声之内,用丝毫没有睡意的音调接起来,所以很多人都以为她是个不睡觉的钢铁侠。 半小时后,金科和高晓天已经在楼底下等着温姝。 “地点现在有几个?”温姝一上车就问,丝毫不提昨晚的事。 金科也不提,直接给她递了两个热包子:“符合条件的现在只剩下一个,在市南区,有一个90年代左右建成的商住楼,水塔就在商住楼的3000米半径范围内。水塔旁边是造纸厂员工的集资住房,楼下公路上种的全都是羊蹄甲树。楼上住房南北通透,有向南和向北的窗户。没有比这个更符合条件了。” 温姝咬了一口包子:“韭菜鸡蛋馅的?” 金科一脸坏笑:“嫌臭我这还有口香糖。” “不需要,又不是我闻味。”温姝哼笑,用力咬了一大口:“味道不错,出发!” 高晓天没想到小姐姐竟然好这口,只能憋着气,边发动车子边把车窗打开,散出一车的韭菜味,车里三人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目标城南区,丝毫没有注意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来到了目标商住楼的楼底,高晓天从车里拿出了无人机,摄像头朝北盯着水塔,缓缓上升。对比着蓝兴海画的画,无人机锁定在了12楼和13楼附近,跟画上看到的景色一模一样,温姝忽然脑中一闪,想起来这个画面是在吃汉堡的时候见过的,她说出这个情况后,金科跟高晓天马上到物业一打听,知道只有12楼的房东是长年租房。 锁定了具体目标,温姝亮出记者证,在物业那哪找到了房东的信息。房东姓李,是本地人,温姝给李房东看了蓝兴海画的那幅画的照片,房东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就是从自家阳台上看出去的景色,并跟他们说,画这幅画的人是一个男孩。 “大爷,您还记得他吗?”温姝跟金科对看一眼,问房东说。 “记得,他基本上不和人说话,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呢。小伙爱画画,我不懂艺术,但觉得他画得挺好。对了,你们找他什么事?他可有好几年没来住了,之前有个人给他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房费,到期后我给他们打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以为他们不租了,但里面的东西又都没有搬走,我就又留了一个月,才过来清理东西。你们都不知道里面那个乱啊,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懒了,什么也不收拾,我可是收拾了两天才弄干净了,这不,还欠我一个月的租金呢。” “大爷,这人已经……” 温姝刚要说出来,被一旁的金科接过话头说:“这人已经回老家了,我是他哥,这是他同学,这是我媳妇。” 温姝一脸郁闷的看他,金科没理她,接着说:“因为跟家里闹了矛盾,我弟就离家出走过来租了房子。现在他回家了,让我过来帮他把东西拿回去,顺便还他欠下的房租。” 听说金科要给房租,房东刚才还板着的脸瞬间就亮了,跟金科马上称兄道弟起来。不得不说,金科这张油嘴和这张沧桑社会脸对于打入各种人民群众简直是易如反掌。 温姝问说:“你这边一个月的房租是多少钱?” 房东笑眯眯答:“看你们一家子这么有诚意,我给你们打个折,给我3000吧。” 金科拿出钱:“给,你点点。” “不用了。”房东把钱踹到了布袋里,问一旁的高晓天说:“蓝兴海现在怎么样,结婚了吗?” “啊?”高晓天愣了一下,看了金科一眼。 老房东一脸欲言又止,犹豫了几秒才跟金科说:“他要是不想结,你可别逼他啊,大爷我多嘴跟你说个事,你弟弟可能不喜欢女的。” 金科看着神神秘秘的房东,问说:“你怎么知道的?” 房东表情怪异:“就跟你们直说吧,这房费是一个男人给你弟交的,黑皮肤挺棒实,穿的不男不女的,后来我发现他经常在你弟的房间里。” 金科听了李大爷的话,想了想,和温姝要了手机上郑淼的照片,递给房东看:“你说的是她吗?” 房东仔细看了一眼:“对,就是这人。”他说完压低声音:“你们可要看住你弟啊。这人可能是道上的,不好惹。你弟一脸的苦大仇深,估计也是有苦难言。” 金科给大爷递了根烟:“您真是观察仔细啊。对了,我弟的东西在哪,我们还急着回家。” 房东把烟别到了耳朵后,热情道:“哦,对对,跟我来。” 一群人跟着房东一起来到了街对侧,房东指着在一排职工宿舍楼下的一间小平房说:“这里是我租的小仓库,我把你弟的东西全都装在了这个屋里。你看看收拾收拾,全拉走吧。” 金科接过了钥匙,打开小屋的门,一阵陈年灰尘扬过之后,他们才看清里面成堆的画和成堆的书。 三人把所有东西装上了车,忙活了一整天,一看表已经是晚上7点多了。三人一路往回开,事情有了进展,气氛明显热络了许多。回到店里已经是9点。 三人在车上饥肠辘辘,温姝饿得胃疼,金科急了,跟高晓天说:“我先到对面买些吃的回来,你把她扶进屋里。” 温姝摆摆手:“不用,我在车里等你,小天先搬后尾箱的东西进去,这么多,一次两次的也搬不完,我正好在这看着。 金科想了想:“行,你忍忍,我很快就回来。” 温姝点点头,跟高晓天说:“我在车里眯会儿,你先搬吧。” “好。”高晓天拿着几幅画就快速的进了店里,高晓天把画放在了屋子角落,迅速又跑出来。在灰暗的灯光下,他在车外并没有看到车里温姝的身影,他以为她把位置调成躺椅躺下了,也就没在意。他又来来回回搬了几趟,等把所有东西都搬进去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去敲了敲窗。 敲了几下,发现没见有动静,他伸手就拉车门,就在那一瞬间,他发现车玻璃上有个影子,刚要转过头来,就感觉脖子被人勒住,鼻子被人捂上,一股浓烈的酒精味道迅速在呼吸道扩散,一只戴手套的手死死的用手巾捂住了他的嘴。 挣扎中,高晓天一下子拉开了车门,从车门里滑出一只温姝的手,她整个人躺着,已经没有了知觉,高晓天眼中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渐渐停止了反抗。 “饺子好了,您拿好,慢走。”金科接过了饺子馆老板亲手递过来的塑料袋,他换了个手拿,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100元钱递给了老板。 “大金,你这是干什么,就算我请你吃顿饺子,你客气什么。” “拿着吧,都不容易,你也别找了,明天我再来,咱俩喝一杯。” “成,明天记得过来。” 饺子店老板把金科送出门,金科心里惦记着温姝,急急往回走,到了转角路口,正巧看到一对男女从一辆出租车里下来,金科也没在意,刚走了过去,便看到高晓天那辆路虎车像疯了一样,从他旁边呼啸过去。 金科先是一愣,马上意识到这不是高晓天在开车,想到温姝有可能在上面,他急忙转身,上了刚停在路边的那辆出租车。 ------------ 身边人 二十六 “师父,跟上那辆车快!” “嗯?”司机刚喝了口水,还有些发懵。 “把灯熄了,快!追上他!”金科把饺子一放,指着前面的车子告诉司机。 司机一脸为难:“大哥,你让我几万块的车去撵上人家几百万的车,强人所难了吧。” “别啰嗦了,快追吧!” 远远看到路虎车一路疾驰,路上车不多,它一路违章,在一转弯处,一头扎进了一片蒿草地。 “停,就在这停。熄火。”金科在出租车上让司机停下,他下了车,站在路阶上向蒿草地里看,发现路虎车就停在蒿草地里亮着灯不动了。 金科回到车上,对车里的司机说:“我就到这里,你现在知道这个地点吧。”司机点点头,金科接着说:“我没带手机,你快报警,叫警察来。” 司机这才从刚才飞速飙车中回过神来:“哥们,你不是警察啊。” “嗨!我们刚才跟的那个车,看到了吗,是我的车,我的钱包手机都在那里。”金科说着从口袋摸出刚才买饺子剩下的几十块钱递给司机:“我现在口袋里就剩这么些,那些饺子也给你,我先过去看看情况,你记得报警。” 司机看了眼前面的车子,叮嘱一句:“哥们,你保重。” 金科赶紧用手指示意他小声点:“记着,出了路口再开灯。”说完,金科小心翼翼的关上了车门,慢慢潜入了草丛里,向路虎车靠过去。 晚上有点风,金科当过兵,他在野外受训的时候听教官说过,这种天气最适合打猎,风可以吹散气味,当风吹过树叶和草丛时,会发出响声,这时前进的脚步就要跟着风的节奏,风走脚走风停脚停,这样动静就不容易被发现。 金科按着这路子在离车十多米的地方蹲下观察,看到一个戴帽子和口罩的男子正借助汽车的灯光在给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剃头。金科心下一惊,下意识闪过 “黑狼”两个字。 灯火斑驳加上蒿草很高,没有办法看清人脸,金科心里着急,怕温姝和高晓天凶多吉少。看着男人正忙着用刀子一撮一撮的把地上那人的头发割掉,金科一咬牙,决定冒险靠近汽车。此时的车门没关,金科不能确定车内还有没有人。 一阵狂风,蒿草剧烈的摆动,金科趁这个机会迅速靠近汽车,从车门内看进去,金科看到了温姝横躺在后座上,手脚被绑着,嘴里被塞满了布,车里有股浓烈的迷药味道。 金科的血直往上涌,立马想冲上前去和那两个男人来个鱼死网破。他刚站直身子,身边的温姝动了一下,金科一喜,马上摸了摸温姝的鼻息,人没死,他送了口气,心放回了肚子里。 又是一阵狂风,金科看准时机,一下抱住温姝,把她先转移到不远处的土堆后面,然后将温姝嘴里的毛巾拿出来,给她松绑了四肢,就在这时,黑夜里传来了高晓天的惨叫。 “再叫就解决你。”黑衣人带着口罩,嘴里的狠话听着依旧骇人。车灯前,高晓天全身无力,只能瞪大眼睛,看黑衣人放下了剃刀,两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按照黑狼的习惯,这是要拿出他最趁手的兵器绳子。 金科藏好了温姝,一个箭步上去,双手一个熊抱,把右手里握着的,原来塞进温姝嘴里的那个带迷药的手巾捂在了男人的口鼻处,同时左手锁住男人的肩膀,同时往后一拉。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男人慌了神,他反应极快,伸手就想拿起旁边的剃刀。金科也不是吃素的,用力勒住他的手,男人借力使力,脚底一阵乱蹬,金科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和男人一起倒在草地上,旁边的高晓天看到金科,又惊又喜,急的嗷嗷叫,就是没法 站起来帮忙,手脚被绑着的他在地上拧来拧去,活像一只大毛虫。 男人和金科在地上搏斗,黑狼身强力壮,一直不让金科手上的毛巾靠近他的鼻腔,即便刚开始毛巾捂过,但因为有口罩,也没能让他倒下。累了一天滴水未进的金科终于坚持不住,让黑狼挣脱了。 男人的第一反应是先去拿刀,金科躺在地上,伸腿勾起脚背,给他来了个脚下绊蒜。男人扑倒在地,金科起身直接坐骑在男人身上,用接近两百斤的体重来重锉男人,接着又抡起铁拳,对着他的头一连串暴击,直到男人不再挣扎,金科才喘着粗气停了手。 金科下手有数,他知道男人只是晕了过去,他拖着疲惫的双臂,拿起了地上的刀准备给高晓天松绑。 “金哥!”高晓天嚎叫一声。 “行了,别哭了。” 车灯的强光下,高晓天抹了把泪,在歹徒面前他虽然害怕,但没怂,这见了金科,反倒控制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哭个屁啊。”金科笑道,刚把高晓天的绳子松开,身后面就传来了温姝的尖叫。 金科一回头,刺眼的灯光中,他感觉到一根绳子正准备绕在他的脖子上。金科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脖子,当绳子收紧时,手上的刀也被绑在脖子上,刀刃朝外,绳子越紧,绳子和刀刃之间的摩擦就越大。金科顺势一使力,刀刃“啪”的一声,割开绳子。 男人愣了一下,转身就跑,金科一个翻身,一把抓住黑狼的衣领往回一拽,黑狼一个踉跄,“唰”的一声,金科手里的刀子就插进了男人的大腿上。 “啊……”男人捂着大腿在地上打滚,金科喘着粗气蹲下来,醒过来的温姝怕金科有危险,赶紧跑了过来,金科猛地扯开了男人的口罩。 两人顿时呆住。 还躺在不远处的高晓天因为看不到,急的大叫,“快扶我起来,我要看看黑狼什么样!” 金科过去把他扶了过来,此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高晓天瞪大眼睛,看着郑国明那张咬牙切齿的脸,震惊的张了张嘴:“黑狼是你?” 郑国明不说话,警察赶到,跟温姝和金科了解了情况,把地上一言不发的郑国明押上了车。 金科刚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凉滑滑的。 温姝的指腹在他脖子上轻轻一抹,手指上沾了血,她紧张的看着他:“流血了,赶紧上车,我们去一趟医院。” 金科看她担心的眼神,心里受用得紧,干脆头一歪,倚在她身上:“哎呀呀,我的头……好晕啊。” 原本还担心他有什么事的温姝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没事了,没好气的把他推开:“你买的晚餐呢?” 金科嘿嘿一笑:“都给出租车司机当路费了。” 高晓天挤到两人跟前,把金科的头撂到自己肩上:“小姐姐,金哥我来照顾,你赶紧第一时间把黑狼的稿子写出来发在你的自媒体上,时间就是知名度,你要是发表了这篇特稿,必定一炮走红,到时候广告商和粉丝就不愁了。” 温姝也知道时间宝贵,所有的事堆积在她的胸口,不写出来她寝食难安,是时候让这篇稿子跟读者见面了。 温姝一回家就抱着电脑,写写停停,心中纠结,了解完整件事情的经过,温姝那些年轻的生命,为娜姐,为这个曾经幸福的三口之家扼腕叹息,虽然事出有因,但后面的结果却出人意料,温姝知道这些会引发争议,但越有争议的事件越是好新闻,越能引发讨论的话题越是好话题,越有矛盾、越有冲突的事件越能吸引眼球,越能变成人们在茶余饭后的谈资。因为有争议有议论才会有人气,有人气才会有热度,才能带来更多的人对这稿子的关注,但作为目睹和跟踪这件事的人,温姝并不想只把娜姐定义为一个悲情的,为找到黑狼报仇而魔怔了的人,毕竟她是除了父亲之外,第一个教她如何写特稿并坚持理想的人。 熬了一夜,早上七点整,温姝终于把这篇历经三个月调查的“人造肉背后”写了出来,她没有听高晓天的直接发自己平台上,而是发给了贾政经,想让他看看能不能转给新闻部,毕竟她还是更想在报纸上发表,让更多的人看到。 几多分钟后,贾政经打来电话质疑她:“你这篇稿子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己写的。” “你一个美食记者,怎么有能力把黑狼调查得这么清楚?” 温姝有些心虚:“我……闲暇的时候去调查的。” 贾政经那头沉默几秒:“温姝啊,我已经干这行几十年了,新闻部的人专门盯着这个事的都不见有你写的详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知道你所谓每天出去拉广告采访,其实都去做的别的事了?我告诉你,我是看在你之前拉回的那几个广告商才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写这些东西让我帮你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和新闻部同事的感受吗?” “贾主编,您知道的,我一直想写特稿,现在有机会写出来了,您能不能帮帮忙?不用署我的名也可以。” ------------ 身边人 二十七 贾政经在那头犹豫了几秒,现在有关黑狼的稿子对于报社来说的确十分值钱,谁先发表,谁就是赢家,但是,如果他这边拿稿子过去,新闻部老大是不是觉得他贾政经怂恿手下去抢新闻部的活呢?都是一个级别的,保不齐对方以后绊他一脚啊,不行不行,宁可不出这个头,也不能树这个敌。 贾政经咳嗽两声:“温姝,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文娱部,不是新闻部更不是特稿部,且不说新闻报给不给你刊登,你虽然写出来了,谁能保证你写的那些就是最终的事实呢?如果明天后天又有人查出新的事情内幕呢?这万一登了,不是打新闻部的脸,打报社的脸吗?再说了,我看了你这篇稿子,说实话,离一篇优秀的特稿还是差距巨大,如果发上去,这是拉低我们报社的实力,所以,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帮你这个忙,温姝,你要是还想在文娱部好好干,就多花点心思在找美食店和拉广告上,别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少做少想,到时候捅了漏子,就算是刘副主编也保不了你。” 挂上电话,温姝蔫在床上,此时进来一条微信,是高晓天问她有没有发上去。温姝一咬牙,既然报社不给发,那她就自己发。她点进公众号后台,把整篇稿子发了上去。 刚发上平台,她就死死盯着后台上的阅读,一分钟过去,阅读量竟然是零,又过去一分钟,还是如此,温姝忐忑不安,担心是不是自己写得不好没有人看,第三分钟,当她再次刷新的时候,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再看,没错,阅读已经超过了一万,转发过了一千,她尖叫一声,怕吵醒老妈,只能捂着嘴,激动的在房间里翻着跟斗,等折腾够了,她又抱着电脑,看着一条条迅速刷新的新鲜留言,觉得这几个月受的苦都值了。 而此时的高晓天正带着帽子直播,让自己所有的粉丝都去关注和转发温姝的公众号。网络传播迅速,不出两个小时,各大网络媒体已经在竞相转载温姝写的稿子。 贾政经正坐在办公室喝茶,点开微信看新闻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朋友圈里温姝的这篇稿子已经刷屏了,他沉着脸,看了眼外面温姝空荡荡的位置。 听闻 “黑狼被捕”,所有媒体都在关注着他的审讯过程。金科用老脸为温姝争取到了独家采访的机会,温姝把稿子发上去后,便急赶慢赶的去到了关押郑国明的地方。 “郑国明,你为什么要杀死温姝和高晓天?” “我害怕他们知道的太多了。”郑国明腿上上着绷带,还是穿着昨天晚上作案的衣服,已经没有了昔日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怕他们查出你杀了这6个受害者,其中还包括你女儿吗?” 说到女儿这个词时,郑国明忍不住红了眼眶,情绪激动的哭了起来:“我不是黑狼,我发誓我真的不是黑狼,我只是怕他们查出真正的黑狼。” 在场审问的人都吃了一惊,温姝沉默几秒,问他:“意思是,你知道谁是真正的黑狼?” 郑国明不说话,一旁的警官一声爆喝:“说!” 郑国明抬头看着旁听席上的温姝:“黑狼,就是我女儿!” 在场的人都被搞的一头雾水。 “什么?”温姝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 “我没说假话,事实是这样的,那天,也就是孙娜被黑狼袭击,我女儿被杀那天,孙娜被黑狼的案子搞的焦头烂额,心情不好。恰巧我当时生意也不顺,我俩就吵了起来,这时郑淼冲出房间情绪激动说我外面有情人,我当时也没好气,可以说当时我和孙娜把气都出在了郑淼身上,郑淼这孩子气性大,夺门而出,孙娜就去追,我当时没追出去认为孙娜能把孩子追回来,但是两分钟后我还是没沉住气下了楼,没看到郑淼,只看到了孙娜开了车准备离开,我当时觉得是不是刚才郑淼被车撞了孙娜送她上医院,所以没犹豫就叫了出租车跟了上去。” “当时几点钟?” “我没注意,也没带表,反正天没黑。”郑国明接着抬头说,“跟到狮山公园,孙娜下了车,我也跟了进去。那时天已经开始黑了,我就看见孙娜躲进了假山后面,我远远跟在她后面,她并没发现我。时间不长,我发现在孙娜身后出现了一个黑影,就在我和孙娜之间。黑影从背后扑向孙娜,一下子用一个白东西捂住了孙娜的脸,当时另一只手上还有一把刀子,也就是你们现在拿到的这把。” “你是说,当时扑向孙娜的人就是郑淼?”温姝皱眉问说。 “是的。” 温姝边记录边疑惑问说:“郑淼当时还是高中生,怎么有力气和成年人抗衡?” 郑国明摇摇头:“她的身体素质不比同龄男性差,她在学校是练三铁的。” 警官瞪他:“接着说。” 郑国明张了张嘴,慢慢说“当时孙娜反抗,但是被捂着嘴发不出声,不一会儿就不挣扎了,我当时着急,看脚边正好有块石头,我就提了石头悄悄靠近,在对方后脑上狠狠砸了一下。我看他当时还想反抗,就抢过了她手上的绳子勒他的脖子,我没想杀人,只是想制服她……” “当时你没认出对方就是你郑淼?” 郑国明低下头,一脸痛苦的喃喃说:“没有,当时她带着头套和口罩,挣扎时也没说话,直到最后我摘了她的口罩,我才知道我杀了自己的女儿。” 温姝声音有些发颤:“那你既然知道郑淼是黑狼,也知道她死了,为什么不来自首报案?” “我挣扎过,也想过自首,但是我奋斗这么久的事业刚刚起步,我不甘心,所以就决定利用黑狼事件,掩盖我女儿是黑狼的事实。同时,把我女儿的死嫁祸给一个“黑狼”,因为孙娜处理黑狼的案子很长时间,黑狼怎么干的,我很清楚。我按照黑狼的手法,给我女儿剃了头,在她身上刻了黑狼的标记,然后狠了狠心,割掉了她的耳朵。” “耳朵呢?” 郑国明声音低沉:“在殡仪馆,她的骨灰盒里。你们可以查证。” “这些事都是在案发地做的吗?” 他摇摇头:“不是,我在公园另一个树林里做的。我当是用郑淼的大衣兜着她的头发,正巧发现了公园施工垃圾中有个大编织袋,我就将人扛在肩上,藏在公园的桉树林里。然后从公园另一侧跳出围墙,将碎发和大衣丢到垃圾桶后,我才回家换上睡衣,和邻居大哥一起去找孙娜,做不在场证明。等到第二天假装她的线人,发信息给孙娜,叫她去收尸。” 温姝沉默几秒,问他:“你说你是杀死郑淼的凶手,那我问你,和郑淼的搏斗过程中,你有没有受伤?” 郑国明犹豫了一会:“没有,好像没有。” 温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郑淼尸检的时候,手指甲里发现了人体组织DNA,这说明她曾经跟人搏斗过,而且这个DNA和你的完全不同,你怎么解释?” 郑国明语塞,支吾说:“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误杀了我女儿,也知道她就是黑狼,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温姝盯着他:“你怎么这么肯定郑淼就是黑狼?” 郑国明不看温姝,反而转头去看另一个审讯人员,说:“一个父亲的直觉。” “我们说的是证据,不是直觉。”审讯人员厉声说。 郑国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慢慢开口说:“我曾经偷看过她的日记,上面写的东西都是关于憎恨和杀戮的。我希望她能好好的,可能做事的方法上是粗暴了点,但我出发点是好的。因为这事,她跟我闹得很凶,原本就紧张的父女关系彻底决裂了。而当我杀了我女儿后,我就把她的东西该烧的都烧了,我希望生活能继续下去,想着时间再久点,大家就能回归正轨,淡忘这件事。可没想到孙娜这个疯婆子不依不饶,还找了私人侦探,这还不行,她自己还要以身试法来提醒大家。”郑国明顿了顿,叹了口气:“老天让我家破人亡啊。” 案件出现了新的疑点,即便郑国明一再强调郑淼就是黑狼,但温姝还是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一出审讯室,她立马就给金科打了电话。 金科正在饺子馆跟老板喝酒,一看是温姝打来的,赶紧接了起来:“完事了?” “没完,这个事情没这么简单。你现在马上回去翻看所有从出租房里拿回来的东西,找找有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郑淼就是黑狼的。” 金科打了个酒嗝:“什么!我没听错吧。” “快去。” 电话一挂,金科就飞奔回到自己的店里,直接上了二楼,推开门就看到了秃瓢的高晓天。 “嘿,全剃光了?” 高晓天对着镜子,丧着脸左右瞧了瞧自己的新发型:“这黑狼只剃了一半,跟鬼剃头似的,我只能全推了。” ------------ 身边人 二十八 金科摸了摸这颗光溜溜的头:“还别说,这发型比你之前的头型爷们多了。” “这可是黑狼给我剃的,这是我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笔啊,以后我吹牛逼就靠它了。” 金科一屁股坐下来:“现在是不是黑狼给你剃的头还不知道呢!最新消息说郑淼才是真黑狼,温姝叫我们找证据,就是昨天拿回来还没来得及看的那堆东西,说是看看里面有没有郑淼是黑狼的蛛丝马迹。” 高晓天吃惊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我了个去,这一家人!” 两人开始对那堆杂物进行分类,两张油画摆放在墙角,十分扎眼,特殊的红色三角,让金科一下子想到了在郑国明家中客厅里挂着的那幅画。 他正想拿来看看,却被高晓天叫住:“哥,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啊,我看不懂。”金科看了眼像是生物类笔记似的小抄,貌似还有化学类的。 高晓天咂咂嘴:“这看上去不像是高中学的东西吧?” “得了吧,你还知道高中学的啥?别装了,还是留着交给你温姝姐看吧。” 金科放下本子,径直走向那两幅画。两幅画画的都是紧贴画布边缘的等腰直角三角形。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幅是三角形一条边紧贴,而另一个是两条直角边直接画到画布边缘。 金科检查了一下这些特殊的边缘,这个边缘上的红色一点也没涂到边外,非常整齐。而画面中的笔触走向,在贴近边缘处明显有半个笔宽的笔触。金科把两幅画中,带红色颜料的边缘笔触对比了一下,发现了玄机,试了试把两幅画放到了一起,竟然笔触对上了。 “这是什么,不会是要告诉我们什么吧。”金科盯着墙角的画,捋着脑中的思绪,再次想起了郑国明家里的画。 “哥,你看这个。”高晓天手里拿着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晃晃荡荡,说明里面有东西,可是在外面用透明胶封着,盒子上写着“我是谁”。 “找东西打开。” 高晓天应了一声,去找剪刀。 金科打开电脑,找到了当时在郑国明家里拍的照片,对比了画布边缘的笔触,金科肯定这三幅画应该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是一套组合画。他将现在的这两幅小画组合在一起,用手机拍了照片,上传到电脑上。 刚传完,高晓天就拿着剪刀回来了。 “来,帮我先把这个图片合并在一起。” “小菜一碟!”高晓天只用了两分钟,图就拼到了一起,两人看着电脑上的图片,冷汗直流。 “这就是黑狼的那个标志啊!”画面上是一个在红色背景下的白色标志——凶字和一字重合在一起。 “看来凶手可能真的是郑淼。”金科拿过高晓天手中的剪刀,迅速拿起了铁盒,三下五除二就把铁盒拆开了。 打开盖子,里面装的竟然是郑淼的笔记本和一封公开信。 笔记本上写的第一句话就是“给寻找答案的人。” 而信封上也写了一句话:请尽快处理。 半小时后,温姝和警方来到了“日进斗金”店,将所有他们从出租屋带回来的证据带走。被关押的郑国明夫妇看完女儿留下的东西,哭的稀里哗啦,悔恨莫急。 所有的事情,都在郑淼的笔记和公开信中真相大白。 星期六,晴 有一次,我去蓝兴海家,他父母不在,蓝兴海带着口罩,家里有一种和浓烈的酒香。后来我知道他在用他父亲留在家里的乙醚泡制苏木,提取特殊天然红色染色剂。 星期二,阴 蓝兴海说要给别人设计个标志,我随口说了句,用那个人名字拼音开头字母来设计。 星期天,晴 蓝兴海有一天看到我把我妈写的关于黑狼的报道撕的粉碎,他说他知道黑狼的行踪,还说和黑狼是好朋友,意思是叫我可以把消息透露给我妈,这样可以让我妈再次关注我,不过他警告过我,不能和别人说不然有杀身之祸。我不信,他给我看了他给黑狼设计的标记,我惊呆了,我相信了他,他说的我都照做了。效果真的不错,我妈还给我打了很多钱。 星期一,多云 我爸只知道给我钱,到是可以用这钱在外面租个房子,不用再受父母管教,蓝兴海也可以在里面安心画画。 星期四,小雨 蓝兴海和我基本是称兄道弟,他知道我是同性恋并且喜欢郝端妮,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过他却没告诉我他也喜欢郝端妮。 星期六,大雨 有一天,我和郝端妮去出租屋画室,蓝兴海的画还在,郝端妮看上了画有红色三角形的画,叫我问蓝兴海要,蓝兴海知道我们看了画很气愤,知道郝端妮想要更是不给,我不以为然,趁人不在,我就把画偷了回家,因为我写了表白信,借这个机会插在画里和郝端妮表白。蓝兴海回来跟我发火,为了让他不对我发火,我搪塞他说是郝端妮拿了画。 星期天,阴 郝端妮出事了,我知道是黑狼干的后,我去找蓝兴海,他正好不在房间,我看了他放在抽屉里的日记,我才真正意识到他人格分裂,他就是黑狼。我感到非常害怕,因为他写到‘我只吃我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我全还给他们,他们管我叫黑狼,可是狼吃的太不讲究,这一点都不像我。’他是真的在吃人! 星期一,阴 他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他决定自杀,我没有理他。 星期五,晴 他想停,我可不想停,现在这样挺好。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我要毁掉他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要让他们忏悔。 星期日,中雨 我现在已经是真正的黑狼了,我把蓝兴海的身体藏在出租屋里,我的计划是用他的身体做实验,高二备考,有时间我向郑国明讨教了如何提纯乙醚和干细胞,不得不说这是唯一一次他愿意和我说话。乙醚是用来撂倒人的,而蓝兴海的干细胞培育出肉饼,是用来做伪证的。我的第一个目标是小痞子李丽,是她组织社会人士每天欺负殴打蓝兴海,是她造就了黑狼这个怪物,若是被杀,那也是死有余辜。 星期六,晴 我错了,这是一个漩涡,我不知道当时给我出主意的那个人是蓝兴海,还是黑狼,我只有继续杀人,我妈才能继续关注我,现在她已经彻底只关注黑狼了,而不是我,好后悔,我要结束这一切。妈妈,我想回到以前。 公开信:爸爸,你最好赶快处理一下。我都是在家里你的实验室里进行干细胞培养的,你有一次拿错了冷冻的干细胞试管去公司,那是蓝兴海的干细胞,而你却把他培育成了人造肉饼。 看到这里,温姝想到自己吃的汉堡里的人造肉里显示出的阳台和红色液体,她捂着嘴,跑到厕所大吐特吐起来。 这件事公诸于众之后,国全生物迅速被封,温姝再次连夜修改之前写的稿子,看来贾政经说得没错,事情并没有想象的这么简单,如果没有调查到最真实的结果,那之前写的东西就是打自己的脸。 温姝知道,想成为一个好的特稿记者,心里一定要有一个标杆,要知道这个行业的优秀前辈们留下的最高的标准是什么,然后从模仿文体做起。而她心里的标杆,就是她的父亲温君庭。 从她进入锦城日报,从娜姐开始点化她如何做个特稿记者开始,她就看父亲发表过的经典特稿。她知道,想要写出好东西就要下苦功,所以一有空,她就到父亲的书房里,找出那些封存已久的手稿,一个字个字在电脑里打出来,然后对比自己写的,找出差距,那些写得特别棒的,她干脆整篇整篇的朗读背诵。她知道对于一个新人来说,特稿写作,没有任何捷径可走,但如果非要找一条最容易到达峰顶的路,这也许是唯一一条。 正因为下了这些功夫,她才能用第一篇稿子留住最初的那些粉丝,但她更明白,自己的这些功夫只是外在的皮毛,她要学到内部的精髓,就需要找到文中的意向,掌握它,学会它并运用它。 而所谓的意象,就是主观情感在客观世界中找到的对应物,这就像是她写作的把手,有了这个把手,她能抓得牢,写出来的东西才能呈现出高人一筹的层次来。 但意象是长期思考以后,对新闻事件以及背后的社会运行规则和人性因素有了深刻的理解,才能在现实世界找到它的对应物。这样的东西只能意会,它就像一条线,不断地在写作中出现。它是她写文章时的节奏掌控器,和聚光点,是升华情感,吸引读者往下读的东西。 因为事情超出她原先的认知,温姝决定把稿子重写一遍,她把原先的资料进行筛选,把采访录音、采访本上的关键故事与细节、背景和资料都重新整理,然后思考出一条逻辑线,在此基础上搭出一个框架,把素材分类往里填。 ------------ 养生疑云 一 温姝知道,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对于一篇稿子来说,好的开头,就为整篇文章定下了调子,用什么样的节奏、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笔调写,开头出来以后,心里就有数了。 虽然还在摸索过程中,但虎父无犬女,温姝写作的风格颇有父亲的风采,她开头进入得快,头三个自然段就让读者明白她这篇稿子究竟要写什么,要表达什么样的主题,它的新闻价值与社会价值何在。在这个过程中,她还尝试制造悬念,寻找反差,以及矛盾冲突强烈的场景与情节,吸引读者往下读。 这篇稿子,温姝写了不下五个开头,她从中选了一个感觉最好的,这次她不再盲目的闭门造车,而是把开头发给了高晓天和金科,让他们先看看,看他们能不能知道她在写什么,看他们还想不想往下看。如果他们的反馈不太好,那她就马上重写。 不到两分钟,高晓天就发来信息:“小姐姐,你又要重新吗?这篇开头很好,当然了,上一篇的也很好。” 温姝回了个笑脸,继续着急的等金科的回复,可左等右等不见回音,就在她等不及要打电话过去问的时候,金科回了几个字:终于有点特稿记者的样子了。 温姝看着这几个字,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肯定,她在房间里傻笑了一会,顿时觉得干劲十足,就在她要继续接下去写的时候,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在意这个邋遢甜品店老板的意见。 或许是因为这个团队里,金科年纪最大,见识和阅历上比她和高晓天都多吧,她自己跟自己这么解释说。 这篇重新写的稿子,一发上平台,立刻引发关注,或许这才的稿子是真的感动了很多人,这次的打赏史无前例的多,平台上粉丝也涨了十几倍,打赏的金额已经远高于她的工资,她拿出来分成三份,一份是作为下一篇的调查经费,另外两份分别发给金科和高晓天,美食侦探三人组自此正式有了启动资金,而温姝在网络上也如高晓天所说,一炮走红。但温姝就像上次调查完竹荪鱼羊汤那样,写完稿子后,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她再次病了一场。温姝请了一整个周的假在家昏天黑地的睡,直到靓娇逼她吃了药打了针,这才慢慢好了起来。 人造肉和黑狼的事情经过审判,郑国明夫妇俩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金科特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好好庆功。 因为涉及到孙娜,温姝还是百感交集,看她情绪不高,金科和高晓天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庆祝,三人默默的吃完饭,金科把牙签从嘴里拿出来,酝酿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开口跟温姝说:“人这一生啊,平平淡淡才是真。我这辈子呢,可能没法给你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我保证,我的心,还有我给你吃的东西,都是真的。” 一旁的高晓天喝着茶差点喷出来,友情提醒他说:“哎,金哥,小姐姐已经睡着了。” 金科一看,这段时间都没能好好睡个安稳觉的温姝果然已经呼呼睡去。他横了高晓天一眼:“有你什么事?电话响了,出去接,别吵醒你姐。” 高晓天赶紧出门接老爸的电话,自从他愿意回公司帮忙,父子俩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只是偶尔去看看,了解了解,也让老高颇为欣慰了,毕竟来日方长,他相信自己儿子会青于蓝胜于蓝。 高晓天被老爸叫回家,看到家里门厅的鱼缸里多了块扎眼的东西。 “爸,您弄块烂猪肉放鱼缸是要闹哪样啊?”高晓天盯着忽然干净透明的鱼缸里多了一块奇怪东西,赶忙朝客厅另一头喊道。 鱼缸里的两条白鲶鱼绕着这块肥肉一样的白色东西不停的游走。高晓天心说自己的老爸莫不是喝醉后丢进去的吧,他伸手进鱼缸里刚要捞那块东西,头上就被人拍了下。 高晓天嗷嗷叫了几声,转头一看,自己的爸爸正瞪着双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别动,瞎咋呼什么。” 高晓天捂着脑袋委屈嘟囔:“爸,我说您没事往鱼缸里泡猪肉干嘛?” “无知了吧?你说你天天摆弄什么互联网,连这都不知道。”说着,老高拿了支小电筒,往鱼缸里那块白色的东西身上一照,得意说:“这神物叫做太岁。” 高晓天一脸发懵:“太岁?神物?就这块烂猪肉?” “没见识!”看儿子不信,老高一脸不识货的表情:“我可告诉你,这可是花了我一百万的东西。“ “一百万?”高晓天愣了几秒,转头朝厨房里喊:“妈!妈……” 下一秒高晓天就感觉衣领被揪住了。 “小子你给我安静点儿,别瞎嚷嚷。你妈还不知道这事呢。”老高紧张道。 高晓天眼珠一转,把手伸到老爸面前:“封口费。” “一边儿去!”老高没好气的偏过头去看太岁。 高晓天一脸笑嘻嘻的又转头喊:“妈!妈!” “闭嘴!别嚷嚷!”老高一脸被吃定的表情,无奈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儿子:“你小子还学会要挟老子了,我告诉你,这钱可不是什么封口费,这是跑腿费,你去好好查查太岁是如何治病的,怎么样才能把它养大,包括它怎么吃,能治什么病。帮我查清楚,越详细越好,你要能学明白了,后面还有重赏。” “好嘞。”高晓天接了卡,问说:“您有什么病?” 老高又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我没病,养生行不行?” 高晓天捂着脑袋:“养生?这玩意儿能养生?” 老高送他一记“你懂个屁”的眼神:“你以为我为什么花一百万去买它?” 高晓天凑近了看这肉一样的东西:“这东西你要怎么养生?” 老高一脸高深莫测:“感觉精气神不足的时候,弄点进水里,让它融化,再喝掉,能养精蓄锐,还长寿。” 高晓天一副作呕的表情:“为长寿喝这个?还是让我死了吧。” “说什么浑话!”高晓天又挨了一记糖炒栗子。 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嘛,高晓天捂着头跑上楼,老高在后面喊:“臭小子,你别忘了!” “忘不了。” 第二天,温姝刚去公司就被贾政经点名批评,自从知道她利用上班时间去跑特稿调查之后,贾政经时不时的就拿她抓典型。中午下班,温姝憋着一口的闷气来到甜品店。正是初春时节,房梁上有窝燕子,正好在“日进斗金”的招牌下。有了遮风躲雨的地方,这冬去春来,孵出一窝小燕子,在甜品店前叽叽喳喳的叫,好不热闹。 金科把一把小黄米撒在地上,等燕子下来吃,温姝也饶有兴致的站在他旁边,抬头仰脖看这些新鲜的小生命,嘴里感叹了一句:“没想到啊,这一转眼,跟你都认识快一年了。” 金科拍掉手上沾着的小米:“早呢,204天,离一年还差三分之一。” 温姝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糙男人竟然心这么细,她惊讶的看着他:“你还记得我们哪天认识的?” 金科看她一眼,转身走进店里:“这么倒霉的事,想忘也忘不掉啊。” 温姝跟在他后面,早已习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也懒得理他,一屁股坐了下来,刚喝了杯水,高晓天的车子就开到了门口,后面还跟着一辆小货车。 “小姐姐,你来了,等会给你看好东西。”高晓天一下车,就指挥货车里的人往店里搬东西,温姝和金科疑惑的走过来,温姝看了眼兴奋的高晓天:“什么宝贝?” “小姐姐,你看,这是我给你买的电脑,以后你来这里就不用扛着那么重的电脑过来了,在这也有电脑可以写。还有这,纳米科技蒸脸机,还有一个专门的给你的按摩椅在后面,以后你再来这就不用再坐这硬木头板了。” 金科看着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哼了一声:“硬木板怎么了?硬木板透气不长痔疮,你买这么多东西塞在这里,这店里还能不能进客人了,你有没有问过我这个店主?” 高晓天指了指刚抬下来的一个大家伙:“金哥,这东西合理放置是占不了多大地方的,再说了,我也是这里的店主,我有权添置东西不是?来,金哥的东西放那边。”高晓天指挥两人把大家伙抬到了靠近厨房的墙角边。 “谁的东西?”金科看看他,走过去掀开包装,看到一台崭新的多功能跑步机,这东西一看就价格不菲,金科嘴上嘟嘟囔囔,手里却马不停蹄的插电开始试用。 温姝打开那些按摩小仪器:“买这么多,用不了不是浪费钱嘛。” 高晓天嘿嘿笑:“没事,都是从老高那敲来的,他花高价弄了个养生的什么神物,据说能长寿,每天冲水喝。对了小姐姐,你之前不是说没东西采访吗?要不然去我家,采访采访我爸那个神物?” 温姝没多大兴趣,把东西放一边:“算了,我还是先想想去哪先拉广告吧。” ------------ 养生疑云 二 下午店里没客人很安静,温姝上班去了,金科躺在躺椅上半眯着打瞌睡,高晓天没叫醒他,自己冲了杯咖啡,开始给老爸查那个“神物”。 他喝了口咖啡,打开笔记本先在网上搜索起来,可越查越生气,总觉得老头被人坑了。这网上大部分都是关于太岁的夸张说法,高晓天知道,凡是说太岁能治病的都是卖太岁的托儿。带着不解,他认真看了科学解密太岁的资料,这才彻底搞明白,这太岁其实是一种粘菌集合体,说白了当你吃它时,你其实是吃了很多菌进肚子里。太岁可以吞食微生物和细菌,这就是为什么把它放进自家鱼缸里后,鱼缸的水会比较干净,但它的功效,也就仅此而已。 “太岁头上不能动土!真不该动这东西啊。”高晓天愤愤把笔记本合上,金科眼皮一睁:“你小子从刚才就嘟嘟囔囔个不停,瞧你这一脸丧的,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高晓天已经做到对金科的调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他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我爸用一百万买了个清洁器太岁在家当祖宗养,这次是被人坑惨了。吃一亏长一智吧。”高晓天说着忽然站起来:“我得回家一趟,不然老爷子估计就把那清洁器给吃了。 “赶紧走。”金科摆摆手。 一个小时后,高晓天刚到自家楼下就接到了老爸的电话。他心里一惊,急急接起来:“爸,那东西您还没吃吧?” “吃!我才舍不得吃呢,你快回来看看吧,这太岁真是个宝贝。” 高晓天皱着眉头推开自家门,高晓天的老妈穿着拖鞋小跑着来开门,一脸的兴奋:“小天啊,你爸买了个宝贝,快过来看。” 高晓天没想到连老妈也被洗脑了,他跟着来到鱼缸边上,老高乐不可支的指着鱼缸底部说:“儿子,你看这里面是什么。” 高晓天定睛一看,缸里那两只白化的鲶鱼正在往太岁表面的缝隙里钻,缝隙出露出一个环形东西,被两条鱼东拉西扯,一会功夫,一枚翠绿色的戒指就露了出来,来回摆动的鱼尾巴拍打着那枚戒指,戒指碰到玻璃鱼缸,发出“啪啪”的声音。 高晓天也懵了,转头问说:“这……是从里面出来的?” “那当然,要不说太岁是个宝贝呢。”老高乐得合不拢嘴:“我刚才跟你妈已经拍了视频了,从鱼拉开缝隙到戒指出现,全在我手机上,等会儿传给你,你不是有媒体朋友吗?可以让他们宣传一下。” 高晓天盯着那枚戒指不解问说:“为什么要宣传?” 老高一戳儿子的头:“傻啊!报道了这戒指就成无价宝了。” 高晓天一脸不屑:“至于吗?您老又不缺钱,再说你拍视频也证明不了这东西是从太岁里出来的。” 老高白他一眼:“我是不缺钱,但我稀罕这运气。你不信这戒指从里面来的,这好办啊,这视频上显示太岁上面有戒指形状啊。”说着老高带上花镜翻手机,一着急又找不到视频位置了。 高妈就看不得老伴掉链子,连连摆手:“行了行了,儿子,你先把戒指拿出来。” 高晓天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爬到鱼缸上面,用渔网兜赶走了发疯撕咬的鲶鱼,捞起了那枚翡翠戒指。 高妈接过来,用抹布擦了擦,递给伸长脖子等着的老伴。 老高拿起戒指,对着灯细看了几秒,赞叹道:“翠绿欲滴 ,晶莹剔透,你瞅瞅,这里面还有一小块翡翠在流动,像鱼一样!”老高拿着戒指,兴奋的跟旁边的老婆和儿子说:“这成色,绝了!” 高晓天半信半疑的接过来:“您老先镇定,都不是专业人,要不然找舅舅鉴定下?” 高妈一脸喜气,忙点头说:“儿子说得对,我现在就给你舅打电话。” 趁着父母在兴高采烈地打电话,高晓天又把眼光重新移到了鱼缸里。他疑惑的盯着这两条鲶鱼,他知道它们只有在进食的时候才会如此的疯狂。它们朝着这太岁的缝隙使劲,难道是在吃太岁? 高晓天带着好奇,再一次小心翼翼的爬到了鱼缸的上面,用抄网赶走了鲶鱼,把太岁给捞了上来。 老高走过来看了看,夸道:“还是儿子想得周到,老伴儿,拿个盆装点水过来,把我的宝贝另放一个地方,别让那两条鱼把给吃了。” 高晓天给老爸科普说:“爸,这东西鱼是不吃的,人也不能吃。我查过了,这东西就是一种不知名的粘菌。根本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证明它可以治病,说不定吃了还对身体有害。” 老高一脸不信:“你都在哪看的,我可见有好多人都拿这宝贝泡水。昨天我还撕了点放进水里喝,的确感觉身子倍儿轻松。” 高晓天张了张嘴:“您不是说没喝吗?怎么还真喝了?爸,您真被忽悠了,那玩意儿不能吃,要不信明天我拿中央台拍的科学纪录片给您扫盲。” “你才被忽悠了。”老高不理他,又看戒指去了。 高晓天盯着水盆里的太岁,用手碰了碰这个黏糊糊有弹性的东西,起了一手的鸡皮。他赶紧又把手缩了回来,继续对着那坨东西观察,发现正如老高所说,这枚戒指是从太岁体内掉落出来的,他的确看到了太岁身上有戒指留下的痕迹。 高晓天没想到这东西还挺邪乎,又仔细查看了太岁体块上的裂痕。这裂痕上有撕咬过后的拉丝状,估计是由于那两条鱼造成的。他用手指扒开裂痕,想看看那两条鱼到底在撕咬寻找些什么。他顺着戒指的凹痕,忍着恶心,伸出手指往里面用力一捅,裂缝一下子扩大,一种奇怪的味道冒了出来,高晓天感觉手指上触到了一种跟太岁肉不太相似的软糯感。 他迅速抽回了手指,疑惑的将手指放到了鼻子旁边闻了闻:“我勒个去。”他赶紧把手指挪开,一股子怪异的油脂味冲进鼻腔。 高晓天一脸恶心,转过头,看见父母还在跟舅舅通电话,他大声问说:“妈,你们没有真拿这东西泡水喝吧?” 高妈笑嘻嘻的回过头:“你爸泡了一杯喝,我嫌脏,没喝。” 高晓天气不打一处来:“我不都跟你们说了吗?在我没弄明白这东西之前,别随便吃。你们来闻闻这里面的味儿。” 高晓天说着,把搓进去的那根手指伸到老妈面前,还没靠近,一股怪味儿就扑面而来。 “哟,还真的是,太味儿了,还好我没喝。”高妈嫌弃的别开脸。 老高放下电话凑了过来,还没等看清是怎么回事儿,那股子味道就已经让他捂住了口鼻:“你小子上顿饭吃什么啦?放个怪味屁还久久不散。” “这味就是这太岁里面散发出来的,您都敢喝了,还怕闻吗?”高晓天拿手指往老爸鼻尖上一伸,老高后退了几步:“你真是太岁的味道?为什么我喝的时候没闻到?” 高晓天到水池边用洗手液拼命搓手:“我这不是往里伸了嘛,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怪不得那两条鱼一直撕咬这玩意,搞不好里面有猫腻。” 老高胃里一阵翻滚,但又碍于面子,板着脸说:“别乱说话,头顶三尺有神明,再亵渎太岁,看我不抽你。” 高妈看儿子不像乱说,也劝道:“要不我们把这太岁切开看看吧,你把这东西喝了,这万一真有什么,我们也好对症下药啊。” 老高本就是个怕死的主,听老婆这么说,也不吭声了,高妈给儿子使了个眼神,高晓天赶紧说:“对啊爸,我现在就打开这个太岁,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如果里面真有垃圾填充,那我找媒体朋友曝光,让你拿回本金和赔偿费。” 老高摸了摸肚子,顺着台阶下:“那你小心点,别切坏了。” “得嘞。”高晓天拿了把刀,小心翼翼的顺着那条裂缝慢慢括开,等里面的东西慢慢展现完整,高家三口全愣住了,老高一转身,跑到厕所吐了出来。 高晓天看着这一小截人指头,一身冷汗。旁边的高妈哆嗦着让他赶紧报案,他这才想起给金科和温姝打电话。 早上的太阳晒到屁股,忙了一晚上的高晓天慢慢睁开眼,伸了伸懒腰,一看表,早上7点。他昨晚一共才睡了两个小时,折腾了一夜,现在还精神恍惚头重脚轻。 父母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还没醒,昨晚的场景历历在目。温珠和金科带着警察来把那个疑似人体组织的东西和带走了,金科去打听太岁来历现在还没回来,场面相当混乱。 “噔噔噔”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高晓天的思绪。 “怎么有门铃不按呢?”高晓天摁了摁发胀的太阳穴,走到门边,随口问了一句:“谁?” “我啊,开门。”还没等高晓天反应过来,老高忽然间起身走过来,一把握住门把手把门打开,转过头跟高晓天小声说:“是你舅舅,这事儿有戏。” ------------ 养生疑云 三 高晓天一脸发懵:“什么有戏?” 已经秃头的舅舅进了家门,关门前不忘了探头往门外看看有没有人跟踪。 “怎么样!”老高急切的问他。 舅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两手合十,小心翼翼的放到老高手中:“发了发了,千万拿好。” “什么意思?”老高看着舅舅。 “专家说保守估计,至少这个数。”舅舅伸出了一个手指。 “什么?一百万?这有啥好高兴的?”老高一脸郁闷,这平本还白喝了一壶不明来历的水,丧气。 “傻啊,一百万我搞这么神秘。一千万啊老哥。” 老高跟老婆对看一眼,顿时来了兴致。 高晓天皱着眉问道:“爸,你们说的是那个戒指吗?” 舅舅忙不迭点头:“是啊,你爸这次是走了大运了。” 高晓天一脸纳闷:“那戒指不是当证据给警方了吗?” 老高白他一眼:“给警方?要是他们不还回来怎么办?我给了他们另外一个翡翠戒指,狸猫换太子了。再说了,什么证据,那里面的东西还没确定是什么呢,哪来的证不证据。” 高晓天急了:“爸,你这奸商的思想什么时候能改改?” 老高瞪他:“你一分钱不赚,吃我的用我的,现在说我是奸商?没我这个奸商,你现在估计就在街上要饭呢。” 高晓天想说我做网红我赚得也不少,但他不想这个时候跟老高吵吵,事已至此 ,他只能随他爸去了。 第二天,这枚翡翠戒指在就本地一家大型的玉器店里挂牌出售了,定价一千万。这么高的价位,让各路买家都好奇不已,然而看的人多,询价的人寥寥无几,就算这戒指里面有流动的翡翠,也没有人愿意出这么多钱来买一枚戒指。 面对店主的反馈,老高慢条斯理道:“是宝贝就不愁卖,从明天开始,每天加二十万,直到成为无价之宝。” “日进斗金”店里,一天没见着金科的人影,直到晚上,他才一身的烟味回来。 “去哪浪去了,感觉怎么人都镂了。”温珠今天不上班,来店里给高晓天帮忙,送完最后一桌客人出门,进屋就开玩笑的问他说。 一旁的高晓天献殷勤的给金科泡了杯菊花茶,说:“金哥今天去搜集情报了,就我家犯太岁那事。” “间谍不好当啊,前两天忍住没抽的烟今天都抽回来了,我数了数,今天一共烧了三盒烟。”金科一脸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 “怪不得,看你现在就像是块烟熏肉。”温珠嘴里揶揄,转身去给他弄了点苹果清肺。 金科嘿嘿笑着接过温姝的苹果,咬了一口,说:“我这两天专门跑了卖太岁的地方。我跟你们说,暴利,真正的暴利啊。” “怎么说?”温姝在旁边坐下来。 金科把嘴里的苹果咽下去:“太岁这东西分南北方的品种,北方的质量好,白色最佳。这东西说实话不好找,但是它好养,且死不了,只要不在开水里烫它,在哪都能活。” “真的?”一旁的高晓天睁大眼睛。 “我跟你们说,专卖太岁那群人怎么发家致富的!他们把一个太岁分开卖,用刀子切,按斤称。说实话,一个太岁至少300万,一本万利纯利润,只用把它泡水缸里就行,它自己还不停的长大。而卖太岁的人把这玩意儿美化成可以治病,你看看他们销售网站上吹的,简直是包治百病。” “那我爸那块是从哪里买来的,能追查到吗?”高晓天插嘴问道。 金科喝了口茶:“哪有这么快知道,从哪里搞到太岁是这群贩太岁圈子的核心,敏感话题。不过谁卖给你爸的我倒是打听到了,姓范,圈里人叫他九叔,我还冒充是你爸的女婿,跟他套了近乎。” “这事的确值得深入调查一下。”温珠摸着下巴说。 “可不是。这个圈子有个姓林的,一开口就是大碴子味,说话在那群人里好像还挺有分量,应该是这圈子里出头的,酒桌上称他风哥。这哥们一直在吹嘘他卖了一个太岁的一半给一个得癌症的富商,赚了500万。都说太岁上面不能动土,这帮人可好,在太岁上都能动刀了!” “哥,我也在太岁上动了刀,怎么办?”高晓天心中不安,小声说道。 “性质不一样,太岁会原谅你的,孩子。”金科拍拍高晓天的肩膀,搞笑的表情惹得温珠笑出声来。 金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金科接完脸色不对。挂了电话,转头跟他们说:“警方已经确认在太岁里面找到的那块不明物是女人的无名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毛发样本在指甲附近,等待查证。” 这一消息让高晓天受不住了,想到自家鱼缸里的那两条鲶鱼不停的钻食太岁的缝隙,想到自己还伸手去扣,而老高还撕下了一块太岁来泡水喝,他起身冲到厕所,一阵干呕。 “我……我要回家一趟。”高晓天擦了擦嘴边,直起腰说。 “小天没事吧,不行叫老金送你回去。”温珠不放心道。 “不用了。”高晓天急急往外跑。 温姝递了个眼色:“老金还愣着干嘛?快跟上去啊!” 送高晓天回家的路上,高晓天把戒指的事告诉了金科。 “我说这老爷子脑袋瓜挺灵啊,怪不得把白手起家弄出一个高氏集团啊,你要是继承个一星半点的赚钱智慧,我们‘日进斗金’店的生意就不至于这么平淡了。” 高晓天哭丧着脸:“哥,咱能不开玩笑了吗?我都快急死了。” 车子开到高晓天楼下,两人刚推门进屋,高晓天就发现老爸一脸的喜色。金科跟财迷老高打过招呼后,老高开开心心跟他们说: “宝贝就是要等有缘人,我现在把戒指涨价到一千零二十万了,那人也不砍价,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哈哈!”老爸喜出望外。 “爸,您别乐了,这戒指不能卖。是物证,要移交警察。” 老高一愣:“什么,难道……” “对,没错高叔,警方说那个太岁里包的是人肉。” “噗。”老高瞬间冲向厕所。 “吐吐就好了,太岁那恶心玩意以后千万别再吃了。”金科在旁边安慰老高。高晓天在旁边扯了扯他的衣角:“我爸那是心病,不是因为吃了那东西犯恶心,是心疼钱。” “一千万,一千万啊……”老高瘫在沙发上,嘴里絮絮叨叨。 高晓天靠近父亲,小声问:“爸,戒指藏哪了?” 老高扶着头,有气无力:“左右翠柳随风摆,前后黄莺伴歌唱。” “得嘞。”高晓天朝金科招招手:“花鸟市场找我舅舅。” 两人开车来到了高晓天舅舅的玉器店铺,一进门就看见舅舅正在客厅和一个男人在聊天。 高晓天开门见山问说:“舅舅,戒指呢?” 舅舅愣了几秒,对客人笑了笑,起身一把将高晓天拉倒门外:“没看到我正和人家谈着吗,价格现在都已经追加到一千一百万了!” 金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跟高晓天舅舅谈生意的客人,一套深红色的紧身西装,梳一个油光似鉴的小马尾,脖子上隐约有条金链子,下巴上山羊胡,三角眼上是断眉,跟夜店里收保护费的低级流氓装扮差不多。 按照金科脑中的类别图鉴,这一类流氓一般身上不会超过1000元现金,他敢来这里买这个价位的戒指,应该就只有一种可能:受人所托。 高晓天小声跟舅舅说:“这戒指不能卖了。” 舅舅一听到嘴的鸭子飞了,一脸不甘:“怎么了?” “这牵扯到刑事案件,警方已经调查了。” 毕竟是生意人,再想赚钱也不想扯上麻烦,舅舅犹豫几秒:“可我这价格都已经谈好了,那……我给人家退定金吧。” 高晓天跟舅舅后面进了屋。 “孙先生,这戒指是卖不成了,物主说不卖了,您看按照合同,我赔付1.2倍定金退给您行吗?” 男人一听不干了:“那可不行,哪有说不卖就不卖的。” 看男人语气挺横,金科跟高晓天站了过来,给舅舅撑腰。男人扫了一眼三人,站了起来,左手放在裤袋,好像在掏什么,右手捏着根没抽完的烟,右腿探步,低头斜眼看着高晓天和金科。 “买卖不成仁义在,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再送您个玉貔貅,让老板您发大财。”舅舅想要和平解决,又割肉送了东西。 男人把烟扔地上,脚尖用力一踩:“行,但我有个要求,我只是看了那个戒指的视频,你拿出实物让我看看,看完我就拿钱走人。” 舅舅想息事宁人,赶紧答应了要求,去开保险柜。 高晓天跟舅舅开柜时,金科一直暗暗观察这个男人,这人的目光一直在偷瞟门和窗,而且还慢慢的来回踱步。 金科眉头一皱,觉得这人像是在寻找逃跑路线,他心里防备,慢慢靠了过去。 金科越是靠近,男人就越不自然,一直想和金科保持距离,随着这人跟他保持距离,金科越发担心那枚戒指的安全。 ------------ 养生疑云 四 高晓天的舅舅慢慢打开了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檀木的盒子,盒子里装着的就是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 男人选了一个离门最近的桌子,招呼高晓天的舅舅把那盒子拿到那里看,称离门近光线好。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舅舅并不生疑,递给高晓天,让他拿过去。 “小天,放下。”金科提高嗓门:“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别拿来拿去的了,就放在那就行。”金科示意高晓天放在离保险柜最近的桌子上。 男人看高晓天真把盒子放下了,只能狠狠看了金科一眼,两步走到桌前,看打开的盒子中,那枚翡翠戒指熠熠放光,通透娇艳的绿色里像有液体流动,似鱼非鱼。 男人看了好几秒,忽然抬起头闭目凝神,头上的汗珠子吧嗒吧嗒的流下来,把旁边的金科和高晓天搞的莫名其妙。 持续了几秒钟,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男人身上时,男人忽然张开眼睛,看向窗外,眼睛睁大,一副害怕紧张的表情,大吼一声:“有飞碟!” 金科差点摔倒,心想这两人千万别上当。正想着,高晓天和他舅舅果然转头去盯着窗外。 等所有人都回过神再看桌前已经不见了盒子,高晓天和他舅捶胸顿足:“抢劫啊,快报警!” 高晓天刚想追过去,金科拦住了他:“甭追了,跑不过他,这孙子比兔子还快!” 高晓天苦着脸:“那戒指就这么被明抢了?” 金科嘿嘿一笑:“戒指我在他闭目养神装神弄鬼的时候已经拿出来了,现在在我裤兜里。”金科说完动了动裤兜:“那货要是再回来,你们一口咬定是他抢了这枚戒指,他要不承认,我们就报警,摄像头拍摄的录像记得备份。他要是不来,他那定金咱就不退了,记得请哥吃饭。” 高晓天听到一愣一愣的,就差破涕为笑了,他学着软妹的样子,掐了金科一把:“哥哥,你好坏哦。” 金科就受不了他这种二姨子的德行,离他原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叮嘱说:“对付这种流氓,就得更流氓,高叔,一会人来了你就照刚才说的做,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高晓天一路看神人一样看金科,两人嘻嘻哈哈回到店里跟温珠碰面。 “戒指呢?” 两人刚进门,温姝便急急问金科。 “这么着急要戒指啊?你早说我早买给你啊。”金科嘿嘿笑着抽过去:“把手伸出来,无名指,我给你戴上。” 温珠一把拍在金科的手上,疼得他呲牙咧嘴,金科帮了忙,高晓天看着他跟温姝打情骂俏虽然不爽,但也没说什么,只别过脸去。 “老实了?”温珠看他。 金科捂着手,默默点头。 “这么重要的证据差点弄丢,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温珠转过头看他们。 高晓天不好意思道:“都怪我粗心,还好有金哥帮忙,拿回了戒指。” 金科撩拨起发际线后移的头发:“能不能好好描述我刚才的神勇事迹?“ 高晓天没办法,又添油加醋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终结:“金哥是高人。” 金科把下巴一抬:“不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高的。” “高?三高吧你。”温姝没好气的拿过戒指说:“也不知道这个戒指到底是从哪来的。” “想知道这个,我觉得可以从今天来买戒指的男人身上下手。”金科边说边大口喝完半杯凉掉的菊花茶。 高晓天附和道:“金哥说得有道理,那男人在抢戒指时一直汗流浃背,这说明他紧张,应该不是老手。再说这么贵的戒指,他竟然还非买不可,也就是说,他专程为了这枚戒指而来的,买不成还想抢,这么想要这枚戒指,说不定他真是跟太岁里的那个手指有关系。” 温珠:“那他现在跑了,去哪找人?” “我有他的监控录像视频。”高晓天把玉器店里拷下来的视频存进了自己的手机里,他传给温珠看后,金科跟警局相熟的警员说了情况并把视频传给了警局,作为回报,他也得到了一些新的消息。 挂了电话,金科跟他们说:“法医那边的新消息,说太岁里面的那个手指是被咬下来的,这和我们之前推测的被砍掉完全不同。” “会不会是被狗咬掉的?”高晓天问说。 “傻孩子,狗要是咬掉了人的手指,那就不会出现在太岁里,而应该是在狗肚子里了。”金科拍了下高晓天的后脑。 “法医说按照齿痕形状,这手指是被人的牙齿咬掉的。”金科看了眼高晓天的惊讶表情,慢慢说。 高晓天张着嘴,半天合不上来。 “一惊一乍的,看看你这不淡定的样子,比你爸差远了,你爸还喝过手指汤呢。”金科调侃道。 高晓天一阵反胃:“我说哥,我好不容易忘了这事,别提它了行吗?” “好好好,不提,一会吃饭你请。” 说到吃饭,高晓天又是一阵反胃。 “对了,还有个重要的信息,这个手指的DNA和指甲里毛发的DNA不是同一个人。” 金科看了看自己的指甲,说:“那一定是打斗时留下,如果能找到毛发DNA的主人,估计案子就破了。” 温姝皱着眉:“具体的还要看法医那边的进一步分析。可是谁会把断指放进太岁里呢,太岁这东西这么稀少,要找可不容易。” “那也说不定啊,或许就正好有那么一个。”金科边说边拿起一个苹果,一口咬了下去。 “那个买戒指的男人有什么特征?”温珠问说。 “听口音是北方人。”高晓天说。 金科咽下最后一口苹果:“那人往你舅卡里打过钱是吧。” “应该是,他给了定金。” 温姝一拍大腿:“那就得了,上银行。” “嘿嘿,注意形象。”金科把果壳举过头顶,用力一投,稳稳把手上的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温姝懒得理他,马上让高晓天问账号,然后在网上开始查,不久就查到男人来自未邱。金科把这消息告诉了警方,这才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跟高晓天说:“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就花鸟市场正门那家火锅店吧。” 三人到了“大东北火锅店”,进门找了个空位坐下,屁股刚碰到凳子,高晓天就埋怨起来:“哥,这感觉不对啊,这火锅正宗吗。” 金科正帮温姝摆弄碗筷,说:“正宗,上次我跟几个贩太岁的大哥就在这里吃的饭。这里的涮猪头肉沾老虎酱包你满意。” “哥俩好啊,三叩首啊,六六六啊……”不远处一间包厢里面传出猜拳声,三人转头看去,一位50岁上下的男人正好从里面走出来。 “呦,九叔!又见面了。”金科隔了几个桌,站起来叫住他。 “你是?”九叔急着上厕所。 金科迎上去:“您贵人多忘事啊,我是风哥的朋友,金蝌蚪啊。” “噢,对对对,金蝌蚪,我记起来了!你老丈人在我这买过太岁……先不聊了,内急。” “巧了,我也是。”金科知道这九叔和屋里那个风哥不是一路人,上次在这里吃饭,九叔并不怎么说话,桌子上的大鱼大肉也不喜欢吃,唯独钟爱那几盘青菜。他知道这九叔跟其他人不一样,所以和他谈话,也应该换个方式。 两人在厕所里并排站好,金科根本没尿,脱了腰带磨蹭时间。话说男人小便时最容易看出这个人的健康状况,金科是装样,可半天他也没听到九叔那边出声。 金科立马出声打破尴尬:“九叔啊,这太岁有没有公母啊。” “有,但是很难分辨,就算行家也容易出错。”九叔打太极。 “那我老丈人买的那个是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吧。”九叔给自己圆话,说完依然一片寂静。 金科嘿嘿一笑:“怪不得了。看我老丈人最近的面色红润不少,想必是宝刀未老,连丈母娘的笑脸最近都多起来。” 金科边说边笑,九叔也跟着笑起来,小便池里这才慢慢有了哗啦啦的声音。 “那可是公太岁中的极品,你老丈人赚大了。”九叔继续圆场。 “九叔,小弟我有一事相求,不知道您能否答应。” “什么事。” “您也看到了,您都尿出来了我这半天还没动静。不瞒您说,看到我老丈人春风得意,我心里着急啊,你看我这结婚也好几年了,连孩子都没有,老婆天天跟我吵。” 九叔提上裤子,一脸同情:“你这是病,得去医院好好看看。” “不行啊,男人就要一张脸,面子上过不去啊。”金科凑过去,小声说:“九叔,既然卖给我丈人的太岁这么管用,您就再卖点给我呗。” 九叔听了这话,脸上现出了一丝为难神色:“这事你还得去找找风哥,虽然你老丈人在我这里买的,但毕竟你是先跟风哥成为朋友。” 金科一听这意思,便猜到九叔和风哥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 养生疑云 五 “别啊九叔,今天趁着没人,我就跟你说个实话,风哥那个太岁我也不是没吃过,一点用没有。但我老丈人吃了您的太岁,效果明显,所以我才决定买你的。” 九叔被拍了马屁,心花怒放:“有点眼力啊金蝌蚪。”他说着靠过来,小声说:“风哥的货都是东北那边的,有些都是从工地上收的,工地知道吗,垃圾填埋出来的,不干净。” “是嘛?”金科装出吃惊的样子。 “可不,我这个就不同了。” “怎么个不同?” “我跟你说实话,就你老丈人吃的那个,是我从未邱中药生产基地里买过来的。你想想,一个工地一个中药基地,能一样吗。” 金科点点头:“怪不得。” 九叔说完叮嘱说:“这事你可别告诉其他人。” “明白明白。” “你慢慢来,尽量放轻松,注意力放在下三路上,收腹提肛,如果还不行,一会拿上钱打我电话,我带你到我那里挑太岁。” “好,谢九叔,我只买我丈人买过的那块太岁,别的不要。” 九叔点头:“没问题,钱够就行。” 金科挤出了一点,提上裤子洗了手,高高兴兴的回到了饭桌上。 “我的妈呀,哥,你总算回来了!该不会是拉肚子吧。”高晓天已经吃了小半碗猪头肉。 “少废话,吃你的猪头肉。”金科转头便把刚才的事跟旁边的温姝说了,最后压低声音说:“太岁和那个偷戒指的男人账号都来自未邱,这可能不是巧合。” 温姝点点头,嫌弃这里的火锅油太多,挑了几片叶子涮着吃。 “多吃点,你看你,跟豆芽菜似的,怪让人心疼的。”金科给她夹了块肉,温姝一脸嫌弃,还是夹起来一口吃了下去。 金科心里开心,又要夹第二块给她,温姝干脆把碗收了起来,说:“太油,吃不下了。明天去了怎么弄?” 金科只能把肉往自己嘴里塞:“明天小天带上100万,我们去看看同一块太岁还剩下多少,然后先交个定金,看看情况。” 高晓天咬了块猪头肉:“你当我神啊?我现在上哪弄这么多钱?” 金科哼一声,让两人靠近点:“我还以为你这个地主家的儿子能有多少钱呢,连一百万也拿不出来。行了,钱的事不用担心,我跟警局那边打好招呼了,他们知道我们之前跟太岁的团伙接触过,所以想让我们继续接触,挖出更深的秘密。我们明天带着警方给的监听设备,主要任务是找到那个太岁,也就是你爸买剩下的部分,明天你带上针孔相机,确定太岁位置。交易过程中,温姝你跟警方一起过去,到时候该没收的没收,该查封查封,该带走带走。” “那既然警察那边也知道了这个团伙,为什么不直接去抓?”高晓天不懂。 金科放下筷子:“如果直接去抓,我们就摸不清他们藏太岁的位置和未邱那边的情况,因为他们销毁证据特别快,只用往太岁上淋开水,太岁就无影无踪了。” “那意思就是,等我们摸清情况了,温姝姐再带人来?”高晓天终于理清头绪。 “总算听明白了。”金科一脸心累。 “那你们明天就打起120分精神,别演砸了。”温姝不放心的叮嘱说。 第二天一早,金科带着高晓天联系上了九叔,两人被一辆车接走,路上还被蒙上了眼。 大概半个小时的时间,金科高晓天被人扶着下了车,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路,听到开铁门的声音,之后下了楼梯,十分钟后,眼前的眼罩被拿开了。 金科活动了眼珠,周围一片漆黑,空气潮湿,有一种生活污水的臭味。灯光骤然亮起,虽然只是一盏昏暗摇摆的小灯,也足够让人看清圆弧的墙壁和脚下的水洼。 金科意识到这是在城市的下水道内部,这就意味着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且监听器的信号也不敢保证。 这样的情况他着实没有料到,只能开始想办法,朝旁边带他走的人喊说:“我是找九叔买货的,你们这是带我上哪里?不说我就不走了!” 金科的声音在下水道里传的很远。 “嚷嚷什么?”幽暗的深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九叔。慢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九叔的脸出现在灯光下,一晃一晃。 “放开他们。”九叔一句话,两个男人放开了金科和高晓天。 “我说九叔,就买个东西,不过百来万,你折腾什么呀?”金科佯装生气。 “百来万?”九叔阴暗不明的笑了一下:“你看看这大费周章的阵势,怎么地都要过个千万吧。” 金科和高晓天怔了一下,金科调整表情:“九叔你什么意思?坐地起价啊?我告诉你,我今天可没带这么多钱,再说你卖给我老丈人的只要了一百万,怎么到我这就一千万?看我年轻当我傻啊。” 九叔问他:“陈明太你应该知道吧?” “陈明太?”金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舅舅!”高晓天在旁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哦,晓得。” “陈明太最近在古玩城名声大噪,因为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吧。”九叔问他们道。 “不清楚。”金科和高晓天装傻。 九叔冷笑一声:“那枚从太岁里面找出来的戒指,就在你们手里,想要剩下的太岁,就拿戒指来换。” 金科跟高晓天对看一眼,开始打哈哈:“九叔真是有意思,太岁里面有戒指这个说法是编出来骗外行人的,你也信?” 九叔看了他俩一眼: “信不信是我的事,你只管拿那戒指来换。一个造假的戒指就能换一块太岁,你不亏。” 情况完全出乎金科的意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装作考虑了几秒,点点头:“要是九叔就想要那戒指,我可以给你,但现在戒指不在我手上,我们先回去拿了再联系你。” 金科说完,拉着高晓天就要转身走,九叔在后面喝了一声:“慢着!留一人在这,另一人回去拿。” 金科转过身,冷笑一声:“看样九叔是非要今天做这笔买卖了。”他朝高晓天使了个眼色,示意高晓天离开。高晓天着急,担心自己走了之后金科危险。 “快去!去找我老婆拿戒指。”金科加重了“老婆”两个字,高晓天没想到这个嘴巴说不出一句好话的金科,关键时刻会先护着他。高晓天心里感动,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一个男人照旧给他蒙上了眼罩,带着他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两人消失在暗色拐角里。 众人刚把目光转回来,就听拐角处响起一阵叫喊,转眼高晓天和押他的男人便从拐角处急忙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群来势汹汹的男人。 “老九,你这是吃独食啊。”人群站住,明暗不清的光线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浓浓的大碴子味让人立马猜出对方的身份。 “呦,风哥来了。”老九笑嘻嘻迎上去。没想到“啪”的一声,迎面就被扇了个大嘴巴子。 “少来这套,自己吃独食,找死是吧。”风哥一丝情面不留,声音冷冽。 九叔受了这一巴掌,咬着牙看了眼多方的人数,愣是没敢吭声。风哥转身,像只狼一样围绕着金科:“小金,你和老九在我眼皮私底下交易,不讲究了吧。” 好汉不吃眼前亏,金科赶紧服软哄到:“风哥,老实跟你说,我需要的是九叔的那块太岁,其它的太岁真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他的太岁是镶了翡翠边吗?”风哥阴森森的看向九叔:“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说,用翡翠戒指换太岁啊。” “风哥你听错了。”九叔捂着脸强颜欢笑。 风哥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旁边的几位壮汉对着九叔的手下就一顿胖揍。 高晓天看得心惊肉跳,往金科身边靠了靠。九叔手下受不住,哀嚎求饶:“别打了,九叔就是要用太岁换戒指……” 风哥轻蔑看着一身冷汗的九叔:“九叔啊九叔,你的手下都比你诚实,你叫我以后还怎么相信你?”风哥摇摇头,接着说:“既然你们都叫我一声老大,那我在这儿就替九叔做个主,继续这个交易。”风哥说着拍了下金科的肩膀,金科手臂感觉到了风哥腰间一把硬硬的东西,以他的推测,那应该是把手枪。 风哥接着说:“跟着我的人都知道,我风哥一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戒指由我来保管,换了钱大家分。老九的货归小金,我们的货拿出一部分弥补老九的损失,大家同不同意?” “同意,风哥公平!” 风哥瞥了眼低头不说话的九叔,抬头说:“好,少数服从多数,就这么定了!” 随即头一转,狼一样盯着金科:“戒指呢?” “风哥,你做生意一向讲公道,买卖之前,我要先看货。”金科知道武力打不过,只能沉稳智取。 “好,风哥我做生意讲究,咱们先验货,老九带路。”风哥看了眼单枪匹马的金科,谅他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 ------------ 养生疑云 六 老九很不情愿的走在前面带路,金科搀扶着高晓天,跟在九叔的后面。剩下的其他人全部跟着。 阴森的下水管道里随处可见老鼠和蟑螂,生活污水就在脚边流过,高晓天看着自己那双限量鞋,后悔不该穿着过来。 众人走了一会,终于到了一个较宽敞的通道交汇处,光线亮了不少,金科环顾一圈,目测这里放了四五十个大型水缸,每一个水缸里都泡着满满一缸的太岁。 “这么多!”高晓天被惊到。 “小兄弟,这只是老九的货点,在这地下的每一个交叉处,都有我们的货。” “我只要我丈人之前买的那块。” “好!老九拿货!” 九叔不敢吭声,乖乖让几个手下从一个浅灰色的大缸里用力捞出一坨太岁,高晓天目测体积是他家里那块的四五倍左右。 金科围着沉甸甸还滴着水的太岁看了一会,虽然不知道在地底下针孔摄像机能否正常拍摄,他还是尽量拉着带了摄像机的高晓天围着太岁各个角度都拍了下来。 “好了没有!”风哥有点不耐烦了:“戒指呢?拿出来吧。” 金科看着九叔把这块太岁放归到了缸里,这才慢慢说:“戒指没在身上,你进来的时候,我兄弟正好要回去拿。” 风哥歪着头看了眼高晓天,想了想:“行,叫你小弟去拿,你留这。” 金科看高晓天一眼,高晓天朝他点点头,跟着押他的人消失在黑暗中,金科心中的石头算是落了一半。 “小金,你提着的皮箱里是什么东西,不会是钱吧。”风哥看着金科手里一直提着的小皮箱,猛地往下拉,两三下竟然没能扯下来。 金科往后退了一步,语气不软不硬:“风哥,我小弟已经去拿戒指了,你这么做就不厚道了。” 风哥掏出了腰间的手枪顶住了金科的太阳穴:“拿来!” “好,给你。”金科缓缓地松开了手。 高晓天被驾到了出口处,他这次没被蒙上眼睛,一出地面,太阳光直射得他眼睛疼,旁边的几个壮汉也受不了这突然间的强光,一个个都眯着眼睛,腾出一只手遮阳。 就在这时,高晓天被迅速拉开,周围响起几声:“不许动,警察!”等高晓天反应过来,眼前出现了温珠那张焦急担心的脸。 “没事吧,小天。”温珠看着左脸淤青肿大的高晓天,问说。 “姐,我没事,金哥还在里面!”高晓天指了指漆黑的洞口。 温珠安慰道:“别担心,我们都知道了,现在下面的每一个出入口都有警察在把守,伺机行动。” 高晓天说了下里面的情况,在监控室里,可以清晰的听到从金科身上的监听器里收集到的声音。 “打开看看。”风哥的声音。 “老大上锁了。” “钥匙呢?”风哥问。 “刚才给九叔了。”金科的声音。 “哎,金蝌蚪你别瞎说啊,你什么时候给我钥匙了?”九叔争辩的声音。 “九叔,我诚心跟你做生意,你这样就说不过去了,里面也就一百万,是我给你的定金,你拿了钥匙,又让我小弟回去拿戒指,怎么一转头你就不认账了呢,风哥,你要不信,你可以砸开看。”金科的声音。 下水管道里的风哥瞥了眼有口难辩的九叔一眼,又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趁手的工具,四周都是些不知道什么东西的黑色腐化物,一抓一手的腥臭。 “好,我信你。二小,提箱子。”旁边一个打手听话的过来提了箱子。风哥看了看表,又看了看手机。金科知道他开始着急了,这里手机没信号,风哥铁定也联系不上押着高晓天出去的壮汉。 金科估计温姝和警察的人马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一脸放松,旁边的风哥却越发恼火,只能把肚子的火一股脑的发泄到了一旁的九叔身上。 “妈的还不回来,要是有什么闪失,我第一个拿你开刀!”说着,风哥往老九身上踹了两脚:“我告诉你老九,平日里我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谁知道你是越来越贪,要不是我安排眼线,都不知道你今天还要独吞真么大的买卖。” 九叔捂着肚子,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朝离自己最近的手下横了个眼神,那个黄毛手下没敢和他对视,一声不吭。 风哥低声嗤笑:“你以为拿了戒指就可以远走高飞?没门儿!我告诉你,我连你拿了戒指要卖给谁都知道!” “你!”九叔怒气匆匆的又看向那个黄毛。 “拿戒指去换两千万!”风哥冷笑:“你以为能躲过我?” “两千万?谁要拿两千万买只戒指。”金科借机问道。 “关你屁事。”风哥不说,又再次翻开手机:“妈的,不会是出事了吧。” 大家沉默,金科慢慢走到刚才那缸太岁面前,大缸里盛满了水,里面不止一块,金科皱了皱眉,不知道刚才自己看的那块是哪块,只能伸手到缸里翻看着。 他的动作就引起了风哥的注意。 “搅和啥呢!” 金科将手缩了回来:“没啥,就看看。” “看什么?” 金科:“没什么。” 风哥眼珠一转,恍然大悟:“这块太岁和那个有戒指的太岁是一块,你是在找剩下的,看还有没有宝贝,是吧?” “风哥,你真会说笑。”金科心说可千万别让这帮人把剩下的证物给拿了。 “说笑?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谁跟你说笑?” 风哥话音刚落,旁边的九叔突然间站了起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把恶心的黑泥,在空中划来划去:“你们滚蛋,这里的东西是我的。” 九叔吼着,所有人都愣了,唯有风哥一脸看笑话的看他。 “干嘛呢,老九。”风哥交叉着双臂,淡定看他。 九叔一个箭步冲到缸边,把手上的黑泥全部扔到水中,缸里原本清澈的水一下子就混了。 风哥大怒,一支冷冰冰的枪管顶住了老九的后脑:“把那块太岁给我捞出来。” 九叔定了几秒,伸手去捞,捞了几次,最后一次,故意捞起来拿了几秒,又丢回去。此时头上的枪忽然上膛,背后的风哥冷冷说:“不要跟我耍小聪明,就是这个。” 九叔咬牙把手上的太岁递给了旁边的小弟。忽然一个转身,转身反手就把手上一块玻璃碴子往风哥的咽喉上割去:“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可惜,九叔浑身颤抖,差了毫厘。 金科眼疾手快,把九叔往回拉,说时迟那时快,九叔的左耳边一道电光火石如惊天霹雳,一枚子弹击穿了他的耳廓。这一声在下水道里的声音就像是炸弹爆炸,所有人都捂着耳朵定格。 “他们有枪,各小组注意,开始行动。” 在高晓天和温姝的紧张等待中,指挥部发出了最后指示。 风哥正要往老九身上再补一枪,忽然一名手下慌慌张张跑来说:“大哥,通道里有警察。” 风哥慌了:“警察?哪个通道?” “老二那边的。” 风哥也不管老九和金科了:“我们从左边老六的通道走。带上钱,还有那块太岁,快!” “不许动,不许动,警察,放下武器,举起手跪下。”从左边通道和右边通道同时涌入一群训练有素的警察。所有人都跪下举手,只有风哥还举着枪指着民警。 风哥是个火性子,知道被抓后肯定没有好日子了,冒死抵抗,朝着警察开枪射击。金科在混乱中,把一个小弟手上拿着的那块太岁抢到了手上,但发现根本不是一开始给他看的那块。为避免误伤,他只能躲在一个大水缸后面。 两道火光后,风哥被击毙,剩下的小弟马上乖乖投降。 警察清场的时候,高晓天和温姝在昏暗光线里根本找不到金科,温姝吓得去一个个看被抓的人,没想到还是没有。温姝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彻底跌到谷底,那种揪心和痛得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她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扶着旁边的高晓天站了一会,全身颤抖,高晓天想要抱着她让她镇定一下,她甩开他,转个身,又颤颤巍巍的去翻看被击毙在地上的尸体。 高晓天愣了一下,看着她拼命翻找的样子,他终于明白,自己真的输给了那个开甜品店的。 “我还没娶老婆呢,哪能死这么早?”一个贱贱的沙哑男音从背后传来,温姝动作一滞,转身看到身后的人真是金科,她心头一颤,再也忍不住,抬脚朝他冲过来。 金科以为又要挨揍,正低头等着拳头,忽然感觉到胸部被一阵柔软包围,他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温姝正紧紧抱着自己。 金科先是一愣,随后也慢慢环手抱住她,如果上次她亲他是发酒疯,那这次她是清醒的。他心花怒放,几秒钟后,他嘴里磕磕巴巴道:“你……你的胸压得我无法呼吸。” 温姝朝他头上就是一个暴炒栗子,金科疼得直叫唤,眼看到温姝眼里闪了泪光,他只觉得心里最软的那块地方动了动,刚要说几句煽情话,身后忽然又被一阵熊抱。 ------------ 养生疑云 七 旁边的高晓天又哭又笑,哭的是他可能再也追不到小姐姐了,笑的是他的大哥还平安的活着。 “哥,你没死真好!”高晓天边哭边抱紧金科。 “死你个头!”金科转身给高晓天一个爆炒栗子,转过头看到温姝已经笑了,他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三人配合警方进行调查,金科把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可困扰大家的难题是,金科拿到的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的太岁。而当时九叔和风哥在打斗过程中打爆了连同放正确太岁在内几个缸体,里面的太岁全都掉出来了,所有的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几个之多,每个都长的差不多。犯罪嫌疑人九叔被那一枪把吓破胆了,在医院一会儿说这个是一会儿说那个,最后说记不得了,辨别的重任又落到了金科身上。 “有眉目吗?”温姝看着一桌子形状各异的太岁,和旁边愁眉不展的金科,给他的保温杯里续了些温开水。 “老九都辨认不出来,我哪认得出来啊。”金科挠着越来越秃的脑袋,叹了一声。 正说着,高晓天拿着杯咖啡急急走进来:“哥,我有办法了。” 金科半信半疑:“什么办法?” 高晓天吸了吸鼻子:“闻!” 温姝不放心:“行吗?那味道你还记得?” 高晓天忍住呕吐的冲动:“永生难忘。” 一切准备就绪,高晓天用手一一掰开所有太岁中的裂缝,用鼻子一个个仔细闻,终于在闻到第九个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就是它!” 金科细细看着那块太岁:“别说,还真是挺像那时拿出来的那块。可以啊,早知道你有这本事,哥就带你报考缉毒警了。” 高晓天叹了口气:“是吧,我之前也想考一线警察,可我爸妈说什么也不让,我就只能混着了。” 看他一脸失落,金科拍了拍他左边的肩膀:“老老实实混吧,当个二姨子网红也挺好,你要去了缉毒科,估计也就只能当只警犬。” 高晓天委屈看向温姝,温姝拍了拍他右边的肩膀安慰说:“现在这样挺好的,不去缉毒科,照样当警犬。” 高晓天“哇”的一声,冲到厕所洗他问过臭味的鼻子。 “剩下的工作就麻烦你们处理了。” 金科跟进来的警官说。 三人出了警局,刚找个地方吃饭,温姝的手机就收到了警方的消息。 “还真有东西!”温姝简单跟金科和高晓天说了一下,饭都没吃,便急急赶去警局拿一手资料。 “里面是什么东西?”温珠直接问法医。 “一颗牙齿。” “牙齿?” “这牙齿的外形跟那颗断指甲边缘吻合,初步断定应该就是咬掉那根手指的牙齿。”法医指着图片说。 “那这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吗?” “现在还不行,这个太岁是一种粘菌,通过吞噬微生物和其它菌类喂食。粘在牙上面的血液跟其他的组织都没了,牙齿表面很干净,我们只能从牙齿内部提取DNA,需要时间。有了DNA样本就可以和我们已有的罪犯DNA做比对,如果配对不上,还要通过别的方式来追查。” 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海边小城吉安。 春节刚过不久,吉安中学的学生还没从寒假和节日的氛围里转换到课堂上,一教室的人无心向学,昏昏欲睡。。 中午放学铃声刚响,刘静终于解放似的转头问同桌的赵小倩:“你今天带的什么便当?” 赵小倩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布包:“你猜。” 刘静吸了吸鼻子:“闻这味道,又是花椒爆咸鱼吧,你怎么又带这东西,不觉得腥吗?” 赵小倩暗暗叹了口气:“没办法,我爸天天喝酒,根本不给我做饭,我就只会做这个。”她顿了顿,打开饭盒,看着黑乎乎油亮亮的食物:“况且这个咸鱼也不难吃,我用麻椒的香麻油浸泡,混合微微的海水味道,加上青花鱼特有的油脂香,咬上去外硬里软,青花鱼肉纤维根根分离,散发出浓郁的咸甜齿唇留香……” 刘静一撇嘴:“得了吧,不就是又腥又咸的咸鱼干嘛。” 赵小倩不服气:“那你带了什么,我瞅瞅。” 刘静一脸得意:“你猜!猜对了给你尝尝。” 赵小倩不屑:“不用猜了,不就是水煮鱼片嘛!” 刘静哈哈一笑:“错了吧,没机会了哦,这次我爸我妈给我准备的是糖醋鲤鱼。” 赵小倩一副作呕的表情:“呕,又是鲤鱼,刺比肉多,土腥味还特重,真不知道这东西有啥好吃的,我们海边本地人可不吃这河鱼,嫌脏,可惜这糖醋料了。” 刘静一听就不干了:“哪有土腥味?今天这鱼你一定要尝,快拿你勺子来。” 赵小倩把饭盒推过去:“那你也要尝我的麻椒爆咸鱼,保证你吃了不想再吃鲤鱼。” 两个少女嬉闹着吃完午饭,收拾干净,赵小倩两手交叉伏在桌子上准备午休,刘静也用同样的动作趴着,斜着头望向准备入睡的赵小倩,目光从她的脸部移到了她手臂上露出的淤青。 “你爸又喝酒了?”刘静轻声问说。 “嗯。”赵小倩想起昨晚的事,表情痛苦。 “要不然我们去告诉老师吧,让老师去跟你爸说说,不然天天挨打,谁也受不了啊。”刘静一脸气愤着急。 赵小倩一把拉住她:“别去,要告诉老师,晚上我就回不了家了。” 看到赵小倩眼神中的恐惧,刘静瞬间愣住,慢慢坐回到位置上,叹了口气,幽幽说:“不知这个世界怎么了,你明明有个真正的家,却还不如我现在这个养父养母家。” 赵小倩抬头看她,眼里满是羡慕:“虽然你是从小被拐来的,但说实话,你的养父母对你真的不错,你看你喜欢吃鲤鱼,我们本地人可很少吃这种鲤鱼,所以卖的也很少,他们竟然肯帮你去找,还经常为你做,知足吧。” 刘静欲言又止,脸上暗下去,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四岁,那时天天想我妈妈给我做的红烧鲤鱼的味道,我们那里的人就喜欢吃鲤鱼。养父母看我可怜,就天天变着法的给我做。”她的声音忽然激动起来:“说实话,我挺感谢他们的,但他们毕竟不是我亲生父母,再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拐卖,如果不是他们买孩子,我也不会被拐。好在现在警察已经抓到了曾经拐卖我的那一伙人,其中一个供出了买我的人家,我父母很快就能找到我了。” 赵小倩愣了愣:“那……你父母找来了,你就要走了吗?” 刘静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那当然,到今天为止,我已经离开我爸妈3254天了,你知道这是多长时间吗?快十年了,我现在已经快十四岁了,估计他们都认不出我了,我真是恨不得马上见到他们。” 赵小倩不舍得刘静这个朋友离开,但又希望刘静能早日达成所愿,想着她找到父母后的幸福生活,赵小倩又叹了口气:“我真希望我也是被拐的。” 刘静推了她一把,红了眼眶:“傻瓜,说什么呢,你知不知道生离是什么感觉?” 赵小倩的眼睛湿润:“我不知道生离,但我体会过死别。”想起死去的母亲,她两滴泪掉到了桌上。 刘静心中一紧,手掌拉住赵小倩的手:“别哭,小倩。” 赵小倩抹了把眼泪,之前一直压在心中的想法在听到刘静要走之后,迅速清晰成形。赵小倩犹豫了几秒,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眼神一沉,低下声音说:“刘静,有个事我想了很久,现在我告诉你,希望你能帮帮我。” 刘静点头:“你说。” 赵小倩一咬牙:“我要离家出走!” 刘静一怔:“什么?!你疯了!” 赵小倩示意她小声点,刘静捂着嘴看了看周围,接着说:“什么时候?” “现在还不知道,我在等个合适的机会,然后走的越远越好。你不要告诉别人。” 刘静沉默几秒,问她:“那我要怎么帮你?” “具体的细节我想好了再跟你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如果不帮我,我这辈子估计就完了。” 刘静看着好友绝望的眼神和身上青黄色的伤痕,她两片嘴唇紧闭,用力点了点头。 此时一辆警车带着一辆豪华轿车急匆匆的开进吉安中学,豪华轿车里走出来一对夫妇,两人脸上的表情既焦急忧伤,又喜悦紧张。 不一会,班主任走到教室门口,朝扎着马尾,一起趴在桌上,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两个女孩中的一位喊道:“刘静,你出来一下。” 刘静直起身子,不明所以的看了眼旁边同样一头雾水的赵小倩,站起来朝老师走去。 赵小倩站起来,透过教室门上的窗户,看到走廊上有两位陌生的面孔,陌生女人抱紧了一脸发懵的刘静。赵小倩忽然心中一颤,她一直在等的机会,终于要来了。 刘静跟亲生父母相认的事震惊了那个小地方,刘静等待这一刻已经等了快十年,现在的她反倒一脸平静。她的亲生父母大手笔的定了这里最好的酒店,感谢学校老师,感谢民警,除了刘静哭哭啼啼的养父母,其他人全是一派喜气洋洋。 ------------ 养生疑云 八 饭局刘静当然也叫上了赵小倩,在请客吃饭滞留的一天时间里,赵小倩已经把所有计划都想好。两人首先互换衣物校卡,并把两人的备用衣物提前放到了刘静父母住的酒店里。 然后趁着赵小倩父亲醉酒,她握着父亲的手签了一份伪假条给学校,离开时间就是刘静离开的时间。最后,刘静再跟自己的父母说她的朋友赵小倩要去邻市姑姑家,跟他们回去的方向顺路,这样就可以载上赵小倩离开。 一切准备就绪,晚上赵小倩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烂醉如泥的父亲如雷的鼾声,透过打着补丁的蚊帐环顾一贫如洗的家里,她心情忐忑,虽然不知道外面世界怎么样,但她已经受够了这个破败的家和一事无成,只知道打她出气的父亲,无论如何,她都要离开这里。 约定出发的时间是第二天的下午两点,刘静今天已经不来学校了,赵小倩看着旁边空荡荡的位置,心脏跳得极快,一上午老师讲的什么,她一句都没听进去,眼睛一直在盯着时间。 下午刚打了第一遍上课铃,赵小倩便穿着刘静的衣服,戴着写着刘静的校牌从学校厕所里慢慢走向门口。 传达室老头儿探出脑袋叫住她:“等等,上课时间你上哪啊?” 赵小倩深吸一口气,看着一步之外的铁门外的世界,转过头说:“我是初二四班的刘静,我爸妈一会儿开车过来接我,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的回答极其自然,只有跨出这一步,她才能逃离这里的一切。 老头看了看她的胸牌:“哦,你就是那个刘静啊,你的亲生父母一定找你找得很苦啊。以后有出息要好好孝敬他们。” “嗯。”赵小倩面带微笑的点点头,余光看到政治老师正朝这边走来,她顿时心提到嗓子眼上。 老头慢悠悠的打开了铁门,赵小倩帮忙推开,迫不及待的迈了出去。 “滴滴” 汽车的喇叭声在不远处响了起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停在赵小倩的面前。赵小倩透过玻璃看到了对她挤眉弄眼的刘静,赵小倩绕着车尾走到了驾驶员后方的车门。她转身朝还在望着她的看门大爷挥了挥手,也算是跟这个学校,跟这里告别了。赵小倩松了一口气,侧身上车,随着沉闷的关门声,车子缓缓消失在滚滚的尘烟中。 “嘀,嘀,嘀。”眼前虚幻的景象伴随着阵阵头痛慢慢清晰起来。 “醒了醒了,她爷爷,孩子醒了。”守在病床旁边的老妇人边说边流下泪来。 “孩子,你可算醒了,真是万幸啊,阿弥陀佛。”老妇身旁站出了另一个身影,还没等赵小倩看清楚是谁,图像就模糊了,又一阵天旋地转,她昏迷了过去。 赵小倩的父亲在医院里大声嚷嚷:“你儿子媳妇带着我的女儿上的高速,我他妈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人死了,你们家得赔我女儿。” 一个老头满脸伤痛,颤巍巍道:“警察都说了这是交通意外,当时大雾天根本看不清楚,况且你的女儿是搭便车去的邻市,我儿子也是好心顺路带上了你的女儿。你女儿死了,我儿子和媳妇也死了,你现在还反咬一口,你还有没有良心!” 男人哼笑一声:“良心?我女儿没有了,你跟我谈良心?我告诉你,你们家要是不赔我100万,别怪我下手狠!” 赵小倩躺在床上,听外面的吵闹声,慢慢睁开眼,她认出这是她爸的声音,她明明没死,为什么他爸说她死了呢?还有这床边守着她的老妇人是谁,为什么会一直关心的看着她? “什么100万,你怎么不去抢?现在警察都在,你有本事抢去。一身酒气,怪不得你孩子都不愿跟着你,一摊烂泥。” 男人瞪红了眼:“老东西,看我不抽你!” 人群里一阵骚动,床边的老妇也坐不住了,冲了出去:“你敢打我老头子,我跟你拼了!” “我打死你个老东西!”走廊上传来男人的爆喝,赵小倩太熟悉这个声音了,她吓得缩成一团。 门外又是一阵沸沸扬扬,赵小倩的脑中闪现出很多的场景。有儿时的欢笑,同学间的嬉闹,父亲酒后对她的谩骂殴打。这一幕幕的场景配合走廊上的咆哮,让她心脏不停的抽搐,心脏监护器发出了“嘀嘀嘀”的声音。 外面的喧哗渐渐被监护器的声音掩盖,赵小倩眯着眼,看到了两位老人带着护士冲进病房,监护器响个不停。赵小倩被这声音弄得头疼欲裂。 医生调节了几个仪器,老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问说:“医生,孩子没事吧。” “没事,就是心率不稳定。”医生说。 “一开始还睁开眼了,估计是外面太吵,影响了孩子休息。”老妇语气中难言心疼。 “外面的事情处理好了?”医生的声音。 “那不讲理的醉汉被警察带走了。”老头生气的说。 “孩子的医药费用今天已经用完了,麻烦您去续一下费。” “好,好,医生,您一定给用最好的药。”老头叮嘱说。 听到自己的酒鬼父亲走了,赵小倩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过度的紧张让她疲惫不已,慢慢昏睡过去。睡梦中,她仿佛听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很有耐心的跟她说话,她感到了久违的温暖,朦胧中,她还感觉到女人捂着她的手,软软的,暖暖的,是一双充满母爱的手。 赵小倩再醒来已经到了第二天,床边除了有熟悉的饺子味,还有一股并不熟悉的香水味。她顺着味道,转头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子。 赵小倩张了张嘴,干涸的嗓子发出沙哑的声音:“你是……” “我是你姑姑啊,静儿。”女子瞬间泪奔:“可怜的孩子,你四岁那年,我从东北回来还给你带了件獐子皮的马甲,你还记得吗?” 赵小倩不做声,心里波涛翻滚,女人为什么叫她“静儿”?难道是把她当成了刘静? “我帮你把床摇起来,今天冬至,咱们吃饺子,姑姑给你做了西葫芦和肉馅的饺子,你以前最爱吃的。” 自称姑姑的女人走到床尾,摇着床尾的摇杆,床头慢慢升了起来,这时赵小倩才看到了自己身上缠满了纱布和绷带。 她“啊”了一声,姑姑显然是被这声音惊到,一下子停了手,“是不是不舒服了?我再帮你摇回去?” “不……不用。”赵小倩嘴唇上有个口子,脸肿得有些大,她支支吾吾的问到:“我爸……” 女人愣了一下,红了眼眶:“静儿,我的好孩子,以后我就是你妈,你不用叫我妈,但是姑姑以后会像亲妈一样对你。” 赵小倩一脸发懵,正不知要怎么办的时候,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男人的声音:“文娟,快松手,别把人家的孩子压着,出了问题我们可担不起责任。” 男人说着,从门口椅子上站了起来,将女子和孩子分开。 女人瞪了他一眼:“什么叫人家的孩子,她是我侄女,孩子现在孤苦伶仃,你就不能有个姑父的样吗?” 男人自知理亏:“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不是还在备孕嘛,医生说要注意身体和情绪,我们结婚这么久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你不着急啊?” 女人恼了:“张伟我告诉你,生不出孩子就不生,打今天开始,在你面前的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小声点,就怕别人听不见是吧。”张伟眉头一皱,用力扯了扯妻子的手,看到刘文娟决绝的表情,他知道她的倔脾气,一时也没法和她吵,只能先服个软:“好好好,你先平静下,我去看看妈和爸,一会儿给你带饭回来。” 张伟刚走,刘文娟一个人站在窗边抹起眼泪。 赵小倩躺在床上,看着女人的背影,环顾了这间条件不错的单人病房,又转头看放在旁边床头柜上的病号信息记录板。 一直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里压抑的气氛,刘文娟接通电话,话还没说完就往门外奔去。刚出病房的门,她又折回头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跟赵小倩说:“静儿,你同学赵小倩的酒鬼父亲把你爷爷奶奶打伤住院了,姑姑有事情先下去一趟,你有事按那个紧急铃叫护士来,听见了吗?” 刘文娟的眼影全花了,冷不丁一看还挺吓人。床上的赵小倩机械的点点头,刘文娟又看了看她满身的绷带,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转头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赵小倩自己,她目光下移到了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绷带,回忆开始倒转,从穿上刘静的衣服走出校门,到跟刘静在车内欢笑,最后车子遭受到猛烈撞击,然后她眼前一黑,醒来就到了这里。 从昨天走廊上自己父亲和老人的对话,她判断这场车祸夺去了刘静和她父母的性命,她是唯一的幸存者。估计她穿着刘静的衣服和衣服上的名字校牌,才让这十年都没见过刘静的刘家人把她误认成了刘静,包括她那个没一刻清醒的酒鬼父亲。 ------------ 养生疑云 九 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赵小倩心里难过,但眼下她最先要解决的,是要不要把事情的真想告诉所有人。如果说了,原本还怀着一丝希望的刘家人肯定崩溃,而且,她也要滚回那个阴暗,满是酒气的冰冷家里,这个醉鬼除了惹事生非,不会为她的人生带来任何可能性。 想到为了钱打伤了刘静爷爷奶奶的酒鬼父亲,赵小倩害怕至极,她知道,如果说出真相,那她这辈子就完了。她身心疲惫,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咬着牙关喃喃说:“对不起,刘静,你答应过帮我的,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你。” 转眼过了一个星期,刘家人因为爷爷奶奶的伤势,来看她的人少了,赵小倩白天只能从护士嘴里打听消息,知道两位老人伤势不轻,自己的父亲也被抓了。赵小倩对于父亲咎由自取的行为并不同情,她只担心如果因为父亲的事,让警察查到她不是真正的刘静,那她该怎么办。每个夜里,她都在担心,她打定主意,如果事情败露了,她就跟刘静的姑姑刘文娟坦白,因为只有面对她,赵小倩才感觉到久违的安心。 几天后,出人意料的,刘文娟一早来到了病房,面部表情极其痛苦憔悴,在她的手臂上,戴着了一个黑色的袖套。 赵小倩已经能下床慢慢走动了,此时她站在窗边,凝望着刚刚进屋的刘文娟。两人四目相对,刘文娟热泪盈眶,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发怔的赵小倩搂在怀中。 “静儿啊,爷爷奶奶也走了,这个家就剩我们俩了。” 刘文娟泣不成声,赵小倩看了眼她手臂上的黑色袖套,她心下一紧,知道刘静的爷爷奶奶估计是走了。赵小倩在刘文娟的怀中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她上了刘静的车子,两位老人估计也不会招来这样的横祸。 赵小倩愧疚痛哭,刘文娟不知她心中真正的想法,以为她只是伤心,便紧紧抱着她。这个动作让赵小倩愣住,她感受到一股久违的母爱,虽然她清楚自己是谁,但为了这份一直渴望的呵护和疼爱,她愿意冒险,既然父亲已经被抓了,那,从现在开始,她赵小倩就是真正的刘静。 赵小倩出院后,便收到了法院的判决书,说刘静继承了其父母的所有遗产,其次按照刘静爷爷奶奶的遗嘱,将房产转移到了刘静名下。因为刘静未满14岁,她名下所有财产应由监护人刘文娟妥善保管。 赵小倩万万没想到,一场车祸让自己变成了小千万的富豪,还有了一个真正名义上的“妈和爸”,所有的一切在她看来,都美好得像是在做梦。 然而等她搬进了姑姑刘文娟家里,才发现现实并不像她想的这般美好。 “孩子要上学,怎么能不去呢,又不是没钱!”刘文娟因为给她上学的事,跟丈夫张伟大吵起来。 张伟气急败坏:“什么上学,要上卖了她的房产再上,我是没钱供这灾星上学,我的钱要留给我自己孩子用的。”说完指着赵小倩的房门说:“从你们家开始寻找这孩子开始,发生了多少事?我跟你们说过不要再找了,不听,好了,现在家破人亡,满意了?现在人找回来了,所有的房产都是人家的了,跟你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你现在还要帮她交学费?你想都不要想,我告诉你,让她卖房,要不然就让她跟我去农场干活,我们家可不养闲人!” “你说什么?让静儿去农场干活!这话你也说得出来!我告诉你,就算没找到刘静,那些房产也和你没关系!”刘文娟发狠道。 “谁说没关系,如果没有她,那些东西都是我们的!”张伟大吼。 吵归吵,学还是要上的,刘文娟给赵小倩办了入学手续后,张伟越加变本加厉的咒骂。到了后面,争吵变成动手,刘文娟时常被打得鼻青脸肿。每每这时,赵小倩都吓得躲进房里,她想起自己那个酗酒的父亲,不明白自己已经从那种生活里逃了出来,为什么又掉进了另一个相同的漩涡里。 开始新生活的赵小倩无时不在愤怒、焦虑和自责中度过,她不想看到刘文娟受到这样的折磨,但又不想放弃从她那得来的一丝丝的母爱。 赵小倩每天都怀着矛盾的心情睁开眼睛扮演这刘静,直到有一天,她从学校回来,刚走到楼下的胡同,就听到了楼上传来刘文娟夫妇的吵架声。 “把钱拿出来!快点!” “没钱!这些都是爸妈留给孩子的。” “现在她读的是私立学校,你瞅瞅要多少钱,我们的这点积蓄够吗?把她名下的这些房子卖了!”张伟气急败坏声音就像只愤怒的野兽:“刘文娟,别怪我没警告过你,你要是再不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我就让她上我农场干活!” 赵小倩慢慢走到了家门口,停住了脚步。 “我跟你说过了,孩子一定要上学,这些房子是留给她以后用的。” 张伟冷哼:“她以后,那我们以后呢?我们的孩子的以后呢?!” “张伟,我说过,刘静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今天让你看清楚!” 说完这句话,屋里便无声无息起来。 赵小倩站在门外一阵心乱,一把推开门,在扑面的酒气中,赵小倩看到刘文娟掀开上衣露出肚子,一条崭新的疤痕!一旁的张伟愣在那里,刘文娟眼里的泪一滴滴的砸在地板上。 见刘静进了屋,刘文娟把衣服拉下。 “你……你什么意思?”张伟质问道。 “等了十几年,我不想再等了,既然我们现在有了静儿,那她就是我们唯一的孩子,我已经做了绝育手术。” “他娘的,你就这么对我!”张伟咆哮起来,怒火让他抬起了手中的酒瓶子,朝刘文娟就砸过去。 “别打了,我不去上学了!”赵小倩用力喊了出来,她哭喊着跪求眼前张牙舞爪的张伟,张伟愣了一下,看了眼刘文娟,把手中的瓶子重重地砸向地面。玻璃碎渣四溅的到处都是,赵小倩吓得魂飞魄散,爬过去和刘文娟紧紧抱在一起。 “丧门星。”张伟用力踹了一脚,狠狠落在刘文娟背上,用力之大,连刘文娟怀里的赵小倩都能感受得到。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拳头。 “你不要再打我妈!”赵小倩又气又怕,看着刘文娟像是破败的布娃娃般被踢来打去,她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大喊说:“妈,把爷爷奶奶给我的那套房子卖了换钱吧,求你了,我不想再看到你这样了。” 刘文娟抱着她嚎啕大哭,张伟骂骂咧咧,跌跌撞撞地走出屋外,一夜未归。 日子就在平静中煎熬着。 “静儿你怎么不吃鱼啊,你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刘文娟看着十四五岁应该是发育的年纪,却体型偏瘦的刘静,她知道侄女一直喜欢吃鲤鱼,她也擅长做鲤鱼,但刘静跟她住的这段时间,却从未动过一筷子的鲤鱼。 “你尝尝,这个清蒸鲤鱼姑姑都弄干净了。”见孩子没动筷子,刘文娟主动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到了碗里:“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小倩只能拿起筷子,把鱼放进嘴里,瞬间,一股浓重的土腥味窜进鼻腔,她马上又吐了出来。 “啪”的一声,赵小倩的脸歪向了一边,刚吐的鱼肉和米饭全部都撒在了地上。 “住手!她这些年都住海边把口味都改了,你打她干什么?”刘文娟把碗筷拍在桌子上,过去护住侄女。 “不想吃就他妈别吃!”张伟耍完了横,拍拍屁股走了。 自从刘文娟结扎那事之后,张伟就很少回家过夜了,但只要一回家,就到处摔摔打打,连赵小倩也不能幸免。他经常扯着赵小倩和刘文娟的头发踢打,有时还丧心病狂的朝赵小倩扎针,撕烂她的书包课本,时不时拿走她的东西。只要他回家,刘文娟就把侄女和她自己反锁在屋子里,不让那个疯子丈夫进来。 一段时间过后,张伟也渐渐不再回这个家了,刘文娟索性给家里换了把新锁,想要彻底把这个男人隔离在生活之外。 “姑姑,你肚子上的疤痕疼吗?”吃饭时赵小倩问刘文娟。 刘文娟给她夹了块肉:“静儿,我是骗你姑父的,实际上我并没有做什么结扎手术,我是怕你姑父不把你当亲闺女看待,让他死心。不过你姑父心眼小想不开,他人就这样。我也最讨厌他这点。” “那以后他还会回来吗?” “他回来也进不来。” 赵小倩放下碗筷,想了几秒,说:“姑姑,我不想上学了,你让我去干活吧。反正上课时老师说的我也听不懂,同学们都嘲笑我,没什么意思。” “不行,学一定要上,真想体验社会那就等暑假吧。” “嗯。”赵小倩继续吃饭:“对了姑姑,你最近不上班吗?为什么总待在家里?是不是失业了?” “什么失业不失业,我干的都是临时工,人家需要我就去,不需要我就不去。” “临时的?” ------------ 养生疑云 十 刘文娟叹了口气:“静儿,姑姑跟你说,我以前犯过错,吸过毒,有了案底,所以没法融不进社会。因为这件事,我跟亲生父母也有隔阂,他们把所以遗产都留给了你,我觉得这么做是应该的,这是我应该受到的惩罚。静儿,知道为什么你姑父这么对我,我也没跟他提离婚吗?当年我刚出来,所有人都嫌弃我的时候,只有他对我好,所以我念着他的好。其实你姑父这个人不坏,就是心眼太小了,他想要自己的孩子,可你是我们刘家唯一的后代,我一定要把你养大,我怕他不好好对你,所以才想了这一招。” 赵小倩眼眶发红:“对不起姑姑,都是我的错。” 刘文娟搂住她:“傻孩子,你没错,错的是那场车祸。什么错?” 转眼到了暑假,赵小倩跟着刘文娟一起来到当地一家中草药厂打零工,这里是唯一一个可以接纳刘文娟的地方,而赵小倩执意要陪着她一起来。 她们的工作是上山采集草药,没有什么硬件条件限制,有腿有手,会看地图就行,按照每天采集的量算钱。两人领了地图,每天早上挎着篮子一起出门采草药,晚上把采到的药拿到药厂去按量和品种来换钱,一晃两个月的假期又过了。 “姑姑,明天开始,老师说要收书本费。” “多少钱?” “1200” 刘文娟看了下手表:“菜我已经做好了,你饿了就先吃,姑姑上银行给你取钱,你自己在家锁好门,我敲开门暗号,你看猫眼没问题再开门。”刘文娟说完,脱了围裙拿了包就出门了。 这一走就从中午到了晚上,赵小倩心里忐忑,担心出了什么事,又怕出去找,姑姑回来不见她着急。 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门响了,赵小倩听着熟悉的暗号,知道是姑姑回来了,她急忙跑去开门,刘文娟全垂头丧气的进了屋门,眼睛边的泪痕还没干。 “怎么了姑姑,你说话啊。” “孩子,姑姑对不起你,你爷爷的房子没了。”刘文娟哭着说:“张伟这混蛋赌博欠了一屁股债,把你爷爷的房子偷偷卖了,把钱拿去还债了。孩子,都是姑姑无能,被他骗了还不知道。” 面对一个有犯罪前科但又只能相依为命的女人,赵小倩根本说不出怪罪的话,她搂着她的胳膊:“钱没来咱再挣,我可以先休学,反正上学没意思。” 事到如今,刘文娟也只能同意了。 同龄人都在上学的时候,赵小倩跟着刘文娟上山采药。一天刘文娟身体不舒服,赵小倩自己去采药,傍晚来过磅换钱的时候,听旁边的人说今天有个大户过来收桔梗,赵小倩拿着今天换到辛苦钱,远远的,竟然看到姑父张伟从一辆货车上下来,一边点钱一边验货,一箱一箱的桔梗抬上了他旁边的卡车。 张伟并没有看见她,正跟药厂过磅的老头说话,赵小倩从旁边偷偷听着。 “小张,搞的挺红火啊。” “嗨,制药厂的关系,催命的鬼。”张伟乐呵呵的从钱包里掏钱。 “得了,这么好的生意你还抱怨人家要的多!哎,我听人说你现在搞了个什么草药农场?你原本不是搞农机的吗,怎么忽然转行了?” 张伟笑笑不说话,一脸的憨厚,跟家中的恶魔样子判若两人。 “行了,正好五万,你点点。”张伟把钱给了药厂的人。“等我那里收成了,还得找人收割,到时候还请您帮活动活动,找咱们这边的熟练工过去帮帮忙,工钱跟这一样。” 老头接过张伟递来的烟:“这些采药工人都是临时找来的,按量给工钱,你那边只要价位好,肯定有人去。” “好的,谢谢了。”张伟抬脚上车,走了。 虽然感到奇怪,但赵小倩并没有把这事告诉刘文娟,她不想刘文娟再跟张伟有一丁点的瓜葛。 不久,刘文娟就从一起采药的人口里听到有个草药农场要工人去采板蓝根的消息,价格挺可观,她想着采完也差不多能送侄女去上学了。 这事刘文娟跟赵小倩一说,本以为她会欢呼雀跃,没想到她一口回绝了,刘文娟以为赵小倩是因为不想上学才这样,她想着一定让侄女重返学堂,所以自己报了名。 看事情瞒不住,赵小倩便跟刘文娟说了那天看到张伟的事。 “之前他就是个农场电工,他那点存款我还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租用这么大的农场。”刘文娟越说越气:“他一定是骗我说还赌债,让我不再追究,其实是用来开了草药农场。不行,这钱是你的,我得去要回来。” “姑姑,那个钱我们不要了,不去了行吗?” “不行,那是你爷爷奶奶的辛苦钱,是要让你读书的,不能让他全用了。” 赵小倩没法阻止刘文娟,怕出什么意外,第二天想跟着她一起去,被刘文娟阻止了。 刘文娟到了农场,看到整个农场面积不小,地形崎岖不平,农用机车无法前行,所以只能靠人力。她径直去了农场办公室,刚推开门,就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自己的老公张伟正压在别的女人上面。 刘文娟扑过去翻地覆的打闹,最后被张伟赶出了农场。 晚上听到敲门声,赵小倩急忙去开门,看到刘文娟披头散发,眼睛红肿。 “姑姑,你怎么了?是不是姑父又欺负你了?”赵小倩心疼问道。 刘文娟一脸麻木,摇摇头:“静儿,我们有钱上学了,明天你就可以回学校了。” 刘静重新上了学,但刘文娟从那头之后,就经常开始神神秘秘的通电话,晚上也时常悄悄出门。有几次刘文娟不在家时,赵小倩收拾床铺时会看到木床缝隙中有一些小塑料袋子,袋子里面装着些粉末,懵懂早熟的她虽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也已经感到了危机将近。 一天晚上,赵小倩跟刘文娟刚吃完晚饭,电话铃忽然响了,刘文娟接起来,没听几句就开始对着话筒破口大骂:“姓张的,你还要不要脸?你搂着别人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一拍两散了,你现在还要跟我借钱?做梦!” 电话另一边的张伟哀求说:“是我不对,我鬼迷心窍,我该死。现在城里流感特别厉害,各大药厂都抢购板蓝根,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你就把刘静他爸的房子也卖了,投给我,我来扩大生产一个季度就能有4倍收入……” “放屁!你之前偷卖了她爷爷房子的钱我还没跟你算,你现在还跟我说这个?” “你少跟我来这套你!你来农场的时候,我把卖房子的钱也分了一半给你的,你拿了她的钱天天出去爽,别他妈跟我假清高……” 没等他说完,刘文娟就挂断了电话。 这一夜刘文娟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最后干脆坐起来开始抽烟,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姑姑,你怎么不睡觉啊。”赵小倩揉着眼,也从床上起来。 “赶紧睡觉。” “姑姑,你别这样,我害怕。”刘文娟的表情和声音把赵小倩吓了一跳,她瞬间清醒,呆呆的看着这个她视为母亲一样的女人。 刘文娟抽完了半根烟,手才稳下来,这才慢慢开口说:“静儿,我不是个合格的监护人。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姑姑。”赵小倩过去一把抱住她。 刘文娟眼睛红了一下,叹了口气:“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刘文娟把她带到了里屋一个衣柜前,打开衣柜门,扒开衣柜里的衣服,里面还有一个镜子,顺着木边掀开,里面是一个用锤头和凿子挖出的洞和通风管道联通,成年人没法进入,但是赵小倩的身板刚刚可以藏进去。 “姑姑,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赵小倩有些害怕。 “记住,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就先躲在里面。” 刘文娟怪异的行为让赵小倩感到了莫明的压力。在刘文娟的一再嘱托下,赵小倩只能答应下来。 不知是不是压力太大,刘文娟的毒瘾越来越大,赵小倩只能再次辍学回到药厂采药,养活自己和姑姑。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张伟和几个人集资,收购了这个老药厂。同时她还发现,给姑姑提供毒品的人,竟然就是姑父张伟。刘文娟为了吸食,在张伟面前受尽凌辱。赵小倩想要报警,但又害怕刘文娟被抓后,自己也就失去了这份得来不易的母爱,所以迟迟不敢揭穿。 自从刘文娟越吸越厉害之后,跟侄女的关系也一天不如一天。赵小倩每天很早出门采药,用工作来忘记烦恼。她在药厂里干活,因为年纪小,博得了几个年纪大点的大妈同情,每天结伴到山上采药,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这天她们沿着小溪向山上走,一路上有很多红蓼,她们边采边走,赵小倩一眼就看到了山坡上的松树皮上长着一棵石斛,它那乳白色花瓣尖上泛着微微粉紫色,在松树的斑驳树影中微微颤动,楚楚可人。 ------------ 养生疑云 十一 “金钗石斛。”她兴奋说道。 “还真是!小妮子,200到手啊。”旁边的郭大妈喜笑颜开,替她开心。 赵小倩把背篓放在了地上,撸起来袖子。 “妮子,树太高了当心,切记留根,不然山神发怒,我们就有报应了。”郭大妈再三嘱咐。 “好。”赵小倩朝她点了点头。 松树上的树皮有点松动,刘静两腿使劲夹住树干,手不停的寻找不松动的着手点。不一会儿大妈看上去都已经像小鸡一样大小了。 赵小倩小心翼翼的骑坐在树上,掏出手绢小心的将石斛一根根的摘下整齐排列在手绢中包好系紧。 “郭大妈,帮我接住!”赵小倩将石斛抛下来。 “慢点下来啊,别摔着。”地上的郭大妈捡了东西,叮嘱道。 俗话说上树容易下树难,赵小倩从树上下来的时候,两腿还没夹稳,就被自己身子的惯性带离了树干。在大妈们的惊呼中,她背部朝下坠落,手中还掐着一块脱落的树皮。 转眼,赵小倩摔到地上,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她动了动手脚,刚才这一摔,没有想象中的痛感,她躺在地上,有些晕乎,刚才摔下来着地的时候,竟然有点像是摔到了有弹性的肚皮上,难道她是摔出了脑震荡和幻觉? “妮子啊,你就不该上树摘啊,那是仙草啊,山神怒了,山神饶命啊。”一群无知大妈跪在树边,便念念有词边磕头。 郭大妈去扶赵小倩:“你怎么样?还能动吗?” “我没事,没事。”说着话,赵小倩站了起来,只感觉自己的两只脚也是轻飘飘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了软软的海绵上。 郭大妈吃惊的看着她:“你真是福大命大啊,菩萨保佑啊。”大妈们又都七嘴八舌的围上来看稀奇,这个摸摸那个看看。 “走一走,感觉下有没有不同。”郭大妈让赵小倩从树下走过去,可这一步,刘静差点就跪在大妈面前。 “妮子,咋了,是不是哪个地方疼了?” “没事儿,我……我被绊了一下。”赵小倩站稳,回过身去刚才的起来的地方用力踩了两下,嘟囔说:“这地怎么是有弹性的?” “坏了,孩子脑袋坏了,是内伤!”大妈们又一阵同情唏嘘。 “我说真的郭大妈,这地有弹性。”赵小倩拉着大妈上前摸,郭大妈半信半疑,用手摁了摁,地上果然像猪肉一样有弹性。 郭大妈顺间脸色大变,推开众人的手,慢慢拂去上面的尘土,定睛一看,这才看清眼前大概60多公分大小的眼色跟旁边的地有些不同,她忽然一屁股向后坐出了两米远,迅速尖叫着跪倒,大喊:“太岁饶命啊!” 众大妈顿时如梦方醒,同时下跪朝着太岁不敢抬头。只剩下刘静一人站在那里看着。 郭大妈拉过她,眼神都变了:“妮子,看样你是山神选中的人,大难不死必有神助,今天太岁的事谁都不能说出去,我先给大家提个醒,暴露太岁位置的人就和侮辱和亵渎神灵一样,会不得好死啊。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大家要守口如瓶。刚才谁用手戳太岁的赶快掌嘴十下,要带声音的,诚心请太岁原谅。” 可是这样的事怎么可能守得住,没过几天,发现太岁的事在药厂就传得沸沸扬扬。 张伟听说后,当夜就派人把这块太岁挖到了药厂的后院,按照他的意思,这是镇宅招财的宝贝。张伟的做法引起了一片哗然,采药的人毕竟都是上了些岁数的人,思想守旧,从太岁入厂后,就没人再愿意到后院干活。 不久,郭大妈竟然因心脏病发,死在药厂的晾晒场,厂内众说纷纭,虽然都不敢说出来,但心里都认准了是因为动太岁这事弄的。赚钱不如保命,老员工们纷纷离职,但是赵小倩反倒不害怕太岁,她对这块太岁一直是心存感激,毕竟它救过自己的命,所以她时常会到后院去看它,还给它浇水喝。 当刘文娟神智不清时,赵小倩就会去清静的后院看太岁,她对着它,太岁就像一个不说话却能倾听的朋友,陪着赵小倩度过无数个难熬的时刻。 厂里有了太岁之后,之前一直卖得很好的几味药忽然出现供过于求的情况,价格一落千丈。药厂迎来了巨大危机,最难的时候,厂子里几乎空荡荡,往日的红火一去不复返。 张伟就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嚎叫着等死。 药价低迷的时候,房价却迅速疯涨。张伟再次打起侄女刘静父母留下来的房子主意,他现在自顾不暇,自然没钱再给刘文娟“供货”,所以当他说明意图,刘文娟就一句话:“不行!” “算我借她的行不?现在厂里没有一分钱了,银行的抵押贷款也已经用完了,没法再贷了。我现在一屁股的债,就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借个钱给我不行吗?字据我都带来了,你找刘静签个字,我拿房本去银行抵押,等我有钱了,再把房子赎回来。” “你听不懂人话啊?不借,走开。”刘文娟已经没心情跟他磨蹭,站起来要赶人。 “好,你不跟她说,我跟她说,她人呢?刘静!刘静!” 赵小倩躲在姑姑让她躲的柜子后面,紧张的屏住呼吸。 “她不在。”刘文娟抽着烟,一脸淡定。 “房本呢?房本呢!我问你房本呢!” “她拿走了。” “我去你的!”张伟扑了上去。 赵小倩捂着嘴巴,耳朵听到一个柜子之隔的地方,拳头和肉的碰撞以及姑姑的哭喊声,她躲进来的时候,姑姑把房本塞到了她的手上,她握着那本红色的本子,眼泪一滴滴的砸在上面。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下来,张伟喘着粗气,指着地上的刘文娟:“婊子无情,不借是吧,不借我就搞臭那房子,你们也别想卖!你们等着,别让我抓住那个小畜生,她要是敢不签不借,我就砍了她。” 张伟摔门而去,赵小倩这才从暗室里出来。客厅地板上刘文娟仰面躺着,睁着眼麻木的看着天花板,脸上眼角都有血渍。 “姑姑,你怎么样了。”赵小倩抱着刘文娟哭得稀里哗啦。 刘文娟拍拍她的手:“没事,他就是个软蛋,就这点能耐。” “姑姑,我害怕,我们卖了房子,离开这里好不好?” 刘文娟苦笑一声:“张伟在这边认识不少人,房子卖了他肯定知道,他下三滥的手段有的是,一定不会让房子这么容易卖掉的。” 赵小倩一抹眼泪:“那……那我们直接走吧。” “不行,这岂不是便宜了张伟?这是你爷爷你爸爸他们用命换回来的,为了你,为了他们,我也要守住。” 赵小倩跌坐在地,除了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伟估计不会罢休,最近肯定还会来,你如果看到情况不对,一定要拿着房本躲起来。” 赵小倩含泪点头,刘文娟忽然开始抽搐眼睛向上翻,尖叫翻滚,赵小倩知道她是怎么回事,她抹掉眼泪,颤颤巍巍的从柜子里拿出了注射器。 刘文娟没有猜错,走投无路的张伟,果然天天围在这里打转。好在还有跟张伟讨债的人,只要张伟上门,刘文娟便给张伟的债主发信息,这让张伟也不敢在这里久留。 这天一早,赵小倩正在吃早饭,刘文娟的手机就响了,是一条张伟发来的简讯,意思是他要去另一个城市躲债,今天下午就走。 刘文娟抽着烟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 “怎么了姑姑?” 刘文娟冷笑一声:“你姑父说他要到外面躲债。” 赵小倩面色一喜:“真的?” “当然是假的了,真去躲债还用告诉我吗?”刘文娟吐出一口烟,沉声说:“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更加小心了。” 晚饭的时候,刘文娟只拿了一双碗筷,让侄女先吃完她后吃,免得被张伟看到。赵小倩正安静的吃着,忽然听到了门锁被钥匙转动的声音。 刘文娟推了侄女一把,赵小倩赶紧躲入了里屋的柜子后面。 刚移上柜子,张伟就走了进来,眼神凌厉的盯着饭桌上的碗筷数量。 “你还是不死心啊。我都说过她不在。” “我不信!”张伟用手指着刘文娟的鼻子,咬牙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刘文娟看到他手指上那枚翡翠戒指,愣了一下,接着嘲讽道:“你奶奶传下来说给孙媳妇的戒指原来在你手上。不是说这戒指很值钱吗?怎么不用来抵债啊?” 刘文娟毫不客气的嘲笑让张伟恼羞成怒:“想要戒指是吧,好,我给你!” 说着,张伟从兜里掏出一副早就准备好的橡胶手套戴上,面露杀气。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刘文娟本来是想喊出救命的,可是身子忽然一阵抽搐,毒瘾竟然在这个时候犯了。 “都不用我动手了。”张伟一把抓住了刘文娟的头发:“还嘴硬吗?想吸吗?想就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 养生疑云 十二 刘文娟浑身发颤,嘴里嘟嘟囔囔,张伟探过头去问:“什么,说大声点!” 刘文娟用尽全力:“你!去!死!” 说完,她用尽全力,把揪着自己头发的张伟的手,极力拉近自己的嘴边,然后忽然狠命的一口咬住。 一阵男人低沉的嘶吼从客厅处传来,躲藏在洞里的赵小倩浑身打了个冷颤,她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出去。 胶皮手套里顿时鲜血直流,张伟疼得冷汗直流,但他不敢大声喊叫,只能瞪着猩红的眼睛,用力抽打刘文娟的头脸,想把自己的手指从这个疯婆子的嘴里抽出来。可没想到,无论他怎么打,刘文娟就是不松口,张伟极度惊恐,手指上的钻心的疼痛让他完全失控。慌乱中,他摸到了桌子上的水果刀,猛地向刘文娟的背部刺入,一刀,两刀…… 血不停流出,刘文娟愣是一身不吭的不松口,直到她不动了,嘴巴也没张开。张伟头上的汗不停往下滴,他一咬牙,死命一抽,手终于抽出来了,连同刘文娟的一颗门牙也跟着被扯了下来,但是张伟橡皮手套的一节连同那个带着戒指的那根手指,却留在了刘文娟依旧紧闭的嘴里。 疼痛和杀人后的慌张让张伟脑中一片空白,他是准备通过注射过量毒品杀了刘文娟,然后再嫁祸刘静,这样他就能坐收渔人之利,可是没有料到,自己一时粗心,竟然掉了根指头,连同自家的传家宝也拿不回来了。 张伟试图从刘文娟的嘴里拿出自己的手指和戒指,但是刘文娟那两只死鱼眼狠狠的瞪着他,紧咬住牙关就是不松口。考虑到时间和计划,张伟只能忍痛先清理现场。他先是迅速包扎自己的伤口,然后带上鞋套,用洗涤剂清理所有自己的血迹印迹,将之前准备好的刘静的头发和擦过刘静血迹的纸巾散落在窗台和要逃走的窗口,房子在二层,不高,而且下面正好有个垃圾箱盛满了一天的垃圾。 他打开煤气,堆放了引燃物品,然后将几个打火机砸碎,将里面的液体洒在引燃物体上,等一切准备就绪,张伟又来到刘文娟的身边,想尽办法去掏刘文娟嘴里的东西。 “还不松口!”张伟气急败坏,他不停的用筷子翘着刘文娟的嘴,没想到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交房租了,今天再不见房租,我可进来搬东西了啊。” 张伟听出是房东的声音,躲在洞里的赵小倩也听见了房东的声音,她想跑出去求救,但是她不敢。她躲在洞里的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她忍着恐惧,不敢哭出声来,她怀疑没有了声响的刘文娟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她怕,怕一出来还没能求救,就跟刘文娟一个下场了。 屋子里的张伟没想到房东会在这个时候敲门,他怕房东这时候进来看到一切,慌忙之中,张伟也顾不得断指和戒指了,赶紧点燃刘文娟身上的易燃物,然后急忙跑到了窗户边,刚想跳,忽然听到一阵隐忍的哭声从房间的衣柜后面传来,夹杂在门外房东的谩骂声中,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 “妈的,原来你藏在这里。”张伟瞪着猩红的双眼,从嘴缝里狠狠的挤出一句话:“一起去死吧!” 张伟跑到客厅扯了些火种,发现墙角有一瓶空气清新剂,他用空气清新剂顺着火种朝着柜子的方向喷去,没有多久,木制的柜子就被点燃了,暗室里全是烟味,呛得赵小倩咳嗽不止。 赵小倩知道张伟要逼她出来,但现在她眼前呛鼻的烟雾,再不出去,她也要死在这里了。她用力撞碎了已经烧脆的柜子门,破碎的木头扎破了她的胳膊,血滴的到处都是。 此时外面的房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用钥匙直接开了门,屋里的张伟衡量了几秒,在房门被打开之前,心有不甘的转身从窗户跳了下去,跑了。 从火焰柜里跑出来的赵小倩看到客厅中央躺着的刘文娟,整个人都震惊了,她尖叫着,冲上前想要扑掉全身是血,背上插着水果刀的刘文娟身上的火,这一幕,刚好被开门进来的胖房东看到。 房东愣了几秒,回过神来,赶紧往门外跑去:“杀人了,着火了,有个女人被杀了……” 赵小倩哭喊着,用棉被把刘文娟身上的火扑灭,刘文娟身上脸上被烧得惨不忍睹,赵小倩把她放平在地上,已经断气了的刘文娟头一歪,嘴巴忽然张开,从里面吐出了一根带着戒指的断指,断指滚落到地上一颗带血的牙齿边,停了下来。 赵小倩含泪把刘文娟的双手合十放在腹部,屋里的烟火越发浓烈,她已经有点看不清地板上的东西了。赵小倩伸手一抓,拿起那根断指和牙齿,朝地上的刘文娟深深鞠了一个躬,火势越来越大,大门已经不能走了,她看了眼张伟跳下去的窗台,咬咬牙,纵身一跃,掉到了下面的垃圾堆里。 刘文娟死了,赵小倩便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目的,更没有了家。她没有可信的人,没有了继续生存的理由和希望。她本想在楼下等着火灭,但又担心张伟来找她。只能一口气跑到了药厂的后院,那个没有人想去敢去的地方,在那里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当天夜里两点左右,警方便在药厂后院找到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赵小倩,将她带回了警局。 在警局的审训一室里,赵小倩把知道的事全说出来:“警察叔叔,这一切都是我姑父张伟干的,他杀了我姑姑,然后又放火烧了房子。”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是他杀了你姑姑,你亲眼看见了?” 赵小倩顿了顿:“没有。” 审训二室里,张伟指着桌面上的证据说:“从未邱到平仓的火车车票都在这里,案发时我人都在火车上,怎么可能杀人,下车有人来接的我,是我朋友的司机。” 审问1室。 “现场的水果刀上有你的指纹,窗户上也有你的指纹而且还带有刘文娟的血液,你怎么解释。” 赵小倩赶紧解释道:“是我把刀子拔出来的。” “房东来的时候,只看到你跟死者,你当时为什么不叫人,为什么要跳窗逃走?” “火太大了,我很害怕,所以……警察叔叔,不是我杀的人,是我姑父,对了,他的一根手指被我姑姑给咬下来了。” 审问2室。 “张伟,解释下,你的手指是怎么回事?” 张伟表情痛苦,把手往后缩了缩:“我去平仓是想为了帮朋友的厂维修机械设备,没想到当时修粉碎机时,我走神了,一不小心手指就卷了进去,少了三只,落了个终身残疾。当时有不少人在场,你可以去调查。” 审问1室 “你说死者咬断了凶手的一根手指,那根断指在哪?” 赵小倩忽然一阵耳鸣,脑袋里一个声音反复回响:暴露太岁位置的人不得好死!太岁是她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了,她咬了咬牙,犹豫着:“我……” 审问的警察冷冷看了她一眼:“下一个问题,在抽屉里发现了注——射——器和少量海——洛——因,那里面到处都是你的脚印和指纹以及血液,你怎么解释?毒品从哪里来的?” 赵小倩毕竟年纪小,看到警官冷脸,手脚便开始发抖,语气都结巴起来:“我……我不知道,我没吸毒。” 审问2室。 “死者,也就是你妻子的屋子里藏有毒——品,你知道吗?” 张伟一脸悲痛:“我老婆一直吸——毒,之前被抓过。因为这件事,我门已经分居很长时间了,这个房东知道,那个房子里只有刘文娟和她侄女两个人。”张伟接着说“对了,刘文娟之前一直不让侄女刘静上学,刘静想上学,每次一提,就被刘文娟打。” 审问1室 赵小倩已经有些神情恍惚了,她咽了咽发干发涩的口水:“警察叔叔,你们为什么不去抓张伟来审一审?” 警察看了她一眼:“他就在旁边的审讯室。” 赵小倩激动起来:“那他有没有招?”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 赵小倩看对方并不回答,以她的了解,张伟一定找了各种假证抵赖,无形中像是有只手在揪她的心脏,让她一阵子发疼,她一个劲的喃喃说:“我没杀人,人不是我杀的……” “是不是我们会调查清楚,如果不是,我们会把你暂时送到你唯一合法监护人,也就是你姑父那里……” 赵小倩打了个激灵:“我爸爸有房子,我可以自己住,我绝对不去他那里!” “你还是未成年,需要跟合法监护人一起生活。” 赵小倩浑身发颤:“你们已经确定人不是他杀的是吗?” “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更不会放过一个凶手。” 赵小倩眼泪慢慢留下来,她不知道张伟用什么办法洗脱了嫌疑,她只知道,如果她从这个警局出去,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痛苦。 漫长的一晚过去后,天刚亮,赵小倩擦干眼泪,张开说:“人是我杀的。” 警官抬眼看她:“你再说一遍。” ------------ 养生疑云 十三 赵小倩一字一句:“人是我杀的,火是我放的。” 如果出去要面对张伟这个恶魔,那她宁可在少管所度过光阴。 脱罪的张伟拿到了刘静爸爸的房子去银行做了抵押,而假冒刘静的赵小倩因为纵火和杀人等罪名,在监狱里度过了她15岁的生日。 十一年后 “警方那边有消息了,三份DNA的分析报告都出来了。”温珠快步走进餐馆,大声招呼着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金科和高晓天。 “怎么说,怎么说?”高晓天急急跑过来。 “手指为男性基因,牙齿和头发是同一个人女性的,这个女人在警方的DNA库里有备案,曾经因吸毒贩毒被抓,在狱中取过血样,刑满释放后在零六年被自己的侄女杀死,她的侄女为掩盖罪责还放火烧房,因为当时是未成年,所以没有判死刑,现在还在未邱的女子监狱。”温珠一口气说完,这才长喘了一口气。 “现在是2017年,已经过去11年了,所有的青春都在里面了。”高晓天张着嘴,掰着指头数着说。 “14岁就杀人。”金科摸着下巴,沉默几秒,又问:“那根手指的DNA没有和基因库匹配上吗?” 温姝遗憾摇头:“没有。” “那个女人吸毒的话,你说这手指会不会是哪位毒枭的啊?”高晓天忽然说。 “你从哪看出是大毒枭啊。”温珠奇怪看他。 高晓天振振有词:“戒指啊,这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戒指吗?”。 “……”温姝无语,转头看了眼金科:“你有什么想法?” “太岁里面有这些东西,一定是有人放到里面的。一颗牙齿,一根断指,一枚戒指,这是两个人的东西。我在想,这些东西,到底是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放进去的,还是第三个人放进去的。”金科说完,慢慢喝了口菊花茶。 温珠顺着思路推下去:“如果是第三个放的,那对方有可能想要表达一些东西,这些证物这么多年才被发现,这说明当年还有内幕没被挖掘。” “内幕?意思是,她侄女杀人的事,还不确定?”高晓天一脸吃惊,不知道那个把青春放在监狱里的姑娘,如果知道自己有可能是被冤枉的,会有什么反应。 金科放下杯子:“我们一直盯着证物,其实还有一个东西我们可以查一查。” “什么?”温姝跟高晓天异口同声问说。 “太岁。” 此时警方的审问也终于有了新的突破,九叔供出了太岁的来处是未邱的一个老中药厂,而说出用戒指交换并非他的本意,只是有人出高价想要买这枚戒指,他如果交换到戒指,转手一卖就是一千多万进账。 警官根据他提供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发现是个空号,这条重要线索又断了。温姝回来说起这件事,让金科想起了那个想要抢戒指,却只抢到戒指盒,到现在也没回来拿那二十万定金的小流氓。 温姝把当时高晓天舅舅的视频监控拍下来的人给九叔辨认,九叔一看到他就叫起来:“让我换戒指的就是他!”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个戒指?他跟十一年前的命案到底有没有关系?为了追踪报道,温姝带着金科和高晓天,亲自飞往了未邱的那家中医药材厂。 三人没想到这家当年奄奄一息的老企业竟然发展成现在这般规模,整个药厂有种植基地,制造基地和研发基地。整齐的制药车间,洁白的种植大棚,高精尖的研发科技楼,任谁也想不到十几年前这里几乎要倒闭的破败景象。 温珠走进了厂门口的门卫室,金科在外面看见门卫看了眼她的证件,然后打了个电话,放下电话,跟温珠摆了摆手,温姝一脸吃瘪,走了出来。 “这种小地方,大的通行证是通不到的,得用小技巧。”金科走过去跟一脸不甘的温姝说教。 温姝看他那股子嘚瑟劲,抬头说:“好,你去通。” “好嘞,你们先找个饭店准备吃饭,等好消息吧。” 温姝没好气:“就知道吃。赶快去。” 金科溜溜达达就到了门卫那,掏出烟唠嗑了一阵,不一会儿,就见门卫带着他到了传达室,又过了一会儿,金科便径直朝大楼里走去。 “金哥真进去了!”高晓天兴奋的跟旁边的温珠说。 “看到了!”温珠原本发沉的脸,终于有了笑意。 约莫半小时的样子,金科终于出来了。 “怎么样?”温珠和高晓天围了过来。 金科得意亮出刚领的入职工牌:“新工作,生产部的包装工,明天上班。” 温珠拿着牌子看了几秒,嗓门提高了一倍:“你搞什么啊?” 金科搂过她的肩膀,转头问高晓天:“先别急嘛,吃饭的地方找好了吗,我们边吃边说。” 三人找了个看着人还不算少的饭馆坐下来,看两人着急的样子,金科边倒水边说:“能不能都淡定点?我这么做,肯定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高晓天如今视他为大哥,虔诚讨教。 金科把第一杯茶放到温姝面前:“你们想啊,这太岁在十一年前被人放东西,那么久远的事情,肯定只有老员工才能知道啊,而且这种八卦,肯定是当时的大新闻,我不混进去,就我们这外地口音,怎么探出其中的机密?” 高晓天一脸崇拜:“我金哥果然牛逼,不过刚才温姝姐拿证都进不去,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金科得意的喝了口白开水:“对付那些个老油条门卫,得用接地气的招儿。我先给烟行贿,然后问老头厂里有没有招聘的岗位,他给我看了几个,我又给了他一包,问他哪个职位好进去,拿人手短,他就跟我说现在急缺包装工,然后,我就成了包装工,惊不惊喜?” “惊喜!”高晓天配合的跟金科击了个掌。 “惊喜个屁,吃饭。”温珠把记者证用力塞回袋子里,扯开筷子,大口吃饭。 金科笑嘻嘻凑过来:“杀鸡不用宰牛刀,老大,小地方就不用你出马了,你就在酒店等我好消息吧。” 温姝没好气的看他不正经的样,脸上有了笑意:“好,这事要是打听清楚了,我请你吃好的。” “什么是好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金科信心满满:“一言为定!” 第二天金科上班,早上八点到药厂,下午五点出来的时候,老油子金科就已经从经理老李,后勤部扫地大妈,老采购小张,财务孙姐那里,收集到了关于太岁的详细历史轨迹和神秘传说。 一下班,他就迫不及待地飞奔到饭店,跟早就等在那里的温姝和高晓天说今天打听到的信息,从太岁如何被发现,到太岁进场后出的怪事的一一说了。 高晓天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这太岁也太邪门了。” “年轻人,要相信科学。这东西就是一块黏菌,所有事情的关键,只有一个:‘人’。”金科边说边吃,估计是饿坏了,狂吃了一大碗。 温姝放下筷子:“你刚才说,当时的老板张伟的老婆刘文娟被侄女刘静杀害后,张伟便把太岁挖了出来,拿出去卖了?” “当时他缺钱,狗急跳墙,所有能卖的都卖了,回笼资金之后,药厂才能继续撑下去,慢慢发展成现在的规模。” 高晓天叹了口气:“没想到几经转手,到了我爸手里。” 温姝看向金科:“你刚才说从太岁被发现,到出怪事,再到后面出命案,都有说到那个杀害刘文娟的女孩刘静,明天我们去会会她。” 金科面露赞许,打了个饱嗝:“不愧是老大,聪明!” 第二天,三人去了女子监狱,探望这名曾经轰动一时的少年杀人犯,温姝的记者证终于派上了用场。 牢房的门锁打开,没有铁链的叮当声,一个短发戴眼镜,手拿一本《经济与管理》,学院气浓郁的女生身穿囚衣,轻轻地在防爆玻璃窗的另一面坐下。 因为这本书,眼前的刘静让温姝又认真的打量了一遍。 赵小倩抬头看来人:“你是谁?” “我是记者温……” “你们找到什么了?” 正常人不会一见陌生人就问这个问题,温珠知道她肯定知道些什么,立马开门见山:“是的,都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赵小倩又问了一遍。 “那块太岁里面的东西,是不是你放的?”温珠点开了随身携带的录音笔,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 赵小倩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我当时为了不跟张伟一起生活,违心认罪,但是进来后不久,我就后悔了,我想让来采访我的记者去药厂后院找那块有证据的太岁,可当时他们说后院里什么都没有了,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要在这里度过了,看来,老头睁眼了,我也终于要咸鱼翻身了。” 温姝:“那块太岁,被张伟卖掉了。” 赵小倩深吸一口气,用跟与外表不符的老成,慢慢把憋在心里十一年的真相都说给了温珠,她觉得这个记者能到这里来找她,一定是受了“太岁”的指引,而那个逍遥法外的罪犯张伟,终于要被“天收”了。 ------------ 夺命小龙虾 一 有了手指和刘文娟的牙齿和头发作为证据,这起十一年的旧案被重新审理。十年后的科技和刑侦手段让张伟无法再抵赖,交代了杀害刘文娟后嫁祸刘静的事实,并说出他当时之所以能有不在场证据。因为他购买慢车车票,利用列车速度慢的特性,在第一站就下车,然后坐黑车回程作案,之后再坐黑车提前到中途站买站台票进入列车站继续乘车到到终点下车,伪造了不在场证明的事实。至于手上断掉的三根指头,是为了掩盖他被咬掉的那一根,所以他索性故意把两根手指伸进了机器里,用壁虎断尾的方式,逃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张伟锒铛入狱,这一桩陈年旧案终于沉冤得雪。赵小倩这些年在狱中一直学习法律知识和金融知识,因为张伟之前变卖了刘静继承来的房子发展了药厂,所以法院把张伟现有的资产折算归还给了刘静。 从狱中出来的刘静摇身一变,成为了当地年轻的企业家,这一消息在当地引起了轰动,当年知道太岁事情的人都说她是被山神选中,又曾经被太岁救起的有缘人。 温姝把这件离奇的事情写成稿子,这次她不敢再奢求上报了,乖乖的直接在自己的平台上发布,又引起新一轮的关注,在黑狼和人造肉之后,贾政经已经知道这个公众号是温姝的,现在看她又出了一篇新特稿,联想到她最近请假频繁,决定要跟她好好谈谈,刚出办公室要找他,凌小小递来一张假条:“贾主编,温姝又病了,请了一个周的假。” 贾政经看了眼温姝已经空了的位置,把假条扔进垃圾箱:“行啊,越来越无组织无纪律了,都学会先斩后奏了,我贾正经不惯这个臭毛病,算她旷工!” 贾政经气呼呼的回了办公室,凌小小碰了碰旁边的包子,揶揄贾政经:“还矿工,人家温姝平台上一篇稿子的打赏能顶这里一年的工资,我要是她,连请假都不请,直接辞职了。” 此时的温姝又周期性的病了三天,就被金科拽着去打针了,在医院里,金科看着这么大的人看到针哭得鼻涕泡都出来,差点没笑死,硬是摁着她把针打了。剩下几天假期,温姝拉上金科和高晓天一起去刘静曾被拐卖的海边城市吉安看看,就当消暑度假。 下了飞机,刚上吉安的出租车,三人就在车上的报纸看到关于刘静的报道:她是被山神选中又曾经被太岁救起的有缘人…… 金科拿着报纸继续看了看:“哦,刘静准备也在吉安开一个制药厂,看来生意发展得不错啊!” 温姝想到刘静在狱中看的书, 司机热心,插话跟他们说:“这个刘静在这边可是个名人啊,听说她曾经是个被拐卖的儿童,刚被收养时因为吃不惯海鱼只喜欢吃鲤鱼,她的养父母都把锦鲤放到热水里煮熟给她吃……” 金科皱着眉头摇摇头:“鲤鱼这么粗糙的东西,怎么吃得下去。” 刚说完,温姝的手机响,竟然是刘静来的电话,说要给她寄点海边的特产,以表感谢。 温姝推辞说:“不用了,我们现在也在吉安度假,自己买就行。” 赵小倩顿了顿:“太巧了,我现在也在吉安,都到家门口了,你们无论如何要来我家吃顿便饭。” 推辞不掉,温姝只能答应下来。 第二天,三人上门做客,温姝觉着不好空着手,便特意去当地的市场买了条最大最肥的鲤鱼,提着去了刘静家。 门开的时候,温姝几乎认不出眼前的“刘静”,她烫了头发,衣着打扮也颇为成熟,一见面就抱住温姝:“姐,您可来了,快进门。” 赵小倩带他们进去,温姝把鱼递给她,刘静愣了几秒:“怎么还带东西啊?这鱼土腥味可重了,你们吃得惯吗?” 金科嘿嘿一笑:“我们吃不惯,你喜欢就行。” 赵小倩心直口快:“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吃的就是鲤鱼,今天我请你们吃一道我最爱的美味:咸鱼片片。” 温姝跟金科对看一眼,高晓天丝毫没听出不同,乐呵呵的跟进厨房帮忙。 饭桌上,刘静果然没动一筷子的鲤鱼,一盘咸鱼干却吃得有滋有味。 从刘静家回到酒店,温姝泡了碗泡面拿去给金科:“吃吧。” 金科笑嘻嘻的接过来,大口吃起来:“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竟然知道我没吃饱。” 温姝在他旁边坐下来:“之前说过,你要挖出药厂的消息,就给请你吃好吃的。” 金科吃惊的停下筷子:“这就是好吃的?” “不好吃?” 金科怂了:“好吃,你泡什么都好吃。” 温姝:“说实话,其实你还赚了,毕竟你没把秘密全挖出来。” 金科放下筷子:“不白吃你的,我现在就去挖完它。” 温姝拉住他:“算了,事实没有真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过好我们的假期。” 玩了一周,三人都十分尽兴,高晓天用行动了默认自己退出追求小姐姐的行列,虽然没给金科当助攻,但他在心里已经承认,金科是唯一一个他服气,并且输得心甘情愿的人,两个男人谁也不提这件事,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高晓天越发像金科的小弟,而金科也越来越像高晓天的大哥。 回到岩城,三人又开始各自忙碌。对于岩城人来说,炎炎夏日,如果没有冰镇啤酒配麻小,那一定没过完这个夏天。 从海边吉安刚回来,金科就接到忸怩的电话,让他一起出来吃冰镇啤酒和麻小,金科以刚出差回来太累为由,拒绝了。 没想到刚挂电话,电话又响了,他以为又是忸怩,也没看电话号码,一开口就说不去,对面沉默几秒:“我还没说话呢,你就不去,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不给面子了?” 金科一听声音,知道这是老朋友陆涛,他以前曾在陆涛的健身房做过健身教练,被中年妇女盯上之后,才辞职买了两二手车跑滴滴。今晚这陆涛夫妇难得有空,想请他一起出来吃点宵夜聊聊天。 晚上快九点的光景,店里依旧人满为患,开着空调的封闭空间里,金科刚坐下,就瞥见隔壁桌的几个人吸一口虾黄,啧一口啤酒,麦香虾鲜酒花苦的味道混杂在一起,让他嘴里也条件反射的渗出不少唾液。 金科转回目光,给自己和坐在对面的陆涛夫妇斟上茶,笑说:“我记得你们这两个健身狂魔过了晚上七点就滴水不进的,今天这是咋回事,自暴自弃了?” 陆涛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表示谢意,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这不是跟你许久不见了吗,知道你好这口,舍命陪君子呗,大不了回去在跑步机上再跑个几公里。” 金科摸了摸自己的圆脸:“让你们两个同时舍命,我脸还真大啊。” 王玲拿起杯子:“可不是,咱三个现在可是过命的交情,今晚都得喝好了。” 金科哈哈笑,他跟陆涛两夫妇都是老相识,夫妻俩在岩城开了家健身房,陆涛自己做老板兼健身教练,王玲在健身房里开辟了一个瑜伽场所,专门教人练瑜伽,两人也算是各有各的事业,只是夫妻做久了,难免没了新鲜相看两厌,王玲没少跟他诉苦,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务事,金科只能嘴上安慰,实际上也做不了什么。 “巨锅麻小,各位,慢用!”一位看着不到三十,身材健壮的男人一身运动装,端着一口大锅,稳稳放在了金科和陆涛坐的桌子上,然后贴心的给王玲拿来一间围裙,防止她吃的时候溅到衣服。 满满一锅鲜香麻辣的小龙虾摆在眼前,火红的虾壳沾满了亮红色的辣椒油,锅里冒着的热气混杂着麻椒的香气,瞬间就勾出嘴里的馋虫。 “小林,你这是又给加料了吧。”陆涛笑着拉他:“这是我兄弟金科,难得过来喝酒,你一起坐下来喝几杯。” 林明笑着摆摆手:“不了陆哥,今晚客人太多,您跟嫂子和朋友多喝点,需要什么再跟我说。”他手没闲着,顺手把邻座吃空的碟子收走离开了。 “吃,别愣着。”陆涛给金科倒了一杯冒凉气的啤酒。 “走一个!”金科拿起杯子,跟陆涛和王玲碰了碰,一口喝掉半杯,顶着嘴边的啤酒沫,转头看向在另一头端菜上菜的林明:“你健身房里的会员?” 王玲在认真的削虾壳,陆涛点点头,剥开一只小龙虾的脑壳,用力吸了一口:“这小子叫林明,这间店的老板,自己照看这么大的摊面,你也知道,餐饮是个勤行,每天忙活这摊子就累得够呛,可他去我那健身,竟然一节课不落,你说厉不厉害?” 金科嘬着麻小,冷不丁被那上面的辣汁呛到,狂咳了几声,赶紧喝了几大口冰啤酒,这才慢慢平了喘。 ------------ 夺命小龙虾 二 陆涛给他倒满酒,开玩笑说:“老了吧,吃个麻小都能喘成这样。”他说着,余光看了眼林明:“你看看人家,跟咱同岁,我们都一脸褶子了,人家出去说自己二十七八都有人信,你说这人跟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王玲在一旁哼笑:“终于知道自己不行了吧。” “说谁不行呢?”陆涛横了老婆一眼,举起杯等着金科和他碰,虽然灯光有点暗,但是金科明显看到陆涛酒杯里的酒在晃动。 金科拿着杯子碰上去,缓和气氛:“咋了,天天练还虚啊?造人计划要赶工啊?” “去!”王玲脸上有些恼意,把手上的虾壳顺手丢了过去:“你俩说话,扯上我干什么屁事。再说了,他造人也是找别人造,哪会想到我啊。” 金科心说自己这张嘴就是没事找事,陆涛有小三这事王玲和他说过,但那只是王玲猜测,云里雾里,是是非非,而且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没想到两人还是没有释怀。 陆涛像是懒得理王玲,对她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跟金科解释说:“我手抖那是累的,来之前我练了五组负重深蹲,十组哑铃飞鸟。” “你这是要疯啊。”金科打着哈哈应和着。 “练给女学员看呗,谁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王玲见没人理他,特意又用话扎陆涛。 陆涛脸色变了一下,金科赶紧拿起杯子:“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都怪我说错话,自罚一杯,咱就不提这茬了。”金科举起杯,王玲和陆涛没好气的对看一眼,也举起了杯。 “咱们三个认识也有五六年了,敬我们的友情。”陆涛先他们一步,把酒灌进嘴里。王玲和金科也喝了起来,一杯凉爽的啤酒下肚,刚才的紧张气氛似乎缓和了些,三人边吃虾边聊天,从金科练拳聊到之前三人的趣事,从创业聊到金科看到的怪事,不一会儿,三人面前的酒瓶和虾皮就已经堆积如山了。 “呕……”陆涛在厕所里吐了一地。 刚解完手出来的金科有些意外,给他递了张纸,说:“涛儿啊,你这酒量退步不少啊,才一打啤的就醉成这样,你以前可是踩着一箱喝的啊。” 金科搀着陆涛回来,“行了行了,老金今天就到这里吧。”王玲看着垂着搭脑的丈夫,跟金科说:“不好意思啊老金,今天就先喝到这吧,下次有机会再聚。” 金科点点头,朝还在忙前忙后的林明招手:“林老板,结账!” 林明满脸堆笑的快步走来:“金哥,账不用结了,就当我请陆教练吃顿饭。” “那可不行,今天我请老陆叙叙旧,小林你就下次吧。”金科从钱包里掏出四张一百:“别,我也是开餐馆的,知道这都是辛苦钱,别客气了。” 林明还没来得及推辞,一旁的王玲把金科递出去的钱推了回去:“干嘛呢,明明说好了我们请你,把钱收回去,我来给。”王玲说着,转头踹了还歪在桌子上的陆涛一脚:“醒醒,别睡了。” 看陆涛不动,她只能去够放在里面的她自己的包包,可刚拿起来,王玲就感觉手上有一股湿粘的液体,她把包包翻过来,发现竟然染上了一滩红色水迹。她眉头一皱,刚才她坐那里面时并没发现有红色水迹,王玲疑惑的寻找源头,发现椅子的座板上的深红色液体竟然是从丈夫陆涛身下留下来的,此时液体顺着椅子腿慢慢流到地上,王玲心下一惊,指着混合了血腥和尿骚的液体尖叫起来。 这一突发状况让金科和林明大吃一惊,两人马上跑到陆涛身边,金科蹲下来想将伏趴着的陆涛扶起来坐正,刚一用力就赶紧不对劲,金科扶过不少醉汉,但陆涛这烂泥般的身子却不同于往常,肩膀胳膊上的肉都已经松弛,竟然有点类似尸体般没有重心。 陆涛身下的臭味越来越浓,旁边的食客纷纷捂鼻远观,金科心说不好,估计是排泄物出来了,他赶紧起身抬起陆涛的面部,只见陆涛已经张着嘴,脸上毫无血色,眼睛上翻,全无生色。 “快打120!”金科朝旁边六神无主的王玲喊了一嗓子,王玲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在林明帮助下才拨通了急救电话。 周围的食客都靠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全被林明和金科赶了出去。 好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有医院,120急救车十分钟后到达了现场。 店铺外面围了好些看热闹的人,不知是谁说了句:“不会是食物中毒吧?”这一声让人群瞬间就炸了,几个小年轻登时就捂着肚子呻吟起来:“不行了,肚子好疼。” “这麻小一定有问题!妈的那个老板呢?”刚才点的最多的那一桌客人带头声讨。林明早已不在店里,几位服务员不敢阻挡愤怒的人群,只能偷偷报警,几位男食客带头进去砸了东西,后面就有人跟着进去拿东西了,店里顿时一片混乱,砸的砸,抢的抢,拿的拿,直到听到门外的警笛声,大家这才停下来,可店里也已经被砸得没法看了。 警察联系不到林明,他并没有跟着金科和王玲都上急救车,也没留在店里,就这么忽然消失了。 急救车一路飞奔到了医院,陆涛被抬进急救室里,此时已是接近十一点,金科在急救室外面焦急的走来走去,旁边的王玲两眼红肿泪流不止。 金科走过来安慰了几句,问说:“陆涛这么个健壮如牛的人,怎么突如就成了这样,出门之前,他有吃过什么别的东西,或是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王玲呆呆的回忆,摇摇头:“没有,他健完身就跟我一起出来了。” 金科还想再问,急救室的门打开,几个医生走出来,两人赶紧向前快走两步。走在前面的男医生拉下口罩跟王玲说:“你是病人家属吧,人救不活了,准备后事吧。” 王玲头皮发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摔下来的时候被一旁的金科拉住,金科把几乎晕过去的王玲扶到椅子上坐下,王玲是没法再撑了,金科作为朋友,只能仔细跟医生询问:“到底是什么病,这么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急性肾衰!” 金科眉头紧锁,似乎没听过王玲说起陆涛有这个病。 “他的肾脏里充满了肌蛋白,这是直接至死的原因。在送来医院之前,他在做什么?” 金科如实说道:“我们在聚餐,吃麻小喝冰啤酒,他喝多了,吐过一次。” 医生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酒精是一个发病点,吃麻辣小龙虾会导致哈夫病,就是横纹肌溶解症,引起肾衰。其实今天加上你们,有6起因为食用麻小来这里就诊并确认是哈夫病的病例。” 金科一脸发懵:“什么意思,您是说我朋友就是因为吃小龙虾喝冰啤死了?可我也吃了,为什么我没事?” 医生又推了推眼镜,耐心解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出现问题,要看个人的体质。哈夫病是由于未知原因引起的肌溶现象,有很多病例证明小龙虾会直接导致这种病,当然,除了小龙虾,还有很多水产品都会导致这种不明原因的横纹肌溶解症。”医生顿了顿,提醒他说:“如果你和家属有疑惑,可以把你们吃剩下的小龙虾食物样品去化验,看看食物是不是真的存在什么问题。” 金科被点醒,赶紧点头:“对对对,这么重要的证据,我居然没想起来!谢谢医生。” 金科看了眼还在椅子上闭眼躺着的王玲,只能先打电话给温姝,简单说了下过程,告诉她吃麻小的店址,让她帮忙到店里看看能不能把他们桌吃剩的东西先留着。 时间紧急,温姝挂掉电话,叫上高晓天一起赶到了林明的麻小店。刚停车就看到店门外聚着好些来吃宵夜的人。温姝暗觉不妙,果不其然,两人挤到人群前面,发现店里已经人去楼空,大门紧锁。透过玻璃门,看到里面一地狼藉,像是刚被打砸抢过一样。 门口玻璃上有张纸条,上面打印出来的白纸黑字上写着“本店因其他原因,需要重新装修,开业时间待定敬请期待。” “刚才还在营业,这转眼就开始装修了?”高晓天把手放在额头上,朝店里又看了看:“可惜了,砸成这样,本来还想在这吃顿麻小。” 旁边两个看热闹的妹子主动跟他搭讪:“千万别在这里吃,这家店的麻小有问题,刚才都有人送医院了,这不,店都被砸了。” 高晓天和温姝对看了一眼,看这砸的程度,知道这证据估计是拿不到了。温姝拿着相机对着店里一通狂拍,给还在医院里守着的金科说了情况。 “你们在附近再转转,看看还有什么线索。”挂了电话,金科心里不舒服,没有直接证据,陆涛这事就有些费劲。 ------------ 夺命小龙虾 三 此时旁边的王玲人总算清醒过来了,金科怕她又受不了,斟酌着字眼跟她解释了陆涛的病因和麻小店的情况,让她翻看陆涛的手机,查找麻小店老板林明的电话。 王玲听得背后一阵阵发凉,颤抖着把林明的号码找出来给金科。金科留了个心眼,用自己的手机打了过去,没想到对方的手机已经关机。 林明在这个紧要的关头关机,不得不让金科对他心生怀疑,加上温姝刚才说的情况,他本能的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还留在现场的高晓天跟两位住在本地的美女插科打诨的聊了一会,过去跟温姝说:“刚听说这跟后面的房子好像是通的,咱过去看看?” 温姝点点头,两人避开人群,往旁边幽暗的小巷子里走,高晓天贴着墙边,忽然停下来小声说:“这里面好像有声音。” 温姝也侧耳贴过去,果然听到里面有些琐碎的声响。她使了个眼神,两人轻手轻脚的穿过窄窄的巷子,绕到了另一头,看到一间老旧的,装有拉闸门的院子,闸门被拉开了一侧,拉开的一面并不是垂直的,像是慌忙中拉开后没关上的。 透过拉闸门,温姝看清院子里左边是间拉上了卷帘门的平房,样子像是车库或仓库,这间房子靠着围墙,声音应该就是从里面发出来的。 “走,进去看看。”温姝刚要往前一步,被高晓天拉住:“姐,我先进去,你留在外面放风,有事你就跑,咱得留一个报警。” 温姝好笑的看他一眼:“行啊,你跟着金科倒是学了不少,放心吧,我有招。” 高晓天将信将疑,此时已过了午夜,温姝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这才跟在高晓天后面,从拉开的一侧走了进去。两人轻手轻脚的往平房那移动,越靠近,里面的声音越大,像是水声,他又停下,小心翼翼的贴着卷帘门,觉的就是增氧机发出的水泡声。 高晓天刚要告诉温姝,不料离门太近,膝盖无意识间碰到了卷帘门,卷帘门连同下面的门锁都发出了“砰”的一声,两人吓了一跳,高晓天赶快后退一步,不好意思的看着温姝,此时温姝正紧张的猛朝他使眼色,叫他看后面。 高晓天猛一回头,只见离平房不远的里侧还有一个小木屋,里面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从木屋的深处,发出铁链拖在地上的拖拽声和动物粗重的喘息声。 这声音混杂在一起,就是他们隔着墙壁在巷子外听到的声音。高晓天懊恼自己为什么听清楚了再进来,此时午夜的绿光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温姝倒是镇定,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瓶辣椒水,对着木屋的方向,摆出随时准备喷射的姿势,压低声音说:“别轻举妄动,它也在衡量我们的实力,我们现在慢慢往后退,慢慢的……” “这好像是只狼青。”高晓天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往后退出去。那狗从木屋里随着两人的节奏,也慢慢探出了身子。块头不小,月光下一身狼灰色的毛,两只耳朵竖着,嘴里发出低沉的恐吓声,身两边的肋骨在不停的起伏着,肋骨条清晰可见。 “看样是正饿着呢。”高晓天话音有点颤。 “别怕,它脖子上有铁链锁着,它能看懂你的表情,不要让它看出你害怕。”温姝尽量安抚高晓天的情绪。 “铁链是有。”高晓天声音忍不住发颤:“不过是断的。” 温姝一怔,顺着哗啦啦的声音,看到了拖在地上的铁链。 情况危险,两人只能像木偶一样,僵硬的一步步倒退着出去。 眼看就要到门口了,狼青低低的咆哮声也越发大声,高晓天没法再慢了,大喊一声跑,拔腿就想冲出去,没想到刚起步就被脚底下的台阶绊倒,说时迟那时快,狼青用力一跳,扑向倒地的高晓天,高晓天吓得尖叫出声,温姝眼疾手快,瞬间就把手上紧握的相机用力怼进狗的嘴巴里。 狗嘴被撑疼,甩着头低声咆哮了几声,没能把嘴里的镜头甩掉,狗一发狠,竟用力咬住镜头,想把这东西咬碎。温姝急中生智,抓着相机的手用力摁了下快门,相机上高高挺起的闪光灯忽然爆闪,向一道闪电般照亮了整个后院。 狼青被这忽如其来的爆闪吓到,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相机,夹着尾巴仓皇逃窜跑回了自己的木屋,温姝拉起高晓天,趁机逃了出去。 上了车,气都没喘顺,温姝就拨通了金科的电话。 “找到什么了?”温姝还没说话,金科就急急问道。 温姝缓了缓气:“那店铺跟后面一个院子相通,估计是个存放食物的仓库,我猜里面应该有些没有卖出的活虾。” “连通的隔壁院子?里面没有人吗?”金科接着问。 温姝没好气说:“人倒没见,狗可是挺大,差点把我和小天吃了。” 金科在那头一惊:“你们没事吧?” “没事,你报警了吗?医院那边情况怎样?”温姝用鹿茸布边擦镜头上的狗唾液边问。 “报了,对了,我还忘了跟你说,现在医院里多了几个跟陆涛相同症状的病人,说是什么哈夫病,但是都没他严重,不过都已经住院了,我觉得这个新闻你可以深挖一下。” 温姝凭着职业敏感,早就有了挖新闻的想法,所以才贸然闯进这个院子,现在听金科说了这事,她立马转头跟开车的高晓天说:“直接开去医院。” 金科挂了电话,转头忽然看到王玲手上陆涛的电话响了起来,屏幕显示的名字只有一个“花”字。 金科跟王玲使了眼色,她接起来:“喂?” 电话那边有些迟疑,没出声,几秒后就挂了。王玲面有愠色的撂下电话。 “是谁?”金科看到王玲表情,问说。 “苍蝇。”王玲吸了吸鼻子,大半夜的打来不说话,除了三儿还有谁?平时也就算了,偏偏还就在这个时候,更让她心里堵得慌。 平静了一会儿,陆涛的电话竟又一次响起来,这次是一个没名字的陌生号码。 “喂!”王玲又一次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依然是没有回应,王玲恼了:“你倒说话啊!” 电话那头没动静,王玲再也忍不住了,对着电话大吼:“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勾人老公的都不得好死!”王玲用力摁掉电话,低下头,把头埋在了两个膝盖中,像是蜷缩在椅子上。 金科一时不知怎么安慰她,恰巧医生招呼他,金科快走几步过去,拿到了一张陆涛的死亡证明,此时走廊里来了两位穿警服的警察,后面跟着的是温姝和高晓天。 金科跟警察说完情况,趁他们跟王玲说话的时候,赶紧过来问温姝:“没咬着吧?” 温姝开玩笑说:“多亏为了防你,我在大衣里准备了个防狼喷雾,今天终于用上了。” 高晓天没忍住笑起来,那头正做备案的警察和王玲抬头瞪他,高晓天赶紧识趣的低头道歉。 警察走后,金科把把温姝和高晓天介绍给王玲:“我搭档,他们刚才去帮看了麻小店,店里已经没证据了。” “除了店里的地址,你还知道林明的其他地址吗?”温姝问王玲。 “我现在脑中一片空白,我真不知道怎么办。”王玲双手捂着头,语气哽咽。 温姝看了金科一眼,说:“这样吧,我先去再问问医生情况。” 温姝走到金科身边,小声说:“你先陪她去准备白事。我和高晓天去看看警方那边有没有线索。” 三人兵分两路,金科带上王玲开车回家。王玲一路上还是恍恍惚惚,直到电梯到了自家门口。 金科走在王玲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王玲刚要掏钥匙,金科眼尖,忽然伸手拦住昏昏沉沉的王玲,示意她不要出声,王玲看他的表情,也一下子警觉起来。 “怎么了?”王玲小声问。 金科示意王玲往门下面,她这才看到门是开着条缝隙的,再仔细看,居然有一张暗色的毛巾塞在缝隙中,细听屋里还有一些轻微声响。 屋里没开灯,透过楼道里的微弱灯光,金科低声跟王玲说:“你在外面报警,我冲进去制服他。” 王玲还没反应过来,金科就冲了进去,震慑性的大喊一声:“不许动!” 王玲回过神来,把门口的大灯开关拍亮,然后立马躲到走廊打电话报警。 灯光让贼人如光头上的虱子,无处躲藏,愣了一下,赶紧求饶:“大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求你放我走吧。” 这贼的声音听着特别别扭,金科定睛一看,这贼蹲在衣柜旁边的角落里,两只手捂着头,手上还带着女生的手套。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是个女贼,他看到一旁的衣柜门开着,估计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想开柜子门进去躲着,但是没来得及就被发现了。 “大哥饶命,大哥饶命……” “行了,别叨叨,抬头看着我!”金科放下拳头,对着女人,他真下不了手。 ------------ 夺命小龙虾 四 女贼慢慢抬起头,金科指着她的脸:“你脸上套的是啥玩意儿?把脸都挤的和个苦瓜似的,拿下来!” 女贼头上的丝袜刚拿下来,一头黄色长发外加脸上涂着各种颜料的人脸让金科吃了一惊:“洗脸去!” 门外的王玲听到里面并没有打斗的声音,慢慢探身进去,发现一个金发女人低着头,熟门熟路的进了洗手间,就连柜子里的洗面奶位置都知道在哪里。 王玲心里一阵怒意涌上来,她掏出陆涛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署名“花”的电话号码。三秒钟后,厕所里传出了手机铃声,黄毛女子愣了一下,脸色一变,索性关了厕所门,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里不出来了。王玲气崩了,疯狂的揣着自家的厕所门,嘴里把能想到的脏字都骂了出来。 金科怕她控制不住情绪,刚要上前去拦,门口外忽然响起脚步声。金科转头出去,发现是警察到了。 金科简单说明了情况,拉着王玲站到警察后面,看着警方跟厕所里的女贼交涉,在警察再三警告之后,厕所门慢慢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一脸狼狈的探出头来,警察和王玲定了几秒,同时喊出她的名字。 “申花花”王玲厉声喝道。 “田化化”警察指着女贼。 “你们都认识她?”金科颇为意外。 “她是我的学员,去年上了我一年的瑜伽课!”王玲咬牙说。 “申化化你还真是死性不改啊,去年刚释放出来,现在有干老本行。得了,带回去审,你们清点一下丢失的东西,明天来一趟警局。”警察拷上女贼,押了出去。 经这事情一折腾,时间已是凌晨三点。金科接了个温姝的电话,让他把陆涛健身房的钥匙送到了警局。金科安顿好王玲,拿着王玲给的钥匙,去了警局。 折腾到四五点,金科才回到自家床上躺下,刚睡不久,就接到王玲的电话,说是今天要给陆涛举行葬礼。金科没办法,只能顶着昏昏沉沉的脑子洗漱准备出发。 这头温姝这个拼命三娘一宿没睡,听说了王玲家里进贼的事,她立马就去了警局,用交情和关系探风声。 “田化化,你交代下,你是如何进入陆涛家的。”警官审问田化化。 女贼叹了口气:“陆涛给我钥匙,我用他的钥匙进的。” “陆涛给你的?你和陆涛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给你房门钥匙?” 女贼嘴硬:“关系好点的朋友。” “你解释一下这个。”警员冷冷看她,在她面前摆出几张照片,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照片上的主角只有靠在一起的陆涛和她。 “这是谁拍的!” 田化化愣了一下,皱起眉。 “你们之间什么关系。” 老油条田化化不答反问:“我有权知道,这是谁给你们的照片。” 男警官看了她一眼:“这些照片是在健身房里一个贴着‘林明’名字的个人柜子里发现的。你跟林明还有陆涛,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明?”田化化沉默了几秒,冷笑一声:“这家伙杀人还找我做替死鬼,行,我说。”她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和陆涛只是关系好点的普通朋友,但,我和林明不共戴天。” 田化化的语调变了变:“其实,这钥匙是林明给我的。”两位警察对看了一眼,在另一间房监听的温姝也吃了一惊。 “你们也知道,我去年刚刑满释放,一个蹲过号子的人很难找工作,我自己也没其它本事,无奈之下,我又想到了老本行。那时侯,我看到有钱有闲的人都上健身房,就觉得这健身房里比较容易得手,就在陆涛开的健身房里报了瑜伽班,期间我的确得手过几次,但风险越来越大,我担心被人抓住,就干脆改变方向,趁着来健身的时候,跟里面的男人打情骂俏,顺道跟愿者上钩的借钱,同时也跟老板陆涛混熟了。” “陆涛给过你钱吗?” “给过,我问他拿,他就给。” “是给还是借?” 田化化耸耸肩:“没差别,反正我也没还过,再借他也照样给。一开始我以为他是看上我了,但我每次单独约他去我那他都拒绝,我开始也怀疑过他,但后面也想通了,有钱拿就拿着,管他什么原因。” “我们问过陆涛的妻子,她说两把钥匙都在她身上,你那把是怎么来的。” “听我说完啊,这不就快到重点了吗。”田化化翻了翻眼皮:“我虽然手脚不干净,但也是个女人,我本想做陆涛的三儿,但他光给钱也不想跟我有什么关系,这时候林明出现了,他说他是陆涛的好朋友,时常叫我出去吃东西,我们也就越来越近。” “他知道陆涛借钱给你的事吗?” “我没和他提及我和陆涛的事。但有一天,他忽然拿了把钥匙给我,说是陆涛给我的,当时我都不敢相信,问他是什么意思,林明就对我说了句:你懂的。” 警官追问:“你懂的,懂什么?” 田化化挠挠头:“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这钥匙到底是林明自己给你的,还是陆涛叫林明给你的。” “我当时没问。” 警官看着田化化:“你拿了钥匙后,进了陆涛家几次?” 田化化声音低下来:“我拿到钥匙后不久,陆涛就开始不再借钱给我了,甚至还有意回避,我很生气啊,老娘又不是鬼,你躲个屁……” “你一共去了多少次?” 田化化犹豫了几秒:“隔三差五的,我也不记得了。” “你也是够大胆啊,去了这么多次,就不怕被发现?”警官边记边问 田化化露出些许小得意:“我用微信,短信和电话来骚扰,加上他们两人的健身课程时间表,就可以知道他们在不在家。” 警官喝了一声:“说具体点。” 田化化撇撇嘴:“比方说这次,我打电话给陆涛是王玲接的,我就知道他和老婆在一起,我再接着骚扰,听里面的环境声音和人的情绪波动,就可以知道他们是在外面,我还听到了医院护士的声音,所以觉得这时候他家里一定没人。” “你为什么在房门下放毛巾?” “防止屋子里有人,随时逃跑。” 警察敲了敲桌面:“好,你现在具体说说,你被释放之后,都在哪里作过案,偷了什么东西……” “我说你们不去抓林明吗?那钥匙是他给我的啊,没有他给我钥匙,我怎么会一错再错?” 警察不耐烦的喝道:“他的事不要你操心,交代好你自己的事情!” 温姝从监听室走了出去,回到家里立即写了篇报道,并发到自己的自媒体公众号上 温姝的自媒体做得不错,阅读量和评论数很快过千。其中一些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大概是因为陆涛健身房在当地有些知名度,很多网友在网上七嘴八舌的八卦后,有人说林明的舅舅林俊才是当地有名的养虾大户。这一点让温姝眼前一亮,迅速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金科和警方。 警方查封了林明的店,从锅炉和调料中提取了样本,仓库中的活虾被全部带走,至于那条狗,中了麻醉弹被送到了流浪宠物收容所。林明不知所踪,店里被雇佣的小工被警方带到了警局接收调查,小工们并不了解林明的虾从哪里来,账本上的代号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在警方刚排查到林明的其他家属时,温姝的这一信息给警方节省了不少时间。 殡仪馆里,陆涛安静的躺在水晶棺里,哀乐中王玲已经哭成泪人,金科站在人群中,直到水晶棺被推走,他才从告别厅走了出来。微风吹过,让这个糙汉子眼眶有些发红,虽然干这行的他见过不少生死,但陆涛跟他是多年的朋友,两人一起度过的时光还是放电影一般在金科脑中闪过。昨日还把酒言欢,今天就生死两隔,金科仰着头,把眼泪逼回去,吸了吸鼻子,开着自己那辆黑色福克斯回到了自家餐馆。 心情不佳,金科关了一天门。温姝和高晓天买了东西过来,陪着他喝了一晚。 几天后,王玲联系金科,约他出来吃饭。 “谢谢你。”王玲给他倒了杯茶。 “谢我?” “那天我整个人都懵了,就知道哭了,葬礼结束,连声谢谢都没跟你说。” “别跟我客气了,我们都这么久的朋友了,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王玲感激的点点头,开始诉苦:“现在陆涛走了,健身房只有我撑着,我一个女人,没人帮扶着,这么大的店面,怕自己撑不下来,之前也想过要把健身房盘出去,可坐吃山空,这要真盘了,我这以后要怎么办啊。”叹了口气,她接着说:“金科,我在这里信得过的人不多,你算一个。我想拜托你件事。” 金科顿了顿:“你说。” 王玲恳请道:“你以后能不能常来健身房转转?这里的器材不错,你就当过来健身,也顺便帮我撑撑场。” ------------ 夺命小龙虾 五 面对刚失去丈夫的王玲,金科说不出拒绝的话,即便他住的地方跟健身房真不算近,他也不得不点头说:“行,我答应你。” 第二天,金科拉上高晓天和温姝也在这办了张年卡,王玲说什么也不收他们的钱。陆涛的健身房装备齐全,除了每次过来有点远,三人对这里还算满意。 林明的事警方还在查,金科有空就去健身,但是很少再见到王玲。她把健身房里的瑜伽班关了,不再天天来健身房,微信朋友圈里,偶尔会看到她推送的健身广告和健身药物的广告。 周四晚上温姝在开会,高晓天出去泡妞,金科自己来健身,他练完最后一组深蹲,转头看到一个巨大的身影。 “绝世好男人?” 金科脸上抽搐了几下:“怎么哪都有你?” “说明我们有缘啊。”忸怩擦了擦头上的汗,眼睛发光的盯着他颀长的身材和健硕的肌肉。 “你什么时候办的卡?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上个月刚办的,这是第一次来,没想到就碰到你了。”忸怩走到他旁边:“好男人,这个下压的动作好难哦,你在后面扶我一下呗。” 金科看她一身赘肉,的确下不去,他指了指旁边另一个没这么高难度的器械:“你先练这个把。” “我就想试试这个,你过来扶我一下又不会死。”忸怩坚持。 金科没办法,双手在后面环住她,让她往前下压,没想到忸怩忽然往前一扑,惯性太大,连带这金科也一起扯到了地上,压到最下面的忸怩,忸怩转过头,两人脸对脸,眼对眼。 “你们在干什么!” 金科一个激灵爬起来,看到温姝站在门口。 “没……没干什么,刚才……” 忸怩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故意挨着金科,双手缠着他的手臂:“我们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是他谁啊?” 温姝原本在单位开会,没想到贾政经临时有事,大家提前离开,她干脆就过来健健身,没想到正好碰上这一幕。 温姝知道这个李经理一直喜欢金科,温姝不知哪来的一股气,反呛她说:“我是他谁关你什么事?” 眼看两个女人要吵起来,金科赶紧过来跟温姝解释刚才的事,温姝撇了两人一眼,转身走了。 金科朝她背影喊:“哎你不练了?” 温姝不理他,金科又喊:“你等等,我换了衣服送你。” “用不着!” 温姝推门走了,只剩忸怩和金科面面相觑。 忸怩用手摸了摸刚才撞到地上的手肘:“我刚才是故意摔倒的。” “什么?”金科转头看她,不明白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 “我就想帮你试试,看她心里是不是有你。” “啊?”金科脑子没转过弯来。 忸怩用毛巾擦了擦汗:“她心里有你,我就放心了。” “不是,你……” 忸怩忽然拉住金科的手,一脸伤感:“好男人,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她。我们相识一场,即便是拿我自己去帮你试她,也算是能帮上你一点忙,以后我不会再烦着你了,希望你也别来烦我了。” 金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忸怩换了衣服,朝金科挥手告别。金科顿了顿:“我送你吧。” 忸怩手一挡:“不必,我说了让你别来烦我,不然我改变主意了。” 金科朝她宽阔的背影说了声“谢谢”,忸怩叹了一口气,边走边自言自语:“什么时候男人才能跟我说‘爱你’,而不是‘谢谢’呢?” 周末,自那件事之后,温姝一直不太搭理金科,金科没办法,自能自己来健身,刚做了几组动作,就发现后面站在人,他以为是温姝,刚笑眯眯的转过身,发现站在后面的竟然是王玲。 金科刚涌出的喜悦表情立马收了进去,回复客套语气:“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出个声。” 王玲递给他一条毛巾:“怕打扰你,有时间吗?我请你吃个饭。” “有时间,我请你吧。”金科看了下表:“你等我一下,我去冲个澡,一会我们去吃泰国菜,开我的车。” 王玲笑笑,把自己奔驰车的钥匙放进了包包里,等金科出来,一起坐上那辆黑色福克斯,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泰国菜馆。 泰菜的绝妙之处在于香料,椰汁混合辛辣口味的调料,水果米饭蔬菜加上红酒,让人如置身热情的热带国度。 金科和王玲面对面坐着,桌上的菜已经上齐,椰汁中的微甜配合奔放的音乐,两人都尽量不去谈陆涛的事。王玲点了一瓶威士忌,以前一起喝酒都有陆涛在,今天金科第一次见识了王玲的两钱酒量,真是两钱就面红耳赤。 “怪不得你平时出来喝酒多数都在玩手机。”金科放下酒杯,让她也别喝了。 “我平时那是联系业务,手机电商懂吗?我用手机接单卖东西。” 金科是科技盲,摇头表示听不懂,王玲指着他刚放下的杯子:“来,走一个!”她自顾自的把杯子举高,闭着眼睛一口闷了下去。 “哎!哪有你这么喝的,你以为是啤酒啊,放下放下。”金科把王玲的酒杯夺过来:“女人在外面别喝这么多,你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王玲不说话,挑了口菜吃。 “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金科看了王玲一眼,放下筷子。 “没事!找你就是吃饭的,能有什么事。”说着王玲拿回酒杯,又倒了一大杯。 “得了,别喝了,这酒后劲大。” “怕什么,来!”王玲的情绪有点激动,声音引得隔壁桌频频侧目。 金科只能小心哄着她:“喝点就行了,不然晚上头疼。” 王玲嘿嘿笑,仰头把杯子里晃晃荡荡的酒水全倒进了嘴里。 金科眉头微皱:“我说你今天是怎么了?” 王玲打了个酒嗝,嘿嘿笑起来:“老金,老实说,你今年多大了?” 金科怔了一下:“怎么想起问这个,跟你们差不多呗。” 王玲带着酒气哼笑,她本就长得不错,虽然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此时在酒精烘托下,酡红的脸颊更显得别有韵味。她不知是不是酒劲上来了,竟忽然伸手握住金科的手,两眼惺忪脸颊红润,朝着金科傻笑。 金科愣了一下,一股热血沸腾上涌,血压不停升高,赶紧把手抽了回来:“王玲,你喝多了。” 王玲眼光灼灼的看着他:“我没喝多,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金科声音有些发紧:“今晚就到这吧,我叫个车送你回去。”说完他起身往洗手间方向走去。洗了把脸,镇定了一下。 老实说,作为一个老光棍,面对美女的投怀送抱,要说一点思想波动没有是不可能的。但对方是兄弟的老婆,且在这之前,王玲根本没表现出对他有丝毫的特殊感情,不可能在陆涛走之后,她就忽然看上了他。所以这事估计还是有内情,只是看王玲今晚这种状态,他可能要另外找机会打听了。 金科整了整衣服,从洗手间回来,隔着几个桌子,他就看到王玲在举着瓶子把剩下的酒往肚子里灌。 “我的天,你这是要疯啊,别喝了,我送你回家。”金科一把夺过了王玲手中的酒瓶。 “你别管我!”王玲想要拿回瓶子,可眼下已经连手臂都伸不直了。金科本来想给她叫车,让她自己回去,现在只能亲自送她了。 金科自己也喝了酒,加上担心王玲在路上再出什么幺蛾子,为了不在路上出问题,他叫了辆出租,扶着王玲上了车。 两人坐在后排,一路上王玲把头靠在金科的肩膀上,慢慢睡熟,金科紧张得不知所措,两个手不知道怎么放。好不容易到了门口,他扶着王玲上电梯,王玲像是没骨头的软体动物,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就在金科努力从她包里把房门钥匙摸出来开门的时候,电话响了,他赶紧把王玲往旁边的椅子上一放,莫名心虚的接起来: “啥……啥事?” 那头的温姝愣了一下:“语气怎么这么喘?干嘛呢?” 金科看了王玲一眼:“没……没干嘛,在外面喝酒,准备回家。” 温姝顿了顿,说:“明天跟我去趟林明舅舅那里,警方已经确定林明店里的虾就是从他叔叔那里进的货,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关于哈夫病的线索。” 金科刚要答应,王玲忽然醒了,朝着他就大呼小叫起来:“磨蹭什么呢,快上床睡觉。”说完一把搂住了金科脖子:“你又跟谁打电话呢,你是不是外面又有人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说着,王玲居然还哭了起来。 “金科,你到底在哪里?”温姝不知哪来的火气,朝着电话那头的金科一阵咆哮。 金科百口莫辩,哭丧着脸:“你听我说,我现在王玲家里。” “什么?王玲?这么晚了你去她家干嘛?”温姝语气不悦。 “你千万别误会,她喝多了我才送她回去的,我这就走。” ------------ 夺命小龙虾 六 “你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温姝用力挂掉电话,冷静几秒后,她自己又觉得好笑,她又不是金科的女朋友,上的什么火吃的什么醋?完全不符合情理啊,难道…… “不不不,这男人要钱没钱要颜没颜,我又不瞎,怎么会看上他?”温姝边摇头边嘀咕,口是心非的不停否定自己的感觉。 此时的金科如热锅上的蚂蚁,担心温姝误会了他跟王玲的关系,以后追女神的路可就越发遥遥无期了。他想再打电话解释,又知道这样的事越描越黑,转头看到始作俑者王玲早已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陆涛,陆涛……生日快乐……”王玲梦话都喊着丈夫的名字,金科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王玲肯定没看上他,她如此反常,估计是因为今天是陆涛的生辰,她睹物思人,受了刺激,加上又喝了酒,所以才变成了这样。 “姐们啊,你这是误了我的终身大事啊。”金科一脸苦相,刚站起身准备离开。忽然想起刚才火冒三丈的温姝,眼睛一亮:“温姝生我气了,她……她吃醋了。” 金科瞬间傻乐起来,嘿嘿笑着跟一旁的王玲说:“姐们,我错怪你了,谢谢,谢谢啊。” 金科去卧室拿来被子给王玲盖上,查看了门窗,这才准备开门出去。此时王玲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金科生怕吵醒了王玲,只能再次折回头,去把手机给摁挂了。没想到刚过了两秒,手机又响了起来。 金科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号码,是个没有标记人名的陌生号码,他接起来:“你好,哪位?” 电话另一边没想到是个男人接,没有出声,金科仔细听,发现对面有喘息声。 “喂,说话啊。”金科又说了一句。 电话挂断了。 “哪个孙子,连话都不会说。”金科嘟嘟囔囔的把手机调成了震动放在茶几上,一切妥当了才转身准备离开。怎料电话又响了,手机震动敲击茶几的桌板共振发出的声音,嗡嗡嗡的直响。 金科奏起眉头,三步并两步过去拿起了手机。这次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还是刚才的号码,对方打来不说话的举动已经引起了金科的注意,毕竟王玲现在是自己一个人住,要是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就很危险。 本着对兄弟陆涛的情谊,他犹豫着点开了那则信息,里面的内容让他吃了一惊,短信上除了对王玲的辱骂和威胁,还显示他对陆涛的死亡内幕非常清楚,不仅如此,他好像对王玲的行动了如指掌,且还知道金科这个人的存在,对方威胁王玲说,再接近那个男人(指金科),就干掉他。 “这孙子到底是谁啊!”金科冷笑一声:“挺狂啊,我倒要看看你能干掉谁。”金科再次检查了门窗水电,一切安排好了,这才给王玲留了张字条,然后带上她的手机,开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金科一开门就吓了一跳,高晓天唇色发黑,欲哭无泪的站在门口:“我的亲哥啊,别出去寻花问柳了,回心转意吧,你管好温姝姐,就算救老弟一命了。” “咋回事?” 高晓天进门就给自己倒了杯菊-花茶压惊:“你昨天晚上不是在王玲姐那里过夜吗,温姝姐忽然就性情大变了,自己不停修改新稿,还逼着我看了十几遍来提意见。” 金科一脸同情:“你真看了,咋这么实诚呢,就不会把每次看的间隙拉长点啊,耗她精力啊……” “耗谁呢?”金科定在原地,满脸堆笑的转身:“耗你,我这辈子耗定你了。” 说完他斗胆把手搭在温姝肩上,一旁的高晓天被为了一嘴狗粮,一脸佩服加懵逼,连嘴边的茶都忘了喝。 “干什么!放手!”温姝挣脱金科的熊抱。跟后面的高晓天喊:“我们走,不带他了。” 高晓天愣着,不知道要不要跟着温姝走。 温姝朝他瞪眼,毕竟是女王气场,高晓天顿时怂了,低着头上了车,然后用求救的眼神望着金科。车子刚发动,金科一下子拦在了车子前面。 “走开,碰瓷讹人找别家,这车上有摄像头。”温姝打开窗朝下面喊。 金科陪笑道:“别闹了,我有重要消息。” 温姝睨他:“你夜夜笙歌,还有时间去找消息?” 金科嘿嘿笑:“你真误会了,我跟王玲啥事没有,我还在她那找到了林明的新线索。” 温姝硬撑:“我不信。” “别啊,我可是你的线人,你不信谁也不能不信我。这次林明自己暴露了。” 温姝还在端着,高晓天已经开了车门,金科迅速上车,坐到了后排,一拍高晓天的肩膀:“有眼色,开车去警局。” 温姝横他一眼:“谁说要去警局,我们要去养虾场!” 金科腆着脸,边给副驾驶的温姝锤肩捏背边道歉,汽车这才一路向警局跑去。 一到警局,金科就把王玲的手机交给了警察,他昨天拿着手机回家后,模仿王玲的语气跟对方对话,想要套出更多信息,没想到对方很了解王玲的语气,金科没说几句,那人就知道他不是王玲本人,而且再回话时,居然知道他是谁。跟陆涛和王玲认识,且又见过金科的,就只有林明,所以金科断定,威胁王玲的人,就是林明。 金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详细的告诉了警方,一旁的温姝这才确定他昨晚应该没跟王玲胡搞,脸上的乌云逐渐褪去。警方按照短信上的号码回拨时,却发现电话提示音说不在服务区。警方立即和电信公司联系,在得到电信公司的协助后,电话号码的注册信息传到了警方电脑上。 正如金科怀疑的一样,的确是林明注册的新号码,而且可能已经对电话卡进行销毁。金科分析林明对他们如此了如指掌,很可能进行了反监控,于是警方按照金科所说的,在他和王玲昨天晚上的路线上,将沿途的录像进行一一比对,果然发现有辆车一直跟着他们,在金科送王玲上楼时,一个穿连帽衫的人从车里探出头来看他们上楼。 金科见过林明,虽然图片中的人穿着连帽衫,帽子盖住了头,但金科还是认出他就是林明。警方开始追踪林明开的那辆银灰色的五菱之光,当车辆的信息调出后,果然不出所料,车是挂靠在租车公司名下的,很显然是林明租的。 警方依旧在通过摄像头寻找这辆车的行驶轨迹,车子最后消失在了两个摄像头的盲区内。通过地图分析,发现车辆消失的地方距离林明舅舅的养殖场只有一千米左右,这给了办案民警强烈的提示信号,温姝一行人跟着警方马上前往养殖场。 林明的舅舅是当地有名的养小龙虾的专业大户,和当地的养殖户聊天,只要提到林俊才这个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以说,他是当地第一批靠养殖发家致富的大富商,而且跟当地的头头脑脑交情不错。 有了之前的问讯,腆着啤酒肚的林俊才对警方的再次到来倒是没有感到意外。 “你侄子林明的小龙虾是从你这里进的货,自从他店里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是,我们最近发现他就在你的养殖场附近,你要知道,包庇也是违法的,希望你看清形势,说出实情。” 林俊才一脸吃惊:“林明在这附近?警察同志,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要是知道,我肯定说了。” 温姝上前一步给他施压:“林俊才,你也知道,有人因为食用他的龙虾导致肌溶解死亡,这是命案,这事件的严重性你不会不知道吧?” “哎呀姑娘,我只是老实做生意的商人,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金科也走过来:“林明是从你这里进的小龙虾,如果你坚持不说,那我们只能从你这里带一些样本回去做化验。” 林俊才倒是配合:“好,没问题,随便检验。” 林俊才油嘴滑舌,对警方的问题也是遮遮掩掩,所答非所问,最终警方也没能从他嘴中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好在温姝和金科拿到了小龙虾的样本,也算是没白来。 一行人刚离开养殖场,同行的警员就收到同事的信息,说在距离养殖场一公里的玉米地里,找到了一辆五菱之光面包车,在车内副驾驶地板上,还发现两根抽了一半的烟头。 警员出于安全考虑,让温姝一行人先撤离,剩余的警员全都追了过去。 目送警车缓缓离开,林俊才命人把养殖场的大门关上后,这才怒气冲冲的回到办公室,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问说林明,你是不是傻了,为什么要用真的身份去租车?你又把警察往我这边引,你脑袋进水了?” 那头的林明怔了怔:“警察又去你那了?他们查到我租车了?可租车这事我真没用真的身份证啊,用身份证办了手机卡后我就吃一堑长一智了,同样的错我怎么可能再犯第二次?” ------------ 夺命小龙虾 七 林俊才听这话也懵了:“那警察怎样知道你开了面包车来我这里?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又开车犯事了?” 林明一头雾水:“没有啊。” 林俊才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可上点心吧,做龙虾也能把客人吃死,我也是服你了,好好的生意就这么毁了。” 那头的林明心中发慌,探到:“警察还问了什么,舅舅,你不会把我给供出去吧?” 林俊才听这话更是火大:“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吗?把你卖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妈不恨我一辈子?你用点脑行不?”林俊才气的差点挂电话。 那头的林明哭丧着脸:“舅舅,你可要帮我啊,我就您这一根救命稻草了,警察要抓我,可我是冤枉的啊,大家吃了都没事,你也知道的,那虾子都是合格好虾,怎么会吃死人啊……” 林俊才叹了口气:“我量你也没这胆量杀人,今天警察来了都叫我忽悠过去了,现在风口都对你不利了,你要是现在被关进去,指不定得往死里逼你,你先躲过这一阵子,等化验出来了再说。对了,你还在那里?” 林明语气明快了些:“是啊,我这边现在一切运转正常。最近小龙虾的量还要稍微增加点,照这样下去,估计我很快就能重振旗鼓,东山再起。” 林俊才火又上来了:“胡闹,你这是顶风作案知道吗?赚钱的事先放一放,避风头要紧,没什么事就少露面。”等把火气压了压,他又补上一句:“没钱的话就跟我说一声。” 那头的林明感恩戴德的挂了电话。 第二天,温姝刚到办公室就被贾政经叫进办公室:“温姝,你老实跟我说,你最近在干什么?” “我……去采访市城郊的温泉中心。” 贾政经打断她的话:“胡说!你去的是养虾场!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该你碰的东西不要碰,你不停,好了,现在惹上麻烦了……” “什么麻烦?”温姝插嘴问。 贾政经瞪她:“大麻烦!”他顿了顿:“行了,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你自己辞职吧,我们文娱部的小庙是留不住你这尊大神了,你走你的阳关大道去吧。” 温姝也来了脾气:“让我辞职可以,你要说清楚原因,不然我是不会走的。” 贾政经哼一声:“原因?你是装傻还是真傻?那养虾场的老板林俊才不是你能查的,你要是还想好好的写你的特稿,就去查些无关痛痒的,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查就能查的,你如果不主动辞职,报社就算多赔偿你失业金也会辞掉你,温姝,你是不是以为有刘副主编在,谁也动不了你?呵呵,我告诉你,他已经下来了,自身难保,更别说帮你了,我要是你,就不会再惹麻烦,就算是为帮帮那个一直为你擦屁股的刘副主编了。” 温姝没想到这个事竟然牵扯到了刘叔叔,她去人事部确认了消息,人事部的人言辞闪烁,她知道如果自己还继续在这,势必不能再继续查,像是有种使命感,让她不想放弃查到一半的事,她不想继续连累到刘叔,又想把这件事查下去,一气之下,干脆辞职了。 拿着自己东西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贾政经阴阳怪气的过来说:“我要是你,以后都不会碰这件事。” 温姝冷笑一声:“我不是你。” 凌小小和包子来送她。 温姝笑着跟他们打趣:“怎么回事,被辞退的是我,你们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丧。” 凌小小叹了口气:“你辞职出去是大好前程,我们在这里就是混吃等死。” 温姝拍拍她的肩膀:“普通新闻记者的作用可能会随着新媒体的发展,可能会越来越不重要,但是深度思考历史的人,则无法被替代,好好干。” 包子看着她:“姝姝,你真打算一直写特稿吗?” 温姝坚定的点点头:“是的。深度报道是每一个有实力的媒体都不忍放弃的大杀器,历史需要记载者,非虚构写作的人便可承担这一功能。不管社会怎么发展,技术怎么进步,都需要人记录下曾经发生过什么,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报社会重开特稿部。” 告别昔日的同事,温姝抱着东西回了家,刚进门,就看到靓娇背对着她坐在客厅,温姝小心翼翼的放下东西,走过去给她捏背:“妈,晚上吃什么?” 靓娇转过头,一脸恼意:“什么你都别吃了,你老实跟我说,你这才被开,就是因为调查那个小龙虾,为了写那个特稿是不是?” 温姝知道老妈肯定是通过刘叔叔知道了自己被辞退的事,她也隐瞒不下去了,干脆老老实实的承认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写那个什么特稿,那就是麻烦跟祸事,你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没的吗?你是想要气死我才安心是吗?”说完靓娇一阵猛咳,吓得温姝赶紧给她拍背。 “妈,对不起……” “你以后,不准再去查这件事,也不准再写这些特稿!”靓娇因为咳嗽憋红了脸,死死盯着女儿说。 温姝不说话,靓娇气得揪着她的衣服晃:“你怎么跟你爸的倔性子一样一样的,我这到底还要操多少心,我干脆死了算了。” 温姝又怕气到老妈,又想为自己的选择说句话,怯怯开口:“妈,不要因为老爸的事,就否认了整个特稿行业,其实只要有方法,处理得当,没有这么危险。” 靓娇知道女儿铁了心要做的事,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她跌坐在椅子上:“你觉得没这么危险,呵,女儿啊,我是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傻?你觉得上次跟踪你的男人是随机选的吗?我告诉你,我为你爸担惊受怕十几年,这点直觉我还是有的。为什么我不让你写特稿,因为太容易得罪人,还吃力不讨好,我不要求你赚什么大钱,咱就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行吗?” 温姝张了张嘴,面对老妈的哀求,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老妈睡下,温姝进了老爸书房里,老妈其实说得没错,的确有人在她的公众号下留言警告她,让她不要再继续查,她一直没把这件事告诉金科跟高晓天,如今老妈反对,留言的人一次次警告,让她不得不正式面对这件事。 王玲的酒第二天下午才醒,看到桌边的纸条,找不到自己手机的她用座机给金科打了电话,问他怎么回事。 温姝正好去了 “日进斗金”,金科看了眼来电,接起来,没想到王玲张嘴就叫了声“陆涛”,金科心说王玲这酒估计还没醒透。 “我是金科,不是陆涛。”金科特意加重了这几个字,就为了说给坐在旁边的温姝听,解释了一通,等金科挂上电话,发现温姝似乎并没在听,她的手指不停的在手机页面上滑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她的手机上。 金科觉得自己唱了出精彩的独角戏,只可惜没观众,他故意告诉温姝 :“刚才是王玲打来的,她作为就是喝醉了,把我当陆涛……” 没等他说完,温姝打断他的话:“我刚才翻看手机信息,发现另外一个自媒体新闻组织也关注到了这起龙虾事件。这个组织叫‘黑夜天使’,是靠卖消息盈利。我看了他们最新一期的报道。如果他们的报道属实,那么事情可能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实际上现在医院里吃小龙虾而住院的人数还在不停的增长,最关键的是据他们了解,病人们吃的并不是全是林明餐馆的虾,而是食用了不同餐馆的菜,很多病人都反应说菜里面有虾仁。” 高晓天吃惊的张了张嘴:“都在哪里吃的啊,这么严重!” 温姝摇摇头:“具体没写。” 金科喝了口菊花茶,放下杯子:“还愣着干嘛,去问问呗。” 温姝顿了顿,说:“最近一直有个人在我后台留言,说如果我们再继续查这件事,就让我们尝尝苦头……我妈,也不想让我再继续写特稿了。” 金科心里一紧:“你没受伤吧?” 温姝想了想,把那晚上的事说了出来。金科暗暗握紧拳头,那天晚上都是他疏忽,他点燃一支烟,手有些发颤:“你怎么想?” 温姝叹了一口气:“我当然想继续写。” 金科吐出一口烟:“那个警告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温姝回忆说:“从人造肉那篇发表后,就出现了。” 金科沉默的吸完半根烟,把剩下的半截摁灭在烟灰缸里:“这件事你就别再查了,老陆是我朋友,我自己继续查。” 从“日进斗金”出来,温姝没让金科送,自己回了家。老妈出去买菜了,她自己坐在老爸的书桌前,一边是老妈的反对,一边是自己的理想,她不想让老妈伤心难过,又想干自己想干的事,她痛苦的抱着头,如果是老爸,他会怎么做? 温姝打开抽屉拿烟,翻了半天,烟没找到,却找到一个精致的小铁盒。 ------------ 夺命小龙虾 八 她打开来看,里面是父亲收藏的咖啡,他写稿有熬夜的习惯,所以会喝很多咖啡,久而久之,就有了收集各地咖啡的习惯。 温姝看到里面还剩一条包装精美的咖啡,或许是想要从父亲那获得答案,她看了眼包装完好,没有日期的条形包装,剪开泡了一杯。 随着细小的咖啡粉融进温水里,有种奇怪的糯米鸡的味道溢出来,她好奇的尝了一口,脑中竟然闪过一些树林和猫科动物的身影。 温姝又喝了几口,尝不出味道,但看到的画面越来越怪异,各种猫的表情和动作在她脑中出现,这里似乎是一个猫的聚集地里,各种毛色的猫都有,她对小动物并没有特殊的喜爱,所以不知道这是什么种类的猫。 喝完咖啡,她又坐了一会,还是没有答案,她干脆不去再想,回了自己房里蒙头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一阵反胃,想要爬起来去吐,却发现腿已经动弹不得,脑子里晕晕沉沉的,一片混沌,她以为自己又发高烧了,摸了摸自己额头,发现额头并没像之前发烧时那样滚烫,她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害怕,她喊在外面做饭的老妈,但抽油烟机太大声,她房间又关着门,老妈根本听不到。头疼欲裂,绝望袭来,温姝眼泪溢出来,她咬牙摸到枕头边的手机,不假思索的打给了金科。 放下电话,知道金科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她心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慌张害怕,不知为什么,有他在,她就觉得安全,在这迷迷糊糊的时刻,她回忆着跟他从相识到现在的一切事情,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了她在命悬一线的重要关头,第一个想要联系的人。 温姝从急诊被推出来的时候,自己老妈和金科一起围了过来,老妈哭成泪人,金科一脸憔悴,一夜间似乎又苍老了些。 这次病发突然,具体是什么情况造成的,还需要后面慢慢化验。 温姝转到普通病房,老妈送走守了一夜的金科,这才坐到温姝床头边:“感觉怎么样了?” “没事了妈。”温姝虚弱笑笑,安慰老妈。 靓娇眼眶一红,去弄了些肉粥,给温姝喂了下去。吃完东西,温姝又睡了一觉,醒了后感觉好了许多,想到之前虚脱时的样子,还是一脸后怕,她不是怕死,她是怕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留老妈自己一个人,她要怎么过完剩下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靓娇跟她一起吃完早饭,忽然叹了一口气,上:“你要真这么想写特稿,你就写吧。” 温姝愣了一下:“妈,您怎么了?” “妈之前一直不让你写,是怕你有危险,但这段时间看你这么痛苦,又经历了这才的事,妈想了很多,人总有一死,与其让你干你不想干的事让你闷闷不乐,还不如让你痛痛快快的,想干什么干什么。妈想好了,我虽然养了你,但不能强迫你,你跟你爸一样,是个有理想就会努力去实现的人,妈不能硬生生的把你的理想掐灭,不然以后见了你爸,肯定被他埋怨的。对了,养老院我也联系了,再过几年我就搬进去住,跟一群同龄人开开心心的过完这辈子,你啊,就安安心心全心全意的去忙活你的事吧,不用担心我。” 温姝抱着老妈,已经泣不成声:“妈,谢谢……” 从鬼门关里又兜了一圈,温姝知道时间的宝贵,刚出院,就继续跟金科和高晓天驱车去另一家医院调查最近因为食用小龙虾而住院的病人。 这些病人大部分症状都是上吐下泻,也有一两个严重的和陆涛属于一个病症。经过讯问,温姝她们发现这些病人大部分都是在网上叫的外卖快餐,并没有去到实体店吃。 高晓天眼尖,在一群病人中发现在医院长凳上输液还不忘拍照发微博的网络红人“饭票大哥”,他以发现和推荐弄堂市井里美味成名,在网上粉丝不少。高晓天示意温姝去采访她,三人靠了过去。 “是饭票大哥是吧。”高晓天凑近了那个男子,问说。 “你认错人了。”有点秃顶的中年男子看着三人,愣了一下,歪着头回避,露出了脖子上的一个黑色痦子。 温姝拿出记者证:“我是记者温姝,想跟你了解一下这次住院事件的经过。” 饭票大哥低着头:“今天哥不方便,采访什么的改天吧。” “别啊,我还有其它的事想找你合作呢。”高晓天又凑过来:“我和我哥有个饭馆,菜品什么的都没问题,就是没人去,你粉丝不少,所以想请你给运作下。” 一听有钱赚,“饭票”脸色阴转晴:“你们要怎么宣传?” 金科咳了一声:“我们要是知道怎么宣传就不用找你了。” “饭票”一听是两个外行,呵呵一笑:“这样吧,咱们别在这儿说了,找个清静的地方详谈。” “可你手上这吊瓶。”高晓天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拔了就成,不就是泻吗,多带两卷卫生纸照样管用。” 三人跟着“饭票”出了医院,一转弯进了一个胡同,指着其中一家四合院说:“别看它没招牌,其实是个私家菜馆。” 三人跟了进去,整个四合院有四间房子,每间都有一张可以容纳八个人的桌子。 高晓天很是惊讶:“饭票大哥,你怎么找到这的?” “这是我老婆开的,我跟你说,我老婆做的酱猪肘包你吃了还想吃。” “这是你家啊?” “我要是有这么大一家就美了,这是我租的。” 三人对看了一眼,没说话。 一桌四人,“饭票”刷刷点了一桌菜。小酒一洗舌头,猪肘子一填肚子,“饭票大哥”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把什么鸡毛蒜皮都抖了一遍,吹嘘自己吃过见过的。 金科温姝坐在脏兮兮的桌子旁边,苍蝇飞来飞去,大师的痦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实在是没什么食欲,酒过三巡,温姝再次开口:“饭票先生,你怎么进的医院。” “饭票”想起这事就来气:“都因为我接的上一单生意!”他说着,把脚上的鞋脱了,直接盘腿坐在了椅子上:“哎,如果不是因为我自己的饭馆半死不活的,鬼才去接那些单。” 说着,“饭票”回过头和他的老婆说,给他们先结一下帐。 高晓天皱眉:“哎!我们一口没吃,就是你一个人吃完全桌,你还……” “你们还想听不想听。”饭票一脸吃定他们的得意样,嘿嘿一笑:“想听就稳稳坐下,慢慢记录。” 金科压住火,示意高晓天先别拔钱,等着他继续说。 “饭票”往嘴里塞了块肘子,含糊不清道:“我这个人向来正直,钉是钉,铆是铆,人家的钱我只要收了,就一定豁出命去办的。但是,上次那孙子太过分了。”说到这,他越发愤愤然:“只给我3000块钱,叫我直播吃300份麻小盖饭,我做不到啊!”饭大师一边扣脚一边吃,看得温姝那叫一个抓狂。 “回去给你疯狂666,太不容易了。”高晓天拍着“饭票”的肩膀,催促他赶紧继续说。 饭票喝完一口酒,说:“最后那孙子说一次吃不完可以分三期节目吃,一期100份,我就答应了,毕竟赚钱不容易啊。之后开始直播时我就玩命吃,全程直播。过程中还要说他们的东西好吃又便宜,吃到第20份时,我就不行了,跑肚拉稀。” “一次吃二十份麻小盖饭?”金科一脸同情。 “可不是,我只能去医院看,医生说我食物中毒。”说到这里,“饭票”站了起来:“那孙子要等直播完才给我结款,我吃了20份和他们要600块钱,他们说我没吃完,愣是不给,说是吃完300份才能结款。你说气不气人。” 温姝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你说的那帮孙子是什么人?” “就是卖这些盖饭的人,都是靠微信朋友圈做生意的。” “还有他们的电话吗?” “我都能背了!我给你写,这个号码是他们的牵头人,收好。你要是曝光他们后,能顺道帮我讨回600块,我就请你们吃顿饭。” 温姝收下电话号码,饭票转头问金科:“对了,你们那餐馆运作还没谈呢,我这边一律收费3000,可以玩命的吃你们的食物,过程中说什么你们定,怎么样。” 金科淡定说:“算了,你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我告诉你们,我身后可几万忠实粉丝!你们饭馆到底是卖什么菜?” 金科随着温姝站起身准备走:“臭豆腐!” “饭票”急了:“等等,耍我是吧。饭钱还没给呢。” 金科沉下脸:“你那600块还想不想要了?” “饭票”怂了:“想……想啊。” 金科指了指他吃剩的一桌菜:“那就好好坐着,把肘子吃了别浪费。说不定我们还能帮你把剩下的2400也要回来。” ------------ 夺命小龙虾 九 饭票愣愣点了点头:“你们可别骗我啊。”说着,他忽然捂着肚子,大喊着冲向厕所:“不行了,不行了,要出来了。” 三人走出院子,旁边有个超市,金科去买水。温姝一上车就开始通过手机号搜索微信号。温姝搜索这个手机号码,发现果真有个叫馋嘴虾的微信号。温姝试着加他,对方很快通过了,上面写着菜单,配送范围和收费。 这家馋嘴虾的招牌菜就是麻小盖饭,图片上全是虾仁的麻小盖饭,看上去分量足够吸引眼球,而价格却比同类商家的少三分之一,这么高的性价比,连高晓天看了都想试试。 温姝马上点了一份,居然是货到了就付款,温姝感到特别惊讶,本来还想查查开户人的,现在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不一会儿,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喂,你好,你的快餐到了。” 温姝在微信上写的地址就是在他们停车的超市门口。 温姝和高晓天下车,她边打着电话边寻找送快递的人。 “在树下是吧?哎,我看到你了,不要动,我马上就到。”温姝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戴黄色摩托车头盔身穿黑衬衫的男人。 男人看到他们,赶紧送了过来:“你的午餐,请慢用。” 高晓天接过来,问说:“师傅,你是哪家快递?” “我是专门给这家馋嘴虾送外卖的,就是给这个餐馆打工的。” “活多吗?一天要跑好多地方吧?”温姝问。 被美女这么关心,头盔男嘿嘿一笑,打开话匣子:“可不是,累死了,今天我一个人送了接近60份了。” 高晓天有些咂舌:“你们老板生意不错啊。” 男人应和:“相当火呀,你要知道,像我这种给他做派送服务的人员都已经配备十几个了……” 正说着,男子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手机:“我得去送餐了,你们慢用。” 看着男子兴匆匆的骑着车上了路,两人提着盖饭回到车里,金科已经坐在上面,看他们提着东西,忙接过来:“什么好东西?” “看看这菜色怎么样。”温姝递给他。 金科掀开饭盒盖,扑鼻的麻辣鲜香:“哟,不赖啊。” 高晓天也凑过来:“闻着不错,看着也特有食欲,可惜吃了就出问题。” 温姝拿起另一盒仔细看了看:“这包装盒上面什么都没有印。刚才在医院里,很多人都说是吃了这样的麻小盖饭才出现上吐下泻,我怀疑都是同一家,说不定,跟林明店里的麻小还有关系。” “有这个可能。”金科摸着下巴,“我们先等林俊才的虾化验出来再查他。” 高晓天挠了挠头:“可如果查这个快餐,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这样的私人老板,有口锅就能干,哪都能藏身,温姝姐不是说那个叫‘黑夜天使’的也在查吗?万一让他们先查到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温姝沉默几秒:“‘黑夜天使’的确也在全力调查,从他们的最新报道来看,现在他们也是在找虾仁这个线索。” “他们查到了?”金科一挑眉,问说。 “应该没有。”温姝想了想,说:“他们是想搞点曝光率提高知名度。” 金科哼了一声:“这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是的,所以时间不多了。”温姝合上那些饭盒盖。 金科嘬了嘬嘴,说:“要不这样,我们再点一份快餐,然后跟踪送餐的人找到快餐的来处,然后再让晓天假扮找送快递工作的,成为他们的员工,进入他们的内部进行调查。” 一旁的高晓天满脸委屈:“哥,你比我更像送快递的吧?” 温姝看了两人一眼,点点头:“晓天说得对,你的确更像些。” 金科眼皮一翻,哼哼道:“不带这样挤兑人的啊。” 温姝柔声说:“不是这个意思,卧底比较危险,你去我比较放心嘛。” 金科耳根软,温姝的话让他一脸受用:“这还差不多,这卧底的事,也就只能我干了。” 温姝计谋得逞,一脸淡笑:“好,就这么说定了。一会我们先点餐,然后跟踪到地方后你直接去应聘。我和高晓天就去趟警局,让他们把这外卖里的麻小也一起化验,看看是不是一批货一个货源。” 金科看了眼身上的装扮:“我就这样去了?” 温姝歪着头看他:“要不然回去换一套你平时掌勺时的衣服也行,更像贫困线上挣扎的人。” “有这么惨吗?”金科一脸不服:“我炒菜时穿的那身,是为了防止油水溅到。” 温姝忍住笑:“明白,很专业,那你到底是要穿哪身?” “我说哥,要不我们先送你回去换吧。”高晓天也来凑一句。 “拿我开心!胆肥了你!”金科佯装要教训高晓天。 高晓天一闪,笑着求饶:“我错了哥,您就穿着这套吧。” “那我现在点。”温姝看了眼时间,又下单买了一份麻小盖浇饭。 三人在车里准备好,等待着送餐的人到来。 这次来的是另一个矮挫的胖子,体貌特征比较突出,方便跟踪。高晓天还是在超市门口接了饭盒,上了汽车后,便开着车跟在胖子的摩托车后面,保持着大概两百米的距离。 送餐的胖子一路上边接电话边骑快车,路上险象环生,车上的人都替他捏把汗。三人跟着他七拐八拐,绕了好些路后,胖子终于把后备箱里所有的饭盒都送出去了,然后才掉转方向,朝西面的新华路驶去。 半小时后,车子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胖子在一堆同样骑摩托车的人边上停了车,高晓天也只好把车停在附近。等了十来分钟,他们就看到有人从小区门口推出了一辆三轮车,车上满满都是白色的饭盒,温姝赶紧打开手机,录下了这个交接过程。 十多个送外卖的个人都拿了七八盒饭,几分钟内,刚才一排电动车全都开了出去。 温姝看了眼小区的名字,转头跟高晓天说:“查查这个翠峰苑的房子租金是多少?” 高晓天立刻翻手机,几秒钟后他惊呼一声:“这也太便宜了吧?三房一厅的一个月才一千五?” “正常,这个位置偏,小区也很老,连电梯都没有。这是条断头路,再往前开就进山路了。” 金科从车窗探出去,看到门口有两个保安样子的人在聊闲天,也有些意外:“这小区还有物业?” “不会吧。”高晓天眯着眼看了看,像是门卫室的小房子里面的确有两个穿着制服的人。 金科缩回车里,沉默几秒,说:“这保安刚才没让那些送外卖的快递员进大门,估计我就算应聘成了快递员,也摸不着什么重要的信息。” 温姝咬了一会手指,忽然抬头说:“晓天,你马上联系刚才那家房主,我们在这租套房子。”说完又转头跟金科说:“房子租好了你再上场。” “啊?怎么说变就变了?”虽然不知道两位神人什么打算,但高晓天还是乖乖照做,迅速定下了一套房子。 房东恰巧就在楼盘对面的平房里开小商店的老板娘,五十多岁的女人,看到三人进来,问说:“要租房的是你们吧?。 高晓天忙走到前面:“是的,你是崔阿姨是吧?” 崔阿姨点点头,然后疑惑的看了眼一身名牌的高晓天,又转头看看温姝和金科:“小伙子,你是一个人住,还是……?” 高晓天指了指金科:“不是我住,给我亲戚住。他刚来这里,想找工作。” 女人嘴瘪起来:“哎呀,你如果住不了几天找到工作就走了,短期合同的租金可没这么便宜啊,一天要按70元算。” 温姝插话说:“我们不会那么快走的,现在工作哪里那么好找。” 女人瞥了眼金科:“说不好找其实也好找,就看你们愿不愿吃苦。” 金科赶紧应说:“只要能赚到钱,我能吃苦。” 女人半信半疑:“你之前干过什么活?” “干过厨子。” 女人看了眼温姝和金科:“就你们夫妻住是吧?” 金科嘿嘿一笑:“是的。” 温姝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女人还是不放心,问说:“你们打算租多久?” “看情况,如果找的工作在这附近,就能一直租。” “哦,这样啊。”崔姨思索了几秒:“这样吧,我有个租客是做快餐外卖的,正缺厨师,你要愿意,我一会带你过去问问。” 温姝和金科对看一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女人说的快餐外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小龙虾盖饭的加工点。 “阿姨,你真是路子广啊。”高晓天拍起马屁。 “这有什么,都是我的房客,一句话的事。对了,你先交个两年的房租钱,我带你去。” 金科在一旁插嘴说:“要是人家不要我,你可得退回一年的房钱。” “哎呦,你看着一脸憨傻,没想到这么精明呢。大姨我是这样贪小便宜的人吗?” 看女人嚷起来,高晓天赶紧把钱递过去:“点点数。” 女人把唾沫星子往手上一吐,飞快数好,满意的把钱往口袋一塞,关了店门:“跟我来吧。” ------------ 夺命小龙虾 十 送外卖的电单车队又在小区门口排成了队,金科三人跟着女人,越过快递人群,大摇大摆的往保安室门口走去。温姝一路上偷偷开着手机录像。 “大姐,今晚这么早就关门了?”保安停止聊天,跟崔阿姨打招呼。 “我带新住户进来,也让你们认识认识。” 过了保安亭,小区的样貌才真正的看清楚。整个小区里一共就六栋楼,每栋楼都是七层左右的预制板房,有些楼的楼体上外皮已经残缺,显得格外老旧。 “阿姨,这楼间距好像还挺大的啊。”高晓天在努力找话搭茬。 “哎,开发商没钱才搞出来的这么宽,本来规划还要再多出两栋楼。”崔姨边走边说:“当年我是失算了,拆迁时应该要钱而不是要什么房子,如果要钱,我现在早享受退休生活了。要了这两套房,真是活该现在还得即天天经营小卖铺,又要为房子的出租发愁。” 正说着,有人从对面推出来一辆三轮车,上面满满都是快餐盒。 “这是什么?”高晓天故意问。 “这就是你亲戚以后要做的事,租我房子的就是这些做外卖的,那老板年纪不大,人也挺好说话的,你们进去就闭着嘴做事,别瞎说瞎问。” 走在两人后面的温姝和金科对看一眼,面露笑意,这下终于确定就是他们要找的那家外卖。 “这边就是一号楼,房子就在五楼。你们先看下房间,这是钥匙。” 金科接过钥匙,三人好久没爬这么高的楼了,气喘吁吁的跟着崔阿姨上到五层,打开门看了套破旧的两房一厅。房里没一件像样的家具,连床都是晃的。金科走到阳台,女人指着对面那栋楼的一层说:“我另一套房就在那,你以后上班多近啊。” 金科向5号楼方向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几个人推着三轮车回到5号楼的楼底。5号楼的门口,还停放着大概四五辆三轮车。他看了下屋里窗口的位置,又走到阳台向下望,从现在他站着的位置看下去,一楼的情况的尽收眼底,观测位置相当理想。 女人给快餐租户打电话说了金科找工作的事,怕金科再挑刺压价,赶紧催促说:“走了走了,我带你们过去跟老板打声招呼。” 高晓天碰了碰金科,金科的目光从一楼墙体隐蔽处装着的摄像头上收回来,跟着一起下了楼。 温姝一路上跟崔姨了解了一下小区的入住情况,三人从崔姨的口中得知,这个小区入住的人都是些回迁户,数量不多,且回迁户中大部分都是空巢老人。 下了楼梯,三人到了一号楼的楼下,隔着楼栋口就能闻到麻小盖饭的味道了。几人往楼里面走,过道上,锅铲碰撞铁锅发出来的“铿锵”声和轰隆隆的抽油烟机声一直响个不停。 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端着一打饭盒急匆匆的从高晓天身边路过,把盒饭放到一楼的三轮车上码放整齐,楼梯过道的空气里全是浓烈的麻椒味道。 “看到了。”崔姨指着屋里一个精瘦男人的背影,声音瞬间埋没在厨房的吵杂声里。她把头探进门缝里,把嗓门开到最大:“小孙,孙老板!” 不一会,从房门缝里挤出来一个人,岁数和高晓天不相上下,出来后还谨慎的关上了身后的门。 崔阿姨热情的打了招呼,然后拉着男人说:“这里太吵,我们上门外面说。” 男人看了三人一眼,疑惑的跟了出去。 楼道上,崔阿姨介绍:“这就是我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个厨子。” 见金科无动于衷,崔阿姨一把拉过他:“以前干过厨师的,被抽烟机搞的有点聋。” 金科赶紧憨笑说:“孙老板好,我叫黄金,家里人都叫我大金子。” 姓孙的男人目光一直在温姝身上打转,看得金科想要揍人。听金科这么一说,这才转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捏了捏他的肩膀:“既然是房东介绍的,那就来干活吧。大金子,我丑话可说在前面,在我这里干活,要听话肯出力,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钱少不了你的,明天开始上班吧。” 孙老板说完又瞥了温姝一眼,金科对这干瘦的竹节虫心生厌烦,他不动声色的撇掉姓孙的那条干瘦手臂,装出一脸憨实的样,用力点头:“要不,我先进去熟悉一下环境?” 孙老板摆摆手:“没什么可熟悉的,有力气就会干。现在里面忙活,没地儿给你转悠,明天一早再过来。” 虽然没能马上进去,但至少打入内部了。三人以去置办些日常用品为由,告别崔阿姨和姓孙的出了小区。 三人开车上路,温姝对金科刚才扮演的“憨傻”形象赞赏有加:“一会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金科受宠若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行,看你这么有心,我就替你省点钱,麦叔叔的鸡腿汉堡,再加杯咖啡,一包薯条。” “行,路边停下,这就有一家,等会儿你打包。” 金科一头雾水:“打包?” “对啊,你拿回翠峰苑吃啊。” 三人下车买东西,金科皱眉:“今晚不用回去了吧?明天再来也不迟啊。” 温姝又柔声劝道:“咱现在还没正式进去呢,做戏要做全套啊。” 金科就受不了她这副贼女人的样子:“好好好,我一会回去。对了,那你们呢?” 高晓天快人快语的耿直答道:“我们一会先去警局送样,然后温姝姐让我陪她去参加个饭局。金哥,买完东西你可能得自己打车回去了。” “什么?”金科拉着温姝去到一边,苦着脸哼哼:“我说老大,你是不是还没消气啊?我跟王玲真没事,从认识你开始,我就只围着你这个原点在转。我眼里就你一个女人,别的女人在我面前就是个男的,我信我行吗?” 温姝心里受用,脸上却佯装生气:“谁说我没消气?我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吗?” 金科点头:“是是是。” 看温姝瞪他,他赶紧改口:“不是不是,你胸怀宽广。” 温姝拧了他一把:“眼睛看哪呢?” “对不起对不起,情不自禁……该打,该打!”金科说着,故意把自己那张老脸凑到温姝面前让她打。 “滚蛋,懒得理你。”温姝好气又好笑,嫌弃的推开他:“赶紧回去,别耽误事。” 金科死皮赖脸不走:“要我回去也行,你得先消气。” 温姝耐着性子:“消气了行了吧,快去。” 金科嘿嘿笑着顺杆爬:“既然消气了,那做我女朋友呗。” 温姝瞪他:“什么?得寸进尺是吧?” 金科满脸诚恳:“这怎么叫得寸进尺呢,我只是说出心声而已,我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吗。” 温姝少有的脸色一红:“我又不是你的蛔虫,你想什么我怎么知道。” 金科豁出去了,冒着被揍的风险,又大声说了一遍:“我想你做我女朋友。” 那边一直看戏的高晓天给金科的勇气点赞,忍不住发起助攻:“在一起,在一起……” 旁边的路人纷纷侧目,温姝咬牙瞪了两人一眼,跟金科说:“办完正事再说。” 金科脸上一喜:“这是答应了?” 温姝作势要踢他:“赶紧回去!” 高晓天没闹明白,绕过来问金科:“哥,我姐这是答没答应?” 金科兴奋的轻拍了下他的脑门:“你傻啊,按你姐这脾气,要是不答应她早开骂了。” 高晓天赶紧拍了下马屁:“恭喜金哥终于拱到了好白菜。” 金科又拍了他一下,嘿嘿笑说:“臭小子,专拣哥爱听的说。等这事结了,我给你做大餐” 高晓天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哥,你又要炖菜了?我们还是出去吃吧,我请。” 那头的温姝提着两个食品袋招呼他们:“还磨叽什么呢,赶紧走!” 金科手提温姝亲手给他买的外卖,傻子一样喜滋滋的目送高晓天和温姝开车离开,随后低头看着手上这两袋东西,他想吃的温姝每样都来了双份。金科美得肚腩上的肉都颤了,哼着小曲:“还是你心疼我啊。” 晚上金科自己住在这小破房里,他仔细检查了门窗,把一张椅子抵在门后,然后到阳台去看了会对面一楼的情况,直到后半夜,那里的灯光才熄了。 金科裹着裹着一件外套,在破床上凑合了半宿,不知是不是精神紧张,迷迷糊糊中他竟然梦到了陆涛。陆涛竟然跟他说,他走了王玲孤苦伶仃,也没一儿半女的陪伴,希望金科能娶了王玲,生个孩子,好好照顾王玲一辈子。 金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旁边的手机闹钟铃声刚响起来。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喃喃自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时间还早,他心情郁闷,干脆走到阳台去抽根烟。五点刚过,小区里还一片漆黑,对面一楼已经灯火通明,即便拉着窗帘,光亮在暗夜里还是显得格外抢眼。 ------------ 夺命小龙虾 十一 金科掐掉烟,蹲下来,透过阳台缝往下看,听到一楼里面有人嚷嚷,声音不大,但是四周寂静,他细听还是能隐隐听到说话声和倒水声。 “赚钱赚疯了吧?半夜才收,凌晨就开始干活,机器还要充电呢。”金科自言自语,眼神扫到楼下停放的三轮车,发现都没有动。他看了一会,蹲累了,站起来抬头活动的空档,忽然发现对面五楼居然有人拿着手电往下面晃来晃去。 这一反常的情况让金科又重新蹲下,在夜里盯着对面的人影。电筒的光忽然消失了,几秒后又换成了悠悠的冷光。金科意识到这是手机的屏幕光。他努力观瞧对面被手机屏幕照亮的人脸,发现对方就是昨晚拍他肩的麻杆孙老板。 看了一会,对面的人进屋,金科也转身回去洗漱,匆匆啃了口僵硬冰冷的汉堡,就下楼直奔对面一楼。 来到门口,金科发现大门没锁死,他小心的推开门走进去,发现里面一楼还连通着一个地下室,比他想象得大得多。厨房正前方有两个冰柜,光是灶台就有六七个,地上的大盆里盛满了水,水里浸泡着各种蔬菜,旁边还有一口半人高的锅,里面全是吓人的红辣油。整个水泥墙壁已经被油烟熏的有点发黑,卫生情况堪忧。 “喂,你是干啥的?”一个长得酷似“李逵”的火夫举着勺子,大吼着朝金科快速走来,旁边几个正在忙碌的人全都转过身来看他。 “说话,你是谁,干啥的?”“李逵”已经把勺子指到了金科鼻子上。 金科又露出一脸憨傻,客客气气毕恭毕敬:“大哥好,各位大哥好,我是来报到的新厨师。” “大清早,嚷嚷什么!他是我新请的厨子,叫大金子。大家别看热闹了,赶紧干活。来,先喊一下我们今天的目标,大家一起,注意,一二三!” “卖够1000份!” “一二三……” “卖够1000份!” “好,开始工作。”孙老板遣走“李逵”,跟金科安排活儿:“你从帮厨开始做,一切听刚才那个黑柱的安排。”孙老板说着,朝“李逵”身后指了指:“黑柱,大金子交给你了啊,好好带着。” “李逵”横了金科一眼:“放心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准备了半小时后,孙老板的手机开始有人下单,放在角落的针式打印机同时“滋滋”的运作起来。 “麻辣小龙虾盖饭十份!”一个工人看着打印机打出来的单子,用家乡话喊了一嗓子。 “快,速度!”黑柱大声嚷嚷着,所有人开始加速,煤气炉子开始运作,火焰“噗噗”的疯狂起来,6口大锅上抽油烟机发出让人极其烦躁的低频噪音。 金科看着“李逵”把花椒麻椒下锅干烧,煸香之后加油,葱姜蒜下锅,从大锅里勺一勺红油,有下手端来盛好的盒饭和一盆虾仁。“李逵”熟练的往锅里加糖盐味精豆瓣酱,等糖融化,便将麻小的虾仁放入上色煸香,最后撒上香葱,直接盖在饭盒的米饭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金科掐表,一碗饭用不了五分钟,这个烧制的过程他都看在眼里,符合常理没毛病。 “看的差不多了吧。”“李逵”擦了擦头上的汗,走过来把金科的肩膀一掰,粗暴的把他斜转了45度,然后指着正前方帮厨的那一摊:“现在还轮不到你上灶台,去那边洗菜剥蒜。” 金科不想跟这蛮牛硬碰硬,乖乖的搬了张小凳子,开始削面前的一盆大蒜。 机器声震耳欲聋,累积的油烟辣得难以呼吸,厨房里的温度堪比桑拿。金科好不容易挨到下班,刚想走,“李逵”拦住他说:“帮厨分为白班和夜班,白班早上五点到下午三点,晚班是下午三点到凌晨一点。而新来的人,第一天第一次上班要上完一整个白班和夜班,这叫‘熬雏’。过得了这关,你就能留,嫌苦做不了的,马上走人。” 金科咬牙,看着旁边一个个被洗脑压迫的听话帮工,只能先压下火,老老实实的继续在嘈杂的环境里低头干活。 金科在干苦里的时候,温姝和高晓天也没闲着,两人去了陆涛的健身房,高晓天去练肌肉,温姝特意找了王玲来亲自指导她练瑜伽。碍于温姝帮过忙的面子,王玲没有拒绝。 自从知道王玲收到威胁短信后,温姝隐隐的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所以她要接近王玲,想从她那找另一个突破口。 练完瑜伽出来,温姝坐在副驾问高晓天:“金科那边怎么样了?” “打电话没人接。”高晓天拿出电话,想要再拨过去,温姝给拦了下来:“或许他现在不方便,等时机合适,他会回电话的。” 高晓天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去哪?” 温姝猛灌两口水,一抹嘴边:“哪都不去,把车停在附近,一会王玲的车出来就跟上去。” “好嘞。”高晓天发动引擎,朝街角慢慢移去。 熬到了晚上八点钟,金科两眼通红,趁着不算忙的时候,溜到门口抽了根烟。从早上到现在,除了没拿炒勺,其它工作他都做了一遍,整个作坊的各个细节,他都看了一遍。 “大金子。”白天那个曾试图和他说话的老头拍了下金科的肩膀。 “嗯?”金科转过身,看着老头。 “累不?” 金科把烟头踩在脚下:“还挺得住。” “你以前干过厨师?”老头提高了音调。 金科点点头:“在私人餐馆干过。” “不像。”老头两眼来回打量他,摇摇头说。金科刚要问回去,老头发现黑柱正朝金科身后走过来,便提高嗓门说:“还有几个小时就下班了,好好干,年轻人。” 金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李逵”推了把老头的胳膊:“闲着没事干是吧?干活去!” 老头差点摔倒,金科扶了他一把,心中担心老头刚才的话被“李逵”听到。 好在“李逵”没在提这事,而是让金科跟着他到了一间小屋,指着前面四个盖着塑料布的盆,他把盖布一掀,盆里满满的全都是小龙虾,活的死的混杂在一起,发出一股腥咸的味道。 “你,晚上下班前,把这盆里的龙虾按照死活分类,活的要刷虾腹部,把腹部刷干净,放在消毒盆过水20分钟。死的洗干净,煮熟扒出虾仁。” “下班前干完这些?”金科觉得他就是干通宵也干不完。 “李逵”朝他哼了一声:“嫌多啊?我告诉你,这只是第一批,晚上还有其它的批次陆续来,不想再加班,就手脚麻利些。” 看金科不吭声,“李逵”又指着老头:“你,过来教教他,我有事先走,你盯着他干完,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李逵”摊派完,大摇大摆的走了。金科过去一脚踢在虾盆上,老头凑过来安慰说:“没事没事,我帮你,两人一起,下班前能弄完。”说完就到盆边坐下,捡起了虾。 看旁边没人,金科也坐过去,小声的说:“大爷,这里劳动强度这么大,我都受不了,你这么大岁数,怎么还在这儿干体力活啊?” 老人叹了口气:“哎,欠这家老板的钱,就得为人家卖命。”老头话锋一转:“你呢?为什么来这里干粗活?” 金科想要探对方的底,随口就编了个瞎话:“我也欠人东西了,不是钱,是一条命。” 老头瞪大了双眼:“你……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这老板可不好惹啊,你真是闯大祸了。” 金科把他的表情都收入眼底:“反了,是他们欠我的。” 老头一愣,没说话,叹了口气,继续低头洗虾。金科也没继续说话,他昨晚被噩梦闹得没睡好,今天又被狗日的剥削干活,实在精力不足。 两人沉默着削了大半小时,金科缓过劲来,才开口问老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头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答说:“这里的厨子我见多了,可第一次见一来就埋头干活,没打听一句关于工钱的话,手上也没有什么刀伤,干活更不会巧劲偷懒,这压根儿就不是一个干过厨子的人做的事。” 老头说得句句在理,金科不坑声了。 “小伙子,听我句劝,只要不害人性命,什么事儿都好说。” 金科嘿嘿一笑:“大爷,你这话严重了,我可不想坐牢。” 老头头也不抬:“你误会了,我是说他们人多,你打不过他可能会丢了自己的小命,到时候可就没机会坐牢了。” 金科停下动作:“这么狂?” “嘘,你小声点。”老头小声提醒他说:“那个孙老板,其实是个混社会的,并不是什么真老板。” 金科凑了过去:“真老板你见过?” 老头摇了摇头:“听说真老板出了点事,避风头去了。” 话音刚落,门外有汽车的声音,一个男人在外面喊:“刘老头,出来搬货。” ------------ 夺命小龙虾 十二 “来了。”老头答应一声,扯了扯金科的衣服,“走,干活!”。 几个人一起把货卸了下来,从卡车上又搬下来六箱活的小龙虾。 “嚯,这龙虾怎么这么脏啊。”金科坐在盆边,盯着这些新来的货。 老头走过来瞅了一眼:“这还脏啊?我见过最脏的,就跟泥巴水一样的颜色。”老头摇摇头:“别抱怨这些了,你只是用刷子刷,比起花钱把他们买来吃的可是好多了。” 老头说完蹲下来,用手捡了一只龙虾,翻过来看虾的腹部:“这是典型的野生虾,咱又有得累了。” 第二天,高晓天和温姝又准时出现在陆涛的健身房里,昨天他们跟着王玲的车到了她的小区门口,一晚上就没看到她再出来。在没休息好的情况下,高晓天看见杠铃小胳膊就开始瑟瑟发抖,今天他要做20组扩胸,20组拉背。温姝也愁,她今天要干的是拉筋和下腰。 高晓天咬着牙开始训练胸大肌,没想到刚扩了几下就弄不动了,趁着旁边没人,他偷偷把男子正常水平的重量调整为女子正常水平,这才勉强做完了。 刚放下器械,就听旁边有人说:“小陈,你这重量不对吧?” 高晓天转头看到是指导教练,拿了张毛巾擦了擦胳膊上的汗,嘿嘿一笑:“韦教练,我这也是循序渐进。你也看到了,我这身子骨压根儿就不是练这个的料。” 教练点点头:“的确,有些人的肌肉是先天性成长不足的。” 高晓哭笑不得:“我是说,我不适合做这种运动。” 教练一脸自信:“所有的不适合都是因为方法不对。” 做梦都想拥有一副健壮体魄的高晓天来了兴趣:“你有方法?” 教练朝四周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更衣室,教练指着自己那个贴满健身照片的衣橱门:“你看这张,这是我上一年参加健美比赛拿到铜牌的时候,你可以明显看到,我这里的肌肉不够饱满。” 高晓天一头雾水:“教练,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教练从他衣橱里窸窸窣窣的翻出一个小黑包,又从里面掏出了两个黑色的瓶子。 高晓天瞪大眼:“这是什么?” 教练眼睛放光:“增肌药,每天定量服用一次,可以增长你身体上的肌肉,帮你突破瓶颈,你看我现在,Perfect。” 高晓天将信将疑,仔细看瓶子上的英文说明:“这好像是违禁药品啊。” 教练拍着胸脯“放心吧,不在违禁药的名单范围内。那些著名的橄榄球运动员,都用这种药,完全合法。” 高晓天咽了下口水:“这药哪能买到?” 教练再次压低声音:“老板娘那里就有卖,我也是在她那买的。记住,你去买的时候,记得跟她说是我推荐的。” “早说嘛,有了这东西,就不用天天折腾自己了。”高晓天拿着瓶子喜形于色,一副马上就掏钱要买的样子。 教练犹豫了几秒,说:“肉还是要练的,这是基础。药只是让肌肉增长,保证你能事半功倍。” 高晓天颇为满意:“管它呢,能偷懒一点是一点。我这就去看看老板娘那里有没有卖的。” 走出更衣室,高晓天立刻往温姝的瑜伽教室走去。自从王玲又开始授课后,来学的人不少。刚到门口,高晓天就听见温姝的惨叫声,他心里一惊,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门拉开,巨大的声响让正在进行的瑜伽课被打断,原本放着悠扬音乐闭目养神的学员齐刷刷的看着高晓天。 “对……对不起!”高晓天对着一屋子人尬笑。 温姝揉着被拉得全身酸痛的腿,颤颤巍巍站起来:“不好意思,那是我弟,打扰大家了。”她说完,从角落里站起来,一瘸一拐的拉着高晓天走出去。 来到走廊上,温姝急急问说: “怎么了,金科来消息了?” 高晓天怪不好意思的:“没有,我本来想过来跟你说件事,到门口听到你的惨叫声就冲来了。” 温姝也一脸尴尬:“我脚底板刚才抽筋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高晓天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把刚才教练跟他说的那个增肌药告诉温姝,最后一脸崇拜说:“姐,看来你说的没错,这个王玲,的确有问题。” 温姝沉默了几秒:“你先给老金打个电话。” “好。”高晓天拿出手机拨过去,对方提示已经关机。 高晓天一脸担忧:“姐,金哥一直联系不上,会不会出什么事了?要不我们现在过去吧。” 温姝双手用力绞在一起,她比谁都担心,但她又比谁都相信金科的能力。她咬着牙摇摇头:“再等等,今晚还没消息我们就过去。” 而此时的金科因为一直在厨房忙活,根本没时间回去充电,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只能临时在厨房关机充电。 “李逵”不在,金科站在锅台边上,拿着长勺在锅中不停搅拌,锅里全是虾仁。他学着“李逵”的样子,把各种辛香料全部加在锅里,直到已经完全闻不出死虾变质的臭味。 “这人吃了真没问题?”金科一边搅和一边问老头。 老头摇头:“不知道,反正我是不吃,老板敢卖,有人敢买,咱们就干活拿钱就行。” 正说着话,楼道口一声刹车,一辆小车停在楼前。 门口放哨的小工急忙跑了回来:“大家都麻利点,大老板来了。”原本就轰隆隆的厨房,因为这一句话变得更加吵闹起来。 金科没停下手上的活,问老头说:“大老板是谁啊?” 老头低头干活:“一会你就看到了。” 金科边搅拌边时不时地斜眼往外面看。孙老板和“李逵”打开车门后,一脸谄媚的站在外面,一个男人从车后座出来,金科这次看的真切,他就是失踪的林明。 “果然是你。”金科心里叨念着,把头又压低了些,避免打草惊蛇。 林明带着人直接进了另一间一直上锁的房间,金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 “这大老板来这里做什么啊?”金科小声问老头。 “来算账吧?”老头摇摇头,说得并不确定。 金科看了眼四周都在忙着干活的帮工,他装作要上厕所,把手里的勺子交给了老头,偷偷拔下充电的手机,快步走到门口。 金科边观察四周边开机,目光停留在了门口的汽车上。他想拍下这辆车和车牌,但车里的司机还在,正开着顶灯低头找着什么东西。 金科刚想偷偷摁快门,身后忽然听到一声喝:“新来的,让开!”金科赶紧把手机装到口袋里,一回头,看到两个帮厨正准备把虾壳扔掉。 两个人费力的抬着桶,金科闪身的同时把手伸进口袋里,打开手机的录像,又将手机往上提了提,卡在口袋边缘,漏出摄像头的位置。然后才跟那两人说:“我也来搭把手。” 两人看了他一眼:“算你还有点眼色,屋里还有,我们回去拿,你先把这些拿去倒。” 金科也不气,乖乖接过垃圾桶。慢慢朝车旁边走去。一路上,金科能感觉到车里的人一直在看着他。金科绕过车子,目不转睛的拖着垃圾桶朝后面一排茂密的花圃和杂草垃圾堆走去。 倾倒垃圾的时候,金科检查了拍摄的视频,发现走动的时候手机下滑,大部分拍的都是他裤兜里的黑影,好在回程还有一次机会,他在垃圾堆旁把手机认真的别好,又拖着空垃圾桶从车的正后方慢慢靠近上去。 就在金科顺着楼体侧面的茂密花圃慢慢靠近汽车时,车门忽然打开,司机走了出来,毕恭毕敬的站在车边。 “把后门开了。”孙老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金科一闪身,躲到了旁边的楼体侧面。 孙老板后面跟着林明和“李逵”,几人陆续从房里走了出来。机不可失,金科立刻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小心头。”孙老板用手护住车顶边,让林明坐进车里,十足的马屁精形象。 就在“李逵”坐上副驾驶时,金科的电话忽然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上面显示温姝的号码。此时的金科懊恼得只想骂娘,他怎么就忘了他的手机关机重启后,之前设置的静音会自动变成正常铃声? 金科迅速摁了电话,又将手机静音,手机这才没了动静。 车门还没关,刚才隐约的铃声让“李逵”半个身子探在外面,向四周看了看。 “关门,别看了,是我的手机响。”孙老板拿着自己的手机接起来。 车子开动后,躲在一侧的金科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头的温姝拿着电话喃喃说:“他摁掉了,肯定是不方便接听,也不知道刚才有没有坏事。” 高晓天着急问:“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去看看?” 天色已晚,温姝沉默了几秒:“行,过去看看情况。” 两人开着车快到小区时,一个陌生号码打到了温姝的手机上。温姝看了高晓天一眼,接起来:“哪位?” ------------ 夺命小龙虾 十三 “温姝,是我。”那头传出金科的声音。 温姝整个人顿时就兴奋起来,示意高晓天赶紧停车,连珠炮似的急急问说:“你怎么样?没事吧?为什么一直没信息?” “一言难尽啊,我这一天天都在厨房泡着,根本没机会,这帮孙子还想了个什么‘煞鹰’考验,差点没把我累死。好在没白忙活,我跟你说,我看到林明了,他就是这个外卖店的大老板。” “真的?他现在还在那吗?” “走了。” 温姝皱眉:“你怎么不早点通知我?” “情况紧急,没来得及嘛,不过我拍下了他们的视频,今晚你和高晓天先到我们租的房里等我,钥匙我留在门底,我凌晨一点下班,回去细说。” 挂了电话,高晓天凑过来:“金哥怎么样了?” 温姝长吁了一口气,精神振奋:“挺好的,我们现在过去,晚上细说。” “好嘞。”高晓天发动车子,又被温姝拦下,她看了看表:“我们先去买点吃的。” “姐,你饿了?” 温姝淡笑:“买给老金的,看他说得那个惨,给他犒劳犒劳。” 晚上刚过十二点,金科为了能早到回去,和老头说自己有点拉肚子,厨房里正好也不太忙,老头便让他早点走了。 听到敲门声,温姝轻手轻脚的过去,隔着脏兮兮的门板问:“谁啊?” 金科压低声音:“帅哥哥。” 温姝没好气的把门打开,金科谨慎的看了看后面的走廊,一闪身进了屋里。 金科刚进来,屋里多出一股怪味,温姝和高晓天捂着鼻子打量着憔悴变形的金科。 “哥你这是咋了,怎么被摧残成这样?” 金科打了个哈欠:“那帮孙子,我迟早要收拾。” “你吃东西了吗?”温姝拿出买来的东西递给金科。 “还是你懂我啊。”金科两眼发光,接过来狼吞虎咽。 高晓天给像是几天没吃过饭的金科递了瓶水:“金哥,这几天联系不上你,温姝姐可担心你了。 金科嘴里塞满食物,吃东西的动作停了下来,咧嘴傻笑着坐到了温姝旁边:“媳妇,让你担心了。” 温姝捂着鼻子起身离他一定距离:“吃完赶紧洗澡换衣服,你身上那股味儿对面楼的人都能闻得到。” 金科嘿嘿笑:“行,听你的。对了,忘了给你们看这个。”说着,金科把手机交到温姝手上:“我都录下来了,里面那个就是林明。” 金科的老手机画面看着有些模糊,金科转头跟高晓天说:“把我手机里的电话卡和储存卡拿出来,插到你手机上看看。” 高晓天麻利的将金科的手机卡和储存卡都拿了出来,插进他那个大屏幕手机时,却发现手机短路,文件破损显示不出来。 温姝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金科回想了一下,这才慢腾腾说:“该不会是因为我刚才为了早到回来,跟厨房那老头说拉肚子,又在那窄小的脏厕里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几次,然后手机不小心掉了进去,进了些水……” “什么?你手机掉进了厕所?”温姝把金科的手机扔到床上,高晓天冲到洗手盆用力洗手。 金科一脸郁闷:“我也不想啊。” 温姝也跟着高晓天一起狂洗手,边洗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早说,让我们摸了这么久,故意的是吧?” 金科嘿嘿笑:“哪能啊,再说我已经搽干净了才给你们的,放心吧,手烂不了。你都没见那些帮厨,上完厕所从不洗手,直接打包盒饭送出去,吃外卖的也没见吃死啊。” 温姝和高晓天无语,如今只能把卡拿出去,让人把数据恢复出来。 鉴于视频不知道能不能回复,以防万一,金科还得留下来继续卧底。 第二天中午,焦急的温姝终于接到了高晓天的电话。 “怎么样了?” “搞定了,数据里的画面声音基本上都恢复了。” 温姝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好了,马上传过来,我交给警方。” 视频中的人被确定是林明,车牌号也很快就被调查清楚,牌号登记在林明的舅舅的林俊才名下。 有了这个视频,为了抓住林明,警方对这个外卖点和林俊才的工厂进行重点监视。警方在蹲点时还发现了几个有犯罪前科的人在外卖店帮厨。在布控调查中,他们看到林俊才的厂在凌晨会有卡车进进出出,进入的多是活虾,出来时是虾仁或者黑皮虾。 警方加大警力调查,发现林俊才不只是养虾,还收虾。很多虾根本不是来自林俊才的养殖区,这些虾出来的时候,并不是发往养殖区和集散地,而是直接发往个别酒店和一些作坊。 林俊才以养合格虾作为幌子应付检查,背地里收的是未经过卫生检疫合格的野生小龙虾,将野生的虾做成虾仁卖给饭店或者直接低价倒卖给侄子林明。在犯罪事实基本清楚的情况下,收网行动开始。 此时还在外卖窝点卧底的金科配合着外面行动,每天把情况汇报给温姝,在警方即将对林俊才进行收网的时候,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林明也终于有了动静。 “林明,已到。”温姝念着金科刚给她发来的短信,立刻通知了警方。 因为林明很狡猾,他的外卖窝点肯定不止一个,他时常在深夜里来往于各个窝点,行踪不定。现在收到卧底金科的信息,一直蹲守在外的警察终于得到了收网的发令枪。 在这个窝点厨房还在忙活的时候,警方早已把这里围了起来。 “全都不许动,蹲下,把手举起来!” 一屋子人全都愣在原地,“李逵”刚要拿家伙防抗,金科眼疾手快,一脚踢在了他的腰上,“咣当”一声,“李逵”身子撞在一口大锅上,人和锅都摔到了地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大金子!你他妈竟然是卧底!”孙老板蹲在地上,指着金科大声叫骂,其他蹲在地上的人都怨恨的瞪着金科,唯独老头朝他点头微笑。 有真枪实弹的警察围着,众人只能乖乖排成一队蹲着,举起手来。 “报告队长,人员里没有林明。”警员向队长报告。 金科疑惑的看向外面,他明明看到了林明进来才发的信息,这么短的时间,林明不可能就逃了。”金科忽然想到了楼外楼和楼之间的安全梯,指着后门的方向喊道:“他想爬梯逃走。” 队长一声令下,兵分三路,金科跟一部分警察留下守着这群人,队长带着两个警察两边包围外面的林明。 此时蹲在地上的孙老板忽然对着金科露出诡异的笑容。金科自打一开始就看不惯这麻杆,现在看他得瑟,又踹了他一脚。 孙老板一声惨叫,与此同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划过窗口,重重摔在窗边的地上。 队长和几名警员听到声响过去查看,发现地上的人正是林明,原来是他蹲在二楼外置的空调架上,自己踩空,从二楼摔了下来。倒在地上的林明痛苦的用双手捂着膝盖和小腿,光看他的脸部表情,就知道这一跤摔得不轻。 林明和林俊才全被成功抓捕归案,至此,公安机关终于捣毁了以林明和林俊才为首,依靠网络为主要传播销售途径,制作和销售未经过卫生安全许可的小龙虾食品生产窝点。 破了案,王玲和金科本以为能给死去的陆涛有了个交代。可警方从林明销售加工的窝点锅汤调料的取样,以及林俊才厂里的不合格小龙虾取样化验,都无法完全证明陆涛的死亡跟食用了林明的小龙虾有直接关系。 同时医院也证实和陆涛同一时间进入医院的同病症患者都已经健康回家,而陆涛的死因是横纹肌溶解症,肌红蛋白集聚肾脏而导致急性肾衰死亡。 继医院不能确认致病元凶是麻辣小龙虾后,而更令人沮丧的消息又传了过来,经过林俊才有依据的供述,自己给侄子林明实体店,也就是陆涛出事的那个被查封的店供的货,全都是合格的养殖小龙虾,这和警方当时从林明后院中提取的样本基本一致。 事情过去几天后,金科无精打采的跟温姝在“日进斗金”小聚。 “我就不明白了,陆涛的确是吃了龙虾后不行的。可现在怎么都好像全都合情合理了呢。”金科愤愤然道。 温姝给他递了杯菊花茶:“我从警方那得到最新的消息,他们在林明家搜到了很多王玲的生活照,都是偷拍的。林明交代说他暗恋王玲,之前那个女贼田化化也是他有意撮合的,为的就是趁机拍照想刺激王玲,让她和陆涛离婚后他好趁虚而入。而林明给王玲发的那些恐吓短信,就是想打击精神不稳的王玲,让她屈服自己。” “妈的,这么说来,估计陆涛的死和他脱不了的干系。”金科气得一口气把茶喝光,问说:“医院为什么化验来化验去,却一直没法找到病源呢?” ------------ 夺命小龙虾 十四 温姝转着手里的咖啡杯,慢慢说:“我去仔细了解了,这个叫哈夫病其实就是不明原因导致的横纹肌溶解。现在划圈的致病原因范围就是因为吃了水产品,但不一定是吃了就犯病。还有更奇怪的,有很多人得了病后,不用很长时间就能自行治愈。”她停顿了一下,说:“对了,医生还提到了酒,喝酒更容易得这个病。” “哎,我真是不该劝他喝那么多酒的。”金科叹了口气,眼中全是内疚。 温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不是少喝,是该戒酒。你也是,都快到烧腊一样的老年了,还不知道为你以后的老婆想想!” 金科愣了一下,忽然不好意思起来:“媳妇说得是,一定戒,以后你来监督。” 温姝哼了一声:“谁给你监督,我又不是一天跟着你的保姆,连点自觉性都没有,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金科傻子一样嘿嘿笑:“听媳妇的,戒!” 温姝好笑的看向窗外,忽然问说:“对了,这几天好像都没见着晓天,忙什么呢?” 金科挨过去坐在温姝旁边:“听说是去健身了,王玲那里。” “嘿!这家伙,还健身上瘾了!”温姝推开旁边粘人的金科,拿出一只新手机递给金科:“你那破机子也该换换了,把卡插进来试试。” 金科没想到温姝还给自己买了新手机,受宠若惊,搓了搓手,小心翼翼的把SIM卡插进去。刚开机,微信上就进来一条高晓天发来的语言。 金科立马点开,想跟高晓天得瑟一下自己的手机,没想到对方的声音极其虚弱:“哥,我刚从健身房出来,开着车快到店里的时候忽然感觉好虚,我现在把车停在长安街尾的路边,你出来一下吧,我实在开不动了。” 金科和温姝对看了一眼,立刻开上福克斯冲了出去。大概十分钟后,两人在长安路边发现了高晓天的车。 两人下车冲到高晓天的车里,金科一摸驾驶位上已经神志不清的高晓天,两人全都吓了一跳,此刻高晓天已经全身瘫软四肢无力,金科用力把他拉到副驾驶位,一旁的温姝坐上驾驶位,飞快的把车开到最近的医院。 高晓天在抢救的时候,温姝和金科通知了他的父母,老两口错愕的冲到医院时,高晓天已经在里面躺了好几个小时。高妈妈哭哭啼啼的询问原因,温姝耐心的安慰,大伙都心急如焚。 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灯总算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金科和温姝冲上去问高晓天的情况。 医生解下口罩:“放心吧,送来的比较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 高爸爸松了口气,接着问说:“医生,我儿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忽然就这样了?” “急性肾衰。” “急性肾衰”这个词让金科和温姝愣住。 高妈妈抹了把泪:“我儿子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肾衰了呢?” 医生接着说道:“我们测了患者的血样,肌红蛋白过多,应该是横纹肌溶解症。” “什么?”金科的脑中像触电一般,无数陆涛的照片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一旁的温姝也吃了一惊:“哈夫病!难道他吃麻小了?” “患者的确得了哈夫病,但是哈夫病不一定是吃了水产品才会得,最新发现,运动量过大也会得这个病。” 金科背后一阵发颤,想起陆涛在吃虾之前,手部举杯时的颤抖,他亲口说是因为之前做了健身运动。而这有可能就这说明,陆涛的死并不只有小龙虾这一个原因。 一天后,转到了普通病房里的高晓天基本可以坐起来说话吃东西了。按照医生的嘱托,金科给高晓天买了很多的矿泉水,让他多喝多排尿,高晓天的尿液也从一开始的咖啡尿,慢慢变成了啤酒色,一切趋于正常了。 松了口气的金科坐在床边给高晓天递去半边苹果,没好气说:“你这样的小身板儿,连多少量心里没点数吗?” 高晓天一脸委屈:“我也没练多少,一共做了20个深蹲。” “负重了?” 高晓天想了想:“是啊,加了2.5公斤” 金科差点被苹果噎到:“这不和没加一样吗?就蹲了几下你就这样了?” 高晓天郁闷的咬了一口:“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说实话,我觉得是王玲姐卖给我的药有问题。” “药?”金科一怔,想起王玲曾在朋友圈卖的那些增肌药。忽然间,他想不通的所有事似乎都串联了起来。陆涛作为王玲的老公,怎么可能没有吃过那些药,如果这药真像高晓天说的有问题,那陆涛的死,或许真是另有原因。 不久之后,王玲被带到了警局进行调查。 据交代,王玲所卖的药品是一种在中国还没有定性的药品,产自美国,但是美国并没有把这个药列为禁药。经过化验得知,这个药物作用人体后,会让肌肉纤维更容易断裂,通过普通的训练就可得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同时,也的确会让人体血液内的肌红蛋白增多,少量服用可以提高运动员成绩,是一种运动员之间心照不宣的药物。但如果这东西配合了高强度运动,再加上酒精和水产品,就有可能变成了随时爆炸的人体炸弹,随时威胁生命。 王玲万万没想到,自家卖的东西,竟然会害死了自己的丈夫。而她自己,也因为非法牟利,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温姝再次病了一场,如今的她已经有网红博主包袱了,去医院打针还学着高晓天的样子带上口罩和墨镜,为此高晓天被金科数落了好几次,说他把温姝带坏了。 虽然在网上发布稿子,却温姝却丝毫不马虎,每一篇都拿出写特稿的劲头,努力的经营着自己的小平台。她的读者都知道她更新速度慢,有一部分离开了,但大部分还是愿意留下来等她更新,一次次的筛选更替,最后留下的都是真爱粉。温姝跟里面不少给她提过建议的读者都成了朋友,其中一个叫“绝世好男人”,每次都能说出让她感同身受的评语,她有时甚至觉得,他就像亲历了她所写的一切,让她感觉很亲切。 健身房不久后就移主了,金科三人又恢复了往日忙碌,“日进斗金”依旧是客人不多,但也慢慢有了回头客,主厨金科依旧天天看店,高晓天和温姝还是有空就来,日子波澜不惊。 直到有一天,刚和温姝吃完饭的金科在店里收到了一封王玲的来信,信下方的纸面有些皱,字迹也有点被泪水晕开的模糊,估计写的时候,她心情复杂。 金科心情有些发沉,坐到温姝身边,摊开说:“一起看吧。” 温姝没有拒绝,两人一起无声的挨着。 信中,王玲说她本应该相信陆涛,相信他依然爱自己,不应该用语言刺激他说他中年发福,导致陆涛服用药品健身。更不应该听信别人的话,在陆涛生命的最后,对他恶语相向。她感谢金科温姝对她的帮助,给了陆涛一个交代,最后,她说光阴短暂,生命无常,希望金科和温姝能早日在一起,不用辜负这时间的美好,要永远幸福。 金科看着温姝:“写的真好,肺腑之言,特别是这最后一段……” 话还没说完,他的嘴已被柔软的双唇封住。如果说金科这辈子有什么值得铭记的高光时刻,这一刻,绝对算一个。 金科颤抖着双手,刚要顺势环抱温姝,一旁的电话忽然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金科嘴边的柔软瞬间消失,他恍恍惚惚,以为刚才的是幻觉。 温姝红着脸接起电话,对方一听她声音就笑了起来:“小温,还记得我吗?我是林海。” 温姝笑起来:“忘了谁也忘不了你啊。” 两人一聊聊了半天,看温姝跟别的男人谈得高兴,都快忘了他的存在,金科眉头微皱,睨着眼看她笑得春光明媚,看到她的笑容,他的心便舒展开来,美滋滋的在躺椅上躺了下来。 等温姝挂上电话,金科凑过来:“他欠你钱啊,忘了谁也忘不了他。” 温姝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以前在报社时认识的一个开咖啡店的老板,他现在市郊开了新店,请我过去喝咖啡,顺便帮他宣传下。” “咖啡这就有,还用得着大老远的跑去他那喝?再说你现在已经不在报社了,怎么帮他宣传?” “我可以在我的自媒体上帮他宣传啊,我的粉丝不比报社读者少。再说了,他的咖啡跟普通咖啡不一样,一千块一杯的kopiluwak咖啡你喝过吗?” 金科瞪眼:“啥玩意?我读书少,别骗我,一千块一杯?那玩意白给我我都懒得喝。” 温姝拿出电话,作势要查找电话号码:“是吗,那我还是找别人一起去吧,猫屎咖啡不适合你这样的土包子。” 金科夺下她的电话:“去去去,白喝的为什么不去!只要陪你喝,别说猫屎了,狗屎也可以试试。” ------------ 猫屎咖啡 一 “狗屎你自己吃,我可不吃。”温姝哭笑不得,故意逗他:“再说了,谁说白喝了?” 金科嗷嗷叫:“你们刚才聊这么开心,这孙子不是你朋友吗,他应该请我们喝啊?” 温姝看了眼自己许久没做的指甲:“请我没请你。” 金科没脾气了:“这多我一杯不就是多冲点水的事吗?不白喝咱就别去了,这么抠的老板,给他宣传都掉价。” 温姝忍着笑,继续逗他:“我已经答应了,之前那篇稿子打赏的钱我已经给一份给高晓天了,你这份我会去掉一千块再给你。” 金科一脸郁闷:“黑心老板都没这么对员工的啊,拉拢民心知道吗,你要不这样,既然一定要喝,你把这杯咖啡直接折现转给我吧,咖啡就不喝了。” 温姝:“你倒是挺会绕啊,这么说我还得多转你一千啊。” 金科嘿嘿笑:“我这不是还要攒钱娶老婆嘛,老板你就体恤体恤吧。 温姝伸出一根食指,轻轻一挑自己的刘海:“老板也不富裕啊,你要来就来,不来拉倒,要是我喝美了,再拿你那份多喝几杯。” 金科正喝水,一听这话查到呛到:“这可是我攒着娶媳妇的钱,你要喝没了,肉偿吧。” 温姝翻白眼:“大叔,我们不约。” 金科:“你不约,我约,不就一千块吗,我明天喝它半杯!” 第二天,黑色福克斯停在温姝楼下,靓娇看了眼楼下的车,皱眉数落女儿:“你是不是傻,有路虎不坐坐这辆小黑车。” 温姝笑:“像您啊,当年追您的富家子弟还少吗,你还不是嫁给了什么也没有的我爸。” 靓娇无言以对,只能骂了句:“死丫头。” 温姝笑嘻嘻的奔下楼去,拉开车门坐进去时愣住,略显窄小的驾驶位上,金科竟然穿了一套白衬衣和深蓝色黑西裤,合体的剪裁隐隐透出满是男性荷尔蒙的健硕肌肉。他脸上的胡茬也刮了,因为刮得太用力,留下隐隐的胡青色,竟生出一丝生涩的性感。黑短的碎发下,细长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越发显得立体,认识他这么久,温姝这是第一次目睹他的“原貌”,没想到收拾一番,他竟也是帅哥一枚,有别于高晓天的温柔小奶狗类型,他更像是野性大狼青,霸道粗糙,却外冷内热。 看她呆住,金科下巴一抬,语气懒散:“看够了吗?” 温姝傻笑:“我还以为朱亚文亲自来接我了,你今天吃错药了?怎么弄得这么正式。” 金科对着后视镜看了一眼,抹了抹刚刮的胡茬:“不要再拿朱时茂他弟跟我比。再说了,我们现在是去喝一千块一杯的咖啡,不是去大排档撸串。” “早这样多好,以后跟我出来,不许再穿裤衩背心。” “老实说,那个姓林的,是不是没我帅?” “你今天打扮就是为了跟他比美?” “我用得着比吗?稳赢的事。” 两人在车里热闹拌嘴,一个小时后,两人的车开到了郊区。金科看了眼萧条的景象,拍拍自己的衣服:“这还不如撸串小摊呐,早知道就穿裤衩背心了。” 温姝懒得理他,开门下车,查看路要怎么走。 金科出于侦察的敏感,看了眼四周树木浓密的环境,地上有很多不同牌子的轮胎印记,多数是大型的SUV,痕迹都朝着他们右后方延伸。 金科拿出烟,边点边问:“你那朋友有点意思啊,把店开在这种地方,老实说,你是不是一个人来这深山老林害怕,才叫上我的?” 温姝扫了眼四周,声音越说越没底气:“害怕?我温姝长这么大,还不知那两个字怎么写。” 正说着,两人听到喇叭声,高晓天从车牌号一串八的揽胜里探出头来,他不想当灯泡,干脆自己开车过来了。 金科也朝他摁了下喇叭,高晓天看到金科焕然一新的模样,也吃惊不少,还以为不是同一个人,直到听见金科喊他:“二姨子,跟上!” 高晓天确定这货是金科无疑了。 金科的车子在前面跑,高晓天在后面跟,温姝电话响,她接起来:“林老板,刚要给你打电话呢,我们到路口了。” 电话那头的林老板说:“那好,我派人出去迎你们。” 十分钟后,金科和温姝跟着来人的车,开进了树林里,郁郁葱葱的山林深处,两栋两层小楼立在山水间,旁边停了不少好车,金科和高晓天停好车,两人从车里出来,发现墙面还刷上了绿漆,不仔细看,这房子还真隐在了这密林里。 两人刚进门,一位架着眼镜的精干男人笑容满面的走出来:“温大美女,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没变。” 温姝:“林老板,你倒是越变越有品味了,在这种地方开店,讲究啊。” 林老板哈哈一笑:“这两位是?” 温姝:“都是我的朋友,今天顺道就一起来了。” 林老板朝金科伸出手:“欢迎以后常来,我姓林,单字一个海, 金科也伸出手:“金科。” 不知是不是金科的错觉,他觉得自己在收回手的瞬间,林海加重了力道。 林海跟温姝做一边,金科和高晓天坐对面。咖啡还没上来,林海跟温姝聊广告的事,金科打量四周,这里的装潢有种东南亚国家的味道,周围的背景墙,墙体外侧是厚厚的玻璃,里面隔绝的是亚热带阔叶植物,内部有黄光的led灯光,黄色光线下偏偏叶子的阴影里隐约可以看到泥土和砂石,客人坐在墙边犹如置身雨林,视线穿梭在植物间,这让金科想到了以前当兵时参加过的野外训练。 金科低下脑袋,在自己沙滩裤口袋里找香烟。他从一进门,就闻到这空气中一直弥漫着香浓的咖啡味道,细细闻起来,似乎是一种粮食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糯米的味道。 两杯咖啡被端上来,不停有顾客进来,都是熟客,林海起身去招呼。 温姝闻了闻眼前的咖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转头小声跟金科说:“据说,这款猫屎咖啡发出来的是‘淡淡的麝香味’。” 金科灌了一大口:“这怎么能是麝香味呢,明明就是糯米鸡味。” 高晓天用力闻了一口,点点头:“我哥说得有道理。” 温姝小抿了一口,白他一眼:“土包子,你闻过麝香吗?。” “别说闻了,我还取过麝香呢。”金科得意的直起了身子 金科的经历常人无法想象,所以温姝才会选择了他作为自己的固定线人,温姝知道他的观察力强,每次出新的地方,都尽可能叫上他。 温姝虽然嘴上经常损金科,但心里对他的话还是很信的,金科说取过麝香,她先是愣了一下,才追问说:“是不是闻上去非常香?” “所谓麝香都是从动物的肛门腺附近收集来的油脂分泌物,里面含有的信息素比较多,基本上是发情期标记领地来用的。你觉得味道能好到哪里。” 高晓天听闻后,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一种非常强壮的咖啡酸苦味充实了整个口腔,配合金科的台词,这酸爽格外的不自然。赶紧把被子放下,不过慢慢的嘴里的味道开始回甘,除了有些咖啡甘甜外还有了很香的糯米味道。 温姝此时脑中闪现出深林和一些猫的片段,她浑身一颤,这跟她之前在父亲书房里喝到的是一样的,难道书房里放着的就是猫屎咖啡?怪不得她喝下去后,老是看到各种猫的样子,而且这股糯米鸡的味道,也颇为相似。 正砸吧嘴,温姝眼角有东西一闪,她愣了一下,拍了金科一把:“有东西在动!”。金科刚抽出来的烟掉在地上。他捡起来,顺着温姝的眼神拧头望了过去,身后的玻璃墙里的草丛中隐约有一个小小的狐狸一样的脑袋,一脸的棕色毛发,棕色的眼睛睁的滚圆,像是个要爆炸的水泡,瞳孔眯成了一条竖缝,警惕的看着他们。金科起身,眯眼准备再看仔细时,这生物消失在草丛中,剩下斑驳的草影和微颤的枝叶。 “那是什么?” 温姝紧张又兴奋。“我就说他为什么要这么装修。原来里面是有动物的!是什么你刚才看到了吗?不会是老鼠吧。” “我觉得可能是狸猫,那邪恶的小脸我在广东饭店里见过。”金科目光直直的盯着那一丛植物。 “那是我养的宠物,麝香猫,每一面墙里都有一只。”林海笑着走了过来。 “林老板很有品位啊,养这么别致的宠物。”金科半开玩笑的调侃他,林海给他把烟点上,两个男人的话题慢慢打开,温姝实在受不了二手烟的洗礼,干脆走倒墙前,找起麝香猫来。 这麝香猫估计是刚搬来不久,各个都是躲在阴暗的角落用茂密的植物遮挡着自己。温姝以前的邻居也养了一只狸花猫,花纹和麝香猫还真有点像,所以对这麝香猫也有了好感。她仔细的打量了这玻璃笼子,笼子上下各有一个通风口,用三指宽空隙的铁网隔离,温姝仔细看了看铁网,上面刮了些灰色的毛。 ------------ 猫屎咖啡 二 温姝心说,毕竟是野生动物啊,再怎么也不能像家猫那样圈养,总是要回归大自然的。 林海毕竟是老板,抽了根烟,又跟温姝说了一下自己的广告要求,便又去招呼客人了。 “时间不早了,那我们回吧?“金科看了眼只有稀稀拉拉几盏路灯的窗外。 温姝也站起来,三人跟林海打过招呼,林海特意嘱咐金科下次一定再来,金科点头看温姝,温姝转头看林海:“林老板要是长期在我们那做广告,我们肯定来。“ 林海爽快答应,目送三人出门。 金科看了眼高晓天的车,高晓天立马把钥匙递过去:“别委屈了我姐,让她坐舒服点。” 这次金科倒没反驳,拿着路虎的钥匙就上了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开上大路。 温姝转头问金科:“你刚才在店里一直东张西望,是不是发现什么问题了?” “你也在里面看这么久,你没发现什么问题?”金科反问她。 “麝香猫是野生动物,你的意思是,他非法捕捉野生动物?” “人家是合法经营,这麝香猫也是驯化过的二代生物。”金科接着说“他说他除了经营这个咖啡店,还有一个吃饭的饭店和咖啡加工厂。生产luwak咖啡已经有些年了。” 金科说着一脚油门踩下去:“爽啊!。” 温姝紧张的抓住把手:“这是5.0排量的,不是你那台1.5排量,不用油门踩到底!“ 金科:“你还别说,这车太重,要比速度,还不一定有我的快。“ 温姝:“别贫了,刚才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金科:“我怀疑你那姓林的朋友,养那些猫是为了吃的。“ “温姝吃了一惊:“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第一,这咖啡店旁边就是他的饭店,出来的时候我看得到门口停了很多吃野生动物成风的省市牌照的车。第二,我刚才问了他饲养这种东西赚钱吗?他说饲养成本很高单靠饲养没有什么钱可赚,第三,是他对麝香很了解很痴迷,一身怪味,但据我了解麝香猫的取香很难。我试探性的问了他的饲养量,估计不少。还有一点,他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一说高兴了,字里行间会偶尔蹦出点黑道上的黑话,所以啊,我觉得你这朋友不简单啊。” 温姝沉默几秒:“我也是很久没跟他联络了,他也是最近说要写广告文宣传他的店才找的我,不过以我以前对他的了解,他不至于吧,再说那些动物多可爱啊,怎么能吃得下去呢?” 金科:“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温姝:“也是,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得往深里挖挖,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开店,为什么就只养麝香猫,这些都是疑点,不然单靠吃野味这个点,信息量太低,稿子内容没什么好看的。哎,我本来还以为大名鼎鼎的猫屎咖啡有多神奇好喝,没想到跟日进斗金咖啡机里弄出来的口感差不多。” 金科哼一声:“你一个什么味道也尝不出的人,还评价人家的咖啡?我还必须告诉你,这正宗的咖啡就这个味,我以前在印尼做过义工,味道跟这是一样的。” 温姝惊讶:“你还去过印尼做义工?” 金科看了眼后视镜里远远拉在后面的福克斯:“那是,我去过的地方还多着呢。” “温姝:”行啊老金,见多识广啊。” 金科减慢了速度:“要不然敢做你线人啊?没有金刚钻,咱不揽着瓷器活。” 福克斯终于赶了上来,三人回到市里,高晓天拿了驾照就没开过手动挡的车,下了福克斯都快累瘫了,他订了家死贵的海鲜酒楼,请金科和温姝吃了顿大餐。 吃饱喝足,温姝接到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通知她过去拿化验单。 金科和温姝开车去到医院,医生把化验结果递给温姝,说:“我们对你当然住院时的呕吐内容物进行了化验,结果显示,你食用的东西里含有一种未知病毒。” 温姝一脸震惊,她那晚因为郁闷什么都没吃,只在父亲的房里喝了那杯咖啡,难道是咖啡有问题? “未知病毒?”金科问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对,我们已经组织人手在研究这种病毒了,虽然你住院的时候说只喝了咖啡,但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这种未知病毒是不是从咖啡里带的,如果可以,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些咖啡样本?” 温姝一愣:“那是最后一包,已经没有了。” 医生颇为失望:“没事,我们再慢慢研究吧。” 温姝拉住他:“医生,这种未知病毒如果发现治疗不及时,会致命吗?” 医生沉默几秒:“会,你送进来的时候除了时间赶得及,最重要的一点是,给你用的抗毒原液是进两年才研发出来的,如果你是两年前发病,即便送来及时,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温姝腿有些发软,想到父亲的去世,她当年只听说他是在写稿子的时候忽然倒下,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喝了这个咖啡,而当时的医疗条件,根本没法辨别这种病毒,有可能只当是一般的猝死了,温姝越想越抖得厉害,难道父亲的死,真的跟这咖啡有关? 金科看出她的异常,扶着她回家,路上他把车停在路边,给她买了杯热牛奶,看她喝完,这才问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温姝还没说话就红了眼眶,把心里可怕的推测跟金科说了之后,沉默几秒,说:“如果真是这样,无论如何,我也要把猫屎咖啡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金科看她如受伤小兽般缩成一团,心里一阵发紧,他伸手握住她发颤的手:“别怕,有我呢。这事你先别急,我先去探探。” 第二天早上,时钟刚刚到上午10点,高晓天在被窝里刚伸了个懒腰,翻看手机微信,忽然看到了金科的留言,“看到回复。” 高晓天跳下床马上拨通了金科的电话。 “啥事金哥?”高晓天迫不及待的问 “没啥事,昨天那家猫屎咖啡,你再去一趟,跟那老板套套近乎。” 高晓天的脑袋里浮现出电影里的侦查片段,兴奋起来:“咱要带点什么证据回来吗?” 金科沉默几秒:“想多了,就去喝咖啡,聊天的时候可以聊聊我。” 高晓天忽然问:“为什么只有我去你不去?” “我不想花冤枉钱。” 高晓天早上去,晚上才回。路虎直接开到“日进斗金”,金科带他去了旁边一家脏串摊吃烧烤。 高晓天看着满地油污:“哥,咱们去点环境好的地方吧,反正是我请客。” 金科转着脑袋:“环境好管什么用啊?吃的是味道。” 高晓天不放声了,老老实实坐着油腻腻的凳子上。 金科看着这人傻钱多的小伙,深深吐出一口烟圈:“今天怎么样?” 高晓天一想起今天的事就来劲了:“我一提到你,老板态度都热情多了,非要留我吃午饭,对了,旁边那个和咖啡厅相隔不远的达香饭店,也是他的。” 金科手指敲着桌子:“早有所料,你在那吃的怎么样?” “各地的菜都有,但给我感觉就是农家乐的水准,量倒是可以。我看了下菜谱,这一桌折合人民币8000元。” 金科愣愣神:“真敢要啊,都有什么?” “能看出来的有白切苍鹭,鸵鸟蛋羹汤什么的,有些是红红的一片,尝起来都是麻辣味道,我就分辨不清了。”高晓天凑近金科的耳边,“哥您的意思是,这家伙非法买卖野生动物?” “你吃了没有?”金科盯着他。 “吃了点,酒桌上意思下总是要的啊。”高晓天压低声音,不好意思道。 “那肉可不干净。”金科的声音有些过大,脏摊上的所有人,都看向金科两人,烤串的小哥仔细打量着金科。 “没事没事,大家吃大家吃。”高晓天圆场。 “桌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糯米味道的菜?” “哎,有有有,林老板特意推荐的菜,干锅样式的,叫什么名我是记不住了,当时也喝得晕晕乎乎的,一块块的肉,皮基本咬不动,太柴了。” 金科喝了口啤酒:“那就是了。” 高晓天一脸发懵:“是什么?” 金科:“什么也不是,我们还要跟这林老板再多喝几次咖啡。” 回到家,金科微信跟温姝说了说今天的情况,温姝不知在忙什么没回,金科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弄了弄自己的头发:“帅哥,洗洗睡吧”。 半夜一点,手机来电显示是高晓天。金科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那个林老板刚才打电话问我借钱,好像说遇到了点麻烦,你说我借还是不借?” “先等等,明天我们过去看看。”金科挂了电话,心想这么晚了,林海还打电话问人借钱,借的还是今天刚一起吃饭的高晓天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跟温姝借钱,如果这么急,估计真是出事了。 第二天一早,高晓天开着路虎带着金科一起到了猫咪咖啡店找林老板,里面还是那股熟悉的糯米味,不同的是往日的客似云来,变成了现在的万里无云。 ------------ 猫屎咖啡 三 两人问了问还守在这里的几个老员工,知道林老板已经住院了。 “怎么伤的?”金科问了其中一位。 “来了一帮子人打的,嘴里一直喊着叫他还钱,老板没钱被打得满脸是血,来的人有5个,还带着棍子,没人敢上去帮忙。” “来的人是谁?” “看样应该是黑社会的。”员工摇着头:“这老板都欠钱被打了,我们的工资还能发得下来吗?” “他在哪家医院?”高晓天问。 “不知道,你们是他什么人?”员工警觉问道。 “朋友。”高晓天说完,转过身发现金科正在定定的看着屋里幽暗的深处。 “看什么呢哥?” “没什么。”金科看着那些黑暗中幽幽的绿色小眼睛,嘴里喃喃说:“先去医院看看人吧。” 医院里也是人山人海,打听了几处,两人最终来到骨外科病房,林老板手打了石膏,脸上缠着绷带尚可说话进食。金科刚进病房还没认出他来,他倒是先开口叫起来:”兄弟…….” 两人转过头来,看林海包着脑袋,唯一露出来的左眼部分黝黑肿大。 “林老板,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金科走过去。 林海一下握住了金科的手,金科想抽都抽不出来,看着满头包的林海,只能先听他哭诉:“都是我那老婆,在外面赌博输了钱,想借钱回本,没想到那借来的五百万高利贷也输进去了。昨晚我在给宠物打扫笼舍,呼啦一下子来了5个男人,说要我还钱,我知道我老婆赌博,可我没想到她把钱输得一分不剩了,我说用我的房屋抵债,人家不同意,只要现钱,还说先把这个月的五百万利息10万先给他们。当时我当然拿不出来啊,所以就吃了一顿乱棍。” 高晓天看了金科一眼,颇为愧疚,如果昨晚给他转钱,估计他就不会挨这顿打了。林老板委屈的像个受气的中年妇女,一下子搂住金科就开始掉泪,金科颇为不习惯的推开他:“别哭别哭,先养伤,来,小天,先把林老板的住院费给付了。” 高晓天屁颠屁颠付钱去了,金科接着问林老板:“您家人知道这事吗?” “我给我老婆打过电话了。” “说曹操,曹操到。”林老板颤颤巍巍的指向门口方向。 一个化着浓妆,个子高挑,看起来花枝招展的女子来到病床前。 “臭婊子,你还有脸来!”林老板指着老婆小杰骂道。 女子也不含糊,也不看金科一眼,张嘴就朝林老板的肿脸骂道:“怎么没把你打死?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花你几个钱怎么了,你发家致富还不是全靠着我。” 高晓天交完钱提着篮水果进来,还没搞清状况,就被女人抢了个梨,猛的扔向坐在床上的林老板,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这一下又打破了血泡,老李是又疼又恼又看不见,等金科他们和林老板忙活半天后,再找小杰时,人已经早就不在了。 病房里算是开了锅,几位个病友纷纷为林老板打抱不平。 林老板捂着脸呻吟着,金科安抚了下,感觉别人家事不想参与其中,简单聊了两句就和高晓天离开了。 金科对路虎情有独钟,非要开车,两人还在车上,高晓天就接到了一条林海的信息。 “哥,林老板说愿意将猫咪咖啡馆抵押给我,问我愿不愿意要,要的话叫我明天来医院拿钥匙立个字据,您看这事……” 金科:“昨晚问你借钱,今天让你买店,他怎么从来不问我呢?” 高晓天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可能是知道你没钱吧。“ 金科转头看他:“嗨,我就不信了,这店我盘下来了,你先把钱借哥,利息该怎么算就怎么算。“ 高晓天立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这里面刷卡额度有一百万,您先拿着,不够再说,利息就不算了,但有个要求,你要教我打拳。” 金科看了眼那黑-卡,油门不自觉的一脚踩到了底:“成,就这么说定了。” 高晓天紧抓住把手:“哥您别激动,开车呢……” 晚上金科和高晓天叫了温姝下馆子吃面,饭桌上金科和温姝说了这事,温姝听了这事,感觉事情的确比她想象得复杂得多。 第二天,金科和高晓天来到医院,刚到病房门口,就听到林老板的哀嚎和拳头打在肉体上的声音。 两人几步跨进病房,看到几个纹身的男人围着林海打。 金科把高晓天一把推出病房:“打110!” 几个男人过来围住金科。 “你们想干什么,这里是医院知道吗?”金科看了看周围,昨天一个个说要给林海打抱不平的病友已经在床帘子后面装睡了。 为首的秃头纹身男把手指弄得咔咔响:“从哪里冒出来的孙子?爷爷今天是来要钱的,你们想参合进来是吧,行,给你们10分钟,一会儿爷爷不见钱,就把你们几个一起搅成细泥!”秃子向旁边的矮个努了下嘴。矮个子拽着高晓天进来,推到金科旁边,啪嗒一声,高晓天的苹果机被扯掉,躺在地上碎了。 “110打了没有?”金科低声问身边的高晓天。 “解锁屏幕,太慌按错了几次,刚接通就摔了。” 金科抱怨他:“所以说买这些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干什么,以后换成老nokia,随时拨打还能防身。” 金科转身对秃子说:“我听林老板说了,10万元的高利贷利息是吧,钱不是问题,你们可以先回去,留个账号,我转给你们,放心,我说到做到。” “耍我们是吧。” “君子一言,驷马难……”金科话还没说完,流氓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拳脚无眼,有话好好说!”金科前脚虚探步,向后使力,后脚发恒力稳稳支撑,腰部笔挺,颔首后倾,左背腰,右手顺势架起,飞来的拳头和小臂。拳头离他很近,他右手用力,往流氓手臂上一扭,流氓大喊一声。 “手臂软,肤色蜡黄,你的身体被掏空了啊。”金科边说,右手边变换招式,抓住流氓手腕顺势一拉,流氓“哎”的一声失去平衡,握拳的左手开始伸直张开,形成摔倒前的保护动作,同时头部慢慢靠近金科的脸,金科见势,将藏在背后的左臂夹紧,摆拳式用左肘尖猛击流氓的太阳穴,同时撤回前脚向后形成马步,瞬间爆发蹬地起空下塌,狠狠将刚刚落地的流氓头部踩在脚下。流氓门齿应声断裂,口吐血沫昏迷不醒。此时门外响起了警笛声。 “医生救人啊,出人命了。”众流氓高呼,抬着地上的那位奔向急诊室。 看打他的人跑了,林老板缓了口气。“没有钱,估计明天他们还得来。” “钱我们带来了。”金科坐下来,递给他一张新办的卡。:“这里是五十万。“ 林老板愣了一下,脸色有些悲凉,从枕头下拿出一个红色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这个抵押字据我早已经写好。来,金兄弟拿好。” 金科接过来看了眼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体,林老板又嘱托说:“替我保管好咖啡馆,还有……里面的东西,等我把酒店抵了钱,我拿钱来赎回。” 林海把“里面的东西”这几个字的发音咬得有些重,金科看了他一眼,说:“不急,我会帮你看好的,林老板还是先好好养伤。” 林海点头,金科拿上信封,两人告别林海,开车回去。 “刚买不久,又要换手机了。”高晓天看着碎屏手机。 “要不你试试我家里的那个nokia?还挺新的。”金科认真说道。 “……不用谢谢,太老的东西我不会用。”高晓天一脸尴尬。 第二天,在温姝跟金科和高晓天一起去了趟猫咪咖啡馆。没想到门口一群老员工穿着便服站在门口。咖啡馆已经不能营业了,大门紧锁,除了林老板的锁外,还有流氓们上的一条链锁。 “大家来啊!这是林老板的亲戚!”之前那个跟金科说过话的员工大声喊道。 员工们迅速过来围住他们:“快给我们这个月的工钱。” 金科护着温姝,对着这群人喝道:“干什么!我找你们林老板,他借了我钱现在找不到人了,他人呢?你们谁知道?” 那个员工大喊:“骗人的,你们昨天还说是他朋友!“ 金科:“对啊,你也知道是朋友不是亲戚对吧,就是因为是朋友才借钱给他,没想到被骗了,我们跟你们是一样,来堵老板要债的。” “你们真是来要债的?“员工半信半疑。 “难不成我们还来喝咖啡的?“温姝没好气的回他。 看三人脸色都不善,再这么一说,大家才散了。 “走,先去吃点东西。”金科提议。 三人进了开在这附加的一家农家餐馆,金科找了个能看到猫咪咖啡馆的角度坐好,点了几盘小菜,边吃边聊。 金科回过头看着温姝,“你觉得老板欠钱这事怎样?” 温姝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嚼了几下,慢慢说:你从刚才就一直神神秘秘,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 猫屎咖啡 四 “金哥,你快说说。”高晓天也着急,光想早点知道,都顾不上吃了。 “今天我看了下林老板给我的抵押字据,发现在字据后面有张图。”金科也不卖关子了,低下声音:“另外,红色信封里还有个钥匙。” 高晓天一脸大悟:“我说他怎么还弄个红包信封装着,看也不给看,就直接给您了。“ “上面画的是什么?” 听到这样的事温姝就莫名兴奋。 “应该是他在咖啡厅藏了个重要东西,上面就是找这东西的路径。”金科想了想,说道。 温姝:“那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个?“ 金科:“不清楚,估计是他怕别人来拿,想让我先替他保管着,等他把饭店抵出去的时候,再过来一并拿走吧。” 高晓天坐不住了,一副神探的架势,连连望向酒吧的位置,“那还等什么,趁着现在没人,我们赶快去吧。” “不急,再等等。”金科转回头看温姝。“你猜他藏的是什么?” 温姝摇摇头:“说不定只是他的私房钱。” “我看不像。”金科若有所思道。 三人吃完饭,磨蹭到明月初生,这才起身走向咖啡店。昏暗的路灯下,周围一片寂静,脚踩在黄土地上,沙沙作响。 按照图上画的地方应该是从后门进,三人摸黑来到一扇小铁门前,金科三两下就把铁门打开了,里面一片漆黑,还是那股糯米味道,比起前厅,更加浓烈。 三个人开着手机灯,金科摸索着找到了墙上的灯开关。随着灯光慢慢打开,视觉清晰起来,眼前看到的是乱七八糟的一堆桌椅。 温姝到处看了看:“看样子那些老员工已经把这里扫荡过了。” 金科:“预料之中。“ 高晓天看得另一面墙上还有一个小开关,他过去摁了下去,忽然每个墙里镶嵌的玻璃笼舍都亮了起来。三人吓了一跳,里面原本茂密的植物因为几天没浇水,已经有些发蔫,原先在植被里穿行的麝香猫,已经一只也找不到了。 温姝边找边问:““那些动物都跑了吗?。” 金额科抬头看了眼屋顶结构:“跑不出去的,说不定早进人肚子里了。” 温姝怔了一下,高晓天忽然指着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喊说:“金哥,那里好像有个活的!” 金科和温姝一起向高晓天指的方向看去,在玻璃笼舍的角落里,果然还藏着一张棕色的小脸,棕色大而圆的眼睛,细长的瞳孔,正警觉的望着他们。 三个人一起凑近了看,在昏暗的灯光下,这只麝香猫的体态轮廓细节展露无遗。 温姝脑子闪过那些喝下咖啡后的画面,喃喃说:“还好,还有一只活的,这只好像比之前看到的那些都要健硕。” 金科:“没错,这只是那群中最名贵的品种,在野外也是最厉害的。“ 麝香猫看了他们一会,并没有特意的躲在枯草中,反而开始往前,绕着玻璃巡视。三人也走到玻璃旁想要再仔细看它,这只猫突然间发出了一种奇异恐怖的嘶吼声,吓得三人连连倒退。 金科看了眼紧紧挽着他胳膊的温姝,说:“这是它的警告声,警告我们离它远一点,我以前在野味饭店吃饭时,即将被宰杀的果子狸也是这样的叫声。” 温姝放开手:“你还吃果子狸?“ 金科哼一声:“我倒是想吃来着,太贵吃不起。“ “金哥您说它自己在这吃什么呀?”高晓天疑问的看着那只大猫。 “那里好像有个洞。”温姝眼尖,指着墙上的一个角说:“好像是人造的,应该是给它特意留着的吧。” 金科看了眼四周:“等会儿走的时候把它弄走,不然时间长了它会饿死的,我们先找林老板的东西,别被人先拿了。” “先从这里开始,进门18,左转2。”金科看着字条,小声念着图上的数字。 “啥意思啊,桌子?”高晓天郁闷的挠着头。 “没有什么不移动的东西超过18个,会不会是地板?”温姝看看周围满是灰尘的木地板说道。 高晓天和金科逐个去摁,果然发现地上其中一块地板有点异样,其他的地板都是木钉直接钉死,而这片地板上的是沉头十字螺钉,可以反转拧开。 金科拿出腰间的钥匙,没费什么事就把螺钉松开了,翘起的木板下是一个钥匙。金科把那把钥匙拿起来,交给旁边的温姝。 金科又看图:“接下来是……2?”林老板后面的字迹很草,基本没个字样。 “难道是风扇?”金科望着天花板上的两个风扇。 “我们看看。”高晓天马上扶正了一把椅子,踩上去一看,上面满是灰尘,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我估计应该不是风扇吧,是不是灯啊。” 温姝猜测道。 金科摇头:“我刚才看过了,不太可能。” “可能是二楼?” 温姝又猜。 “咖啡馆只有一层,如果指的是楼层,拿可能是下面有二层。”金科朝高晓天一努嘴:“你看左边有没有通往底下室的门,我看右边的。” 高晓天扒开座椅板凳,果然在左边看到有个通道:“金哥,快看!“ 三人往下一看,里面是一个屋子,门敞开着。 “有人进去过。”金科心下咯噔一声,开始警觉起来。 温姝拿着从地板下取出的钥匙插入门上的钥匙孔,正好可以开门。 “这把钥匙看样是没有用了,不过这也说明我们现在找的方向是准确的。” 温姝小声说。 金科从大厅地面捡了把凳子腿,然后把在墙边的开关点开,他在前面,温姝在中间,高晓天断后,三人依次进入。 楼梯向下有点陡。灯光在下面的深处,来到最下面才知道下面还有一堵墙和一扇防盗门。灯就在顶墙上悬吊着,是一盏老旧的单灯泡吊灯,异常刺眼。 金科推了推门,锁着。他转头跟高晓天说:“你上去拿把凳子来。” 高晓天屁颠屁颠的把凳子拿来,金科站在凳子上,眼睛超过了灯罩,一切都不再刺眼。金科发现有一把铜钥匙两端连接着火线和灯线。 金科哼了一声:“这林海真不是一般的鸡贼啊,这损招都想得出来。”金科说着随手关了灯,一片漆黑中伸手拿了钥匙,然后三人才开着手机上光源,打开了那扇神秘的防盗门。 吱呀一声,一股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灯开关在身侧墙上,金科把灯打开,发现里面面积不大,而且空空如也,除了在角落放了一个盒子和墙上的一个上了锁的小铁门。 金科展开了口袋里的图,上面歪歪扭扭的画了个盒子的形状,旁边是一点点的小颗粒。 “就这个。”金科大步走向一堆散放的饲料边,拿腿拨拉了几下,踢到一个硬东西。 他蹲下来,用手摸,很快摸出一个红色的小木盒子。 “是这个吗?他怎么就喜欢红色的东西”高晓天看了眼那普通甚至有些老土的盒子。 金科:“生意人嘛,能理解,拿到了就回吧。” “怎么说回就回,咱们还没看看盒子里是什么呢。”高晓天手伸向盒子。 “别动!”金科把东西收进袋子里: “这是人家的隐私,拜托我们保管,可没有拜托我们看。” 温姝赞赏的看了金科一眼,高晓天撇撇嘴,收回手:“这不是白忙活了,那你们还怎么找出大新闻呢。” 金科看他一眼:“新闻要找,但不是这么找,一肚子秘密的林海不是还要来找我们的嘛。” 三人上了楼梯,后面的高晓天随手把门一掩,三人走到了玻璃笼子前,再找不到那只麝香猫了。 “算了,天意,小东西自求多福吧。”金科拉着温姝要走,温姝忽然间做了个不出声的动作,金科高晓天立马心领神会,三人躲到了右侧的墙后,悄悄观察,耳边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渐渐变大清晰。 “呀!我日,有人先下手了。” 金科看了眼灯,刚才一着急忘关了。 “说不定人还没走!操家伙!”两个人说着,脚步声慢慢走近,听起来也是小心翼翼。 金科俯下身,从墙边偷瞄了一下,是中午在门外见过的两个老员工。两人还背着分割设备,看这样是奔着那防盗门来的。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把刀,正谨慎的环顾着四周,发现好像没人,两人才慢慢挪到了地下室的门口。 “彪子,这门开了,你下去看看,我帮你看着后面。” 叫彪子的人嘟囔了两句,拿探照灯向下走,点了两下灯,没反应,然后骂骂咧咧的往里去了。不一会儿黑屋子里传出一声口哨,守在门口的那个高高兴兴的就下去了。 不一会就是钻头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上面的三人听见了一声惨叫和动物的嘶吼声。温姝吓了一跳,金科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她不要害怕。 说时迟那时快,从地下室入口处,忽然蹦跳着冲出来一只黑影,温姝惊叫一声,这才看清那影子便是麝香猫。 ------------ 猫屎咖啡 五 路过三人身边时还转头看了金科一眼,随后马上就向门口跑去,它的动作姿势一瘸一拐,应该是受了伤,动作也慢了不少。后面追出来的两个男人速度也够快,疾奔过来,一把抓住麝香猫的尾巴,一下子就将它提到空中。跟在后面的男人表情痛苦,用右手一直捂着左手虎口处,看样子刚才应该是被麝香猫咬了。 温姝咬牙切齿,想要出去救猫,被金科紧紧拉住。 “妈的,丧气!以前天天喂,今天还被咬。真是味不熟的九江狸。”被咬的那个边骂边撕衣服包扎伤口,伤口挺深,血流不止。 另一个拎着挣扎惨叫的猫,啐了一口:“就剩这最后一只了,难道这林老板真他妈的穷了?那还天天开车装什么富豪,开好车的穷鬼…… 金科眼神复杂的看了眼高晓天。 高晓天用嘴型告诉他自己不穷。 包扎好两人没急着走,一个说:“你说是不是厨子老汤先来把猫都拿走了?” “谁知道呢,想来洗劫的人多了,这回咱俩搞了一只九江狸也算没白来,这拿到外面也就150元一斤,回头卖了咱俩平分。” “对对对,我掂量着这只起码有个20斤啊。20X150是……哎,反正一定不少。”另一个说。 “行了,别傻站了,找个麻袋套着拿回家。”两人悉悉索索捆好猫,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听到发动机声音远去。三个人才放松下来,深深缓了口气。 “温姝姐,你耳朵真好使啊。搞新闻的真是耳听八方啊。佩服!”高晓天瘫坐在椅子上,还不忘拍马屁。 温姝拍着胸,刚刚缓过气,她瞪金科:“气死我了,刚才为什么拦我?。” 金科:“没看到他们有刀吗,你还没嫁人呢,就想英勇牺牲啊?亏不亏啊,你要早嫁给我,我就让你去了。” 温姝白了他一眼,不理他。 金科走到有血渍的地板前,观察了一下,“看样被咬得不轻,留了这么多血。也不知道刚才那只麝香猫这几天是怎么活下来的,从哪里来的食物啊?”金科不停的嘀咕,开始在玻璃笼舍前搜索。 有些掉落下来的枯黄植被下,有些残缺的骨头。隔着许久未清扫的玻璃,金科围绕着墙体笼舍仔细观察。其他两人也看了另几个玻璃笼舍,温姝发现了些细节,其他的笼舍顶部墙上都有投喂的窗口,而且也是上锁的,而唯独刚才看到麝香猫的这个笼舍没有,并且更奇怪的是,其他笼舍的底部都比较干净,通风口也只有1个,而这个笼舍上下各有一个。 “这个洞是不是和地下室的那个屋子是通的?” 温姝指着笼舍里的那个洞说。 “应该是,下去看看便知道。”金科说。 “又要下去啊。” 高晓天有点发憷,不想再进那黑漆漆的地下室。 “那你们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 温姝:“你小心点。” 金科点头,一人拿着手机就下去了,防盗门虚掩着。金科用手拉开了门,先用手机照了整个房间一圈。没有什么异样,空空荡荡。只是原来那个在墙上的小门已经打开了,那把锁掉到了地上的一小滩血水里,锁旁边的地面上还有些被鞋踩蹭过的血渍。 “金科轻轻的将半开的门打开,手机的光还没对准,一阵恶臭扑面而来。这味道简直让他作呕,他捂着鼻子,刚才吸进去的那一口让他脑中一片混沌,无法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气味让他回想起他以前在太平间里守夜的经历,各种死尸的面容历历在目,在漆黑未知的小房子里回忆这些事,即便胆大如金科,也瘆得慌。 坐了有十几秒,金科才缓过神,爬起来捂着鼻子,用手机的光线对准门内,这一看,又让他差点坐下来。里面的情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恐怖电影的纪录片一样。小小的通道高只有1m,宽可能只有0.5m,挤挤窄窄的通道地面,铺满了白色的各种骨头,小小的骨头。金科仔细辨认了一下,肯定不是人的骨头。 定了定神,他仔细看看门框边的几个小的头骨,应该是老鼠的,还有些可能是蝙蝠的。他自言自语:“怪不得那只麝香猫没有被饿死,看样是这个通风管道里的老鼠救了它。哎,虚惊一场。”金科转身把门带上,上了楼梯。 “老金,你没事吧,摔着了,我们刚才听到了里面有声音。” 温姝问道 “没事,太黑摔了一跤,没什么好怕的。” “我刚才可没问你怕不怕啊,你这是吓的语无伦次了吗。” 温姝笑他。 “哥,你都吓尿了。”高晓天指了指金科的裤裆。 “不能!”金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裤子后面,果然是湿的。“不对啊,这……”他抬起手时,上面是一片红色。金科才意识到屁股后面隐隐的痛,回想起来,刚刚那一屁股应该是坐在被剪开的铁锁上,估计是金属的披锋刺伤了他的屁股。 “上医院包扎下吧。” 温姝一脸担心:“毕竟你还没结婚,这要是废了,以后都没有幸福了。” 金科即便疼,在这件事上要是要硬撑的:“我天天练拳,这小伤还包什么,要不,你要担心,你帮我包也行。“ “切,想得美。“温姝一扭头走在前面 高晓天看着他:“哥,真不包啊?“ 金科皱着眉吸着冷气:“能不包吗,等我回去拿练拳的医用急救包自己包。“ 高晓天点点头,三个人带着盒子离开了咖啡厅。 第二天早上,温姝还没起床,就接到金科的电话:“内线消息,说林海在医院自杀了!” “什么!?”温姝一下翻起来。 那头的金科被温姝的声音一吓,屁股传来一阵刺痛。他皱眉,疼得说不出话来。等疼过这劲,抬眼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昨天晚上拿回家的那个红色盒子。心说这林老板是被追一债逼得?不至于啊,刚给了他啊。他还想着赎回这些东西啊,没有跳楼的动机啊。 金科和温姝一起赶到了医院。 “什么时候跳的楼?现在人呢?”温姝着急的问病房里的人。 “是早上,但是人已经在重症监护病房了。” “从他的病房窗口跳的吗?”金科问。 “是在走廊的窗口跳的。” 金科抬头看看外面:“怎么自杀还要选地方?” 温姝白他一眼:“……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 金科走到走廊林老板跳的位置往下看。7楼的高度,估计幸存可能比较渺茫。 回头刚想和温姝说话,目光就被温姝头顶的摄像头吸引了,这个摄像头是正对着这个方向的,距离也不远,估计已经拍下了整个过程。 “你把这个摄像头拍摄的画面调出来看看,应该能有点线索。”金科压低声音跟温姝说。 温姝点点头,两人走到icu病房门前,等待医生出来。 不一会儿,责任医生一脸疲惫的出来,摘下口罩,宣布林海已经死亡。金科拿着医生递来的死亡通知书:身上多处骨折,颅骨骨折,脑内大出血,导致直接死亡。 “你们是家属吗? 需要家属签字。”医生看着他们说。 “是朋友,我们也没他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那就不行了,要家属才可以签字。我通知下警察应该会联系到他的家属的。” “对了医生,病人生前有什么异常吗,是不是有一些社会人士过来骚扰他,让他情绪激动?” “的确有些人常来,但是他的情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让我说他其实还是很开朗的,常和我要咖啡喝,但是考虑身体状况,我都没给过他。”医生看了看表,对两人说,“可能一会儿警方需要尸检。我们要将他送到停尸间去,两位节哀顺变。” 告别医生,金科和温姝来到了停车场,一辆红色的宝马招摇的深踩油门又急刹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在寂静的医院停车场里显得尤为的突兀,车门打开刺耳的迪厅音乐响彻云霄。 两人看过去, 从车里走出一男一女,男得手臂刺青,女的打扮妖艳,金科一眼认出了那个女人正是林老板的妻子小杰。 “林老板的老婆来了。”金科示意温姝看向那辆红色宝马的方向。 “这么年轻?说她是他的女儿我都相信,不过她明知自己的变成了寡妇,怎么还穿这么妖艳,办个丧事还开这么喜庆的车过来?”。 金科看了那对搂在一起的男女:“这只能说喜事也不远了。” 男女高高兴兴的进入了医院大门,金科和温姝坐在车里,刚接了个电话,那对男女又兴高采烈的出来,开着车离开了。 温姝:“要不我们跟着他们?” 金科:“不用,我们先看看摄像头的情况。“ 温姝:“也好。“ 两人在外面一起吃了顿饭,回到家已经八九点,金科躺在床上抽烟,回想着今天突如其来的一切事,感叹人生无常。他转头弹烟灰的时候,又看到烟灰缸旁那个红色的小盒子。此时金科像入魔了一样,的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里面不停的回响着一句话“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打开它……”。 ------------ 猫屎咖啡 六 背后时钟的滴答声越来越响亮,不知怎么了,金科仿佛看到了从盒子散发出一种紫色的烟雾,这种烟雾美轮美奂,从窗外射进屋里的路灯光线,照射在这种烟上,烟的颜色就发生变化,陪着这种美景的是,在咖啡厅里那股熟悉的糯米香味。 金科猛的晃了一下头,赶紧去厕所洗了吧脸,双手撑在洗脸台上,甩了甩头:“我这是怎么了?这盒子里装的不会是妖精吧。”金科一抹脸上的水:“我就不信了。” 金科先把家里的大小佛珠十字架找出来,全挂在脖子上,然后才深吸了口气,双手紧紧握住盒子,猛的一用力拔,盒子应声打开。 那头的温姝刚回到家里,隔壁邻居家的狸花猫从阳台跳了进来,“喵喵”朝她跑来,经历了这些事,温姝看着这猫还有点害怕,但毕竟是从小看到大的,估计隔壁人没回来,它没吃的了,所以才过来了。 温姝给它弄了点水和小鱼,便瘫倒在沙发上再也不想起来。医院的视频已经传到了她的邮箱,她打开看,画面里一帮类似混混进了林海的病房,带头的提了个西瓜,一看就知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一会这些人都离开了,后面就是林老板自己从房间走向走廊窗户的过程。 “恐吓威胁受害人,导致受害人自杀身亡?”温姝点开大屏幕,看林海跳楼的过程,在他跳下去的瞬间,一只手正紧紧抓住窗下沿。 “这怎么看都是想要活的表现啊。” 温姝边说边马上将视频向后倒。视频上林老板踉踉跄跄走到窗旁。扶着窗框好不容易站好,感觉相当费劲,再过来几秒,头向下一头钻下去,身体基本上是前滚翻状态,身体倒栽葱,手臂有个应急动作,手向上正好抓住了窗沿。 “动作上并没有那种情绪激动的一跃纵身跳下的感觉和动作,看上去,更像是不小心。” 温姝反复回放后,自言自语。 这时手机响了,是金科的来电。 “老金,我正要和你说,你看了今天的视频……” 温姝想告诉金科她的发现,可是没等她说完,金科就打断了她的话。 “赶紧来我着。”金科说完就挂了电话。 温姝听他声音不对,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金科一开门就吓了温姝一跳,他面部有些红,像是喝醉了酒,眼睛里的红血丝已经膨胀的要像是要爆炸,满脸胡子也没刮干净,像是正在发烧,蓬乱的头发,脖子上挂着五六串的佛珠十字架,感觉要渡劫飞升。 “几个小时不见,你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嘘!”金科示意温姝小声点,然后迅速的将她拉入房间。 屋子里高晓天已经坐在地上了,地上摆满了照片,高晓天眼都不眨的看着。 “画面太污,请尽量用批判性的眼光看。”金科对温姝说道。 金科踢了踢高晓天的屁股:“起来起来,小小年纪看多了对身体不好。”金科一把夺过高晓天手里的照片,“给你姐倒点水去。” 金科说着坐到椅子上,结果屁股上的伤刺痛了一下,他只能呲牙咧嘴的换了另外的那一半屁股坐下来。 “这都什么啊,这是艳照门吗?你这么着急叫我过来,就为了让我看这个?你们两个知不知道偷拍是违法的?等等,这不是林海的老婆吗?” 温姝捡起地上的一张照片,马上认出了照片上的女主角。 “我看看,我看看。”高晓天放下水杯就凑过来看照片。 金科提着高晓天的脖领子将他放到一边,“看什么看,你刚才看半天了,还认不出林海的老婆?” “我只看重点不看脸。”高晓天挠挠头:“不过这上面的男主角里面,我倒认识三个。” 金科一拍他脑门:“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刚才不说?“ 高晓天嘿嘿一笑:“现在说也不迟嘛。“ 他捡起地上的一个照片,“这个是负责野生动物进出口的海关杨关长,前两天我爸还和他吃过饭。”高晓天又继续捡起两张照片,“这个是农业部的安处长,这个是工商局的,具体叫什么忘了。” “你确定?” 温姝紧紧盯着他。 “确定,都跟我爸吃过饭的。”高晓天说。 温姝一张张翻着照片:“这是性贿赂的证据,这林海的秘密还真是越挖越大啊,这还有些不认识的人,说不定也是什么重要身份。“ 高晓天又凑过来“姐,我们是要把这些照片都报到纪检吗?“ 温姝收起照片:“现在还不到时候,等我们挖出所有的秘密再说。“ 金科从温姝旁边把高晓天拎走:“这事捅出去,你爸不会受牵连吧?” 高晓天:“放心哥,我爸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温姝瞥他一眼:“我们原也以为林海老实本分啊。” 高晓天:“我爸要是被捞走了,我大不了就当这个高氏集团的董事长呗。” 金科一口茶喷出来:“草,你这儿子白养了,没心没肺啊。” 温姝把照片放进包里:“行了,你俩别贫了。我把照片收拾下,拿回去要逐一验证真伪,对了这些你们从哪里弄来的,原始文件还有吗?” “那个红色盒子你还记得吗?”金科指了指放在茶几上已经打开的盒子。“这里面除了这些照片,还有些账目和汇款单,外加一个U盘。U盘里面的东西我没有细看,已经复制了一份在我的电脑里,里面除了有照片的原文件以外,还有些音频和视频文件,应该是针孔摄像头拍摄。这些足够你发个爆炸性的头条稿子了吧?”金科将盒子里的所有东西全部装进了一个密封袋里,递给了温姝。 又坐在电脑前看照片的高晓天对着屏幕自言自语:“你们说这林老板真是思想前卫啊,为了赚钱,让自己老婆去陪别人玩,自己还拍下这些视频,连贿赂的证据都留底,这是要留一手,跟翻脸不认帐的人鱼死网破啊,这招够狠。” 金科仰躺在躺椅上:“你说这林海手上有这些证据,他还能自杀?我看八成是有人想灭他的口。” 温姝听到自杀这个词,忽然想起视频的事:“我看了他跳楼的视频,林海的动作很奇怪。来,你们看看。” 温姝在手机邮箱里点开视频,三个人来回看了两遍,都看出了林海最后的动作实在是有点不符合常理。 “一会我再把这个线索告知一下警察。” 金科说完,看了看墙上的表:“也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小天送一下温姝。我有点发烧,估计是这两天熬夜熬的,老了,以前连续熬一个月,现在一晚上不睡就头晕脑胀。”金科说着打了个喷嚏。 温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真有些发热:“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金科摆摆手:“这么点小事还用上医院?睡一觉就没事了。” 自从没错写完稿都发烧之后,温姝包里就开始常备感冒发烧的药,她从包里拿出一包退烧药递给他:“喝了再睡,早点休息。” 温姝和高晓天走后,金科也不知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他睁开眼睛,忽然看到了林海正端坐在他床头的茶几旁,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那咖啡冒着紫色的烟,香气迷人,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林老板和咖啡上,香气缭绕,如梦如幻,那味道里的糯米香味,越发浓烈。 金科吓得一个激灵,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坐起来,林老板朝他点头示意,然后把手中的咖啡递给了他。金科接过咖啡杯,林老板的手便缩了回去,等等,那不是手,那是只棕色的兽爪,五个爪指都有黑黑的肉垫,每个指端都有尖尖的爪,在指和指间有那棕灰色的短毛,顺着收回的这只兽爪看上去,金科看到了林老板的脸瞬间变成了一张棕色有条纹的狐狸脸,那双圆圆的,就要挤出来的眼睛大得骇人,瞳孔眯成细细的竖条,瞳孔中黝黑深邃像有无数双小眼睛在狠狠的盯着他。 金科本能的想往后退,但是根本动弹不得。这张脸靠近他,越来越近,金科都能感受到那野兽的呼吸,呼出的气体正是那动物尸体的恶臭。金科是真怕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朝那野兽的眼睛用力挥了一拳,野兽嘶吼了一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大到无法让人忍受,让金科一下从床上惊醒了。 他满头大汗的坐起来,窗子开着,风呼呼的吹进来,身边手机在大声的唱着小苹果,金科擦了把汗,伸手拿电话,却发现手里居然捏着那个该死的红色盒子。 “妈的,昨天就应该把你扔了。”金科一下子把盒子猛摔在地上,拿起手机没好气道:哪位? “快来警局一趟,林海的死是他杀不是自杀。” 温姝说的有些急促。 “又是林海。”金科揉了揉太阳穴,到厕所用力的洗了把脸,拿了钥匙开车向警局奔去。 温姝在警察局门口看到金科的福克斯,她开了门坐上去。 ------------ 猫屎咖啡 七 温姝边扣安全带边说:“刚才大眼警察给你打电话没打通,就打给我了,我直接就过来了,说是警方尸检时,发现林海的体内有毒。” 金科头还有点晕:“投毒?” “现在还不知道,现在警察正在努力抓捕嫌疑人。大眼警官还带我还去问了法医关于尸体的解剖情况。” “怎么说?“ 温姝声音有些发沉:“法医说尸体头部稍稍水肿微微泛绿,眼底呈现蓝绿色,胸腔肿大,当从胸腔开始解剖时发现,死者心脏也成淡绿色,死者这样的病理表现,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经过部分的心脏组织提取样本,和本分血液样本,以及胃肠提取液样本,初步确认都含有一种复合型生物毒素,这种生物毒素的成分比较复杂,现在还没有可以完全分离进行分析,你说,这些会不会就跟我中的病毒是同一种?” 金科沉默几秒,像是在忍受什么,咬牙说:“现在还不能确定,再看看医院和警局化验的情况。” 温姝顿了顿,说:“照片里这么多人,其中会不会就有杀害林海的凶手呢?“ 金科没接话,忽然间莫名的亢奋,一踩油门,车子飞速向前冲去,旁边的温姝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金科脸色潮红,温姝伸手摸了摸金科的头:“嚯!你这是烧傻了吧,快去医院打个吊瓶。” 温姝拉着金科去了医院,开了感冒药又去注射室挂上了点滴,这才松了一口气,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医生说了,最近流感很多,叫你注意休息,这些药按时吃,给你订了一晚上的床位,你先在这里挂点滴休息下,晚上我就不在这陪你了。” 金科迷迷糊糊的示意温姝离开。 “有事记得联系我。” 温姝走了一段,又回头看了眼金科,金科已经在睡着了。 金科不知睡了多久,又在噩梦中惊醒,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他感觉明显身体轻松了些。输液的吊瓶已经不见了,想必是护士拔下来了。 “连拔针头我都不知道,看样真是老了。”金科自言自语拿出了手机,显示已是晚上10,上面还有几个未接电话和几条微信消息。金科点开查看,一条是高晓天的:“哥,林老板自杀那事,有没有新进展,需要我帮忙吗?” “没进展,但我进展到了医院,想吃柚子了,买点过来。”金科发完消息,站起来朝厕所走去,等尿完出来才意识到,这是林海自杀的医院。 “妈的,脑袋都愚钝到这种程度了。”金科挠挠头,“既然来了,再上去看看吧。” 金科出了大厅想从一楼绕侧门上去,到了大楼侧面,先看到了老李着地的位置。非常明显的用白线刻画出老李的着地形状周围拉着黄线。从下向上看,实际上坠落的地点离侧门楼梯的入口只有0.5m的间隔,没有落下时砸到人,这也是万幸。楼梯上的点点喷溅的血迹还是隐约可见的,踩踏着林海的血迹走上台阶,这种感觉让金科有些不寒而栗。 楼梯不是很宽,可能因为这是逃生通道,灯光还算明亮,可就因为是侧门,下到一楼又正对供电房,所以平常人不多,尤其是现在天黑的时候,静的可怕。 金科上了7楼,高处不胜寒,从走廊窗口吹来的小风吹得叫人心慌,吊灯被风吹得闪闪烁烁,黝黑的摄像头死死盯着那扇窗,那里正是林老板的起跳点。金科走向前去,看了看那扇窗的窗框,这是老李跳下时最后拉扯的救命稻草,在满是尘土的窗框上面有一个很明显的四指印。金科后撤步看了看窗的高度和宽度,高度稍微有点低。金科又向前探步,伸出头看了看楼下,试了试,从7楼看下去的确有些眩晕的感觉。此时忽然来了一阵倒吸风,让金科有些脑袋发晕站不稳,风向的突然变化,让金科差点追随林老板而去。 “我的妈,老子还没结婚,差点就驾鹤西游了。太危险了,这窗还是关上的好。”金科心里惊魂未定,随手关上了窗,周围随着窗户的关闭,也变得安静而诡异。 “可能老李当时真的没想往下跳,那他是为什么要走到这里呢?”金科正琢磨着,习武人的直觉,让他突然感到身后有一种凉凉的阴森的气息。金科猛地回头,差一点心脏骤停,一个穿一身灰色秋裤的老头站在他的面前。老头佝偻着身体,左手的手掌打了石膏缠了绷带,眼睛直勾勾的瞪着金科,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头顶那一盏被风吹得来回摆动的灯慢慢停了下来,金科试探性的先说话“大爷,您有事啊……”金科边说话,脑袋里边想了一整套的防守反击姿势,这么问完全是废话,主要是想试探他是人还是鬼。 老头瞪着他:“你小子把窗开开,想闷死人啊。现在我们屋子里的窗开着,你去看看如果没这个门,那是一点风没有啊。” 金科提到嗓子眼儿的心算是落了地,细看上去,老人家脸上的确有汗,正顺着深深的皱纹慢慢滴下。 金科把窗开了条缝:“老人家,这晚上吹这么大的风,你就不怕闪着?” 老人哼了一声:“我身体好着呢。“ 金科又开大了点窗:“大爷,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啊?“ 老人:“我是1号床林海的舍友,你来看过他。” 金科:“哦,怪不得我看您面善。” 老人家擦了一下脸上的汗,金科赶紧又把窗开大了点:“大爷,林海当时跳楼的时候您在吗?” 老人:“又问这事啊?医生,护士,警察还有记者,问我那天的情况的,算上你已经超过十几个了,我不想说了。” 金科也不勉强:“哎,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他会自杀啊。” “谁说不是啊,林海这人还是挺乐观的,和我说的都是将来他东山再起会怎么怎么着,我也觉得他不会自杀。” 金科给老人递了根烟:“那天不是来了群流氓吗?他们来干什么的?” 老人把烟别在耳朵上:“那群混混一大早来的,是告诉林海,下个月的利息要再加3万。两边理论了一下,我看小李当时的表情很平静,那些人说完也就走了。” “那些人没有留下些什么?” “带了个西瓜,林海还切了给我们大伙吃了,在屋里的人人有份,林海做人没的说啊,怎么这么好的人,你说怎么摊上个那么不要脸的媳妇,真是一泡牛粪拍在鲜花上,可惜林海这个人了。” “那西瓜还有吗?” “傻孩子,早吃完了啊。” “一点没剩?”金科问。 “可不是。”老头乐了,“我就说人家小李的做人处事,旁人比不了,人家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还不忘了把西瓜分给大家,我记得他切西瓜的时候手都抖了,当时还割破了手指,我们吃的西瓜上都沾着他的血呢,说句实在话,我儿子都没这么孝敬过我。” 金科点点头,跟老人告别,回了病房。 那头的警方抓捕行动十分迅速,只用了24个小时,视频中的几个混混就都归案了。警方经过突击审讯,几个人先后交代了打砸斗殴,收放贷利息的事实。但是对于谋杀林老板的事,大家都矢口否认。 在警方轮番轰炸车轮战后,较为年轻点的流氓终于交代了是有人让他们来恐吓林海的,即便他们打死不说是谁指使,警方也知道那些是当地黑势力大哥王地一的手下,王地一专横狡诈说一不二,黑道中人称“王不二“。 王不二斑斑劣迹,警方立案侦查的不下3宗,但因为此人做事狡猾小心,能够立证的事太小,不足以连根拔,所以警方一直也在找突破口。这次收高利贷利息的事,警方只有证据证明是这帮混混收的钱,账户是其中一个流氓的,无法定罪到王不二身上。 此时温姝正在自己的电脑上仔细的浏览着林海u盘里面的证据。里面的画面污秽不堪让人脸红,对话内容十分清晰,称呼都听得很清楚,其中小杰就称一个双臂纹身的男人为二哥。二哥跟小杰说的话引起了温姝的注意。 “小杰,和那男的离婚,跟我走吧。”纹身男人说。 小杰沉默,摇头说:“林海是对我不好,但是他把我从人贩那里赎出来的,他对我有恩。” “呸,赎出来?别傻了,那叫买。再说了,他叫你干得那些事和在人贩子那里干得还不他妈一样?” 小杰不说话,男子一把抓住了小杰的手腕:“我这么真心对你,你不跟我走,还非要陪着那个把你当工具的老男人?” ”我不是想陪着他,你知道我恨他。但我们根本走不了,他认识的人太多了,黑道白道,我们逃不掉的。“ ”那我们就弄死他再走!“男子恶狠狠的站起身,从他挂着的大衣里取出了一个小瓶子:”你把这放进他的水里,无色无味,不会立即见效,慢慢发挥作用,从量变到质变,他会越来越虚,到时警方也无法查证。” 温姝愣住。 ------------ 猫屎咖啡 八 画面里的小杰也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你要杀了他?” “不是我,是我们。他现在折磨你,又不和你离婚,我是在帮你,你跟他在以前没有未来的,林海是个老玻璃!” 温姝差点跌倒。 屏幕中的小杰沉默 “咱们现在灭了他,就用这药,神不知鬼不晓,到时候他的酒店,咖啡厅,种植园,养殖场都是我们的,我发誓会一辈子对你好。” 温姝看完视频,倒吸了口气,放下了手上忘了喝也已经凉透了的咖啡,叹了口气:“你这从头绿到心的下场,都是自找的啊。” 温姝点着鼠标,在电脑文件夹中按照视频中的人物不同,建立了5个文件夹,把所有的视频进行了分类分放在不同人物的文件夹中。 做完这些已经凌晨,温姝累得倒头就睡。 第二天,温姝将u盘上的这个视频文件拷到了自己的u盘里,迅速向警局驶去。 温姝向刑警提供了视频文件,刑警队长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中的这位男子正是黑帮老大“王不二”。刑警队长立即宣布对已经摸查跟踪许久的王地一进行收网,行动代号“不二行动”。 夜里,温姝跟随警队对抓捕行动进行了全程的拍摄直播,第一时间整理好稿子,把整篇稿子分为上下两集,把上集发到了平台上。因为写得越来越精彩,打赏这个特稿的读者众多,温姝发现后台留言的人竟然没有那个“绝世好男人”。 视频里的嫌犯落了网,温姝给金科发了消息,说要给他转钱,等半天,平时一听到钱的事金科都是秒回,但今天半天没反应,她怕他发烧还没好,又怕贸然打电话过去吵他睡觉,想着等到下午饭点,再带点东西过去给他吃。 此时的金科眼前恍恍惚惚,感觉身子已经被什么掏空了,连拳头都软了,跌跌撞撞的开了窗,又躺了下来,这才看到温姝的信息。 他回了个字:“我一会去找你。” 温姝看了眼信息,打来电话:“你病好了?” 金科嘿嘿笑:“没什么事,再说了,有钱当然包治百病,等我。” 靓娇今晚正好去找小姐妹了,晚上不回来住,温姝干脆打电话也叫上高晓天一起过来,想着三人还能一起聊会猫屎咖啡的事。 温姝听到敲门声,让高晓天去开门,门一开,金科那张热乎乎,脏兮兮,油腻又凌乱的脸探了进来,让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不是说你好了吗?这怎么没见好,反倒像越来越严重啊。”温姝担心的看着金科,把他拉到洗手间:“用凉毛巾给你敷敷。” “什么味道?”金科听话的接过毛巾搓了把脸,忽然发问。 “哥,这是钱的味道。”高晓天手捧着一打红色钞票,在他面前展开一个扇形。 “不不不,当然,这个味道也不错。”金科左看右看,钻到了厕所,用力一问:“就是这个味。”金科指着地上隔壁暂时放在这里的猫砂盆,拉了长音,突然间精神起来,把胳膊家的猫吓得够呛。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温姝盯着金科看。 金科忽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温姝和高晓天吓得赶紧去扶,金科自己扶着门框,直摆手:“没事没事,病去如抽丝,还有点晕。”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温姝接通电话,听完后挂断,转过头来说:“林海老婆小杰出逃已经被抓到,我要去警局现场采访。对了,还忘了告诉你们,林海是个GAY!” 话一出口,金科顿时感觉不好了,想起之前林海对他的热情,就有种莫名其妙的不自在。 “好了,让高晓天在这里照顾一下你,等我采访完一起回来带宵夜给你们。” 金科一摆手:“让高晓天跟你去,我自己没事,你一个人太晚回来我不放心。” 金科脸色越来越红,温姝皱了皱眉头:“你行不行啊,要不然让高晓天送你回医院?“ 金科摇摇头:“我就在这等你回来,你们快去快回。” 门关上,屋里慢慢安静,金科开了窗子向楼下望去,温姝上了车飞驰而去,远处夕阳已经映红了云彩,望着彩霞吹着风,金科慢慢感觉身子有些轻飘飘,两腿一软就平躺在地上了。恍惚中,他模模糊糊的看到了来温姝家暂住的猫站在他的胸口,瞪着两只发光的眼睛慢慢的低头看着他。 温姝到了审讯室,隔着玻璃就看到小杰大哭大闹,没一阵消停的时候。大家只能在外面等她闹累了再说,等闹得差不多了,还没等警官问话,她倒是自己说了。 ”这一切都是林海安排的,他为了能够让他的咖啡产业做大,能通过卫生许可,能够顺利拿到饲养麝香猫许可来掩盖走私买卖野生动物能,要我用身体和金钱引诱贿赂一些掌权的人,如果我不干,他就虐待我打我,所以我做的这些,全都是迫不得已。“ ”那你和王地一是什么关系? “ ”我和他没有关系。“ ”王地一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放屁,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警官摆出两本护照:““据我们了解,你们正在办理出逃的事情你,我们在搜查王地一的车库时,在地下隔板处找到了一些毒品和走私的枪支,你知不知道这些是怎么来的?“ ”警察同志,这些我完全不知道啊,我是冤枉的,我真的不知道。“小杰就是不开口。 闻讯的两个警官对看一眼,开始放猛料刺激她:”我们跟踪王地一已经很久了,发现他这一年来经常去传染病医院,我们调查过,他是hrv的携带者,这件事你知道吗?“ “什……什么?“小杰开始歇斯底里:”王地一你个王八蛋!“ ”你先冷静下,你丈夫的死是否和你有关?“ 小杰愣了一下,立马否认:”他是自杀的,跟我没关系。“ ”来,给她放一下视频。“ 视频在手提电脑上播放,小杰脸色发青,四肢颤抖,视频播完后,小杰异常的平静,适合已经默认了罪行。 民警问小杰:”经过我局法医的鉴定,确认林海体内有毒素存在,你投毒杀害自己丈夫的行为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小杰忽然激动起来:”其他的我都承认,包括指认那些贪官,包括指认王地一的罪行,我都听你们的,但是,我没有杀林海,我真的没有杀他。“ ”那视频你怎么解释?林海身中奇毒死亡又怎么解释?“民警厉声问道。 小杰忽然全身抽搐,精神上受了巨大的刺激,已经崩溃。 审讯无法继续,小杰被带了下去,下一个将审问王地一,但是王地一还没有带进来,监听室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一位警员走进来跟两位警官说“队长让你们马上去一趟殡仪馆。“ 有大眼警官帮忙,温姝跟高晓天才能跟着几位警官一起上了车,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车子一路向殡仪馆走,温姝的心一直忐忑不安。 来到殡仪馆门口,很多人都戴着口罩,甚至是防毒面具和无菌服。而殡仪馆的停尸间里,已经拉起了隔离墙。 陈队长过来跟他们说:”这是林海的尸体,异常情况是停尸管理员发现的,他们准备把林海的尸体拿来火化的时候,看到了这些。“陈队长说着掀开了盖布,老李的尸体展现在众人面前,温姝看来一眼,差点呕出来。老李的尸体已经从头到脚都变成了绿色,发出一种类似糯米的味道,眼睛已经彻底的变成的蓝绿色,头部肿的很大,缝合后的胸腔依然是高高隆起。 ”这是怎么回事?“温姝调整好情绪,轻声问一旁的法医。 ”从现在的情况分析,死者体内的毒素还在继续繁殖扩散,这应该是一种扩散凶猛的病毒。“ 温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那现在应该赶快通知传染病防控中心啊。 陈队长转过头说:”我们已经通知了。 这件事我们不能隐瞒,但是,我提醒你一句,现在情况不明了,事情不能随便发布出去,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另外我们也会发布消息,停止使用这边的火化炉,从今天起火化尸体办理需要到郊区新建的殡仪馆进行。” 看温姝没说话,陈队长不软不硬的又补了一句:“如果你在没有搞清状况的情况下向公众说了今天这里的情况,有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看完林海的尸体,温姝沉默不语的跟着车又回到了警局。 温姝觉得昏昏沉沉,忽然想起老金还在家里等她,她赶紧给老金打包了一份夜宵,摊子上糯米鸡的味道让她又想起那具绿色的尸体,她捂着嘴,差点又吐出来,这个味道,就是猫屎咖啡的味道。 温姝发了信息给老金,说自己马上到,老金没有任何回应,温姝以为他睡着了,急赶慢赶到了自家楼下,高晓天觉得太晚没上来,直接回了家。 温姝上楼,拿出钥匙推开门,发现门只开了一半,后面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 猫屎咖啡 九 屋子里黑漆漆的,温姝关上门开灯一看,吓得尖叫了一声,金科在地板上直挺挺的躺着,身边到处是猫砂,桌子上的东西散落一地,窗户打开,风把书和文件吹得到处都是,一些地上的稿子上有斑斑血迹。 温姝蹲跪在金科身旁,刚想伸手抱起金科,马上吓得又缩了回去,她看到金科肿大的脸上,一双绿色的小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嘴角还有很多血液的痕迹和猫的毛发,嘴里还在不停蠕动,像在嚼着什么。 温姝有些呼吸困难,后退到几米外,颤抖着摸出手机,先打给110,给拨给了120,金科还躺在地上看着她,她腿还在打颤,不能这样丢下金科不管,但一想到他吃了她的宠物猫,她脸上就只剩痛苦和惊恐,看着地上的他,就像看一只吃人的怪兽。 十几分钟后,医院的车来了,将金科套进了一个透气的袋子里裹好抬上担架,临走还不忘和温姝交代不要再进去住,温姝看着混乱的家,给高晓天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一起去医院看金科的情况。 温姝和高晓天刚到医院,便被专人带到了医院的重病隔离区。先做了抽血体温等体检,确认没有问题,两人换上了全套装备,迎接他们的是疾病防控中心的王主任。 王主任一上来就跟温姝握手,温姝看着他的脸,愣在原地。 王主任介绍说自己是这次疾病防疫任务总指挥,除此人外,还跟她介绍了医院的院长,医学专家,大学教授,警局的严法医,警察局局长等。温姝一见这架势,心中“咯噔”一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王主任把温姝拉到了控制中心,这里是个多监控可远程操控的控制室,里面都是科研人员,而控制中心里面的大玻璃隔离房子里躺着金科,他旁边还有几个全身赤裸的人,也可能是尸体,只有金科身上插满很多的软管,嘴里含着氧气管。 高晓天拍着玻璃喊金科的名字,被人架起来,他挣扎着想甩开那些钳制他的人,又有更多的人拥上去摁住他。 “王主任,这是什么情况?金科他现在怎么样了?”温姝着急了。 “在你家里发现的这个病人现在还有生命特征,但身上带了跟之前那具尸体一样的生物毒素,这个毒素会破坏人类的神经系统,按照尸体的变化来看,这些毒素恐怕不是人为所致,尸体体内的毒素随着时间增加而增加,并呈现明显的绿色,这其实也是浓度增加的一个表现,这种毒素没有任何资料和记载,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从上次法医给我的样本开始,我们一直在试图找到解毒药剂,可是将部分解药注射到2号病人的体内时,药效没有释放,人就死了。所以我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解药。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病原,找到毒素的出处。” 温姝万念俱灰的看向静静躺在试验台上的金科:“没有合适的药物,那他就只能等死了吗?” 王主任不说话,温姝心情复杂的擦了把眼泪,忽然回过神来,问道:“哪里来的2号病人,那些尸体都是中了这种毒?” “在这个重病监控中心建立前,有两个人中毒致死,后面监控中心成立后1天内,我们就诊了5个人,这是他们的照片,你看看。” 温姝拿着照片,一眼就认出了里面的人:那是林海的员工,进地下室偷抓麝香猫的那俩个人,其中一个还被咬了。” 王主任眼睛发亮,立马招呼手下:“赶紧去一趟死者经营的咖啡厅,还有地下室的污染地没有封锁,那里可能是最开始的污染源的所在地“ 下属出发后,王主任又转过头来跟温姝说:“现在的毒素污染范围多大我们不知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被污染了。”说到这里。从控制中心实验室中传出一个声音,“主任,您来看看这个。”一个站在显微镜旁的科研人员朝王主任喊道。 王主任和温姝走进去,实验员给他们看镜片:“这个是死者脑部的切片,您看这个。” 王主任看想显微镜里面,发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东西。 “这是弓形虫。”王主任调整了下显微镜,边看边说:“密度很大,这说明死者脑部基本被弓形虫占据了。” 高晓天躲在温姝后面不敢看。 王主任抬起了头对温姝解释道:“现在人和动物的弓形虫感染广泛分布于世界各地,英、美调查成人感染率一般约为16-40%,有的达70%,而欧洲大陆和拉丁美洲调查的成人感染率为50-80%,法国人高达90%。中国阳性感染率为5%—20%,部分地区高达也有30%的。一般不会致命。“说完王主任接着向显微镜里看去,几秒钟后说:”不对,等等,去电脑上调取弓形虫的资料。“王主任在显微镜旁又仔仔细细的对比,汗水不住的向下流。 主任边看边自言自语:”这些弓形虫里面的棒状体非常大,基本占据了身体的大部分空间,其他的核或者高尔基体都没有,或者残缺不全。这不太正常啊。小吴换一个大功率的电子显微镜。” 显微镜很快弄好了,王主任亲自观察了好一会,才语气急促的说道:”这是一种比弓形虫更小的寄生虫,它寄生在弓形虫体内。它正在利用弓形虫繁殖,而且繁殖速度很快。繁殖过程中释放出蓝绿色的毒素。“ 大家听完只觉得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王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按照现在被弓形虫感染的人占全人类50%左右计算,没有解药人类至少一半以上会死去,我们现在要赶紧搞清楚这种小寄生虫的习性,繁殖条件和传染途径……“王主任声音有些颤抖,统筹指挥着科研小组抓紧时间分析虫子研制解药。 温姝和高晓天被这里的紧张忙碌所震撼,再看到躺在试验台上的金科,自告奋勇上去说:“王主任,我们能帮上什么吗?” “我想知道你的朋友从得病到发病的一系列表现,我需要知道这种寄生虫对人的影响有哪些。”王主任刚说完,屋子外又嘈杂起来,一个工作人员推门进来,一脸着急:“王主任,外面又送来了几个病人。” “什么?具体有多少位?。”王主任的声音已经不淡定了,他没想到这种毒素的传染这么迅速。 “10个!”工作人员推着一堆病人进来,隔离病房的空间立马变得拥挤起来。 “这些都是原来和林海一个病房的病友。”高晓天看着刚送进来的人说道:“流氓闹事的时候我见过他们,那位大爷我认得。” “快送进隔离房,必须每个病人分开隔离,防止相互传染。还有告诉医院院长,我们的这个监护区需要再扩大面积,预备更多病人的空间。“王主任显然被病毒的速度打乱了阵脚,动作都有些慌乱。 “王主任,要不您先坐坐。”温姝说着,示意高晓天搬张凳子过来。 “好,我们就在这里坐着说,小王来做个笔录。”王主任开始问问题:“首先你们自己有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适症状。” 两人摇头。 “你们跟金科之前是怎么接触的?” “有吃过饭。” “中餐还是西餐?” “中餐。”温姝和高晓天异口同声的回答。 “这样基本可以排除这种途径的传染。”王主任接着问“什么时候你们看到他有病症的,任何不正常的行为和时间都要说明白。” 温姝仔细回忆:“前几天他就有点像感冒发烧,好像是林海死的那天。我看到他的时候,感觉他好像是喝了酒,但是我进他屋子里时并没有酒味,只有一种淡淡的糯米味道,跟咖啡店里的售卖的猫屎咖啡味道很相似。” 王主任点头:“这个线索很重要,我们也发现尸体会发出这种类似糯米的味道。而且现在按这个时间看,我们大概可以判断这种病的前期发展速度。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们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 “他喜欢开窗喜欢通风,我几次我看他站在窗旁,都把头往外伸出,幅度很大,在我看来都很危险。我阻止过他几次。”高晓天说。 温姝咬咬牙,把那件事说了出来:“他吃了我邻居的猫,生吃的。” “生吃猫!这个事情不寻常,小贾去化验下金科的病人口腔中的残渣,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以及血液。” 来人去检查金科的身体时,他已经昏迷不醒。 “还有患者的精神方面是不是正常,也就是说,有没有发觉他精神上……”王主任还没说完,隔离区传来了9号患者已经宣告死亡的消息,温姝和高晓天心里一揪,温姝带着哭腔:“不会是金科吧。” 高晓天看着控制视频,安慰说:“不是不是,是当时睡在林海病床旁边的那位大爷。” “岁数大了,抗不过去了。”王主任摇头,“势头太迅猛了。” 电话铃响起,王主任接通电话,电话是手下从咖啡店里打来的。 “报告王主任,经过搜寻,发现地下室有可疑的动物骨骼和血迹,以及一个小而且窄的通道。通道和动物笼舍的下通风口相连,而上通风管内堆积着很多蝙蝠的粪便,还有少量的蝙蝠活体和打量的蝙蝠粪便和尸骨残骸,经过现场的化验可以确定,动物骨骼和残骸为蝙蝠。而活体蝙蝠和粪便中有打量的小型寄生虫以及和患者体内一样的毒素……” ------------ 猫屎咖啡 十 王主任几乎屏住呼吸听完了电话,挂电话后深吸一口气,对大家说,“病原找到了,是蝙蝠体内的寄生虫。可是怎么会到达人身上呢,我们要请蝙蝠类的专家才行。”话音刚落,实验室传出简报。 王主任在控制室屏幕上直接联线前方实验室。温姝和高晓天表情惊恐,想起当时到地下室取盒子的事。 疾病检测中心集中了大量精英,实验结果很快出来,王主任跟大家解释: “经过试验,现在确定这种寄生虫已经将弓形虫作为主要的寄宿对象,这种虫子在人体内不能单独繁殖,甚至很容易被人体防御细胞干掉,但是这种寄生虫有很强的适应能力,它找到了弓形虫作为宿主,或者说是用弓形虫作为盾牌,来防御人体内免疫细胞对它的追杀,并且在弓形虫的躯壳下有性繁殖。而弓形虫主要集中在人体的脑或者心脏,眼球等位置,所以患者这些器官都是蓝绿色的。” 另一个关于毒液的分析也出来了。 “经过分解和组织样本实验,发现这种寄生虫所产生的绿色毒素物质,是在弓形虫分泌的毒素基础上形成的,可以说是两者毒素的集成。主要是神经毒素,可以达到控制宿主的作用,也就是所这种寄生虫控制弓形虫操纵人类,达到它自己的目的。但是分泌毒素的量会导致人类肺部吸收空气中氧气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患者都觉得闷热的原因了。按照之前大家对弓形虫认知,它的确让人类更喜欢猫,同样也会让人过于敏感和激动。让人更加喜欢冒险而忘记危险。这就能对金科这些天的异常表现做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王主任跟温姝他们解释完,去化验金科口腔的小贾拿着化验报告回来,报告中显示金科咀嚼后牙缝中的残渣是猫的胃部,在金科的口腔中提取的唾液中,发现密度很高的弓形虫的合子(弓形虫的受精卵细胞)。 ”这么说,我的猫体内也有弓形虫?“温姝脸色一变。 ”没错,你的猫已经感染了弓形虫。你体内百分之九十也已经有了弓形虫。虽然没有药物和方法能够彻底根除你体内的弓形虫,但是它也不会太致命,只是你的抵抗了会下降。至于你体内没有毒素这件事,只能说明你没有接触到病人的血液,身上也没有伤口感染这种小的寄生虫,而金科,肯定是接触到病人血液或者有了伤口感染了细菌。“ 温姝皱眉,回想跟金科一起去猫咪咖啡店时的情景。高晓天忽然想起来,说:“没错,金哥的确受伤了,在他屁股上,我们还以为他尿了。“ 王建军:“那就怪不得了,现在死掉的那几位林海的同病房的病友,我听之前他们病房的护士说,他们全都吃了林海的西瓜,而西瓜上,有林海切伤手流出的血。“ 温姝转头看向金科,心沉下来:“主任,金科还有救吗?” “我现在没法给你们任何保证,你们在发现他病情严重之前还干过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好好回想下。” 温姝和高晓天两人开始回想当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温姝忽然想到一个事,金科今天刚进门的时候,一直在闻味道,他当时在闻到猫砂时,说味道非常好。“ ”猫砂?猫砂的主要成分是膨润土,他闻这个干什么?”王主任疑惑道。 “可能不是猫砂。”高晓天的脑子飞速运转。 王主任:”他到底闻的是什么,一定要说准啊。“ ”他当时是在寻找,他在用嗅觉寻找。“高晓天停顿了一下,”他在寻找猫屎。” “猫屎?“王主任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给忘了,猫屎里有大量的弓形虫的合子,弓形虫只能在猫的消化道里有性繁殖,他这是在用嗅觉狩猎弓形虫群体,它们的目的是收集更多的弓形虫用来繁殖后代。” 王主任的一番判断解释,让温姝感觉,现在躺在试验台上的金科,已经变成了一个寄生虫培育厂。 又一个捷报传来,王主任马上点开,是关于毒素分析的,技术人员们分析出的结果,是毒素的解药理论上可以有效的分解掉毒素,并通过代谢排出体外。 “马上进行活体临床实验。”王主任两眼熠熠放光。 “王主任,您说的临床试验的实验对象是谁?”温姝拦住王主任,她已经看到了医生们围绕在金科的四周,开始做着准备。 “金科估计是唯一的选择了,其他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抵抗能力太差,危险系数会增加。” 高晓天也拦在前面质问他:“抵抗力强就该死啊?我金哥的命就不是命吗?” 王主任语重心长道:“小伙子,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金科一条命的事了,而是关系到整个社会安全的事,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温姝和高晓天对看一眼,此时屋外又是一片嘈杂,声音在午夜听起来更加凄惨响亮。 “看看,又是被感染的人。”王主任望着门外,说:“如果你们还在阻拦,会有更多的人像金科一样。” 温姝和高晓天的耳朵里全是妇女孩子的哭声。 两人默默让开了,药物注射到了金科的静脉中,温姝和高晓天双手合十为金科祈祷,温姝闭着眼,在心里说:如果你能活过来,我就答应做你媳妇。 几分钟后,金科的呼吸开始急促,双手手指伸直,脚尖使劲绷直着不停抖动,身上的绿色慢慢消退,在大家都以为情况开始好转的时候,金科忽然间口吐白沫,头部和臀部支撑,胸部高高挺起,身子不停剧烈扭动,眼瞳睁大,大吼一声,背部重重砸在病床上,旁边的心脏检测器发出了长长的无间断的“滴”声。两帮的护士和一声忙作一团,开始使用心脏起搏器。 在指挥室里的温姝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不停的默念金科的名字,高晓天捶打着玻璃,被工作人员再次摁倒在地。整个重病监护中心都浸泡在心脏监护器“滴”的声音里。所有人都为金科的死感到惋惜,更为人类即将面对的危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十几秒后,心脏监护器里传出了金科心跳声。 “他,他活过来了。”金科身边的医生忽然大喊了一声。瞬间痛哭声中伴随着欢呼,大家又喜极而泣。 温姝一边擦泪一遍欢呼,高晓天不知哪里来的牛劲,已经将王主任抱起旋转着。温姝和高晓天不管不顾的拉开控制室的门朝金科跑去。 金科慢慢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看到温姝和高晓天热泪盈眶的奔向自己,他伸开双臂等待这世界最温暖的拥抱,一阵冷风过来,他打了个激灵,居然没忍住尿了出来。温姝和高晓天愣住,刚才光注意他的病情,没发现他全裸,现在可算看全了,温姝转身就跑,随后赶来的各位医生护士也炸开了。 “尿液还没有检测,可能也会传染,消毒人员快过来,大家不要轻举妄动,保护好耳鼻口,带上口罩防护眼镜和手套。”两个男医生推着金科移动地方,5个消毒人员在处理着金科留在地上的液体。 “大家都先镇静下来。”王主任的声音出现用扩音器里:“我们现在只是去除了毒素,但是没有去除寄生虫。只要有寄生虫在,毒素就一定还会越积越多。我们现在需要在寄生虫的繁殖时间内,想出一个能够彻底能消除体内寄生虫的方案,所有微生物的,疾病防疫的,临床方面的专家,请抓紧时间研究对策。” 王主任说完,转头跟温姝和高晓天说:“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了,金科现在暂时是安全的。我们会安排人员的轮换交接照看他,你们放心把。” 温姝和高晓天回到车里,两人商量着就在车里对付一夜,有什么情况也能马上进去。高晓天已经急困,倒头就睡着了,一旁的温姝却无法入眠。这一夜太多的悲欢离合,手机上很多嗅觉灵敏的媒体已经发出了各种关于病毒的猜想信息,温姝现在已经不关心什么头条什么线索了,她只想明天一早醒来,就能看到那个穿穿着裤衩背心的男人能像以前那样对她说:“没事,有我呢。“ 温姝睡得迷迷糊糊中听见手机响,她赶紧拿起来一看,是王主任打来的,电话中王主任的声音稍显激动,说治愈疾病的方法现在已经落地,正在实施,让温姝到现场去了解下,写篇稿子,对这次做出突出贡献的人员进行表彰放在公众号上发表。 温姝向来不愿意写歌功颂德的报道,但这次,她写得很卖力。而且她没有发在她的公众号上,而是给锦城日报投了稿,现在这个事情很火,稿子第二天就被刊登了。 五天之后,金科终于平安出院了。 ------------ 猫屎咖啡 十一 三个人重新聚到了一起。温姝请客,高晓天不同意,说要他请,温姝坚持说是之前要请的那顿还没请,所以她一定要请。 等菜的时候,金科拿着报纸在看,头版头条上写着《人类智慧战胜命运5——敬人类救世主王建军》。 ”这是连续5期报纸头版表彰王建军了,现在他可是大红人了,听说世界卫生组织还要表彰他。“高晓天斜眼看着金科手中的报说:”姐,你是现场独家记者,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把这机会让出去给别人写了?” 金科看了她一眼:“她写不出来这些,那不是她的风格。” 温姝一怔,笑笑,给了他一个“你懂我“的眼神,高晓天鸡皮掉一地。 金科看着她:“后面的事打算怎么办?” 温姝看了眼报纸:“如果不是他受贿,对林海的经营卫生视而不见,就不会有现在的浩劫,现在他酿成的大祸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明天我就把事情做个了结,人在做,天在看,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高晓天顿了顿:“姐,这么大的事,你不怕……” 金科一拍他脑门:“怕什么,有我呢。” 温姝感激的看了金科一眼:“我明天去女子看守所见一下小杰,她将是我的污点证人,争取给她减刑的机会。” 金科:“她定罪了吗?” “定了啊,涉黑走私毒品枪支行贿官员,判了20年。”高晓天用手比了个“二“。 “林海的后事办了吗?”金科问。 “火化了,我和温姐代表家属去的。”高晓天说 三人沉默,温姝忽然举起杯:“为明天,干杯!“ 金科拿起杯子,对着温姝嬉皮笑脸:“为明天有你,干杯。“ 高晓天忽然煞有介事的站起来,一饮而尽:“哥,姐,谢谢你们,跟你们在一起查案的这些日子,让我重新认识了我自己,是你们让我知道我内心想要的是什么,看到温姝姐一点点的接近自己的梦想,我也不想放弃我自己的梦想,我决定去报考军校了。“ 温姝和金科顿了一下,温姝问:“你爸能同意?” 金科也问:“你这身板能考上?” 高晓天放下杯子,一抹嘴巴:“我爸那边我拼了命也一定要说服,至于身板,我靠的是科技专业,不靠力气,再说你这段时间教我的练拳方法我每天晚上都练,现在结实多了。” 温姝举起杯:“你决定了就去做,先预祝你成功。” 金科也举起杯:“我的梦想就是攒够钱娶老婆,我成不成功就看你了。” 温姝好气又好笑的白他一眼,三人干杯。 第二天温姝在看守所见了小杰。 “你是谁?”小杰眯着眼睛问到。没了浓妆艳抹,小杰整个人看上去苍老了许多。 “我是一起审问过你的记者,我来是想要给你个减刑的机会。”温姝说 小杰一听就激动了:“我是冤枉的,我是被利用的,只要能减刑,我什么都配合你。” “林海让你去行贿的人中,王建军是不是其中一个?” 小杰哼了一声:“我看了报纸,他现在风头很劲啊,都拯救人类了。想当年可没少要钱呢。”小杰讽刺的看着温姝:“你怎么不在第一时间举报他,反倒现在才来说这些。” “人做对了事应该得到表扬,但做错了事,也应该接受惩罚。在某些特殊位置上的人都是有他们的作用的,我等待,是想让他把该做的事做好,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是时候请你举报这些人,让他们接受惩罚了。林海的账本汇款证据都收集的很全,临终前都给了我,只要你举证当我的污点证人,我请律师向法官请求宽大处理帮你减刑。” “看来,你才是最大的赢家啊。” “那你是同意了吗?” 小杰点点头:“同意,为什么不同意?“ 温姝松了口气:”到时间法院会传唤你。你现在身体怎么样?按时吃药了吗?“ 说到自己的身体,小杰就激动起来:”拜王地一那狗日的所赐,每天两把艾滋定制药外加一针。”小杰冷笑道:“王地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就等死吧。“ 这些话从小杰嘴里说出来,温姝能够理解,哪个女人不痛恨把自己害惨的男人呢? 第二天,温姝在自己的平台上发表了猫屎咖啡稿的下篇,这一篇,完全颠覆了之前报社上对王建军的褒奖,这一重磅消息引起各大媒体关注和转发,所有的报纸头版头条上,像约好了一样全都画风突变,从前几天褒奖王建军的报道忽然变成了《王建军陨落涉嫌受贿》,《王建军案开庭》《王建军等人不雅视频被爆》《污点证人指证王建军等人在所难逃》《王建军等人被双规的背后》等等负面丑闻,形象高大的王建军跌落神坛。 作为承诺,温姝请的律师在法官面前为小杰辩解,鉴于小杰态度诚恳,有悔改之意,法院对小杰的罪行从轻处理,从20年减刑至10年。 在宣判结束当天,金科告诉温姝说,在去郊区的监狱路上,曾经的黑老大王地一,光着屁股死在厕所里,死因不明。 温姝的直觉忽然让她想到了那天小杰咒骂王地一的样子,她不想再细究,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死有余辜。 王建军落马的大新闻,让温姝成为锦城炙手可热的特稿记者,许多大报社都向她伸出了橄榄枝,让温姝应接不暇,挑花了眼。 温姝拿着花去拜祭了父亲,她给父亲点上最爱的烟,自己也点燃一根,坐在旁边说:“爸,那包咖啡,是您当年出去调查虐待麝香猫事件拿回来的证据吧,您当年估计也觉察出问题了,但可惜没能继续查下去。还好留下的这包被我喝了,您知道吗,还好我当时体内没有弓形虫,这麝香猫猫吃了蝙蝠,让自己染上病毒,让拉出来的咖啡豆也染上了。如果当时弓形虫和猫屎咖啡一起在我体内,那现在我就坐您旁边跟您唠嗑了。” 顿了顿,温姝接着说:当年如果没有王建军贪污,病毒也不会进来,您也不会喝到那些咖啡,现在王建军落马,也算是还您一个公道,您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温姝笑笑,摁灭烟蒂:“爸,终于有报社请我去做特稿记者了,但我拒绝了。我想做个自由特稿人,可以手写我心。我向您保证,我虽然用的是新媒体,但特稿人的精神我不会丢,您的女儿已经长大了,您放心吧。” 温姝把这次的稿子发出去后,破天荒没有发烧。 高晓天如愿考进了军校,三人一起吃饭给他庆祝,温姝把打赏的钱分给两人,高晓天不要,给了金科:“哥,我的愿望达成了,现在就把这钱赞助你娶媳妇吧。” “没白收你做徒弟。”金科毫不犹豫的收下。 酒过三巡,温姝打趣金科:“你现在也算万元户了,打算什么时候娶媳妇啊?“ 金科瞥了一眼钱:“估计没这么快了。“ 温姝:“为什么? “ 金科摇头晃脑:“便宜没好货,我要多赚些钱再说,等我这家甜品店开大些吧。” 温姝拿出自己那份钱往桌上一拍:“我入股。” 金科转头看她:“你入股?” 温姝丢了颗瓜子进嘴里:“我也想搞副业,等以后写不动稿子了,就指着这个养老泡汉子。” 金科说话都有些结巴:“你……当真?“ 温姝吐出瓜子壳:“好好干,我的养老靠你了。” 金科先是沉默,然后一口将桌上的菊花茶喝下去:“好!要是血本无归,我金科就肉偿!“ 温姝一口瓜子喷出来。 金科收起桌上的所有现金递给温姝:“我这人不会用什么高科技,管帐的事,你来。” 温姝也不推脱,接过来,一副老板娘气势。 高晓天举杯:“先开始要有新气象,我们把这店装修一下,钱我来出,就当是我送给师傅师娘的贺礼。” 一个月后。 “日进斗金”装修时混合了三位股东的气质,内部大环境成了大股东高晓天喜欢的年轻夜店风。家具是温姝钟爱的无印良品。售卖的东西却是金科喜欢的军事风。 看着难以言说的装修风格,金科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菊花茶,跟旁边的温姝一起抬头看门口百年老店似的招牌《日进斗金》,两人颇为满意,一转头,看到高晓天身后带着一队迷妹粉丝浩浩荡荡走过来,高晓天万花丛中一点绿,振臂一呼:“各位小姐姐,今天是我上警校之前最后一次粉丝见面会了,以后你们在网上看不到我了,要是想我了就来‘日进斗金’,我会不定时的出现在这里。” 一群女生兴奋尖叫,有几个干事模样的,直接把自己设计的“天天粉丝基地”的标志贴到了日进斗金的门上。 金科搂着旁边看热闹的温姝,眉开眼笑:“算这小子有良心,老婆,咱们日进斗金的日子来咯!” 温姝娇嗔瞪他一眼,把搂着她的手轻巧打开:“谁是你老婆,等赚够老婆本再说。” 全文完